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问眉头紧皱,疑惑道:“逐天,此处原本是一片平地,何时竟耸出这数座合抱一般的小山?”
“属下对此也是奇怪的很,自从这钧天星斗大阵布成之后,这圈小山竟似一夜之间长了出来,将女娲宫团团围住。”逐天望了望颜素问,心底甚是奇怪,颜姑娘对流波山的事知道得也太多了些,但少主既然不提,他刚刚加入天道圣教,根基未稳,如何敢多嘴?
一座巍峨的神像耸立在石台正中,人首蛇身,粗逾数丈,从山底盘旋而上,鳞片栉比,直入云霄,仿佛立时便要凌空飞去一般,正是女娲大神。那神像通体碧绿,泛着青蒙蒙的一层柔光,竟似是用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云恪等人虽在山顶,却也只能仰起头来,才能勉强看清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神像头部。
神像后面水汽氤氲,隐隐透出一层阴沉沉的浓雾。逐天说道:“那水汽蒸腾处便是水月寒潭,只是被神像挡住了,咱们在此处却看不到。相传数万年前虾须族的一位前辈偶然在此发现了玉脉,当时的姬氏宫主几乎倾全流波山之力才采出玉石,雕成女娲大神像。便在女娲大神像落成的那一刻,玉矿坑中突然响起一阵龙吟虎啸般的异响,一夜之间竟涨满了水。又因那水极阴极寒,姬宫主便命之为水月寒潭,每百年祭祀一次女娲大神的时候,其中珠玉珍宝等物便投在潭中,以镇其寒气。”
“逐天所讲传说,我也听过。”颜素问点点头,接着说道:“又过了几千几百年,潭中忽然长出一棵月桂,通体火红,其刺有离火阳毒,中者顷刻间便化为焦炭,这便是离火月桂树了。”
“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归。既然已来到此处,便有千险万险咱们也得下去一探究竟。”云恪沉声说道。
三人刚要下山,一颗斗大的烟火突然从百丈崖方向升起,在云霄间轰然炸响,一团蓝幽幽的光圈在夜幕里徐徐散开。逐天吃了一惊,低声叫道:“碧苒焰?百丈崖又有强敌闯入了。”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耀眼夺目的烟火腾空而起,距离却近了许多,顷刻间一道接着一道的烟火此起彼伏,从山顶望去,便如一条碧色巨蟒,在丛林间披荆斩棘,昂首蜿蜒而来。
逐天大吃一惊,骇然道:“守卫娲神岛的都是精锐,这一路上少说也有三千多名岐妖,此人这么横冲直撞的硬闯,竟然来得还如此之快!”惨碧的火焰将半个天空都映得通亮,一片红云却似压着那烟火,从远处追光逐电一般飘了过来。颜素问失声叫道:“是血前辈!”
说话间,红云已飘落在山前那片杏林梢头,云恪定睛一瞧,果然是血诛莲。夜风吹拂,血诛莲的红衣随着树梢上下起伏不定,宛如夜空里绽开的一团血色火焰。数百名形态各异的岐妖潮水般在后面紧追不舍。挺叉持枪的猪鬣族,弯弓背弩的猿犼族,以及长刀凛凛的血狼卫,而更多的则是从外表上看完全与人类无异的普通岐妖。在更远处,还有大批黑影向此处飞掠。
“嗡——”蝗群一般的劲矢破开重重夜色,怒射而至,声若雷吼。虽然那杏林看起来离云恪他们所处之地有百余丈远,但声音还是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云恪脸上的神色大变,瞳孔倏然收紧,那是能发铁皮破甲锥,力可碎石的俯远弩,重逾百斤,通常是固定在城头,用来对付重甲铁骑的。人族士卒通常需要三四人方能使用,但在猿犼族弩卫看来,却轻巧的如同顽童手中的纸鸢。
血诛莲的袖中突然爆出一抹紫芒,在她身周潋滟成一道类似结界的光罩。破空而至的箭雨一接触到那紫色光圈,便仿佛残雪入水,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血诛莲“咯咯”一笑,袖中紫芒再变,一道数丈长的紫色电光突然闪现,便如一条纤细修长的上古凶蛇游弋在杏林梢头。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岐妖被这电蛇一触,登时爆出一片火光,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焦黑的尸块被炸得四处乱飞,仿佛九天惊雷凌空劈下一般。众追兵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围拢在杏子林前严阵以待。
逐天骇然惊道:“紫电星芒?没想到这种高深的道术竟然还有人会用!”他身为不死宫四大长老之一,纵横天下近百年,自然见多识广。
云恪和颜素问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惊怖,没想到血诛莲随手一挥竟有如此威势,都不由庆幸她不是敌人,否则自己一行可就势危的紧了。
远处又是一阵骚乱,唿哨声,惨叫声,兵刃的撞击声,似乎又有什么人闯了过来。云恪举目远眺,只见东南方一团白光闪动,一个庞大的和尚僧袍鼓荡,博袖飞舞,在那团白光间高伏底就,潮奔浪涌一般向前飞奔,身后浓密高大的树木被那团白光一触,便纷纷然倒下。刹那间,那和尚已奔到了近前。
云恪喜道:“是佛衣大师!”颜素问脸上也是一喜,继而神情又有些黯然,心道:佛衣大师无恙,却不知鱼婆婆现在如何了?云恪知她心中所想,宽慰她道:“鱼婆婆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平安无事的。”颜素问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紧紧追在佛衣身后的正是猪滐和百余名猪鬣卫。猪滐舞动那面巨大的轮锯,将挡路的林木一一斩断,锋锐的锯齿疾速旋转着,连空气都被劈的“嗤嗤”作响。
血诛莲脚尖悬在一株最高大杏树的最高枝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小和尚,绝大部分杂碎我也替你引开,你竟然还是这么不济事。”佛衣翻身躲开猪滐的一记横斩,拍了拍光溜溜的大脑袋,“呵呵”笑道:“血前辈神功通神,和尚确是不及你多矣。”身形一晃,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凌空翻了个筋斗,又躲开轮锯一记威猛无比的斜劈。
血诛莲笑道:“小和尚,要老身替你打发了这头烂猪么?”佛衣摆了摆手,笑道:“不敢劳动前辈。和尚虽然不济,一头畜生却尽还对付的了。”
猪滐听两人高声恣意谈笑,直把自己瞧的如同无物,不禁大怒,高高跃起,双臂挥动,在空中抡了几个圈子,嘶吼一声,轮锯突然迸发出一片炫目的光芒,“呜呜”尖啸着当头劈下。周围的枝叶被轮锯锐风撕扯的漫天飞扬,离佛衣尚有丈许,脚下的沙砾石块却已经开始破碎。
佛衣见这轮锯来势如此猛恶,也不敢大意,身子一挫,双掌合十向外翻出,喝声“咄!”掌间一物突然向上跃起,其势也不见如何威猛,却在轮锯的锐风里稳稳上升。正是般若寺的佛门至宝白骨磬。
那白骨磬离轮锯边缘似碰未碰之际,突然“铮”得一声清响,声若玉振佛音。刹那间,原本刚猛无俦,势可开山裂石的轮锯竟然劲力全消,“当啷”一声滚落在一旁。猪滐愣了一愣,心中一股烦恶之感突然奔涌而上,“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坐倒在地上呼呼直喘,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佛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猪滐看似蠢笨,但他的轮锯端的霸道无比。佛衣看似粗豪莽撞,但此时情势心中却清清楚楚,敌人人多势众,利在速战速决,绝不能拖泥带水,否则一旦被缠住,敌人源源不断而来,任你再强,也地挡不住。佛衣这一招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已出尽全力,若不是有白骨磬在手,胜负之说尚在五五之数。
血诛莲朝佛衣微微点了点头,意似嘉许。
远处黑影憧憧,又有岐妖赶到了。云恪纵声叫道:“血前辈,佛衣大师,我们在这儿!”血诛莲和佛衣虽强,但此处乃岐妖族腹心之地,敌人一**接踵而来,任凭你有通天的本领,最后却也难逃一死,云恪便想将两人呼唤过来,合力御敌。谁知他们却似混没听见,毫无反应。
逐天解释道:“少主有所不知,外面的人被阵法所隔,是看不见,也听不见咱们的。”云恪沉吟道:“如此,咱们便出去接应他们一下。”
“少主,且慢。”逐天眼睛突然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座石屋,脸色倏然间苍白如纸,“六。。。。。。六壬妖师来。。。。。。来了。”云恪扭头看去,只见原本黑沉沉的石屋忽然透出一点亮光。那亮光在寂静漆黑的大阵里飘荡摇曳,宛如乱石坟冢的点点鬼火。
“你怎知是六壬妖师?说不定是女娲宫的守卫呢。”颜素问一颗心也提了上来。
“不。。。。。。不会的。”逐天颤抖着摇了摇头,“属下和虾须翁等共同负责娲神岛守卫,我们虽然知晓这钧天心宿大阵的走法,但那种看到自己元身的感觉总是怪怪的,是以我们均极少进来。这座石屋是六壬妖师的禁脔,凡走近它十丈之内的岐妖无一不疯魇而死。除了他本人,绝不会有谁敢去的。”
山下血诛莲等人的身影似乎扭曲了一下,眼前突然显出一片大海,碧光粼粼的海面从山顶一直绵延到杏子边。逐天身子一震,惊叫道:“糟了,阵法已变,咱们恐怕出。。。。。。出不去了。”云恪稳了稳心神,事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