娲神岛守卫果然比别处严密了十倍,三人才行数里,便遇见十几起岐妖巡哨。幸而有逐天领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便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巡哨岐妖虽备有暗号、令牌等查问之法,但‘虾须翁’数年来一直总管娲神岛防卫,位高权重,谁又敢多问一句?是以一路上倒没出什么事。
走了有半个多时辰,逐天指着前面一片杏林说道:“少主,穿过那片林子,便是流波山禁地女娲宫。”夜风吹过,郁郁葱葱的杏林枝叶婆娑摇晃,发出一阵“刷拉拉'的响动,三人走了进去,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云恪楞了一楞,沉吟道:“此处既是禁地,却如何反倒没有守卫?”逐天望着黑沉沉的密林深处,眼中显出一丝惊惧:“有钧天心宿大阵在,抵得上十万岐妖,又何须守卫?”
“钧天心宿大阵?”颜素问一惊,“难道六壬妖师真的把它布成了!?”
逐天诧异的看了颜素问一眼,点点头:“半年前便布成了。那六壬妖师真乃神仙一般的人物,这钧天心宿大阵夺天地之造化,变幻无穷,实非人力可抵挡者,难为他怎么布的出来!”见云恪神情甚是迷茫,便解释道:“少主,这个六壬妖师是阴。。。。。。阴宫主突然从中土请来的,神秘莫测。整个流波山恐怕也就只有她才知晓六壬妖师的来历。他虽从二十年前开始布置这均天心宿大阵,但一年也只来流波山三五天,这阵又渊深宏大,故此直到如今才终于布成。”阴九虺阴鸷凶狠,凶威日久,逐天虽已叛归天道圣教,但提起她来仍旧不敢直呼其名。
说话间三人已走出杏林,眼前突然凭空显出一道绝壁,抬头看时,只见那山青蒙蒙的,直上直下,便如一道屏风般耸入云霄。三人过了百丈崖后娲神岛林木虽密,地势却极为平坦,若有高山必定远远的便会望见,但一路走来,云恪只见森木林立,枯树参天,却哪里有半点山峰的影子?谁知刚出这片杏林,这道绝壁便在眼前数丈处迎面撞来,简直就像是突然从地底长出来的一般。
云恪不禁吃了一惊,心道:平常山峰在几十里外便能望见,此山却怎地如此突兀?其中必定有甚古怪。转头瞧了逐天一眼,意似询问。
逐天忙道:“少主,这山便是阵门,是从钧天星宿大阵里幻化出来的。”从怀中取出一根绳索拴在腰间,沉声道:“少主,颜姑娘,咱们一个连着一个,这样稳妥些。这鬼阵邪门的紧,属下那是全然不懂,只会**的一种走法,待会若发生什么异状,两位千万不可乱叫乱动,只管随着绳索前行即可。”两人心中均是一愣,没想到如此险峻奇雄的绝壁竟是幻术所化。依言将绳索系好,小心翼翼跟着逐天向前走去。
来至石壁前,逐天兀自不放心,又回头嘱咐道:“少主,只管随着属下走就成。切记千万不要乱动,若稍有差错,那便万事皆休了。”两人见他说的甚是严肃,忙点头答应。
逐天咬了咬牙,迈步向前走去,那青色山石看似坚硬无比,他身子却似穿云入水般融了进去,旋即不见。云恪心底暗自惴惴,若不是腰间那绳索跟着逐天身形笔直的穿入青石,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云恪回头看了颜素问一眼,轻声说道:“小心。”举步走了进去,身子似乎穿进了一层厚厚的浓雾之中,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前后左右皆不可辨。云恪望了望身前逐天影绰绰的身形,心中一动,体内真气流转,暗自凝神戒备。
一阵冷风吹过,雾气似乎更浓了些,滞涩厚重的水汽像是千万年都不曾化开的坚冰,将天地**,上下四维俱都封住。眼前早没了逐天的身影,云恪回头望了一下,不禁吓了一大跳,连颜素问也不见了!有心探问一声,却又记起逐天的嘱托,只得将绳索轻轻拉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前后的绳索都紧了一紧,知道是逐天和颜素问在回应自己,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随着身前绳索的力道缓缓前行。
又行了片刻,浓雾突然翻卷激荡起来,仿佛凭空起了一阵狂霸无匹的龙卷风,涤荡宇内,鲸扫青空,漫天的雾气呈螺旋状盘旋而起,便如一只巨大的陀螺,疯狂旋转着向云恪袭来,声势威猛已极。云恪大骇,心底却牢牢守着逐天的嘱托,一动也不动。刹那间,龙卷风穿身而过,却如魅影穿水,身上竟无似乎不适,那满天的雾气也倏然散尽,云恪眼前不禁豁然开朗起来。
但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却不由得又是一惊,原来他竟飘行在星空之中。漆黑的天幕上群星灿然,交相辉映,温润柔美的北落师门,光辉绚烂的土司空,闪烁着灼灼杀气的天狼破军,以及被金星掩住,隐隐约约的轩辕十四。。。。。。自己离它们是如此之近,仿佛一身手便可以摘将下来。
云恪脑中一片混沌,恍若身在梦中,感觉却又如此清晰,东方一颗大星红光若火,似乎将半边星幕都映的烧了起来,正是东方青龙七宿中的心宿。心宿红光越来越盛,便如一团炽烈的天火,渐渐将角、亢等星吞没。云恪心中刚想到一个‘火’字,那心宿竟真的腾起一片火光,熊熊燃烧起来。刹那间,青龙七宿一时尽着,烈焰蒸腾,翻翻滚滚直逼向钧天黄道。黄道诸星被这火光一照,登时迸发出万道金光,映得整个星空便只剩下金红两色。
火势越来越旺,越来越烈,金光似乎抵挡不住,渐渐被火焰吞了进去。火焰威势愈盛,顷刻间金光寂灭,连黄道也着了起来,赤精肆虐,祝融横行,亿万丈的火焰横扫诸天,钧天九野连同漫天星斗一齐被火光裹在里面。此时火势已达至极限,似乎三界**,万世虚空都只剩下了赤炎炎的大火。连脑中心底亦是一片火海,云恪直惊得呆了,颜素问和逐天早已不知去向,低头看时,不禁又惊又怖,自己的身躯也已被这大火烧的无影无踪,只剩一缕残识在这天幕里飘荡。
满天的火光烈焰终于渐渐沉寂下去,眼前一片漆黑,云恪那缕残识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在这泼墨一般的黑暗里缓缓游荡,不辨昼夜,不辨四维。也不知多了多久,一丝亮光忽然从这玄色里透了出来,这亘古不变的黑暗仿佛冰面一般突然裂成无数道细密的纹路,微弱而又顽强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射而出,一道接着一道。眨眼间,黑暗崩裂,一颗炽烈无比的大星跃将出来,便如赤日般迸射出万丈金光,将天地万物连同那缕残识都镀上了一层光灿灿的金黄。
云恪正自吃惊,耳边却忽然传来逐天的声音:“少主,咱们好歹算是走出来啦。”刹那间,大星,金光,虚空都一同消失了,脚下峰峦叠嶂,群山如怒,远处古树森然,涛声阵阵,百丈崖的点点灯火在黑夜里不断摇曳颤动。眼前颜素问和逐天正一脸惶急的望着自己。
云恪怔了怔,说道:“素问,你。。。。。。你一切可好?”逐天带他走阵其实不过短短的一炷香时间,云恪却似感觉过了几十年。颜素问长舒了口气,笑道:“我没事。只是你刚才一直都呆站着不动,倒把我们急坏了。”
逐天道:“少主,这阵相当邪行,穿阵之时据说能看到自己的本命星神。”云恪一愣,疑惑道:“本命星神?”“恩。”逐天点了点头,说道:“譬如属下,每次进这鬼阵都会感觉自己变回了一头麋鹿,虽然知道是假的,属下这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要是真的现了原身,那属下也就离死不远啦!”
“哦?这钧天心宿大阵竟如此神奇?”云恪奇道:“素问,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只看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颜素问微微一笑,接着反问道:“你呢,云大哥?”云恪心中一阵迷茫,喃喃说道:“我看到了天火,金光还有诸天星斗。”
“天火,金光和诸天星斗?”颜素问看了看逐天,疑惑道:“逐天,你可知这代表着甚么?”逐天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钧天心宿大阵变化无穷,属下所会者连皮毛都算不上,少主所见之奇异景象属下也是满心疑惑。属下之所以能走出来,不过是按着六壬妖师教的法子按部就班而已。倘若他驱动此阵再稍作变化,那属下可就干瞪眼啦。”又指着山下说道:“少主,下面便是女娲宫。”
云恪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山坳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高有十丈,阔达亩许,下面一层层的台阶巨蟒般蜿蜒而上,青苔宛然,藤萝森布。圆台旁边一座石屋静静伫立着,黑沉沉的却没点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