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8-23
夜风扑面,潮声如雷,北宫玥心焦如焚,信哨吹了一遍又一遍,可别说舢板,就是根木棍也未曾出现。云恪到此绝境反而沉静下来,大不了便是一死,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只是北宫姑娘终究是给我连累了,对方生怕我们身体提早恢复知觉,又或者发生别的什么意外,便以某种手段阻止了猿昂舢板。那人道术如此之高,在不死宫地位必定极高,这点小事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北宫玥即便是把信哨吹碎了,猿昂也不会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北宫玥急得都要哭出声来,她眼前似乎隐隐看到巡天钟前那炷时辰香已经烧到了根底,鬼火般的香头在黑暗中努力的释放出最后一丝光芒,青烟袅袅升起,时辰香终于熄灭了。。。。。。北宫玥吓的一哆嗦,伸手摸了摸自己修长纤细的蛇尾,半月形细密紧致的鳞片在满天星光的映照下,朦胧着一层绿玉般淡淡荧光。族中有多少女子钦羡甚至嫉妒自己拥有这么美丽的尾巴呀!可是,过了今晚,自己就要永远的失去它了。在阴宫主治下,只要违犯了刑律,从来就没有谁能够逃脱惩罚,即使她是威名赫赫的北宫忌的孙女也一样。眼泪混着汗水簌簌的滴在云恪脚边,仿佛下了一场忧伤的小雨。不,不!没了尾巴,我宁可去死!
北宫玥又惶急又害怕,正自无可奈何间,忽见海面上一道金光自远处飞掠而过,其势若流星坠地,眨眼间便已到了跟前。那团金光猛然间迸裂开来,震天动地的虎啸声响起,一头浑身金毛的斑斓巨虎从绝壁下直窜了上来。正是二长老虎刑。虾须翁一见虎刑竟然不期而至,心下不禁大喜过望,自己这双腿脚可算是保住了。
北宫玥欢喜道:“虎长老,你。。。。。。你怎么来了?”虎刑抖了抖身上的海水,趴伏在地上,巨大的脑袋朝北宫玥点了点,说道:“没工夫扯这些了,快点!我背你们过去!”北宫玥忙将虾须翁和云恪横放在虎刑背上,双手紧紧抓住虎刑脑后长长的金毛,说道:“虎长老,咱们走吧!”
虎刑身子一弓,说声“抓紧”,便如离弦之箭般向海中跃去。那绝壁高逾百丈,虎刑又驮了三个人,下坠之势何等猛烈,北宫玥只觉耳边风声呼啸,黑沉沉的大海迎面撞来。她心中一紧,忙闭住口鼻,以防海水倒灌。谁知离海面还有数丈时,虎刑身上突然腾起一片金光,一圈圈向外荡漾开去。被这金光一照,北宫玥忽觉身子突然间变轻了,飘飘荡荡的便似一片羽毛,被海风一吹,竟似要凌空飞舞起来。下坠之势也随之舒缓了许多。
虎刑落下时海水只没到他肚皮,连水花都没翻起几个。北宫玥赞道:“虎长老,你可真行!”“小玥儿,你且抓好,我这便要加速了!”虎刑柔声说道,如果只听声音,十个人有十个人会认为这声音是属于一个美丽女子的,谁也不会想到一头斑斓巨虎会有这般动听悦耳的嗓子。
虎刑四足攒动,劈波分浪,向不死宫急驰。他初时尚在海面半沉半浮,划水飞奔,一溜雪白的水花滚滚翻起,远远的拖在身后,便似划过天际的长长彗尾。虎刑越奔越急,越奔越快,身上金光大盛,刺得北宫玥眼睛都睁不开了。猛然间虎刑昂首吼叫一声,巨大的身躯竟从水中飞掠而出,追风逐电一般飞驰而去。醋钵大小的虎足踏在海面上溅起点点水花,像是秋湖中盛开的朵朵白莲。脚下的水花还未平复,那团金光却已然在远处化作了一个光点。
北宫玥俯身贴在虎刑脊背上,双目紧闭,一手紧紧抓住鬃毛,一手扣住云恪和虾须翁衣带,罡烈的劲风刮的她脸颊生疼,身子被带的电光一般向前急闪。虾须翁浑身早就被海水浸透了,被劲风一灌,冷沁沁的冰寒彻骨,却兀自嫌虎刑不够快。心内暗思:往日只道老四是流波山第一神速,没想到老二奔行竟然也能达到这般迅捷。二哥啊,小弟这双腿能不能保住就全靠你了,你倒是再加把劲儿呀!
从绝壁到灭妖峰下石阶刚好有十里水程,云恪心中暗自数着脉搏,刚刚数到五十七,便听岸边有人高呼:“老二,快点!时辰香要灭了!”听声音分明便是鹤孤鸿。虎刑身躯猛然间巨弩般绷紧,如矢应机,便宛似人族抛石机发出的弹丸,高高的向半空中射去,在落下时已稳稳当当的站在当地。
北宫玥忙将虾须翁和云恪扶下来,他们此时身子虽然依旧麻痹,但站立行走,转头说话却已能勉强做到。云恪抬头看时,只见不死宫前台阶下面不知何时,竟多了根合抱粗的巨大铜柱,高约五丈,顶上用儿臂粗的铁链悬着口一人多高的铜钟,钟上铸满铭文,两条人首蛇身的女娲神像相对而生,便似铜钟的两只耳朵。钟面上铜锈斑驳,绿痕宛然,显是年代已久的古物。想来这就是巡天钟了。
铜钟正下面放着尊数尺高的方鼎,里面盛满光灿灿的细细金沙。旁边几十名执掌刑狱的血狼卫卫卒持刀横索而立,为首那岐妖又瘦又矮,骑在一头金黄色的巨狼背上,穿一身杏黄色道袍,头戴金冠,背负绿鞘双刀。手中捧着两面尺许高的殷红令旗,一面绣着‘刑’,一面绣‘狱’,皆是上古篆字,用金线穿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攒成,正是阴九虺的心腹,血狼卫统领狼疾,碧绿的眼珠四处晃动着,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
台阶上乌压压的站了几十名各宗各族的岐妖,镇宫氏的北宫忌,草蛊婆和几名辈分较高的长辈;长老堂的鹤孤鸿,猿慕白,猪滐;云魔,血魔,艳姬,长犀卫的犀毐;以及其它各宗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俱都到齐。见这个时候还有人来,不禁一齐朝他们望去,眼中或担忧,或同情,又或得意洋洋,幸灾乐祸,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北宫玥顾不得理会旁人,一跳下虎刑后背便朝巡天钟下那小方鼎跑去,来至近前一看,只见鼎中金沙上残留着一摊小小的香灰,最后一缕青烟正袅袅娜娜的向夜空里飘散。心中不由一寒,这。。。。。。这到底算是赶上了,还是没赶上?
狼疾滐滐怪笑一声,一指北宫玥道:“北宫姑娘,你也是在宫禁中当差的,应该知道这‘铁刑铜狱最无情’的道理。时辰香已经燃尽,说不得,只好按规矩行事了。”令旗一挥,喝道:“拿下!”早有两名卫卒上来持铁索便捆。旁边却不知有谁喊道:“四个误了时辰的,怎么单单只拿一个?”
狼疾一愣,看了看虎刑,虾须翁和云恪,心底不禁犹豫了一下,那个面生的想必就是‘月离’了,他根基浅薄,这倒也还罢了。但虎刑和虾须翁都是长老堂的长老,职司辈分都在他之上,如何敢轻易擅动?先前那人讥笑道:“怎么?捉一个小姑娘倒挺有本事,一见人家是长老便要做缩头乌龟了么?”
狼疾大怒,朝众岐妖看去,向找出那个说话的人是谁,但那人似乎精通腹语之术,众岐妖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狼疾脸上却挂不住了,他与北宫忌颇有些罅隙,一直想报复,却找不到机会。狼疾原本只看见北宫玥从虎刑背上跳下,并未注意一同下来的还有两人。以镇宫氏的势力,宫主未必便当真对北宫玥施刑,但总也可以稍微挫一挫北宫忌的威风。谁知这下连整个长老堂都牵扯进来,事情便难办了。但他此时骑虎难下,也只得硬撑,咬牙说道:“虎长老有宫主的特赦,一切从宽,因此可以不计。来人!且将虾长老和‘月离’一并拿下!”
虾须翁大怒,心想:狼疾你这笑里藏刀的兔崽子,平日里见老夫和阴烛走的近,大老远便谄媚‘三长老长,三长老短’,拼了命的巴结老夫。老夫知道你也是在阴宫主面前能说的上话的人,也没短了给你好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便翻脸不认人了!阴沉着脸道:“老夫是受人暗算,中了缚心术,才耽误了时辰的!情有可原!我看谁敢动一动!”
虾须翁和阴烛关系极好,又在宫主跟前受宠,血狼卫们虽得了统领命令,但摄于虾须翁平日威势,竟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北宫玥和虾须翁是一案同犯,既然不抓虾须翁,自然也就不抓她了。北宫玥趁机闪到爷爷旁边,又惊又怒的望着狼疾。
狼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将手中那面绣着‘狱’字的小旗嗖的一声插在地上,冷声喝道:“还不拿下!”令旗虽小,却代表流波山最尊之位——不死宫宫主。流波山众岐妖人人均知见旗令如闻宫主亲喻,血狼卫狱卒虽怕虾须翁,但却更怕阴九虺,众人一拥而上,便要将三人拿下。
忽听有人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