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陆亭轩尚有数十步,云魔左翼突然一变,刀锋首尾相接,连成三根数丈长的刀链,一根盘向陆亭轩脖颈,两根分左右着地卷来。陆亭轩嘿然冷笑,双脚互错,踏住地面两根刀链,左手弯曲,铮得一声,将卷向自己头颈那根刀链轻轻巧巧的便扣在指间。
云魔滐滐一声怪笑,陆亭轩扣住的刀链突然又长出尺许,如迅雷闪电般直刺他咽喉,陆亭轩吃了一惊,忙撒手后撤,还是稍微慢了一点,几根发丝刚飘到空中,便被雨点打落在泥土里。
陆亭轩骇然心道:这云魔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刚才吃了我一招飞星坠地,竟然丝毫没受伤。转头找寻颜素问时,她已跑的没了踪影。见诱敌之计已成,便见好就收,呼哨一声,转身便走。云恪和霍刑斌听见讯号,也弃了对手,展开轻功在泥水里飞矢般往回疾奔。
云魔一时大意,被陆亭轩重重摔了一跤,扯下数把秋鸿雁形刀,却只斩得敌人几根发丝,这买卖做得可说是大折特折,心中怒火大盛,双翅一展,便追了下去。艳姬和血魔也随后赶来。
初始时艳姬赶在最前面,她身形忽隐忽现,鬼魅一般紧紧咬在陆亭轩身后,连云魔也被她落下数十丈。而血魔则黑袍鼓动,紧跟在云魔身后三五丈处。但刚过两里,云魔双翅扇动,追风逐电一般赶了上来,变成了云魔在前,艳姬和血魔在后。又追五里,艳姬真气渐浊,反被血魔超过,云魔遥遥领先,将他们甩下了一大截。
陆亭轩见云魔渐渐赶了上来,云恪和霍刑斌却还未找到藏身之处,清喝一声,袖中一道黑光电射而出,却是一颗龙眼大小的黑球,黑球滴溜溜乱转,直奔云魔前心砸来。云魔却看也不看,翅上刀光一闪,嗤的一声将黑球剖为两半。
“砰”的一声巨响,黑球竟然凌空炸开,一片浓密的黑烟将将前方笼罩,三魔吃了一惊,生怕烟中有毒,忙放缓速度,捂住口鼻,待绕过烟雾,陆亭轩的背影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云霍两人却已踪迹不见。
云魔尖啸一声,怒火更盛,双翅急扇,雨空里登时闪出一串串残影,落雨被他刀翅切开,纷纷向外喷溅,远远望去,便宛如两道白线,转眼便将两魔远远地甩了开去。
陆亭轩见云恪和霍刑斌已匿好身形,估摸着此时颜素问已离净慈寺不远了,便高声叫道:“云魔,老夫听说你号称流波山空战第一,敢和老夫比比脚力么!”脚下加劲,泥水被他劲风所逼,犹如风吹麦浪一般向后滚滚翻出。陆亭轩绰号铁爪苍鹰,这“苍鹰”两字便是恭维他轻功极佳,犹如长空掠鹰,此时他心无牵挂,体内真气奔涌,身形连闪,浮光掠影般向前急奔。
云魔却不答话,双翅疾扇,铁了心要将陆亭轩碎尸万段。一人一魔,一前一后,便在这旷野之中,大雨之下追逐了起来。陆亭轩轻功虽佳,毕竟不如展翅翱翔半空的云魔快疾,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云魔便渐渐赶了上来。净慈寺的绿瓦黄墙,飞檐刁斗却也在山影雨幕里显了出来,前面一道冷俏俏的身影映入眼帘。
望见颜素问,云魔脑中登时清醒起来,与宫主交待的大事相比,陆亭轩之辱实在微不足道,今日报不了此仇,还有来日;但若今日若捉不住颜素问,她受此惊吓,必然深藏净慈寺不出,自己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有第二次机会?便自己有此耐心等待,恐怕宫主也等不了,想起阴九虺那双阴沉沉的眼睛,云魔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想到此处,云魔强压下心头怒火,弃了陆亭轩,身形一转,便朝颜素问追来。
云魔之速何等之快,转眼超过陆亭轩,双翅一震,化作一道白光,朝颜素问扑来。颜素问身影闪动,却已避入净慈寺中,云魔毫不迟疑,展翅飞到净慈寺上方,拦住颜素问的去路,冷笑道:“贱婢休走!”双翅裹着劲风,呼啸而下。云魔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若迦楼罗王和夜叉王听到动静赶了出来,自己便讨不了好去。若是再被陆亭轩截断归路,那情势可就岌岌可危了。故此话也不多说,便想一鼓将颜素问擒获,然后立即遁走,报仇之事稍待几日却也不迟。
忽听背后有人冷冷的喝道:“妖孽,今日且看你往哪里逃!”云魔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劲敌迦楼罗王,心里不由得一颤:“迦楼罗怎么会来的这么快!难道这是他们设好的圈套么?”云魔虽然孤傲,却不似迦楼罗一般狂妄自大,心念陡转,不敢上前交战,双翅一摇,便向东方飞去。
忽听有人念了一声佛号,东边圆塔顶上青松孤虬般站着一个老僧,手中抓着杆碗口多粗两丈多长的降魔金杵,便似扶着一根树干一般,正是夜叉王法玄。云魔背上一寒,果然中了圈套!急忙掉头往北飞去,远远的望见陆亭轩叉腰站在墙头,冷冷的盯着他,云魔心知被这老头缠上,轻易便走不了,身形一转,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电闪般向南急飞。却见一个胖大的和尚盘膝坐在飞檐上,左臂捧着一根白花花的圆形骨头,“笃笃”的用手指轻轻敲着,骨声虽低,却抑扬顿挫,自有一股震人心神的魄力,云魔被骨声所激,心脏倏得一跳,一时竟忘了扇动双翅,差点从半空里掉将下去,心中大骇:白骨磬?难道是九罡祖师不顾身份,亲自出手来擒我了?危急之中也顾不得详加思索,摇动双翅,忙向上直冲霄汉而去。
刚飞起数丈,金晃晃一根降魔杵挟着一股震天烁地的气势当头砸了下来,云魔心知自己孤身落入敌阵,周围数名高手环伺,时候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一咬牙,双翅猛然间交错斩出,半空里只听当得一声巨响,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云魔只觉双翅一麻,身子立时失去了控制,陨石般向地面飞速坠落。云魔行动如风似电,本不以力量见长,如此硬撼重逾千斤的夜叉王降魔杵,又是以下击上,自然吃了大亏,法玄却也被他震得倒飞了出去。
云魔也当真了得,双翅受此巨创,却也只失控了三息,身子离地尚有数丈,刀翅一翻,便已将身形稳住。
一口气尚未喘完,忽觉两道氤氲刀气直奔头顶而来,有人喝道:“你们都让开,把这妖孽交给我!”云魔左翼一扬,铮得一声火光迸溅,头颈略转,见眼前悬空停着一人,背后生着对金灿灿的刀翼,正是死对头迦楼罗。云魔一见迦楼罗,眼睛都红了,双翅翻动,刀光犹如冷月一般映了出来,怒吼一声,刀锋滚滚,向迦楼罗压了过去。迦楼罗冷笑一声,金光闪动,鱼鳞般的刀锋直竖起来,迎着云魔便撞了上去,四翅相交,磨牙般刺耳的碰撞声铮然响起,数千把锋刃相互挤压摩擦,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继而一蓬蓬的火花和着雨水从半空里倾泻下来,青烟袅袅,焦糊的味道充塞于净慈寺上空。
此时血魔,艳姬也先后来至净慈寺。血魔一见其中情形,便知云魔已中敌人奸计,黑袍一抖,现出蝙蝠真身来,掉头便往天空飞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雨之中。
艳姬踌躇了一下,心知自己即便上前,也是徒然送命,身形闪得几闪,也溜之大吉了。众人心知今日要围杀者乃是云魔,血魔和艳姬并非心腹大患,也就不去追赶。
云恪和霍刑斌亦随后赶来。
云魔将身一抖,两道刀链刷拉一声穿过脚下,向迦楼罗后背插去,迦楼罗冷笑一声,两根藤蔓般的金鞭倏然探出,将刀链缠住,继而刀丛里又分出两把长枪,猛刺云魔两肋,只听当当两声,两柄银灿灿的刀轮将长枪锁住。两人各出神通,你攒我刺,你绞我缠,一会儿功夫,两边的大刀长戟,软鞭金锁便紧紧纠缠在一起。
两人相持了一会,云魔便渐感不支,他先与陆亭轩一场激战,又一路奔袭,继而硬碰硬接了法玄一降魔杵,气息尚未调匀便与迦楼罗拼斗,再者他明知已陷入敌方圈套,虽有拼死一搏之勇,但气势上与以逸待劳,胜券在握的迦楼罗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云魔奋力将迦楼罗从背后偷袭过来的两爿刀锋弹开,额头上却已渗出了点点汗水,再这么下去,自己非被迦楼罗一点点磨死不可。正自暗自盘算,猛然间背后一阵恶风扑至,扑的一声,陆亭轩双掌正拍在云魔背后。
迦楼罗大怒:“陆亭轩!要你来多管闲事!”刀丛倏得收回,又化作双翅在他背后蜿蜒起伏。云魔闷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流星般向地面坠去。他脑中昏昏沉沉,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心中念头电闪一般急转:只要自己昏去,便永远也别想醒过来,原本留着用来争夺七魔老大位置的绝招,看来必须得用在此处了。口中舌尖已被他咬的稀烂,剧痛终于让他清醒过来,扑哧一声,泥水翻处,云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四柄秋鸿雁形刀激射而出,凄厉的破空之声大作,分向四人射去。
陆亭轩伸手将一柄射向自己咽喉的飞刀抓住,掌心一沉,身形竟被微微带动。心里不由一阵骇然:云魔身受如此重伤,不但方位认得丝毫不差,劲力竟还如此犀利,今日若不是合数人之力围攻,单凭自己,恐怕真未必是他的对手。迦楼罗和法玄亦将偷袭自己的飞刀磕开,佛衣却一低头,刀锋贴着他的头顶掠了过去,佛衣摸了摸凉飕飕的头顶,笑道:“好厉害的魔头!小僧是甘拜下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