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如苦回报道:“颜施主说她很是困倦,想休息一下,又说自己一介女流,不便参与庙中大事,便不过来了,一切均凭方丈师兄作主。”云恪心中微觉奇怪:“颜姑娘从不午睡的啊。难道阴雨连绵,竟生病了么?”
迦楼罗笑道:“这女娃娃倒也识趣。如此,便按计策行事罢。”说着和法玄一道去了。
原来,并非如空思虑不周未请颜素问来一起相商。颜素问毕竟是从流波山出来的,虽然并无丝毫痕迹表明她是岐妖族的奸细,但围歼云魔乃是何等要事,一旦失败,传到江湖上,说天道圣教和般若寺数名高手齐心合力,竟奈何不得区区一个云魔,两派面子何在?因此那是一点儿漏子也不许出的,故如空便未请颜素问,一者怕她告密;再者颜素问一介柔弱女子,若得知真相,未免便会恐惧,万一被云魔看出破绽,可就前功尽弃了。
霍刑斌回头看了一眼早就燃尽的龙涎香,笑道:“今日时辰过的倒快,不一会儿竟已经快到午时了。”
如空便转头吩咐厨房准备斋饭。云恪自去探视颜素问去了。
三更时分,黑压压的乌云和夜空重叠在一起,犹如泼墨一般,落雨急一阵缓一阵,敲在寺庙大殿高高的青瓦上,飞溅起朵朵水花。夜风吹得冷雨横扫过来,将屋檐冲刷的闪亮亮的。
净慈寺后院角门“咯吱”一声开了,从里面鱼贯走出四人来,这四人均身穿蓑衣,头带箬笠,长长的芦苇岔子将众人的面容都遮住了,中间一人身材瘦削,比其余三人略矮一些。雨水顺着蓑衣淋淋漓漓的洒下来,将裤腿都浸湿了。
四人静悄悄的出了净慈寺,似乎极怕被人发觉,专拣屋角墙根走,下了南屏山,四人转向正西,穿林过草,沿小路一直奔了十余里,除了渐下渐大的风雨声,沿途连半点异常之声也未听到。
这四人正是陆亭轩,霍刑斌,云恪和颜素问一行人。
霍刑斌低声道:“陆左使,少主,咱们和如空大师约定的可是不出净慈寺十里,先如今已走了十二三里路了,还要继续往前走么?”
陆亭轩沉吟了一下,低低的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来此处离净慈寺太近,云魔等生恐咱是故意引他出来,或者又怕堵不住咱,反被净慈寺听见动静,接应了咱回去。事到如今,也只好铤而走险,再往前走走吧。”
四人又奔行了十余里路,迎面一片黑漆漆的树林,枝斜叶茂,在这雨夜里宛如无数择人欲嗜的猛兽。四人刚走至树林边上,突然传出一声尖笑,在这凄风冷雨的静夜里,这凄厉的笑声,越发显得如枭如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生的尖嘴猴腮,懒洋洋的眯缝着眼睛,全身都裹在一领银灿灿的斗篷里,耷拉着双腿横坐在一株大柳树的斜枝上,正是云魔。
云魔“滐滐”一声怪笑,道:“这么深的夜,这么大的雨,你们不在净慈寺做缩头乌龟,这是要去哪里呀?”他声音又尖又锐,仿佛一柄锋利的剃刀刮着森森白骨,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阵恶寒。
陆亭轩见云魔果真上钩了,便朝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似乎有些惊慌失措,急忙转身向净慈寺奔去。
忽然两道人影闪出,截住了三人的去路,左边一黑袍老者,头上戴着顶硕大的斗笠,手上一对黑轮抱在胸前,一语不发,冷眼瞧着三人。右边站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甚是妩媚妖娆,虽说是六月中旬天气颇为炎热,但此时连日大雨,又是深夜,冷风一吹,还是甚为寒冷的,她却只穿一件黑色透明薄纱,已被雨淋透了,里面的红色绫绡抹胸,便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雪白耀眼的肚剂上系着一个金铃,碧油油一对尺许长五刃钢爪套在腕间,一抓扶在树上,一抓轻轻梳理着不断滴着雨水的青丝。正是血魔和艳姬。
艳姬舌尖轻轻舔去唇间不住流下的雨滴,咯咯笑道:“吆,云公子,好久不见,姐姐可想煞你啦!”云恪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理睬她。艳姬又笑道:“素问妹子,姐姐可真佩服你,用的什么狐媚法子竟把这俏郎君整治的服服帖帖儿的?你可让姐姐等的好苦啊。”
颜素问听她说的如此不堪,脸一红,清斥道:“我和云公子可是清清白白的,你。。。。。。你可别胡说!”“吆——,这么说你还是黄花大闺女?那可更好了!这死老天连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雨,将姐姐的人血胭脂都泡坏啦!姐姐便用你那粉嫩清香的处子鲜血重做一盒罢。”身形一闪,便向颜素问扑来。众人见一切尽在如空算中,相互对视一眼,便依计分头行事起来。
霍刑斌从蓑衣底下取出长剑,剑光闪动,飞身迎着艳姬便刺了过去。艳姬急于报当日一掌之仇,咯咯笑道:“我对糟老头子可不感兴趣!”身形倏得凭空消失,金铃响处,双爪直奔云恪双颊而来,云恪将云火流霞双环向外一磕,飞脚直踢艳姬小腹,这一腿势若奔雷,又急又快,眼见便要踢中她,谁知艳姬身形却又消失了,娇媚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哎吆,云弟弟,你这个狠心短命的小鬼,果真要踢死姐姐么?”双爪一上一下,分抓云恪脖颈和腰眼,云恪闪身避过,怒道:“邪魔外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一环横推,直削艳姬前心,一环竖劈,当头砸下,双环破开骤雨,裹着一股利风,呜呜直响。艳姬见双环来的猛恶,不敢直捋其锋,身形电闪,又消失了。一个环重,势若天雷,一个身快,行如闪电,双方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旁边霍刑斌和血魔一剑双轮,也交上了手。霍刑斌当日与云魔交手挡不了他三招五式,却并非是他武功不行,实在是云魔周身遍体皆是利刃,他剑法再高,敌人却根本不惧他利剑劈刺,霍刑斌又能如之奈何?现在和血魔约战,情形便大为不同。霍刑斌将一套碧水白莲剑舞得风雨不透,或戳或刺,或劈或砍,剑影上下纵横,时而若碧水泻地,时而若白莲怒放,血魔将一对黑轮舞成一道黑幕,挡住霍刑斌的长剑。雨水被两人劲风逼的四处横飞,偶尔有几滴透过剑影轮幕溅到两人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生疼。血魔几次想用无相魔音,但霍刑斌剑势犹如疾风骤雨一般,血魔竟无余暇蓄势。
陆亭轩叫道:“霍兄弟,别让他抽出空来!”霍刑斌一边向血魔上中下三路连刺数剑,一边高声应道:“陆左使放心,属下晓得!”
云魔滐滐怪笑:“陆左使?难道便是人称铁爪苍鹰的陆亭轩么?”陆亭轩呵呵一笑:“老夫贱名何足挂齿。”云魔将银篷一抖,叫道:“今日你这假鹰遇到我这真鹰,老子让你苍鹰变苍蝇!”一展斗篷,密如屋椽瓦檐般的秋鸿雁形刀从下面翻了上来,冷森森一圈刀气蔓延开来,雨水被刀气一逼,呈圆形一圈圈向外荡去,便如同水中波纹一般。
陆亭轩身形微微一曲,五指虚抓,冷喝一声,身上的斗笠蓑衣登时四散纷飞,迸发出一股如山如岳的气势,云魔的刀气被他气势一逼,便如水荡礁岩一般,向两旁分开,陆亭轩身高虽只五尺有余,但云魔看来却犹如万丈昆仑,浩浩然,凛凛然,周身犹如铜打铁铸相似,竟无丝毫破绽。云魔一楞:这老头看起来貌不惊人,谁知竟是一劲敌!怪叫一声,催动刀幕,向陆亭轩逼去。
旁边颜素问见三魔均被挡住,便闪身向净慈寺急奔而回。
陆亭轩见云魔怪笑声中,数千把利刃刀光灼灼,便似一座刀山一般滚滚压来,心里傲气陡升,大喝一声,双掌五指如钩,猛力抓入刀从之中,云魔一愣,这个陆亭轩是不是老糊涂了?自己的秋鸿雁形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这一下还不将你双臂绞为肉泥!
谁知刀幕竟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非但不再向前翻逼,反而有隐隐后退之意。一层若隐若现的黑芒在陆亭轩掌臂上流转,五指如钩,稳稳扣住云魔两翼,锋利的刀锋竟然丝毫伤不了他分毫!云魔不由吃了一惊,连续催逼了几次,双翼被他牢牢扣住,竟似被生铁铸在陆亭轩手臂上相仿,半分也难以移动。
陆亭轩气沉丹田,双臂肌肉咯咯直响,大喝一声,臂膀如车轮一般抡了起来,云魔破口袋般被他在空中轮了几圈,流星坠地般重重的向远处摔去,乱糟糟的刀锋滚过树林,登时横七竖八被切倒了一片。陆亭轩双手上精光夺目,赫然多了四五把秋鸿雁形刀。
云魔直疼的呲牙咧嘴,刚才被陆亭轩这么一抡,竟硬生生被扯掉数把刀锋。云魔自出生以来,何曾吃过如此大亏?便上次与迦楼罗王一战,也不曾落于下风,最后还是被夜叉王偷袭,自己才不得不败走,谁知这次一时大意竟着了这个糟老头子的道!如此奇耻大辱,若不洗雪,今后如何能够觍颜呆在流波山七魔行中?云魔怒火中烧,怪叫着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