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选她还是他?
当拓跋胭脂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睡梦之中的男人,她美艳绝伦的脸庞上有了一股萧瑟的杀气。
她一手抓起身边的纱衣捂住胸口,一手慢慢探向床边,一堆凌乱的男式长袍里,有一把金背匕首灼灼生辉!
没错,就是它!
如果不是它造成了误会,她这辈子不会像现在如此悲惨!
“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她靠着他,他抱着她,他吻她,她没有拒绝!
所以,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拓跋胭脂缩回了想拿匕首的手,杀一个人很简单,难的是该如何使他痛不欲生。
她转过脸,给了元无极一个最让人心动的笑容。
美丽的女人为何危险?
因为美丽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武器!
“雪鹰,谢谢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着我!”
那一瞬间,他以为他要想起什么了,但是后来,却又都遗落在那**的激情呐喊中了。
“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元无极伸出手,理顺了拓跋胭脂凌乱的长发,让她整个人都沐浴在他温柔而疼惜的目光中。
那一刹那,拓跋胭脂心神恍惚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当初在大元皇宫中,当着无数宫女太监肆意凌辱,鞭打自己的元无极吗?
不是江山易改而本性难移吗?
就算失去记忆他也依旧应该是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才对啊!
可是现在,他竟然活得如此轻松,快乐,惬意!
本想用当侍卫这种低贱的工作来奴役他高傲的心,折磨他,使他痛苦,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活得如此之安逸!
这一切,似乎与先前她设定的轨迹越来越远了!
“只要你愿意,我会一辈子陪着你,骑马,打猎,赏月,喝酒,天涯海角,任何事情,我都会陪着你!”
元无极,哦不,应该是侍卫雪鹰,那双夺魂摄魄的英气双目某种盛满拓跋胭脂的倩影!
即使是侍卫与公主,他依然可以不卑不亢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也许是他骨子里天生的优越感使然,虽然身处劣势,他依旧处变不惊,拥有足够的自信和抱负!
潜意识中,他身上的王者气势给予了他无穷的力量和气势。
拓跋胭脂任由元无极抱在怀中,眼前浮现出一幕幕过往。
新婚那晚,他当着她的面,在婚床上宠信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他说,自己唯一动心的女人已经死了,娶谁他都无所谓!
那一天,拓跋胭脂彻底地明白了自己所嫁的是一个怎样的丈夫!
接着,便是无休无止的斗争,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北齐的利益,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阴谋在他们之间上演。
渐渐,最初的暗斗开始上升为摆在桌面上明争!
这就像是一个由他们二人主导的游戏,每时每刻,就连睡觉,他们都在提防着同一个宫里的对方。
这十年,他们的手指都曾经摸到过对方的鲜血,但是却始终没有下杀手!
许多次,他们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对方,但是不约而同地,他们却都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都认为死是极其容易的,只有让对方活着饱受就、折磨才是最解恨的方法!
于是,一切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拓跋胭脂看着元无极眼中娇媚明艳的自己,感觉不到真实。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幻想,等他恢复了记忆,他就还是那个残暴冷漠,无情无义的邪皇,现在所有的温情只是虚假的水月镜花而已。
拓跋胭脂攀上元无极肌理分明的胸膛,红唇凑在他的肩上:“雪鹰,帮我杀一个人好不好?”
“好!”
元无极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在他心中,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公主了,躺在他怀里的是他的女人!
谁惹了他的女人,便是找死,不管是谁!
“你不问我是谁吗?”
拓跋胭脂语调柔柔的,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只要是你想杀的人,就算是神佛,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把脸埋在拓跋胭脂长长的秀发中,元无极感觉自己一直流浪的心好像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处。
归属感,把他空虚的心,填得满满的!
“很好!”
今时今日,她发现,原来女人的身子是老天赐给女人最大的本钱!
两日后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春意笼罩了整个北齐的草原,被严寒困了一个冬日的各种动物倾巢而动!
按照北齐的传统,为期三日的春狩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本来,西门飞霜并不想参加春狩,毕竟他的身份尴尬,参加北齐的举国盛事,是有点不太合适。
但是一想到元无极要置身于这么多张弓下,而偏偏此时的他还不辨敌友,这又让他放心不下来!于是,只能,无奈地换上猎装,随着大公主的车马一同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大都出发,往西北而行。
从一开始,西门飞霜就感觉到背后如针芒一片,回过头,对上元无极一双杀气腾腾的双眼。
再看向拓跋胭脂,穿着一身火红的紧身猎装,纵马狂奔,与他们已经完全拉开了距离,她似乎故意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无极,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我们已经离开京城快一个月了,现在朝廷里肯定是乱作一团,你得快点跟我回去才行啊!”
西门飞霜将马靠了过去,和元无极并驾齐驱。
“我好像想起一点了!”元无极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真的?太好了!我们趁现在调转马头,立刻南下吧!”
西门飞霜激动地握住了元无极的手,一种狂喜涌上他的心头。
“只是还有点事情我不大明白,这样,前面有个小树林,我们到那里去说个清楚!”
按照拓跋胭脂说的,元无极毫不留情地将西门飞霜推进了他们预先设定好的陷阱,他指了指西面一片茂盛的胡杨林!
“好,我们快走!”
西门飞霜不疑有他,狠狠地抽了抽马臀,一马当先,向着胡杨林奔了过去。
“太好了,无极,你终于恢复清醒了,趁现在拓跋胭脂还没有发现我们,赶紧走吧!不管你和先皇之间的恩怨如何,从前的一切到此为止,现在大元需要你来稳定民心,天下!”
很多事情,放在不同的时期,得出的答案很可能不同。
若是换做十年前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许,西门飞霜即使痛苦万分,也会选择站在先皇的一边,为了心中的正义而战。
但是现在,他经历了很多,也明白了许多。
京城之乱平定后的那晚,父亲,兄长与他三人秉烛夜谈一整夜。
昏暗的油灯下,他老僧入定一般说了一句——水至清则无鱼,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公正!
十年前血洗皇宫,先皇的皇子均已死于非命,若是现在重新回过头来追究无极的过错,那么,只能又是一场翻天覆地的灾难!
不管如何,元无极也是七王的儿子,也算是流着皇室血液的亲王,比起其他几位头脑简单,胸无点墨的远亲皇族,无疑,野心磅礴,目光远大的元无极更适合这个皇位!
有时候,将错就错也是一种解决方法!
“西门飞霜,你的态度真的好诚恳,说得我差点就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昏君了!”
元无极仰天大笑,惊起树林中的鸟雀,惶恐地拍腾着翅膀消失在天际之中。
西门飞霜疑惑地看着表情大变的元无极,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错,很快他听见了一个女子的脚步,拔出剑,喝道——出来,什么人!
“这么好看的一场戏,我怎么可以缺席呢?”
拓跋胭脂,背着一张檀弓,从树林外款款走来。
没错,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计划好,要在这儿来一出兄弟相残的好戏,不管死的是西门飞霜还是元无极,活着的那个人都将会痛苦一生一世!
至于谁是活下来的那一方,她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西门飞霜,将她双手奉上的心狠狠践踏于脚底。
元无极,带给她身心无数伤痕。
偏偏这两个人竟然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她没有忘记九门前,他们可以为对方去死的那份深情厚谊!
如果让这样两个人来一场生死决斗,必将是一场此生绝无仅有的好戏吧!
“雪鹰,为什么还不动手?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的事了吗?”拓跋胭脂提高了声音。
“当然没忘!”
元无极邪肆地撇了撇嘴角,拔出剑,随手挥出剑鞘,闪着寒光的剑身在胡杨林斑驳的光下,折射着骇人的光芒!
“无极,你到底怎么了?拓跋胭脂对你说了什么吗?”
面对敌人的挑战,西门飞霜从来没有退缩过,但是,此刻,他却被元无极一连逼退了好几步,因为现在他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兄弟。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兄弟出剑?
“受死吧!”
剑,划破天际的宁静,剑气,在安静的空气中留下一道斑斓的彩虹,萧瑟的杀气,使得片片新叶坠落!
元无极的剑,就如同他的人,招招凌厉,咄咄逼人!
而西门飞霜却始终在退让,他用剑鞘抵挡着元无极的攻势。
本来,二人伯仲之间,但是西门飞霜始终不出剑,只守不攻,很快便落了下风。
高手决斗,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元无极招招致命,他想杀了西门飞霜。而西门飞霜却剑剑留情,他不想伤到元无极,此种情景,谁胜谁负是一目了然的。
而拓跋胭脂也很满意这样的结局,杀掉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再让元无极记起一切,让他的余生在痛苦悔恨的折磨中度过!
这样不是很完美吗?
但是人算始终不如天算!
当元无极的剑指在西门飞霜喉咙上的那一瞬间,元无极的眼前飘过一副模糊的画面:
悬崖之上,两个孩子,咬着牙苦苦支撑,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虽然纤瘦,却给了彼此信心和力量!
于千军万马前,一个倔强的黑衣少年只身挡住所有危险,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无法突破的长城。
黄袍少年,忍住眼中的潮湿,为伤痕累累的黑衣少年擦药,包扎,无需言语,目光可以传递一切!
九门之前,放心交付彼此的后背,只因为他们是兄弟!
记忆的惊涛骇浪在这一瞬间冲回元无极的大脑,从前的一切都回来了!
剑,铃铛落地!
“飞霜——”
“无极——”
元无极有些后怕地看着自己的手,如果自己想起来的再晚一些,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他转向这一切阴谋的策划者——站在一边等待最终结局发生的拓跋胭脂。
这个昨夜还躺在自己怀中辗转反侧的女人,也许早就是算计好这一切了吧!
他一步一步靠近,拓跋胭脂一步一步后退,美目中透着不敢置信。
老天竟然不站在她这一边!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吗?”元无极盯着她的眼睛,如狼一般。
拓跋胭脂没有回答!
“回答我,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对吗?”
极速的一拳飞来,拓跋胭脂本能地闭上双眼。
三秒钟后,一棵百年的苍天大树轰然而到,激起一片灰尘,在阳光的光束中悲伤地飞舞着。
元无极收住了自己的脚步,他捡起地上的剑,扶起西门飞霜,准备彻底地离开这个让他差点迷失自己的地方。
当他们刚准过身的时候,却看见了裴羽辞和另一个他们都在怀念的女人!
尤其是当他们的目光停留在我已经凸显出来的肚子上时,目光均变得复杂!
裴羽辞摇了摇头:“真是可惜,我还以为能看到兄弟相残的精彩桥段呢!看来,还得我出场!”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元无极,对西门飞霜说道:“西门飞霜,刚才拓跋胭脂给了元无极一个选择,我现在也给你一个选择,要她,还是要他?”
这个男人果然没安好心!
我睁圆了眼睛,表示自己的抗议,但却起不到任何作用,我的身子软绵绵地,瘫靠在他的身上。
“西门飞霜,你最好快一点,否则我就替你决定了!”
裴羽辞拿起一根闪着蓝色幽光的飞镖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威胁着西门飞霜!
“裴羽辞,你的仇是与先皇的,现在先皇已死,你为何还在执着?”
西门飞霜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我的身上,无奈裴羽辞放在我胸前的毒镖,他不敢有任何举动!
“你错了,我的仇,和整个元氏,整个大元都分不开!我要不仅仅是元无极死,我还要整个大元,整个天下!还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小蛮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我下了毒,就是当年我从司空远身上提炼出的奇毒,天下只有我能解!如果想要你的孩子和你的女人好好活着,那就当我先锋将军,替我扫平一切障碍吧!”
原来,我以为裴羽辞只是因为仇恨而蒙蔽了双眼,虽然可恶,却也情有可原。
但是直至现在,我才明白,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我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裴羽辞的出现,让本来已经失望了的拓跋胭脂重新燃起了复仇的决心,一道希翼之光重又在她绝艳的脸庞上燃起。
她,走到了裴羽辞的身边,笑盈盈地看着在困苦中挣扎的西门飞霜和元无极。
眼角的余光瞥见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我想起了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本来,拓跋胭脂也算得上是国色天香,但是现在却是狰狞可怕!西门飞霜和元无极脸上的表情越痛苦,她就越是满足!
女人因爱而恨的可怕是男人永远无法想象的!
令人心慌的沉默像是毒药一样在这个树林中蔓延开来,啃噬着每个人的知觉。我感觉到西门飞霜看着我的目光是那么的心痛,他一向冷若冰霜的双眸,原来也有会说话的时候。
原本,我以为,他还在我肚子里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而困扰,但是,见到他之后,我发现,他的眼中只有我而已!
大概是我和飞霜之间的眼波交流刺痛了拓跋胭脂的眼,她接过裴羽辞手里的毒镖,亲自动手:“你们两个,现在给我决斗,生死决斗!要想她活着,你们就必须死一个!快,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女人咆哮起来,和野兽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用力地扯着我的身子,失去了依靠的我,很快倒在了地上,我用目光乞求着西门飞霜不要那么做,因为我知道对着元无极,他是根本提不出剑来的!
“拓跋胭脂,你不就是恨我吗,拿着你手中的毒镖,冲我来,来啊,我的这条命交给你来处理!”
元无极,一把扯开自己衣襟,蜜色的胸膛袒露在阳光下,迎风走来,狂野的发,垂在胸前,不时扫过。
他无畏地走向拓跋胭脂,目光炯然如炬,他盯着那张因为仇恨而变得丑陋的绝世之颜,心情复杂。
十五岁时见她,她明眸皓齿,裙裾似波,顾笑间温润如玉,颠倒无数人心,但是现在,她竟变得如此狰狞!
猛然回首,这十年中充斥着所有记忆的只是伤害与被伤害的利刃森林,满是血迹和伤口。究竟是谁先开的头,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皇位,他得到了,并且坐了十年,但是蓦然回顾,却发现自己为了这把冰冷而坚硬的龙椅已经失去了太多!
兄弟疏离,寂寞时失去了唯一可以和他把酒解忧的朋友,多少次,他一个人坐在皇宫最高的塔顶,眯着眼,看着宫外的天地,天上的飞云一次次幻化成西门飞霜的脸,那种又恨又念的心情,让他几乎发疯!
午夜梦回,夜深人静,他常常一身汗水从小蛮坠崖的惨景中醒来,为了那个虚幻的权力,他间接杀死了自己深深喜欢过的女人!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被他自己踩踏在脚底,成为碎片!
七王的客死他乡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彻底被打垮了!
因为亲生父亲的死,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纵然高高在上,他也是形单影只,孤单一人!
每天每夜,站在偌大的后宫,听着回廊中呼啸的风声,他都不敢闭眼,先皇的愤怒,母后的哀怨,众皇子的哀求,还有无数宫人的号哭,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比地狱更加让他害怕!
他害怕,从心底里开始恐慌!
他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些号哭声中的一员,于是,他不停用暴戾来武装自己,他残酷,无情,不给任何人机会。
他视人命如草芥,肆意镇压任何可能与他为敌的势力。
他冷漠似冰,不给任何人靠近自己,看清自己的机会。
他把权力紧紧抱在怀中当成救命的稻草,他以为一直装得坚强不倒,就可以真的不会倒!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像再继续装下去了!
累了,疼了,倦了,此刻,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结束这一切!
“无极!”
西门飞霜拔剑,指着的却是拓跋胭脂!
“来吧,拓跋胭脂,用你的仇恨,杀了我,平息你的愤怒。但是大元,不是你们所能肖想的!你们游牧民族很难了解元人的家族、血脉思想,就算今天你得到了,面对的还是无休无止的起义,反抗!听我的,如果你想扩大北齐的地盘,你可以向北,收服东北各部族!南下,绝对是一个错误!”
元无极,一个箭步,如一道闪电,剧烈撞上拓跋胭脂的手!
“无极!”
随着西门飞霜的一声惊叫,我的瞳孔也猛然放大了一圈!
他,竟然自己撞上拓跋胭脂的毒镖!
黑色的血,从他胸前淌下,在白色的布袍上晕染开来!
他嘴角挂在一丝苍凉的笑意,对拓跋胭脂:“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无极,无极,你坚持住!”
西门飞霜把元无极放平在地上,点了他周身几个大穴,但是发现这根本起不了作用,毒液在血管中肆意流窜着,侵蚀着五脏六腑!
“好了,飞霜,去带小蛮走吧!我,终于要解脱了!”
西门飞霜握着元无极渐渐冰冷的手,心在颤痛!
他从没想过结局会是这样的!
就算是在他们剑拔弩张的那一刻,他也没有想过他会死!
“元无极,你这个暴君,谁准你死了?我们要斗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呢?你这个懦夫,你这个小人!”
拓跋胭脂失去了冷静,以及脸上的仇恨!
她失控地撕扯着元无极的衣服,她号哭着,尖叫着,谩骂着。
每当元无极疲惫得想要闭上眼睛,她就把他摇醒。
“其实,昨晚我是真心的!”
伏在拓跋胭脂的肩头,把脸最后一次埋在她的秀发之中,疲惫到了极点的元无极,终于闭上了眼睛!
泪水浸染开拓跋胭脂脸上的胭脂,露出了本来的苍白,颤抖的红唇,肆无忌惮地泪水,突然间,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飘出了迷雾中。
谁,究竟是谁的谁?
他们两个人在深宫中斗了十年,都曾因为对方而流过血,受过伤!
血肉模糊的部位,早就因为靠得太近而长在了一起!
被心中的仇恨模糊了真相,他们的眼睛都望着远方不属于自己的幻象,而忽略了近在咫尺的真实!
等到现在,一个猛烈的撕扯,早已融合为一体的伤疤,再次血流如注,他们才发现,其实,早就分不开了!
“裴羽辞,救他,你救他,你不是起死回生的神医吗?救他啊!”
突然,拓跋胭脂,返身,扯着裴羽辞的衣袍,半跪在地上,泪痕交错!
“我疯了吗?干嘛要救自己的敌人!”
裴羽辞推开拓跋胭脂,再次捞着我,往后退了一步!
“西门飞霜,为了刁小蛮的性命,你最好能给我控制住这个疯女人!”
我再次成了裴羽辞的筹码!
可以想象,现在是元无极的死,接下来,便是为他争夺天下,然后,杀所有反对他的人——一直到没有利用价值,狡兔死走狗烹!
不,我不允许西门为了我而成为万夫所指的罪人!
我想对西门飞霜说,不要再畏畏缩缩了,我已经受够了!
死,何足惧,只要他陪着我就行!
“小蛮,你心中所想是否和我一样,如果是,你眨一下右眼!”
西门飞霜的目光,平静如无波的湖面,我其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无畏地眨了眨右眼,脸上不能有任何表情,但是眼中却充满笑意。
我相信他可以读懂我的意思!
“好,裴羽辞我答应你!”
“哈哈哈!”
裴羽辞仰天长笑,那种尽在掌握的得意,仿佛已经得到了全天下!
但是,他还没笑完,那笑声就成了绝响!
他低着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突然多出来的剑柄!
当他听到骨头和皮肉被刺穿的声音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西门飞霜,他无法相信这个男人会选择这种三败俱伤的做法!
“裴羽辞,你现在有机会活,告诉我小蛮身上的毒该怎么解,我便立刻救你!”
在刺中裴羽辞的那一瞬间,飞霜将我抱到了他的怀中。
我可以感觉他的心跳,急促,慌乱!
“裴羽辞,说话啊!”
“偏不让你们如愿!哈哈哈——”
裴羽辞倒退两步,两手握住胸前的剑柄,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转动起了剑柄!
顿时,血流如注,一条生命嘎然而止于此。
他,高大的躯体,笔直地挺着轰然而倒!
我和西门飞霜,以及拓跋胭脂,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选择了死,也不愿意救活两个人!
看着他死不瞑目,仍然望着苍天的一双眼睛,我在想,究竟是什么让当初的玉面公子变成了今日的裴羽辞!
“别怕!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最后一线生机,也随着裴羽辞的死而消逝了!
西门飞霜亲吻了我的额头,温柔地告诉我,不管后果会怎么样,都不会是我一个人!
我很想抱着他说,好,但是我却不能动!
眼泪,是我唯一可以表达自己心情的东西,我毫不吝啬地流淌着,谁知道我还能流多久的眼泪呢,肆意发泄吧!
安静的胡杨林,树叶在飘零,虽然现在是春天,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是却该死的落下了很多的新叶,让人有种到了秋季的错觉!
西门飞霜抱着我,拓跋胭脂看着元无极,我们四个人,都被命运打败了!
马蹄声声,朝着我们的方向,越来越近!
飞霜的怀抱好温暖,我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但却又被这马蹄声给吵醒了!
一个银色的身影,匆匆从马上跳下了,如一匹孤狼绝肆而来。
很快,一只孤傲的狼头在阳光下灼灼生辉,映入了我的眼帘,原来是海烈!
没想到,临死,还能再见一个帅哥,也许这是老天对我的最后一点补偿吧!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也从马背上鱼跃而下,那景象,和汤锅中下饺子似的。
说起饺子,突然很想吃!
对不起,宝贝,你跟着我这个命苦的妈,连顿像样的饱饭都没有吃过!
所以啊,下次投胎做人,要看准了再投,不要再遇上我这么命运多劫的啊!
“小蛮,你这是怎么了?”
墨儿人还没到,哭声已经先传进我的耳朵中!
这女人,就是因为这么没用,才一直被西门老大吃得死死的。
“喂,老女人,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是敢这么死掉,霸占小远哥哥的心一辈子,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司空凌的语气还是一如平常的恶劣,只是眼眶有些泛红!
死小孩,亏我还把她当成自己的接班人,以前还琢磨着事态平息后再弄几个娱乐城她接管,准备让这丫头成为大元有史以来第一个娱乐集团的老总!
所有的人围着我,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让我感觉到温暖。
原来我做人虽然嚣张,但至少还是很成功的!
这大概是我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了。
“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吗?后悔吗?明明还有更好的路等着你去走,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做!你是惩罚我当初的死心眼,要我为一个没有勇气下的决心付出代价!裴羽辞,你这是何苦呢?”
南宫不语,依旧是一身黑纱裙装!
只是在今天,这身衣服与这个场景如此地吻合,一贯从容平淡的她,现在看起来却无比的落寞和伤感!
所有的事情伴随着裴羽辞的死,落下了帷幕,他的血使得尘埃落定,一切重归于起初的原点。
只是当所有的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南宫不语的心中却划上了一道重重的血痕。
从裴羽辞从逍遥岛离开的那一刻,她已经预知了他的结局,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眼前的这一幕对南宫不语来说并不陌生,她已经在梦中看见了很多次,但是到了真正亲眼目睹的时刻,她还是充满了心痛。
阖上他不肯闭上的双眼,她对这段纠缠了太久太久的情感也作出了一个决断!
很多事,不能为了记住而记住,更多的时候,遗忘和放开是我们必修的课程!
ko站在南宫不语的身后,凝望着她如此寂寥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心痛,他为她心痛,也为自己心痛!
安静良久,西门飞霜踉跄地抱着我,不知是在对谁说:“无极的后事拜托了!”
我知道,他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和我单独度过!
我也是!
“等等!”
一直沉默不语的海烈出手拦住了飞霜的去路!
飞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陌生男人。
“看样子,这位姑娘像是中了毒!民间传闻,千年人参可以续命,我府中恰好有一只产自雪山的老参,虽无一千年的参龄,但是八百有余,公子大可一试!”
海烈的话,像是夜幕中投来的曙光,让所有的人燃起了希望,尤其是西门飞霜,顿时脸色都变了。
他跨前一步,与海烈面对面:“兄台可是说真的?”
“当然,尊夫人遭遇毒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真如此,西门飞霜原为公子作任何事,以偿还这份恩情!”
飞霜单膝跪下,但为海烈所阻止:“传闻毕竟是传闻,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有效,我们还是赶快回府吧!只是公主——”
海烈看着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大公主拓跋胭脂,不知该如何相劝!
“你们走吧,他的尸我来收!”
拓跋胭脂,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撕下自己的裙摆,轻轻地擦拭着元无极嘴上的污血,拔下头上的象牙小梳,整理着元无极的发鬓!
这男人对于细节的要求有着近乎苛刻的追求,他应该不想如此邋遢地死去!
走出胡杨林的时候,太阳出奇的好,挂在蓝蓝的天上,风淡云轻,空气中到处充满青草和鲜花的香气!
一切都结束了吗?
我恍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那片小林子,不敢置信地回想起从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半梦半醒中,我似乎又走进了男人帮那个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销金窟,西门飞霜,裴羽辞,元无极,楼小楼那一张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庞一一在我眼前晃过!
那个时候,我们是多么快乐!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在西门飞霜的马背上,我靠在他的怀中,在上下颠伏中闭上了眼睛,我不敢对海烈口中的千年老参有任何希望,因为我害怕希望越大,到最后失望就越大!
几天,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京城。
躺在随园熟悉的大床上,我第一眼看到是的西门飞霜憔悴到不能再憔悴的睡颜!
抬起手,感慨万千地抚上他的脸,这种真真切切触碰到他的感觉真好。
等等,我能动了,那是不是代表?
一种狂喜,涌上心头!
原来金庸老先生的小说不全是胡编乱造的,至少千年人参和灵芝具有起死回生的神奇疗效是真的!
“小蛮,你醒了?”
飞霜紧紧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
“嗯,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感觉身子浑身舒畅,还得多谢海烈的雪参啊,真是神品啊!”
拉着西门飞霜的手,我顺势坐了起来,升了个非常的懒腰,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摸了摸肚子,我咧开嘴笑了笑:“怎么办?我饿了!”
“我让厨子煮了你最喜欢的鸡肉粥,我去端!”
急急忙忙,西门飞霜转过身,背着我迅速抬手摸了摸眼角,走到窗前的圆桌上。
砂锅的锅盖一打开,只闻见一股香香的味道,令我的唾液腺一下子发达了起来,这香味,这火候,让人欲罢不能啊!
洁白的搪瓷小碗,透着阳光冒着热气,氤氲的热气弥漫了飞霜的双眸。
认真地对上他的双眼,我先前满满的食欲,顿时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他的脸上虽然是开心的表情,但是眼里却是掩藏不住的痛与伤,这种矛盾煎熬着他,让他看起来好难过!
我猜想着,难道他还纠结在我孩子父亲是谁这个问题上“自讨苦吃吗?”
这个笨蛋,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吃自己的醋吗?
不忍心再见他如此折磨自己,我接过他手中的碗放在一边,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飞霜,其实,关于孩子这个问题,我一直很想和你谈一谈了,但是在谈之前,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ever tingpossible!”
“什么意思?”
“哦,意思就是万事皆有可能!”
汗,因为心情大好,连痛恨至极的英语都随口而出了!
不过说真的,待会要是我告诉他其实这个孩子是他十四岁时播的种,只是由于某些原因到他二十四岁时才出生,他会不会吓得昏过去?又或者把我当成是蛇精,狐狸精之类的妖怪给抓起来!
一听我要谈论的是这个问题,飞霜皱了皱眉,说道:“不用谈了,这个孩子是我的!”
“什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
难道他已经猜想到了这一点?
看他心平气和的样子,并不像在说假的,又或许古人接受新奇事物的能力比我想象中的强大多了!
也许,真的是我多虑了!
我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没彻底地放下来时,他又开口了:“的确一开始,我挣扎过,痛苦过,但是离开京城后,离你越远我就越感觉到不能没有你。让你独自一人遭遇危险失踪了十年是我的过错,我没能保护好你,又有什么资格在十年后站出来责怪你!放心吧,这孩子我会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爱他!”
字里行间,情真意切,绝对没有半点水分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郁闷!
果真,他还是不懂!
哎!我两眼翻白,重重地倒回床上,假死!
“怎么了?身子还是不舒服吗?我马上叫大夫来!”
见我这副德行,飞霜的脸色又开始紧张起来。
“算了,把粥端来吧,和你我懒得说!”
这个呆子,这么喜欢绿帽子,那你戴一辈子算了!
气死活该!
我狠狠地瞅着碗里的粥,仿佛看见了仇人!
“小蛮,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他看着我的专注,就好像是看着雨后的彩虹,仿佛稍稍眨一下眼睛,就会消失似的。
眉宇之中淡淡的忧愁,让我于心不忍,但我也没有过去深究,我以为他还在为元无极的死而难过。
这也难怪,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朋友,突然在自己的面前如此悲壮地死了,这种伤痛一时半会怎么可能消失呢?
这么难的难题还是交给时间来解决好了!
“墨儿呢,这粥闻起来香,可吃起来还是比不上墨儿!”我嘴里包得满满的,嘟嘟囔囔说道。
“呃,墨儿她——”
提起墨儿,飞霜的语气变得吞吞吐吐,就连表情也变得很奇怪!
“墨儿到底怎么了?快说啊!”我摇晃着飞霜的袖子,概不会因为私自翘家被西门老大打了吧?要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帮墨儿打回来,这个该死的莽汉!
“墨儿被大哥休了?”
如晴天霹雳般,我让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休了?
“什么时候?”
顿时,我已经消失了很久的暴走心态又重新回归!
浓重的火药味在我的四周弥漫开。
“你们离京时!”
“好,很好!西门老大现在在哪里?”
见过无耻的,但是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
缺少了墨儿的秋庭,连最后一丝柔和的色彩也随之盾匿,完全一个男性化的世界。
冰冷的兵器、兵书,随处可见的脏衣,还有冷掉的残羹冷炙,长了毛的糕点点心,原先清雅幽静的秋庭并不比垃圾场好到哪里去!
而我要寻仇的目标——西门老大正怒火漫天地站在这堆垃圾当中,吹胡子瞪眼地不知在朝谁吼:“人呢?府里这么多人,怎么连个打扫的都没有啊?”
“大哥,你忘了?是你立下规矩秋庭不得外人出入的啊?”
飞霜扶着我,从废墟中找出来一张完好的椅子给我坐下。
“少废话,快点叫人来清理,这样子还能住人吗?那些老家伙看见我一个个都跟遇见了鬼似的!”
从那些守候在秋庭门口,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就是不肯进来动手的家丁们口中,隐约听见报应二字时,我笑了!
果然是报应啊!
从前,西门老大,在外形象高大帅气,气质清冽冷峻,眯着一双冷眸,迷倒了多少少女,但其实,只有府中的人才知道,这位大少爷除了在军事上,其他方面就是一个张口饭来,伸手衣来的生活白痴!
如果不是这次墨儿被休,他压根就不知道,那些沾满灰尘和泥土的衣服鞋子都是怎么变干净的,还有为什么一到肚子饿的时候手边就会有适合他胃口的饭菜。
每天一早,总有温度适宜的热茶,干净的衣裳,井然有序的公文,这些年他从未想过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
他大少爷的眼睛里只有他的战场和他的士兵,忽视了身边的一切,对于那些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关怀,他都将之认为是理所当然!
而突然这一天都消失了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来做什么?”
西门老大,态度恶劣地看着我!
他对我当然没有好感,因为在他心中,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始于我的出现,我才是那个让他原本风平浪静的生活发生改变的罪魁祸首!
“我嘛,自然是来看看究竟是没了你的墨儿比较可怜,还是没了墨儿的你比较可悲?不过现实情况好像是你比较可悲哦!”
落井下石的感觉可真爽!我恨手里没有更大的石头,我砸晕他!
“如果是看笑话的,那你看完可以走了,如果是想给她说情的话,我就告诉你——不可能!”
某人拍拍身上油渍斑斑的衣服,很有骨气地转过头,留下一个背影给我!
看他这个态度,我也火了,跳起来:“说情?哈,笑话,墨儿离开你寻找新的幸福,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这种无情无义,没有良心的混蛋,活该抱着你的青铜宝剑孤独终老!”
“你这该死的女人,不要以为自己怀了西门家的骨肉就能为所欲为,如果不是看在二弟的份上,我早就一巴掌把你拍成肉酱了!”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惨,西门老大暴跳如雷,跨过废墟,直冲到我面前。
但是却被飞霜顶住:“大哥,小蛮虽然言辞犀利,但是本意还是好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离开墨儿你真的可以吗?”
“不要跟我提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没有她,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什么?水性杨花?我告诉你姓西门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没有看见过比墨儿更像圣女贞德的了!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蠢蛋!”
仗着西门飞霜在场,我变得有恃无恐,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西门老大,乘乱,我还不失时机地给了他一脚!
男人随意辱骂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蛮,你不要动手动脚,当心身子!大哥,你也真是,怎么和女子一般计较呢!大哥,哎——”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西门老大,猛虎出匣一般扑向我的那一刻,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西门冷云,站在门口,瞪着眼,挑着眉,表情严肃地看着两个抱成一团的儿子!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无声地在说不满,不满,很不满!
而我,则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收回踢出去的脚,再把叉在腰上的手放下,脸上的表情也由原先母老虎式的咆哮而换成小媳妇的扁嘴!
那种受尽委屈,隐忍着泪光但是却力图求全的纠结、忍耐和痛苦,在我的演绎下,淋漓尽致地被挥洒!
“老二家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西门冷云对我的称呼,已经从原来的刁女变成老二家的了!
“大哥他——哎,其实,也没什么!”说罢我畏畏缩缩地躲到飞霜身后。
我用我的肢体语言无声地控诉了西门老大的暴行,果然,西门冷云相信了。
他单手拎起地上的一只石凳,嗖地朝着西门老大扔了过去,一百来斤重的小圆凳擦着头皮就飞了过去。
见目的达到,我偷偷地拉着飞霜的手,撤出战场!
在元无极死后的第十天,原本枕戈待旦,与冥风关僵持多日的北齐军队悄然撤去,半月后,北齐国内传来拓跋胭脂登位的消息!根据大元埋伏在北齐的探子回报,拓跋胭脂将军队的进攻方向由南下调整为北上,长刀所指东北据山自立的各部,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部族征战!
这位历史赫赫有名的铁血女皇的传奇生涯就此拉开了序幕!
而大元这里,皇室连同西门家族以及几位重臣把元无极的死讯彻底封锁,对外宣称无极看破红尘,云游四海去了,留下口谕传位于八岁的大皇子元易,并委任大将军西门冷云以及国舅柳善为监国,辅佐新皇!
这一年的立夏,属于元无极的十年王朝悄然结束。
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面北朝南的龙椅上坐着一个脸上稚气未脱,但却镇定冷静的八岁孩童!
元易唇红齿白,粉嫩剔透,浑身上下,似冰雪雕琢一般!
如果他不是穿着一身赤金龙袍,戴着云海盘龙的金冠,谁都会以为这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新皇登位,朝中杂事繁多,西门冷云和西门寒星整日忙于处理,几乎是不着家,但是飞霜却始终伴在我的身边,端汤送水,关注的目光片刻不曾离开我!
我敢发誓,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
几个月前,他还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日夜操劳的西门少将军,而现在他竟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所有的大小事务置之不理,前后判若两人!
西门冷云不止一次找他深谈过,太后柳氏也曾纡尊降贵地亲自到府中拜访,但最后均被飞霜一口回绝,他说累了,想休息一阵子!
可其实只有我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偷偷起床,到隔壁书房,研看图纸,绘制战表,我站在墙角偷听过好几次他偷偷叹气!
那几声叹气,是有心无力的无奈,透着担忧和苦恼,让我大惑不解!
他和元无极兄弟情深,按理来说,皇室幼子登基,南方和西北各部叛乱频频,各股势力蠢蠢欲动,作为好友他更应该拔刀相助才是,为何现在宁可半夜长吁短叹也不肯施以援手!
难道是因为我吗?
离我临盆也还有半年,家中虽然少了墨儿,但却新添了几个丫鬟侍女,伺候我的人并不少,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在西门家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提出成亲的要求,婚期就在下个月初二!
“你在想什么?一脸的冥思苦想!”
推开门,飞霜带着一身阳光,从外面走了进来,潇洒欣长的身影,罩上我的头顶!
“哦没什么!别来,又是补药,我闻着就像吐了,端走端走!”
我捏着鼻子,指着他手里的碧玉小碗。
这些日子,西门飞霜突然变成了养生食补的大师,每日不是研究医书就是钻研食谱,变着法子端来一碗碗乌七抹黑的东西往我嘴里灌!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主动喝,而是被动喝!”
某人眯长眼眸,逼近我!
“不喝,不喝,打死都不喝,每天喝这种乌漆漆的东西我会生出个南非人来的!”
我双手捂着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许胡说!”
不知是我的敏感还是怀孕女人的疑心,最近只要我一提及死字,他整个人就会变得激动起来!
一开始,我将他这种表现理解为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但是最近,我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
“飞霜,你怎么了,我已经没事了,大夫已经说了,我没事了,你不要那么紧张!”
我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前,让他感觉我平稳的心跳!
我仰起头,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却是他慌乱的心跳。
“怎么了,飞霜?你说话啊!”
“不吃就不吃吧!厨房里还炖着燕窝,我去看看!”
几乎是慌不择路,飞霜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从我的视线中逃了出去。
打开床头的紫檀木箱,里面是彩云绣坊刚刚派人送来的嫁衣,红火的凤冠霞帔整整齐齐叠放其中,深红耀目,凤飞鸾翔的神绣跃令人惊叹,东海紫珠串成的精致流苏闪着令无数女人心动的柔亮光泽,呈现在我的眼底!
我的手轻轻拂过这嫁衣,冰凉的丝滑触感,让我心里一惊!
大婚在即,为什么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点欣喜的表情!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整个下午都没有能得到安宁!
我很想说服自己不要多疑,但是女人天生的知觉却让我坐立不安,眼前每日的幸福相守,就像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正因为波澜不惊,才让人觉得如此不真实,唯恐一个小石子就能破坏似的!
欣赏完了自己的嫁衣,我突然很想看看飞霜的大红蟒袍,不知道是不是也一样红得这么耀眼!
但是在房间里寻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无聊的我,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飞霜的书房!
打开门走进书房,书案之上,香炉中还飘散着沉香木的沉幽香气,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我走过去,做在飞霜常坐的太师椅上,闲来无事,翻看着案上的字画!
最近,他写的字是越来越草了,笔迹缭乱不堪,一种烦躁的心情跃然纸上。
“哎,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我拍了拍手,起身准备离开再寻乐子,但起身时,却碰倒了桌角边上的一摞旧书,散了一地!
一封没有写何人启的信笺从书中飘了出来。
我心生好奇,捡了起来,虽然这也算得上是个人**,但是想到夫妻之间,还有什么**可言,于是莞尔一笑,打了开来!
冥冥中注定,我要是要看到这封信的!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宁愿自己没有来过书房,没有看到过这封信,至少这样,剩下的半年我还可以在开心快活中度过!
但是鬼使神差地,我偏偏看见了!
信是写给西门老大的,是飞霜的笔迹,纷乱繁杂,看墨色很新,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其中写道:
大哥:
原谅我的自私,将家中所有重担交付你一人之肩,若有来世,我当为兄,你为弟,我来担负一切,还你一世轻松!
从前的二十四年,我为大元活,为百姓活,为家族活,可是却从来没有为自己,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活过!
东奔西走,顾盼南北中,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留给我的只有半年的时光!
成亲之后,我决意陪小蛮游历天下,再找一清静之地作为我们二人半年后的归处,山河茫茫,大哥切勿寻找,照顾好家中老父老母!
最后,飞霜还有一事恳求,代为照顾我与小蛮的孩子,栽培其成才,叩谢兄长大恩!
合上书信,我泪流满面!
寥寥数语,竟是飞霜的绝笔信!
没有煽情的词语,却一样让我动容!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可以比得上一句——我陪你死来的更加震撼人心呢!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就像我以为海烈的雪参是上天赐给我和西门飞霜的希翼,可是谁知道结果却是多活半年而已!
我瘫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第一次发觉原来就光是看着天也会觉得这样的午后很美丽!
生平第一次,是那么地怕死!
我摸着摸这些日子,像气球一样鼓起来的肚子,苦涩地轻声说道:“你妈活不下来了,你要怎么办呢?”
眼泪簌簌而下!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我连忙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脸,换上晴朗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我在书房中,飞霜有些紧张。
“闲着无聊,想找些书解解闷,谁知你这里全是兵书,没劲,我要走了!你陪我去花园转转吧!”
撒娇地扯起飞霜的手,我飞也似的逃离开这个让我从天堂堕入地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