更新时间:2010-09-08
那戍卒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的道:“哨。。。。。。哨长,刚才这。。。。。。这个该死的。。。。。。”转头指着躺在地上的那名皂隶,底气忽然间就足了起来,“这个该死的皂隶瞎了眼也似的乱撞,竟将满满一碗热粥都洒在小的身上,小的气不过,这才抽了他两下而已。”说着便一指衣衫下摆,“巡察使大人请看,这粥渍还没干呢。”云恪早看见了地上摔碎的瓷碗和他他衣衫上的一小片污渍,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他。
猪邙却误以为巡察使大人已然默许此事,便叉着腰高声说道:“颜嗤岛规矩,浪费粮食者当笞一百。这个卑贱的皂隶竟将满满一大碗热粥洒落,实在是可恨之极!”一指那戍卒,问道:“刚才你抽了他多少下?”
“大概。。。。。。大概二三十鞭吧。”
“好,本哨长宽宏大量,就算三十鞭。”猪邙说道,“捡起你的鞭子,再狠狠的抽他七十,让这些该死的皂隶猪人长长记性!”
猪邙此言一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一起的众长豕族猪人都是一震,有几道满含愤恨的眼神悄悄盯在猪邙身上,人人却敢怒而不敢言。
“哨长大人,小儿无瞳年纪尚轻,走路未免快了一些,冲撞了戍卫大哥。老朽在这里替他赔不是啦。”一个身材瘦小,头发花白的长豕族老者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云恪转眼一瞧,正是当日岐妖大会站在他身侧的长豕族宗主。北宫玥曾详细给他介绍流波山众岐妖各宗各族耆宿前辈的名号,这长豕族宗主豕髯她也顺便提过一两句。
“哼!我道是谁家的小崽子,原来竟然是少宗主大人。难怪竟敢这么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乱撞。”猪邙冷笑道,“豕无瞳,嘿嘿。。。。。。还当真没长眼睛呢!可惜,本哨长治下铁律却不管你有没有狗眼,给我打!”
那戍卒熟练地甩了甩皮鞭,牤牛尾结成的黑色鞭稍轻快地在半空中卷起一溜爆响,狞笑着向豕无瞳走去。豕髯吓了一跳,这群戍卒都是心黑手毒之辈,儿子这一顿鞭子挨下来,哪里还有命在?忙拦在头里,抬手重重的扇了儿子一个耳光,喝骂道:“我把你这不长眼的畜生!还不快给戍卫大哥磕头赔罪,求他大人大量饶过你这一遭。”
豕无瞳扭过脸,倔强的盯着朱邙等人,眼中满是怨毒之色,一句话也不说。猪邙冷笑道:“嘿嘿。。。。。。髯老头,令郎还不服气呢!”转头对那戍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本哨长说的话不好使了么!”
那戍卒忙躬身应了一声,满心欢喜的挥鞭向豕无瞳当头抽去。既然连猪邙哨长也厌烦这小子,那就可劲儿的发泄吧,心中满拟第一鞭就将他眼珠子抽出来,谁知手臂挥到一半却再也动弹不得,鞭稍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用力过猛,这股势道反震回来,不由自主的被鞭子带着摔了个狗啃泥。
“咯咯。。。。。。”身后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响起。那戍卒呲牙咧嘴的爬起来回头一看,原来鞭稍竟给玄蛛秋萤身边那名叫蛛喜得侍女踩在脚下。
“玄蛛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猪邙不悦道。
玄蛛秋萤淡淡说道:“这豕无瞳本是无心之失,已给你手下打的皮开肉绽,我看此事便这么算了吧。”
猪邙冷笑道:“玄蛛长老,你职分虽比我高,但嗤颜堡并不受你统辖。这些长豕族猪人都在本人治下,倘若他们开采的矿石不够,你当然有权责问。至于其他的事情嘛,我劝你还是少管为妙。”
周启也道:“玄蛛长老容禀,非是我等不买你面子。但虚耗粮食者当受笞刑,这是嗤颜堡规矩,无论是谁,也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犯了事自然该当受刑。否则他日阴宫主知道了,怪罪下来,玄蛛长老位高权重自然不怕,但我等小吏却承担不起。”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似乎甚是敬重玄蛛秋萤,但其实软中带刺,将阴九虺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凉她也不敢多管闲事。
果然,玄蛛秋萤冷笑一声,便不再言语。她身旁的蛛喜却忽然说道:“小姐,我的衣裳被这恶心东西的鞭子划破了。”众人转目一瞧,果见她衣衫下摆上划了道寸许长的口子。
“蛛喜,”玄蛛秋萤皱眉道,“我记得咱们玄蛛氏好像有一条关于污损衣衫的规矩,是也不是?”
蛛喜忙应道:“是有这么一套规矩,无故污损我族女子衣衫者罪同施暴,当受凌迟之刑。”
玄蛛秋萤瞧了那戍卒一眼,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还等什么?”她身后那几名黑衣女子齐应了声“是!”,指尖蛛丝缭绕,不容分说,便将那戍卒缠了起来。那戍卒早知道玄蛛氏那群黑寡妇不好惹,心狠手辣,说得出便做得到,忙哀声求道:“哨。。。。。。哨长。。。。。。”
周启忙道:“玄蛛长老,这戍卒乃是无心之过,我看您还是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蜘喜冷笑道:“周主簿大人容禀,非是我等不买你面子。但无故污损我族女子衣衫者罪同施暴,当受凌迟之刑。这是玄蛛氏规矩,无论是谁,也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犯了事自然该当受刑。否则他日阴宫主知道了,怪罪下来,周大人位高权重自然不怕,但我等小小侍女却承担不起。”竟几乎原封不动,将周启的话送了回来。
周启脸色一沉,怒道:“我与你家主人说话,小小侍女如何敢多嘴?你这仆隶之辈如何能知晓玄蛛长老的意思!”
玄蛛秋萤仍淡淡说道:“周主簿,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两件事。第一,蛛喜乃堂堂岐妖正宗,与我情同姐妹,并非如你们人族一般,乃是仆隶之辈;第二,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周启大窘,脸色电光火石便一变,却又强子忍住了。玄蛛秋萤所言一点不差,他纵然已做了三隶司主簿,很多岐妖见了他也得点头哈腰的,但他的身份在流波山永远都只是一个仆役。
猪邙见玄蛛秋萤主仆一唱一和,浑然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早已大怒,又听她出言讽刺周启,心底那股无名业火腾地冒了出来,心想:不过就是一个戍卒而已,死活根本无关紧要。喝道:“既然玄蛛氏确实有此规矩,那便随你们如何处置。但这豕无瞳却无论无何饶不得!”
玄蛛秋萤等人皆是一愣,她和蛛喜唱这出双簧不过是为了救豕无瞳而已,本以为猪邙投鼠忌器,双方各退一步,这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猪邙竟丝毫不顾惜手下死活,这下可将她们难住了,难不成还当真要了这戍卒的命?
豕髯更是惶急,本以为玄蛛长老出面事情能好办一些,谁知两面却越闹越僵。现在双方都是骑虎难下,恐怕儿子这条性命是当真保不住了。正自惶急间,忽听新任巡察使大人说道:“猪哨长,本使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
猪邙躬身道:“‘请教’两字如何敢当?巡察使大人有事垂询,属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恪冷冷说道:“这里是本使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猪邙一愣,忙恭恭敬敬的说道:“自然是巡察使大人说了算,属下如何敢偮越?”周启心中一动,暗想:糟了!官场之人最忌属下抢自己风头,这个猪邙太也莽撞,巡查使大人还未吭声,这些话岂是你该说的?
果然,只见‘月离’脸色一沉,说道:“玄蛛长老与本使说话,你不过是一小小哨长,如何胆敢自专?你又不是本使肚里的蛔虫,如何便能知晓本使意思!既然你这么爱出风头,不如本使明日便禀告宫主,就将这巡察使的位子交与你做,岂不是好?”猪邙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时怒火攻心,竟忘了这茬,他是自己顶头上司。人族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这要把巡察使大人得罪了,以后还不定得穿破多少双小鞋呢!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猪邙久与周启厮混在一处,对这些人族俚语知道的倒不少。
周启也忙笑道:“猪哨长虽是好心,但忒也莽撞了些。幸而咱们巡察使大人是宽宏大量,不与下人计较的,否则遇上那等心胸狭隘之辈,还不定怎么罚你呢。”
云恪被他这么一捧,又守着玄蛛秋萤等人,便不好再怎么样,只得摆了摆手,说声“罢了。”又向玄蛛秋萤拱手道:“玄蛛长老适才所言甚是,大伙儿都是岐妖一族,女娲大神的后裔,何必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依本使愚见,不如便这么算了。至于贵侍女损坏的衣裳,自然着落在我三隶司身上赔偿。”
云恪此言一出,不仅猪邙,周启等人愣住,连玄蛛秋萤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看了云恪一眼,竟破天荒的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至于什么赔偿云云,玄蛛氏虽不富裕,可也还没穷到这般地步。”转身飘然而去。
豕髯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竟以如此结果收场,对这个新任巡察使大人自然是千恩万谢。豕无瞳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眼光瞧着玄蛛秋萤如雪如霜的背影,竟自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