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衣将两手在身上擦了擦,倒出紫红色龙眼大小一颗圆球,托在金盒红绒衬垫上,道:“师兄,这可是万年不遇的人参,都化作了如来之形,号曰‘紫日如来参’,我得了它的首级,你看看。”玄法将金盒接过,仔细一看,果然是个小小的佛头模样,光华流动,隐有云气生成,鼻眉五官俱全,尤其眼中一点小米粒大小的黑珠,灵气氤氲,简直要活了过来。玄法叹道:“佛衣,此物虽属草木,但既已长了万年,又化作我佛如来之形,想必是吸收了日月精华,已有了些灵气,你何苦采了它来,多造罪孽?”
佛衣忙道:“师兄,我虽然鲁钝,但怎敢为了一己之私,妄取此夺天地造化之物?这乃是机缘巧合之下我才得到的,否则怎会只有佛首,其余躯干四肢一律皆无呢?”玄法微微颔首,微笑道:“我料你也不至于此,只不过多此一问罢了。”
佛衣又道:“师兄,你看此物对你压制晨昏善恶蛊是否有用?不如你便吃了它罢。”玄法一愣,这才明白佛衣如此珍重此物,风尘仆仆一路赶来竟为了自己,心下不由大为感动,道:“这恶蛊乃是上古洪荒遗种,天下间除了当年给我下蛊的那个妖孽和她之外,恐怕再没办法驱除此蛊了。”玄法说“她”这个字时,心里一震,语调竟颤抖起来。佛衣低头瞧了瞧楼下,叹了口气,道:“师兄,不如你下去求她一求,白巫真颜虽然心狠手辣硬如铁石,但那是对旁人,她对你一直是。。。。。。是极好的。你若亲自开口相求,料想多半她便能替你驱除此蛊。”
“我已发下宏愿,终身侍奉我佛,红尘中事与我全无干系。白巫真颜乃是妖族魁首,不知荼毒了多少无辜百姓,如此巨魔,我怎肯俯首求她?”玄法摇了摇头,脸上显出又痛苦又愤怒的神色。
佛衣早知便是如此结果,开口相询不过寄希望于万一罢了,见玄法心神震荡之下,脸色略变,知晨昏善恶蛊发作,那个恶夜叉又要出来,忙伸出一掌抵在他肩头,助他运功压制,过了约有一盏茶功夫,玄法方长出了一口气,神色渐渐恢复如常。佛衣便道:“师兄,我这次前来探你,一则是为了给你送这佛首;二则是来告诉你一件大事:恐怕天下要不太平了。”
玄法见他眉头深皱,脸上大有忧色,不由一愣,道:“你向来豁达,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你如此烦闷?”“唉。。。。。。”,佛衣叹了口气,神色间甚是焦虑,道:“女丑之尸出现了。”
玄法大吃一惊,抓住佛衣肩头,喝道:“女丑之尸?怎么可能!女丑乃上古四大凶尸之一,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不成!”传说每三千年便会出现一次,只要四尸出现,天下便会有震天撼地的大灾难发生,第一次出现时乃是共工与天帝争夺帝位之时,结果共工怒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缺,洪水淹没大地,若不是女娲娘娘采石补天,说不定天地便重回混沌之境;第二次出现时正值商周之争,结果引起三界杀劫,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连无数修炼多年的大罗金仙都灰飞烟灭。按时间算来,现在距商周之争差不多也有三千年了,但这毕竟只是个传说而已,谁也不会去当真,玄法一时间愣在当地,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佛衣道:“上古四尸之一的女丑已经出现了,这是我亲身经历之事,至于其余奢比,霝鬼,祖状三尸是否真有其事,我倒也不敢断定。”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佛衣自宽道:“也许那个妖孽只是碰巧叫女丑罢了,就好像平民百姓重名一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玄法慢慢转动着手里的念珠,缓缓的道:“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尽快禀报师父。”
燕熹宗三十一年腊月二十三。
一抹残月忽明忽暗的照在玉垒山下这片广袤的草甸上,朔风呼啸着从草尖掠过,一人多高的茅草发出“刷拉拉”战栗般的响声,枝叶摇曳间隐隐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土地,那是被鲜血浸透的颜色,满地散落的刀枪残片和几块被秃鹫吃剩的森森白骨表明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一只受惊的夜枭“扑棱棱”向远处飞去,在这死寂的深夜里发出一阵连鬼神都为之战栗的悲鸣。
独孤彦踏在一从草叶顶上,鸿毛般随着草茎不断起伏着,左手轻轻一挥,已经飞出十来丈的夜枭突然在空中爆出一蓬艳丽的血花,像是一朵盛开的大红的玫瑰。独孤彦嘴角抹过一缕笑意,自言自语道:“血肉爆裂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动听。”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数丈外茅草丛,那里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堆,泥土却不是暗红的,而是鲜红鲜红,似乎用手一掐便能渗出血来。
独孤彦从怀中取出一支铜绿斑斑的六耳铃铛,左手拈了个奇怪的印决,右手轻轻摇了摇,“叮铃,叮铃”的声音在朔风里远远的传了出去,随着他不断或快或慢的摇动铜铃,那个微微隆起的土堆似乎动了下,彷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苏醒过来,独孤彦嘴角的笑意更盛了,低语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佛衣,看来连上天也来助我啊,有了这亘古罕见的血尸帮忙,你看我如何送你去见西天如来佛祖!”······
燕熹宗三十二年正月十六。
凌空虚立在玉垒山巅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独孤彦遥望着下面那片荒芜的草甸,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糊涂,昨夜惊慌失措之下竟然连一招也没交便逃之夭夭了,现在想来,那两个黑影的武功根本就殊不足道,自己有血尸相助,就算以二敌三,也仍有八成以上的胜算。错过了这么一个好机会,以后再想暗算佛衣就难了,想起那个邋遢和尚阴魂不散的缀在自己身后,捧着块骨头乱啃的样子,独孤彦便一阵阵头疼。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终于查清了那个美貌小*的身份,她竟然是御剑山庄柳伯阳的女儿,这可真算得是一箭双雕,自己此行的目的正是御剑山庄。独孤彦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