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已是六月上旬,这一日众人正在大厅议事,忽听小沙弥来报,说是佛衣来了。原来九罡祖师有三个弟子,大弟子修罗王,二弟子夜叉王均是天龙八部众中的一员。佛衣是九罡祖师传关门弟子,虽然年幼,但深得九罡祖师的喜爱,说不定将来便会继承他衣钵做般若寺主持,是以如空虽和他是平辈,但还是率众迎了出去。
众人刚出大雄宝殿,便见外面踢踢踏踏来了个胖大的邋遢和尚,云恪见他三十来岁,身上的僧袍沾满了油污泥垢,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脸上满是风尘之色,浓眉大眼的样貌倒甚是端正,双手捧一块白花花的骨头正在啃着,见如空率众迎了出来忙将骨头揣到怀里,伸手在前襟上抹了抹,施了一礼,咧嘴笑道:“如空师兄,好久不见啦!”如空赶忙还礼,笑道:“佛衣,你可好几年没来我这里了。倒是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的?”
如空笑着给众人引见了一番,介绍到云恪时,笑道:“佛衣,这是天道圣教少主云恪云公子。”又指佛衣道:“这是我般若寺九罡祖师门下嫡传弟子佛衣,你们两个多亲近亲近。”各人见礼毕。佛衣笑道:“云公子,我观你龙睛虎目,顾盼神飞,日后必有一番作为,不如让小僧给你占一卦吧。”云恪向来不信求神问卜,婉拒道:“初次见面,小可怎敢劳动大师大驾?”
如空奇道:“佛衣师弟,你什么时候又学会给人算卦的本事了?”佛衣一脸的神秘,正色道:“这是我五年前云游到玉鼎山天机谷时,一个老施主教给我的。”如空吃了一惊,抓住佛衣双手,问道:“玉鼎山天机谷?你可知道那个老施主叫甚么?”佛衣道:“他好像自称什么归藏子。”
如空更惊:“果然是他!你。。。。。。你是怎么识得他的?”云恪也很惊讶,说道:“难道是天机神算,归藏连山的归藏子么?那可是世外高人啊!”佛衣笑道:“他是世外高人么?我倒没怎么觉得,就是算卦算的还挺准,我便是跟他学的,云公子你要不要。。。。。。”说到这里,佛衣脸上忽现忧色,顾不得旁的,忙把如空拉到一边,低声叹道:“如空师兄,这次我可是惹上了大麻烦,来找我二师兄救命的,你快带我去找他。”佛衣武功极高,也只比夜叉王逊一筹而已,他向来没心没肺,嬉笑无状,如空忽见他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样子,便知他必是遇上了极大的难题,难道是来时的路上遇见了云魔吗?如空跟云恪告过罪,忙风风火火的带着佛衣去五藏经楼见夜叉王。
两人来至五藏经楼,如空轻叩门扉:“玄法大师,佛衣师弟来看你啦。”里面传来玄法温和的声音,语调中竟略带喜悦:“哦,是佛衣吗?快请进来吧!”如空对佛衣道:“佛衣师弟,五藏经楼我是不能进的。你和玄法大师好好聊聊,他嘴上不说,心里可着实挂念你呢。晚饭便到我那里吃吧,我吩咐厨房多加几个素菜。”
佛衣听见一个“吃”字,便将重重心事丢到九霄云外,笑道:“如空师兄,不如我现在便跟你去吧,等吃完我再来找我玄法师兄。”如空笑道:“这刚过中午,晚饭还早呢。你还是先面见玄法大师吧。”说完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去了。
佛衣推门而入,咯吱吱踩着楼梯上了二楼,见玄法盘膝而坐,长眉低垂,右手持着念珠正在轻声念诵《法华经》,身子虽然骨瘦嶙峋,但脸上的黑气倒似比前几年淡了许多,佛衣心里不由甚是欢喜,忙撩衣跪倒,叫道:“师兄,多年不见,你身上的晨昏善恶蛊可清除干净了吧?”
玄法睁开右目,探身将佛衣扶起,拉着他的手微笑道:“当年祖师以九罡元阳真气炙炼了我七天七夜尚不能将我体内恶蛊杀死,何况我哉?几十年来此蛊已与我七经同化,八脉共生,我便是蛊,蛊便是我,再也清除不啦。幸而祖师传授为兄这套三界众生神功,倒可以压制住他,近几年来只晨昏交替,心神震颤之时方偶一发作,便是发作,有迦楼罗王在,他也做不了什么恶了。”佛衣神色黯淡下来,原来师兄脸上黑气消减是因为恶蛊已侵入骨髓之故,并不是病情减轻了。
稍一停顿,玄法又道:“你出来好些年了罢?前些日子师父还来信问我你的近况,他老人家对你很是挂念,生怕你又惹出什么祸事来。当年你太也任性,师父只不过说了那两句,你便发下什么‘麻绳化佛’的宏愿,难不成你化不来金佛,便当真不再回灵鹫山了么?”
佛衣伸出手指数了数,叹道:“出来五年多了,三斤麻绳我才卖出去一寸,恐怕这辈子再也没脸回去了。”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师父,他便有些意兴阑珊,垂头丧气的。
玄法轻拍佛衣之背,道:“我佛门弟子讲究清静无为,与世无争,何况是同门师兄弟?世间之事谁对谁错,原本就不易分清。你便给大师兄认个错,服个软话,他又如何能再跟你计较?这事不就了结了吗?”
佛衣默然不语,心里忽然想起一事,猛怕了下自己的脑袋,笑道:“师兄,你看看我,光顾和你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倒把正经事给忘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尺许长的包裹,用油布包着,外面密密麻麻的缠了数层丝线,佛衣扯断丝线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只七寸阔葵龙驮碑的四方檀木盒子,四角各嵌着一粒花生大小光华夺目的珍珠,雕龙画凤的甚是精致,打开檀木盒子,露出金灿灿一只五寸大小黄金圆盒,金盒中间隐约一道细线,显是破损后又镶嵌起来的。佛衣轻轻将金盒打开,红色丝绒衬垫里又有一只三寸来高羊脂玉的阔口小瓶。
玄法素知佛衣深有佛性,虽贪些口腹之欲,但向来简朴苦行,无论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在他眼里均与枯木粪土无异,谁知这次他竟如此珍而重之的收藏一件物事,可想而知,此物必有特异之处。佛衣小心翼翼地旋开玉瓶塞子,顿时一股奇异馥郁的清香萦绕在两人周围,如兰似麝,清幽沉静,玄法一闻之下顿时忘忧,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浑身神清气爽,似乎连经脉中的晨昏善恶蛊也消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