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师父
“师父,你拉我干嘛?我困了,要去睡了。你好兄弟的女儿的朋友的生死管我什么事情?爱死不死!”
“宝贝徒弟,别那么无情嘛,我家香香宝贝要是伤心我也会吃不下饭的,你真忍心啊!再说了,香香宝贝还是你的未婚妻,长得很漂亮的,去见见好不好?”
“漂亮?哼,有我漂亮吗?”
“额!总之见见啦!”
“放手,那种丑丫头你武林大会上随便找个高手塞进他口袋算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不劳您老费心思了!再说了,婚书上写的是你的徒弟和烈凝香,又没指名一定是我,你再收个顺眼点儿的徒弟配给她不就行了吗?”
“亲亲徒儿,你真的不愿意——”
“臭老头儿,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我拿刀剁啦!”
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西门飞霜,有好几次他的脉搏微弱到几乎摸不见了但却还是神奇地恢复了过来,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将滚烫的温度传给他,希望他能感受到。
我庆幸着自己的记性还不错,能将唐诗宋词中有关沙场的诗篇记个七七八八,那些大气磅礴的诗词不停地在他耳边萦绕,我期待这恢宏的意境能牵缚住他游走的魂魄。
现在的分分秒秒对我来说都是珍贵的,也许这将成为我对西门小子最后的回忆,想到这我不禁泪流。但此刻,门外竟传来了聒噪的吵闹,让我忍无可忍!
“你们给我闭嘴!”
我拉开门,冲着门口两个争吵不休的人大发雷霆!
“是你!”
我有气无力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沐风,而另一个,红衣银面,竟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面具男子,银色的面具在清冷的月光闪动着耀眼的光辉。
的确,在开门前,我就闻到了一股只属于他的馨香,只是我沉浸在即将失去西门的悲惨情绪中,没有发觉而已!
“是你!”
显然,吃惊并不是我一个,面具男陡然升高的声音说明他也同样感到震惊!
他的声音,让我觉得很熟悉,但眼下我已经无力去猜想了:“你们自便吧,我有事!”
回到西门的床边,静静地守着他,除了这么坐着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师父,你刚才说的香香宝贝就是她?”
“是啊!我知道你这小崽子心高气傲的,脾气也不好,所以啊我也想通了,按你的意思办,遇到合适的,我就再收一个徒弟!”
“不,不,我觉得你刚才的提议很好!君子一诺千金,怎么能够随意更改呢?”
“你,你怎么一会一个主意啊?”
这一老一少真的很罗嗦,两人自从进了门,站在门口就没停下嘴。
他们一唱一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自顾自娱乐着,丝毫没有看见我这边悲切的情绪。
就算他们不想说句节哀顺便,那也不应该如此的幸灾乐祸,我几乎是忍无可忍了。
我转过头,冷冷地冲着沐风和他的徒弟:“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要惹我!”
我冰冷的眼神无声警告着他们两人,如果继续在这里扯天扯地,我难保不会拿西门飞霜的剑把他们拦腰斩成两截。
被我握着的手,骤然无力滑落,我的心被猛然重重一击:“飞霜,坚持住啊,飞霜!飞霜!”
一直默默无声站在门外的太子闻声大步跨进门,站在我的身后,眼中有极力隐忍的闪光,他一手放在我肩头,一手撑着墙壁,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着我。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吗?
顿时,我的世界,只有我和躺在床上的西门飞霜两个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离我愈来愈远,我用尽全身离去,却还是无法抓住他滑落的手!
“西门,不要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如果你死了,我会接收你的一切,包括你最在乎的!”
太子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房间中回荡!
我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但我知道,太子并不是真正的无情。
他若无情,就不会饱含泪光,也不会用最冰冷的话来刺激西门飞霜,试图作最后的挽留。
“算了,太子,事已至此,我们与其强留着飞霜,还不如痛快地让他走呢,何必让他再徒受痛苦呢?”
人往往到了真正想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泪腺已经堵塞,再也流不出了,我看着床上的那张了无生机的脸,心底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这样的人,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攻城掠池的战场上,如此窝囊的死法,我绝对不允许!”
“元钦,你不要太过分!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说了,凭什么,凭什么你的命就比别人的金贵,每次都要别人为你舍生忘死,因为你出身皇族,流着所谓的天子之血吗?其实,你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你唯一的好运就是你有个出色的祖先,攻占了别人的国土自称为王,所以你生下来就成了头顶光环的皇子!如果不是这个虚妄的称谓,你就是街边上一个普通的混小子,没人会理你,也没人会管你的死活!请你记住,也许生来身份会不平等,但是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样宝贵的”
太子无极缩回了搭在我肩上的手,停顿了一会,他缓缓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今天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太子不管有没有落难,都是不能顶撞的,因为他是天子的儿子,是神的子孙,在人间拥有至高无上的威严和权威。但是对于我的指责、辱骂,他却选择了视若不见。
空气中顿时寂静了下来,就好像结了一层层薄薄的冰,最先打破这层冰的是银面男子。
“喂,其实你们俩不必吵成这个样子,他又不一定会死!”
“什么?”
“什么?”
惊喜,就像是坐过山车,就在心沉到黑暗的谷底时,下一刻竟意外到爬升到曙光照耀的山峰之上。
“你真的能救活他?你说真的?”
裴羽辞曾说,这个世上只有他的师傅医圣和妙手娘子有起死回生的通天本领,但是他们很多年以前就隐居他乡,那么眼前这人又是?
“香香宝贝,是真的,我这个宝贝徒弟可是妙手娘子的儿子,活死人,肉白骨的技艺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要他出手就没有抢不回的人!”
沐风很骄傲地炫耀着自己的徒弟,把他说得神乎其神!
“那就请这位公子快动手吧!”太子恭谦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但谁知,那位银面人却突然语气一转,走到我面前:“我是有那个能力救他没错,但我愿不愿意救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你以为救过我一次就了不起了是吧!我——”
“等等,刁姐姐,他如果不愿意出手相助完全可以转身就走,我想他是有什么条件吧!”
太子总是比我沉得住气,他拦住了提着剑上前欲兴师问罪的我,示意我听听银面人的条件!
“哈哈,太子好智慧!没错,我是有条件!”
“快说!”
“第一,你手里拿着烈大侠的云戒,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武林大会即将召开,你必须出席!第二,当年我师父和烈大侠——”
“行,行,我全答应,你快点动手救人吧!”此刻,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不管他有什么狗屁条件,我全部答应,只要他提出来!
“我还没说完呢,你确定你全部答应?”
“是了,就算杀人放火我都答应你!”
“杀人放火倒不至于!反正你答应就行,师父,你可听见了啊!”
银面人语气中带着三分狡黠,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快动手救人吧,求你了!”
指如蝶飞,手法之繁复快速,眼花缭乱,让我根本来不及看清,顷刻之后,只见西门飞霜的身上,插满银针!
终于,一度停止的脉搏又恢复了,虽然微弱,但节奏分明,我,太子提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
老天终究还是不忍心让一个这么年轻,这么优秀的少年就此夭折!
残月西沉,房间内两只红烛已经燃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滩红色的烛水凝结成珠千姿百态地悬挂着。
我,太子,慕容清,裴羽辞没有一个人坐着,我们都静静地等待最后的结果,那神情就像是法庭上等待判决书的犯人,只不过我们等待的是命运的判决!
“安心啦,香香宝贝,只要我家亲亲徒儿出马,就是阎王他也不敢收人!”
沐风一直坐在圆桌上悠闲自得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对眼前这种场面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正眼都不瞧一下,与我们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唔,好困啊,实在不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银面人仰天打了一个非常的呵欠外加伸了一个懒腰,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将西门飞霜身上的银针一一拔下,那随意的样子就像是秋天来了,在地里收白菜似的,看得我胆战心惊!
“你轻着点,没事了吗?可是他怎么没醒啊?”
“我用的是医术,不是巫术,受了那么重的内伤,要是这会就醒过来活蹦乱跳,那才吓人呢!”
“哦!”
我走近一看,果然,呼吸,心跳都恢复了,先前流失的温度野回来了,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西门飞霜终于有了三分人气!
看来,奇迹真的发生了,感谢老天!
我欣喜地双手合十,祷告上天的神,不管是东方的如来、观音,还是西方的耶稣,圣母,全都统统由衷地感谢了一个遍。
这样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经历一次就足够了。太刺激了,但凡心脏稍微弱一点的根本就吃不消这样的折腾!
一直吵吵着困死了的银面人没有离开,反而是抱胸斜靠着墙壁,定睛望着我,透过面具,他的眼底全是几乎溺毙的温柔:“喂,你该不会移情别恋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有什么居心吧?”
说罢,他还故意望了望站在我身后的裴羽辞,大有不搅乱一池春水誓不罢休的意思。
对于这个神秘面具人的横空出世,我早就充满了怀疑。
先前,我与西门受困,是他突然出现救了我们,后来他又送来合体到让我自己都咂舌的衣服,现在,他竟然还知道我和裴羽辞之间的瓜葛。
我对他一无所知,他却对我了如指掌,如果是朋友,那倒还好,要是敌人的话,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我的事,你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你到底是谁?”
我眯着眼,双手拎着剑,剑尖从地砖上一路划着火星向张狂得有点刺眼的银面人走去,杀气腾腾!
“干嘛?你想谋杀亲夫啊?”
某人假装很害怕地跳缩到了沐老头的身后,露出半张脸,翘起兰花指,伸出一个手指头点点我,但是说到亲夫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得意洋洋,他的暧昧不明,是那么地显而易见!
他话音刚落,无论是我,还是裴羽辞和太子无极,都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他们一致转向躲在沐老头身后的银面男,想知道他何出此言!除了慕容清,他则是一脸的纠结。
“亲,亲你妈个头!沐,干爹,你从哪儿搞出这么个神经病做徒弟?”
他大爷的,调戏到姑奶奶的头上来了,向来只有我调戏美男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调戏我?再说了,还被一个整天戴着面具,长得人鬼不知的家伙吃口头豆腐,真是狂郁闷!
“香香宝贝,别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长得本来就没你娘亲好看,再一凶就更不如了。我亲亲徒儿说的没错,不信你看,你们俩的婚书还在我这里呢!”
那个一心惦记别人老婆的沐风把满是点心渣和油渍的手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份一看就知道年代很久远的皱巴巴的纸放在桌上!
我一把抓过,迫不及待地打开:
xx年xx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祥瑞之气笼罩四野(此处省略两百字),一看这婚书的风格我就知道出自沐风这老顽童的手笔,我一路省略来到最后,搜索到最重要的信息——烈云生之女烈凝香与沐风之徒ooo结为秦晋之好!
不可否认,这是一封别具一格的婚书,语言之啰嗦累赘是有史少见的。但更离谱的是,上面只有女方的名字,男方竟然以三个圈圈代替。
难道?
“还圈圈圈,干爹,定这封婚书的时候,该不会你还没收到徒弟吧?”
“嘿嘿,徒弟嘛,早晚都会有的!”
沐风悻悻一笑,赶紧低头吃点心!
我的个神呐,我,不是,那死去的烈凝香也太倒霉了一点吧!自己的终生大事,一生的幸福就在两个男人的操纵下成了一道填空题,而未婚夫竟然是个未知数。
运气好点碰上个聪明考生,填的是个正确答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要是不走运碰上一个后进生,胡乱填上一个歪瓜裂枣,那不是毁了一生?
我哭丧着脸,拿着这一纸婚书走到慕容清的面前,我的“师兄”啊,你们把我骗进这个圈套时怎么没告诉我,烈凝香还有一个代号为圈圈圈的未婚夫啊!
“师叔,酒后戏言难以当真,再说,师父已经仙游,师妹的婚事还是由她自己做主吧!”
看得出来,慕容清是极度不愿意靠近沐风的,但碍于我的眼神威胁,他硬着头皮走了上前。虽然沐风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但是礼不可废,慕容清还是对沐风行了一个礼。
“哎呀,清清宝贝,你这话就不对了,正是由于大哥不在了,我这个干爹就更该替他尽到为人父母的职责,你说对不对啊?”
好一声“亲亲宝贝”,太子无极,裴羽辞,以及沐风身后的银面人都发出了压抑的闷哼!
当我看到慕容清方正的国字脸,因为这声从天而降的昵称而抽搐变形时,我有点理解为什么他这么怕见到沐风了,不是没有理由的!有哪个二十几岁,拥有钢铁般体魄的大男人喜欢被一个疯老头称为宝贝呢?
“师叔,感情之事最重要莫过于两情相悦,师妹已经长大了,她的婚姻大事还是让她自己做主好了!”
“当然要两情相悦了,强扭的瓜不甜,这点道理我沐风还是懂的。刚才香香宝贝已经亲口许诺了这桩婚事,不信你问她!”
沐风和他的徒儿两个人得意地相视一笑,那气质,那德行,简直就是一大一小两只狡猾的狐狸。
“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笑话,你要是个俊男我倒还可以考虑一下,整天带个面具见不得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个丑八怪啊!申明啊,我能容忍男人没钱,没地位,没武功,就是不能没相貌,男人长得丑就是最大的罪!”我抬高了鼻孔,朝那张银色的面具哼了哼。
话刚说完,沐老头就急急忙忙插嘴:“香香宝贝,这点你放心,说起相貌,就算在场的男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我的乖徒儿!”
“师父,这么好吃的点心都塞不住你的嘴!动手救西门飞霜之前,我可是说过我是有条件的,你自己一口答应下来的,想赖账没那么容易!”银面人把沐风的脸又重新按回盘子里,不准他抬头,自己则暧昧地冲我勾勾手指头!
“可恶,这不算!”
我想起来了,昨晚一时情急之下,我还没听完他的条件,就这一口答应了,却不知道他那是挖了一个大坑等着我自己往下跳!
“哎呀,这个西门公子,还挺危险的,扎针也还要扎个几回,我到底是接着济世救人,还是就此停手呢,真是好矛盾啊!”
银面人,一根手指点着下巴,头微微扬起四十五度,摆了个古代思考者的造型,喃喃自语道。
“好,算你狠!婚约的事情,再议!”
小子,你给姑奶奶记好了,先让你得意几天!等西门的伤好了,到时候咱们再秋后算账!
等等,西门公子?从他昨晚出现到现在,我们谁也没在他面前提过西门飞霜这个名字,那次山洞里交手,他和西门更是一见面就打上了,金口都没来得及开,他是如何知道西门的身份的呢?
怀疑,很是值得怀疑!
“我们总共才见过两次,谁也没告诉过你西门飞霜这个名字,难道你是半仙会占卜不成?说!你到底是谁?把面具摘下来!”
我顿露凶相,大步流星,走到沐风的跟前,一伸手,揪住银面人暗红色的前襟,欲摘下他的面具,揭露他的庐山真面目!
“娘子好热情啊,不过为夫现在实在是太累了,没精力再陪你玩了。等我好好睡一觉再来应付你啊!”
银面人脚下轻轻一滑,手中还拖着一个沐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快速后退了两三米。那动作快得几乎像是一道红色的闪电,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他和沐风在一阵空灵如水的笑声中出了门,只留下我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这速度,快得不像是人会有的。
“刁姐姐,你不用担心,等我大事得成,这些麻烦我会替你解决干净的!”
太子永远都是心机深沉似海的太子,他笑得温柔无害,但是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人在大热天里寒气直冒!
尤其是在“解决干净”的四个字上,如何解决?怎么个干净法?让我浮想联翩!
太子无极,我越来越无法把他同天真善良联系在一起了,总感觉这个孩子的心里已经复杂到成人无法了解的地步了。
在他笑容的背后,某个外人无法窥及的角落有一块巨大的阴影,阴影之下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只不过那张脸上的表情是无情、冷酷和阴鹜!
门外两声不疾不徐的叩门声,慕容清打开门,将器宇轩昂的七王爷请了进来。
他向太子弯了弯腰算是请安,又和我点了点头,而后径直向床榻走去。
王爷,在我理解中,那是皇帝的弟弟,也是一人之人万人之下的高贵身份,按理说该是在王府大院中养尊处优,听听戏,养养鸟,抱抱歌姬,长得白白胖胖的才对!
但是昨天,七王爷马上的飒爽英姿让我很是意外!
他非但不胖,还很英伟,高大结实的身材,飘逸俊朗的气质,眉宇间的英气让已经不惑之年的他同样让人惊艳,丝毫不逊于年轻男子。四十岁了尚且如此,年轻时怕也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英俊男子吧!
他怜惜地弯下腰,替西门掖了掖被角,我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薄薄的一层兵茧,那是常年练武的人才会有的,由此可见,此王爷还是个文武全才!
“七皇叔,那个刺客审得怎么样了?”
要不是太子提起来我都忘了,对,刺客!柴房中还关着刺客呢!要不是那帮子刺客,哪会有这么多乌龙,也许我们早就进京城,高床软枕享福去了!
提到刺客的时候,七王爷温润如玉的脸顿时变了色,就连声音也一并变得艰涩起来:“太子还是亲自去看吧!”
“好!那劳烦羽辞和刁姐姐在这里照顾飞霜把,我去看看便来!”
“等等,我也一并去,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连——太子也敢伏击?”
其实,我想说的是,是谁那么大胆,连西门飞霜也敢伤害?但是话到嘴边突然觉得太过暧昧,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我和西门什么关系?连和他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的太子都没有发话,我一个认识不久,且大上**岁的老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瞎激动!
不可以冲动,不可以冲动,老话说的好,冲动是魔鬼!
太子朝我温和地笑笑:“走吧,刁姐姐!”
据说在中国古代,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群体的存在,那就是太监!
何谓太监,那就是被割掉子孙根,终身为奴的男人,不过,似乎少了一个重要部件,他们也已经不能称之为男人了!
自打中国有史以来,对于太监的记载,十有**都是负面的,什么宦官专权,滋扰朝纲,跋扈嚣张,总之,祸国殃民的大有人在!
以前看电影《新龙门客栈》时,就对其中的东厂大太监魏忠贤很好奇,一个没了那玩意儿的假男人还能那么嚣张,逮谁把谁劈一半,真是太牛了!
可我没想到,今天还真就有真实的太监出现在我面前!
宫廷大戏中,太监要么白白胖胖,要么尖嘴猴腮,与眼前这位真的是天壤之别。
杂乱的柴房里,在堆满稻草的一角,一个左腿因为枪伤还在不停流血的年轻人,盘着一条没受伤的右腿,背靠着柴草堆,低着头,谁都不看,等死似的木然坐着。
哦,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昨天那个穿着上好的布鞋来当店小二的家伙。长得还算过得去,眉清目秀,二十来岁的样子。虽然身上穿着老百姓的粗布麻衣,但是仔细看看,细皮嫩肉,除了一双手像是练武的,其他还真看不出来!
“七王爷,你怎么知道他是太监?”
啧啧,打得不轻啊,皮开肉绽的,鞭子还浸着盐水,够恶毒的,就差没用老虎凳和辣椒水了。
我左三圈,右三圈绕着这小子转了转,和我想象中的太监大相径庭啊!
孔武有力,目光清澈,丝毫没有我想象中的猥琐,果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连太监里也有如此一表人才的!
七王爷听我如此一问,大手一挥,手下的两个士兵划拉一下,扒下了伪店小二的裤子,顿时眼前一光,两条虽不算白,但也还算光滑的大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由于生平还没见过太监,出于好奇我打算仔细地看个够时,太子无极和慕容清一左一右同时出手,遮住了我贪婪的眼睛。
“刁姐姐,这种场面不大适合女人在场,你也累了一整夜了,回去休息吧!”太子把我转了一个身,不肯满足我强烈的求知**!
慕容清也点头附和:“是啊,这里又脏又乱,你先出去吧!”
“男人嘛,本小姐都见得多了,何况是个太监,让开让开!”
我拍掉太子无极和慕容清遮着我眼睛的手,落落大方地转了回去。
一副矫健的身躯,一张年轻的脸庞,一双木然的眼睛,下腹的那块禁地,本该有着男人的骄傲,但是现在却是一个怵目惊心的丑陋伤疤,让我有种想吐的**!
站在那人身边的两个士兵嘻嘻哈哈地望着那块空落落的地方,眼神里充满了嘲讽戏弄!那个年轻的太监双手反剪在身后,被捆得结结实实,只能放任自己残缺的身子暴露在外人面前,眼中充满了悲哀,认命!
我不忍心看下去了!
我脱下身上的外衣,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盖住了他腰以下的地方!
“就算是敌人,也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年轻太监呆住了,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他抬起头,盯着我,就像是看怪物一样。过了一会,他的眼神里不全是麻木,还有一点点感激!也许在他眼里,我一瞬间就变得光芒万丈,佛光普照了吧!
人就是这样,在艰难的坏境中,只要身边的人表现出一点点的善意,就能被撼动!但我此刻真的没想太多,我会有此举动,完全就是出自内心。我并没有想过会为我带来什么!
“小姐的正气,豪爽真是让元朗大开眼界,以难怪殿下对你欣赏有加!”
七王爷朝我微微一笑,撤去了一左一右那两名士兵,算是给了我个面子。
我蹲下身子,嘴里咬着一根草棍,轻轻地问他:“他们就算打死你,你也什么都不会说是吧?”
“嗯!”
七王爷惊奇地看着我,他们整整抽了人一夜,都没从这人嘴里听到半个字,但是我一来他就开腔了。
“那还费劲抽你干嘛?不是浪费力气吗?那个,捆了一夜,手脚该麻了,我给你松松!”
我就像是朋友聊天似的,给他松松绑,还给他倒了点水喝,流了那么多血,不补充点水分,我怕他会晕过去。
“我叫刁小蛮,小哥叫什么?”
“清风!”
这下连太子都惊奇了。
“你是清风?杨总管手下清风明月中的清风?”
清风点点头,不说话。
我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也许是我长得让人觉得童叟无欺吧,人家只愿意和我说话,哈哈!
“我说清风小哥,你知不知道,太子是皇帝的儿子,也是你们未来的主子,你说你杀谁不好,要杀他!这多不理智啊,我想这么笨的主意肯定不是你想出来的,我看你的面相,挺聪明的啊!”
我一定要把这个幕后黑手给揪出来,为差点送命的西门抱一箭之仇!
“看来小姐是什么都不知道,清风劝小姐一句,远离是非,明哲保身!”
“看样子,你好像知道不少嘛。那不如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被我一枪打中的清风,他非但不恨我,还振振有词地劝我明哲保身,难道现在造反派都是这么自信?就因为我给他盖了一件衣服?
太子似乎不愿意我再和清风交谈下去,也许他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吧!
他脱下身上的明黄色龙袍,披在我的身上,遮住了我身上雪白的中衣!
龙袍耶,那是只有太子和皇帝才能穿的衣服,我可不想自找麻烦,于是立刻七手八脚想要脱下来还给太子!
谁知,太子却伸头在我耳边低语:“你还是穿着吧,不然我会以为你试图勾引我!”
我朝天翻了翻白眼,无语!
“清风,我知道你是杨总管手下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把京城的布防图画出来,我就送你回乡,并赠你一笔安家费。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不用再替杨总管杀人卖命,如何?”
太子的笑容充满诱惑力,他提出的条件更加诱惑,要是一般人,比如我,也许还真就过不了这关,沦陷了。
但是这位清风显然不是普通人,他漠然道:“元钦,我要告诉你两点,第一,我杀人不是为了杨总管,而是为皇上,第二你已被皇上剥夺了封号且下了追杀令,此刻该找个地方避难的是你不是我!”
“喂,清风,你编瞎话也编得敬业一点嘛,天下哪有老子雇人杀儿子的,除非他疯了!”
看着挺聪明的样儿,怎么说起谎来那么拙劣?
还有,剥夺封号的事情,应该是公告天下的,可是谁也没听说啊!
“小姐,我没——”
“刁姐姐,杨总管的心腹自幼受训,甚为严格,不易变节,你也不用和他白费口舌了!”
太子拉着我,不由分说出了门,出门时,只听他吩咐七王爷:“皇叔,用过早膳后,我们就起程回兵营吧,京城局势瞬息万变,我们该早做打算了!”
清晨的阳光很好,还带着露水的清新,暖暖的金色照在人的身上,丝丝凉意顿时让我麻胀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从柴房出来后,我伸了一个非常的懒腰,舒展了一下四肢。
“你去哪儿?”
太子在我身后问道。
“去看看你家伴读!”
我怕冲太子挥挥手,留下一个朝阳中的背影给他,一溜烟地跑了!
虽然那个叫清风的太监没有说什么,但是至少一直以来的谜题也算是解开了。
按照我的分析推断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被称作杨总管的大太监,一直以来暗自私敛钱财,并有心谋反,被太子无极和西门飞霜无意间撞破,于是乎将两个人连同金银财宝一并送入古墓,意图杀人灭口,为了掩人耳目,他还在宫中安排了假的太子和伴读!
但谁知阴差阳错,我打古墓的主意,却无意中救了太子无极和西门飞霜,杨公公奸计不幸宣告破产。而此刻宫中发生惊天骇变,太监们已经控制了皇宫,挟天子以令天下,掌握整个京城,秘密发出追杀令,三番四次截杀太子,务必要在太子回京前杀死他,以免坏事!
而负责京畿安全的七王爷慧眼睿智,看穿了其中的阴谋,早一步,率兵与阉党对峙,保卫了元氏江山!
精彩!太精彩了!福尔摩斯也不过如此吧!
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地给自己鼓鼓掌,以资鼓励!
但拍完手,我才发现,这套推理虽然可以完整、连贯地解释整个事件,但是却还是存在许多疑点!
第一,既然要杀人灭口,杨总管为何不直接将人杀了,反而要大费周章地迷昏了再运出去,这样的做法实在有些脱裤子放屁了!
第二,那笔财宝,我没拿,老四没拿,怎么就会一夜之间突然飞了?
第三,清风刚才为什么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不成?
第四,也是我个人的感觉,我直觉上认为清风似乎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相反我倒觉得这个人还不错,怎么就会成了替人卖命,不问青红皂白乱杀人的杀手呢?
这么一想,我再也不敢嚣张地认为自己很聪明了!刚刚有点清晰的脑筋又开始糊涂了!
我低着头,在沐府古色古香的后院如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转,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着,不知道还以为沐风从外面带了个疯子回来。
“你又在多管闲事了?”
走着走着,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倒在地,滚进花园里的草地上,落地时,我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被抱了一个满怀。
一股特殊的香味涌入我的鼻腔里,唤醒了我的回忆!
“娘子,不要老是把别人的事情想得那么专心嘛,不如我们来想想我们的事情啊!例如我们在哪里成亲,请那些宾客,以后生几个孩子,养狗还是养猫?”
“你这个每天往身上抹香料的恶心家伙,离我远一点!”
我抬脚欲踢,准备好好地给他一点教训,不要乱喊别人娘子。谁知脚刚抬起来,就他一个翻身,给死死地压在身下,来了个男上女下的传统姿势。
“娘子,人家没有往身上抹香料,也没戴香囊,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体香,不信,你闻闻!”
他,竟还故意,把胸口的衣襟扯扯开,露出一片滑若凝脂的肌肤,凑到的脸上。
的确是体香,那清新自然的香气不像是任何香料能够模仿得出的。
让人如同身处三月盛开的桃花丛中,春意盎然,有些情不自禁!
“我不喜欢你穿别人的衣服,更不喜欢你身上沾染别人的味道!”
就在我几乎迷失在那迷人的馨香中时,他竟,竟开始扒我的衣服,准确的说是扒太子无极的那件龙袍!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脱我衣服好像脱得很熟练似的!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我芳心蠢蠢欲动,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看来,我帮你买的肚兜还是很合身的嘛!”
挣扎之中,中衣的领口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藕色肚兜,好死不死,刚好就是他送我的那一件!
他翘起食指勾住肚兜上一根细细的带子,在面具背后闷声笑着。
春光乍泄下,雪白的肌肤在娇艳的阳光下是那么诱人!其上,一道浅浅的粉红色伤疤,随着伤口的愈合,已经不是很明显,但它的出现,在一片耀眼的雪白中还是那么醒目。
顿时,银面人挑逗的语气在明媚如春花绽放的阳光下凝结,他停下了吃我豆腐的动作!
他伸出手,描绘着早就不再流血,不再疼痛的伤口,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弄疼似的。他的手很修长,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几近透明的指尖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很漂亮的光泽,就像是上等的羊脂白玉。
除了楼小楼,我没有见过哪个男人有这么漂亮的手,就连身为女人的我都自叹不如,恨不得剁下来和他交换一下。
有人曾和我说过,看一个人的手可以看出这个人的修养,气质和身份!
这双手,柔软,修长,温暖,细滑,白皙,甚至连练武人该有的茧子都没有。看着它,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影子,虽然模糊,可是却很熟悉!
熟悉?
是啊,除了身上的香味不同,为什么这个银面人的一举一动,让我觉得是那么地熟悉呢!
我抬头,看着他,妖艳的气质,偏瘦的身材,三分相似的嗓音,狐狸似的个性,对我的了如指掌,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楼小楼,我知道是你!”
趁着银面人对我伤口走神儿的短暂片刻,我暴起,大喝道,一个蒙古摔跤中的经典姿势,将他反而压制在身下,掌握了局势的主控权!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一点也不反抗,乖乖地躺在地上像是一只小猫,任由我摆布。
“怎么?被我识破了心虚啦?”
我得意地跨坐在他瘦削的腰上,晃了两下脑袋,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我差点忘了,你一向不喜欢被动,那好,我不介意娘子主动一点,来吧,开始吧!”
他,他竟很无耻地张开双手双脚,摆了一个大字,看起来就像是被蹂躏的羔羊,而我显然就是那个施暴者。
妈的,捉弄我?
“楼小楼,看我不——”
银色的面具被我扯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美丽弧线,落在了松软的草地上,翻了两个身,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我目瞪口呆,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除了白皙,我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总之,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找不出任何特点,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的话,那只能是平凡!而且还是那种看了第一眼,绝对想不起第二眼的平凡!
这张脸,若是放在茫茫人海中,就算和我擦肩而过一千万次,我想我都不会记住的。
这样的脸,当然不会属于倾国倾城的楼妖孽!
不知为什么,在揭开面具,看清面容的那一刻,我的心竟有些空荡荡的,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默默地,我像一个认错了玩伴的孩子,从他身上爬下来,盘腿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顺手捡起刚才那个被我丢出去的银面具,放在手心里把玩起来。
“娘子,我能不能问一句,楼小楼是谁?能让你念念不忘的,一定是个不寻常的人,是你的心上人吗?”他仰起头,支撑着上半身,看着我。那双看似普通的眼睛里,射出的温度却几乎足以融化一切!
“和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老是叫我娘子,你这种行为就跟大街上乱认妈的小孩一样可笑!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没用,女人喜欢长得坏坏的男人,可不是喜欢长坏了的男人,明白吗?”
我揪了一把草,撒到这个脸皮比我还厚的家伙脸上,长那么难看,还那么自信,真是佩服佩服!
他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向我身边挪了挪位置,低眉顺眼地讨好我:“那你告诉我楼小楼是谁?他长得有我好看吗?”
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为了以后耳根的清静,我决定再次好好地打击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而且必须是毁灭性的打击,精确到点!
我对他勾勾小手指,他像看到主人召唤的小狗一样,哈巴着蹲了过来。
“我问你,太子无极,西门飞霜还有裴羽辞,慕容清四个人哪个好看?”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他们四个人各有千秋,裴羽辞飘逸,慕容清刚毅,太子无极俊邪,西门飞霜清冷,总体来说,都还行吧!”
我真是大开眼界了,这样四个绝世美男,在这个丑到猫狗都不理的家伙嘴里,得到的竟然是还行的评价!听得我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真不知这丑家伙是无知还是无畏?
我清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打击:“可惜啊,他们四个加起来都不如楼小楼!话说这个楼小楼啊,是桑州男人帮的头一把交易。他的长相,啧啧,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一个字,美,两字,很美,三个字,无限美!我刁,我烈凝香一声阅男人无数,可却从来没见过那种妖孽一般的男人!那眼神,那脸蛋,那身段,一个词儿——勾魂使者!”
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还无耻地引用了人家曹植的赞美之词,这下这个丑八怪总该知道什么叫做天壤之别,什么叫做实力悬殊,赶紧地望而却步吧!
果然,效果出来了,那家伙半天不说话,摈住呼吸,半响之后才问出来一句:“那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看他低头紧张的样子,我的心里乐开了花,于是我再接再厉:“当然了,喜欢,很喜欢!那么赏心悦目的男人,看着饭也能多吃点。所以你知道,不是我想毁婚约,实在是为了我的胃着想。咱们是不适合的,你明白吗?”
“明白,很明白!”
“终于明白了,不容易啊!”
我仰天叹了一口气,哎,苍天开眼呐!
他把头低到了不能再低的高度,双肩微微抖动,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差点让我起了恻隐之心。我以为他伤心了,有点于心不忍,长得丑,真的不是他的错,是他爹妈的革命没干好!
但是,接着又传来——
“娘子,以后不要老是你你你,或者喂喂喂的,这样显得多见外啊,我叫桑云&8226;札合,以后,你叫我小云也好,或者你想叫我相公也行!”
真是打不死的蟑螂!
我气得七窍生烟,随手抓起他的银面具不由分说就扔了过去,完全忘记自己打男人不打脸的规矩,反正长成他这样,毁容也等于整容!
“娘子,我就喜欢这种刁蛮成性的样子,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可爱得让人吃不消!”
“你,你,你——”
“哎呀,你口吃的样子就更可爱了!”
一山更比一山高,从今后,我再也不敢自称脸皮厚了!
我顿时气绝倒地,无力地望着那张丑人脸:“拜托你,为了别人的健康,请把你的面具戴上,不要吓着孩子和老人!”
武侠剧中,不论男女,面具摘下来之后,必然是惊艳一幕,贡献上一张惊天动地的绝美容颜,但现在我明白了,电视剧果然是骗骗人的!
“娘子,我想谈情说爱这种事我们还是以后再做吧,你的小弟弟好像很不开心地跑远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某人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指指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从地上跳起来,看到的是小远伤心离去的身影,他一边跑,一边不停地用手背摸着脸,那样子好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哎,原来长得太可爱也是一种错,难不成,我就是传说中的少男杀手!
“喂,桑云,你刚才是一口一个娘子故意的是不是?吃小孩子的醋你幼不幼稚啊?”
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一直背对着小远,而他是面向着的,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小远来了,但他就是不说,还故意暧昧给人十二岁的小孩看!
恶俗,败类!
“谁让他总是口口声声要娶你,管他十二还是二十二,想打你的主意就是不行!”
“想娶我?哼!”我冷笑一声,“先把自己整成天下第一美男再说吧,难度系数也不高,整成楼小楼那样的就成了!”前提是,你得先找个时空穿梭机到二十一世纪的韩国去一趟,也许还有补救的可能!
“真的?”
某人眼里闪出狡黠的光辉!
“懒得和你这个神经病瞎闹!”
我不再废话,追着小远消失的方向去了!
自从老三死了,老四走了,内向的小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常常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我很心疼这样他这样的转变,现在这样的局面不是他的错,但他却把所有的原因归结到自己的身上。好几次,我想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但又怕揭开他心头刚刚愈合的伤疤,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让时间来冲淡一切!
但现在看来,这一想法是错误的!
有些事,不是回避就能解决的,即使再如何残忍,该面对时还得面对!
“小远,小远,你别跑那么快行不行?我快喘不过气了!司空远,你再跑我生气了啊!你——”
我跟在小远后面,那僵硬的动作就像是追着孙子跑的老奶奶,这阵子的大鱼大肉,把我养肥了,跑上几步就开始喘了。
才一会会的功夫,小远彻底没影了。就算我威胁自己要生气了,他小子也没回头,要知道以前这招可是百试百灵,屡试不爽。看来这次,小家伙是真的生气了!
这里小径四通八达,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老顽童就是老顽童,建个后花园也建得和别人家不一样!我正愁要到哪里去找人的时候,沐风领着一群怪老头进来了!
为什么说他们是怪老头呢,有的明明手里拿着玉杖,但却穿得叫花子似的,还有一个,爆炸头,一脸的嘻嘻哈哈,还有一个上身穿绿,下身穿红,色彩运用极其大胆,总之要概括一下就是——这是一群大元王朝的大龄非主流。
我本来是想趁沐风还没发现时,赶紧开溜的,但谁知他的眼睛比我还快:“哎,香香宝贝,来,快来拜见一下几位前辈!”
不得已,我硬着头皮向这几位非主流的鼻祖走了过去!
“这位是丐帮帮主言十五!”
某个左手玉杖,右手鸡腿的老叫花晃了晃鸡腿,算是和我打招呼了。原来,丐帮真的存在啊,只是帮主不是洪七公罢了!
“这位是老鬼刀奴!”
一个发型堪比蘑菇云的老家伙晃晃手里的大刀!
“这位是童叟!”
这个明明是叟,却偏偏穿得大红褂子,大绿灯笼裤打扮得像童的自然就是那位童叟了!
我暗自咂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真是经典啊!
看看沐风交的这帮朋友,真的个个是,很,很特别啊!
三人围着我站了个圈,像是菜场买猪肉的大妈,用评审的目光看着我,上上下下的扫视我。最过分的是,那个拿鸡腿的,满手油,也不说擦擦,就伸了过来,拉拉我的卷发!
“该不会是生孩子的时候抱错了吧!”言十五说。
“不会,烈夫人生产那会没其他孕妇!”刀奴说。
“要么,烈兄祖上有西域血统?”童叟反问!
我又白了一会眼睛,我发现,自打认识了沐风,进了沐府之后,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无奈地翻白眼!老天给了我一双这么恶炯炯有神的美丽大眼睛,我却成天用它来翻白眼,而不是抛媚眼,暴殄天物啊!
“那个,我不是抱错了,家父祖上也没西域血统!我这个头发是染的,这个卷也是用,额。用烧红的铁条卷的!”
我没办法和这四个老顽童解释大波浪或者离子烫,只能找了个比较形象的说法!说是用烧红的烙铁卷的应该还可以相信吧!
“哦,是这么回事啊!”
“哎呀,凝香啊,你要是喜欢卷卷的头发,干嘛受这个罪啊,看着吓人,万一烫到头就不好了。跟着我练一个月狂刀,保证你马上头发卷得比这个厉害!”
刀奴很自豪地捧了捧自己的蘑菇云!
敢情,这位前辈的爆炸发型是这么练出来的,该不会是走火入魔吧!
三个老顽童看了一会终于看够了,开始自顾自地聊起天来。
刀奴说:“体质还算上乘,但是现在练武太晚了,已经无法补救了!”
言十五说:“是啊,不过,看这丫头的眼睛一股子狡黠劲儿,虽不如他娘亲那么貌美,但是聪慧可嘉啊!”
童叟说:“这也难怪,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你也不能指望武林第一美女就一定能生出一个武林第一小美女是吧?干这行,聪明就行,武功嘛,有下面人撑着呢!别的不说就桑云,天下能有几个是他对手?”
三人说得热闹万分,沐风作了一个总结性发言:“你们仨啊,千万别以为这丫头好欺负,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是使得一手好暗器,二十来丈的距离,指哪打哪儿!而且那暗器连我都没见过,你们说厉害吧!再加上一肚子坏水,我看她坐那个位置,绝对是绰绰有余!我们也是时候逍遥四海,轻松轻松了!”
四个怪老头,叽叽咕咕半天,竟说些我一头雾水的话。
反正我就听懂了两点:一,我长得不若那个武林第一美女烈夫人好看,二,我的枪法让沐风觉得很是神奇!其余,我就没听懂什么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
四个老头击掌为盟,对着我说“奋发求进,不要辜负众望”云云,然后就像来时那么一哄而散,欣喜而去,剩下我云里雾里地站在原地。
对了,手里还有言十五塞给我的鸡腿,也不能称之为鸡腿啦,只是一根大腿骨!
被四个怪老头捉弄了一番之后,我又去找了一圈小远,但还是没找到,无奈之下只得作罢。本想回房间补个觉,小睡片刻,但是想起了刚从鬼门关旅游了一趟回来的西门飞霜,睡意顿时全无,算了,少睡一晚也不会死人!
推开门,没看见裴羽辞清瘦的身影,反而是沐老头鬼鬼祟祟地趴在床沿上,歪着脑袋,像是看着小鼠崽的老猫似的,一脸的垂涎三尺!
很快,我看见老家伙伸出了手,在西门没受伤的胳膊和腿上捏来捏去,一个念头下意识地冒了上来!
老不修!
“沐老头,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我脱下一只鞋啪地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瞄向沐老头的后脑勺,但是偏偏老头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得,背过手,两根手指一夹,竟然夹住了。
“香香宝贝,是不是鞋子不合脚啊?”
沐风抓着我的鞋子嬉皮笑脸地朝我咧嘴,然后又丢还给了我。
“你说你干什么呢,打人家小孩主意啊?”
小蛮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在想,从哪个角落里放火,火势会比较大!
“香香宝贝,你来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天降奇才,看这骨骼,看这根骨,完全就是一个奇迹啊!他这是没碰到伯乐,要是早五六年让我遇上,他现在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沐风摸着光光的下巴,啧啧称赞道!
哦,原来他是没放弃收西门飞霜为徒的念头啊,要知道,这小子志在疆场,哪会同意当沐风的徒弟混迹武林啊!
为了打消沐风的奢望,我实话实说:“干爹,你啊,就省省心思吧,知道这小子是谁吗?大将军西门冷云的小儿子,人家将来是要在沙场上扬名立万的,别打他的主意了啊!”
“哼,又是当官的,我生平最讨厌朝廷里的人,一个个都不可一世的样子,那个太子无极,七王爷我统统都不喜欢,要不是看着是你的朋友,我早就叫人把他们赶出去了!”
“是,是!都可恶!”
我发现这老头就跟孩子似的,喜恶完全挂在脸上,毫不加掩饰,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那个,待会他们要走,你代替我去送送吧,我要去看我的苍鹰了,没空!就是有空也不理他们!”
沐风甩了甩衣袖,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西门飞霜的房间。
什么?他们要走?
“喂,小子,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我坐在床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沉睡中的西门飞霜。这小子,为什么睡着了都是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德行!
我窃笑着伸出手,恶作剧地捏着西门飞霜棱角分明的脸,想把那清冷的线条揉得柔和些,但是一番努力才发现,这小子的冷是与生俱来的,无论是再怎么摆弄,还是那么孤傲的模样!
只不过,其实,他这样,也挺可爱的!
可爱?
疯掉了,我怎么会把如此温情的词语用在西门飞霜的身上,一定是昨晚没睡,脑筋罢工的缘故吧!
我对着床上沉睡的花样少男,一会沉思,一会傻笑,一会喃喃自语,一会跺足捶胸,完全是一副精神病人才有的表现。
我没注意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静静伫立的身影,他看着我的一颦一笑,眉头微拢。
“帮主,太子和七王爷要开拔了,我也要走了,临走时想和你打个招呼。”
我转过头,看到裴羽辞白衣翩然,面容清淡,淡漠如风!
从船头那次交谈之后,我便下意识地避开了和裴羽辞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只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我怕尴尬,而是我发现我越来越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
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他脆弱而又美好,就像是一块易碎的水晶,让我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我在乎他的感受,心疼他的倔强,我把这种怜惜当成了对他的喜欢!
但一切在老四那件事后,我猛然发现,这个被我当成水晶的男子,并不透明,他也并不脆弱,他有我想象不到的坚韧和坚强!贴切地说,他就像是一只蛰伏的虫子,在漫长的煎熬中静静等待着春暖花开的时节到来!
换句话说,我对他的保护是多余的!
突然间,我觉得一切似乎和我预想的不大一样!
也许,我只是把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当成了是一份刚刚萌芽的爱情,更可悲的是,这份同情心还偏偏是多余的!
“帮主,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裴羽辞靠近我,扰乱了我的呼吸,逼迫我不得不抬眼看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变了好多,不,或者说,我根本没有认识过你!”
“我也想过不止一次,如果我们相遇的时间和地点不是那个时间,也不是那个地点,也许我真的会爱上你!在经历了那么多后,我已经没有了爱人的能力,不管是你,还是不语,都放不进我那个千疮百孔的心了!但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地无法被任何人取代!”
他的明眸像清晨的湖泊,清澈却笼着一层薄雾,看上去既美丽又忧伤。但他却让我却觉得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被利刃扎着,尖锐,刺痛。
他明明早就把我隔绝在心房之外,但给我一幕幕以为他爱上我的错觉!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还是摆在了面前,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但我很不解,他完全可以继续利用下去,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对我和盘托出,难道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烈凝香的身份了,还是他狂妄地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他?
“有件事,我要和你说,小远今天早上很不开心,他和我说,要和跟我离开沐府,跟着我学医,我同意了!”沉默良久之后,裴羽辞开口。
“什么?他要跟你走?不行!”
裴羽辞要走的路满是腥风血雨,充满了危险和不安,我不可能放任小远和他一并冒险,更何况小远是绝对不能和他们参合到一起的!
“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再说小远这孩子聪慧得很,是个可塑之才,我很喜欢他!”
“既然喜欢他,那还为什么要把他往火坑中推?且不论太子最终是否能够夺回皇权,光你身上的血海深仇就注定了你今后不可能平安度日。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把他带在身边?”
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裴羽辞了。
就算他知道小远的真实身份,就算他对毋山忌惮三分,也没必要非要在这个时刻把小远带在身边吧,这个十二的孩子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心机,对一心想要复仇的他来说,只能是个累赘啊!
除非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小远?而是——
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逆冲,整个人被萧瑟的寒风包裹,心,冰凉冰凉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的目的是我!
“裴羽辞,为什么?你竟然会是这种人?你知道用自己所谓的感情再也掌控不了我的时候,便想到了小远,你知道我待他如亲弟弟一般,所以你以为控制了小远就能控制我,进而利用烈凝香的身份控制整个武林!高招啊!我真是小看你了!难怪人们总说武将愚忠,文臣阴险!哈,你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踉跄地倒退三步,坐在了床上,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俊美男子,心中很是凄凉!
他不出声,任由我骂,那表情看不出是内疚还是无所谓!
“不过你得逞不了,不要忘了,现在这里是沐府,这里所有人都听我的话,我是烈凝香啊,你忘了嘛?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觉得你走得出抱翠山庄吗?”
“我知道,你很聪明,迟早会想到这些的,所以当初小远身上的毒,我并没有解干净!也许你会说,银面人的医术也不错。但是没用,也许他的医术比我好,但是对于毒的研究谁也胜不了我师娘,我给小远吃的是她毕生的心血,天下除了她,无人能解!当然你可以不信,你可以拿小远的命当赌注,搏一搏!”
如果说刚才我的心是冰凉的,那么现在则是燃烧了!
我的愤怒在燃烧,我想用亲手把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撕成两半!
就在小远甜甜地叫着他小裴哥哥的时候,他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他包藏祸心,骗小远吃下了毒药,还让小远感激地认为他只是为了救大家不得已出此下策!
“啪!”
我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雪白的脸上顿时有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他还是如同雕像一般地站着,一动不动。
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他毋国王子的身份说出去的,而且我发誓,会保护好他的安全,就算我死了,他也会活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的?”
就连我也是在事后,回想起老四平常对小远的种种特殊关怀才心起怀疑。问了二娘后才知道老四和小远上山时间前后一个月,极为相近,再综合种种才确认了小远的身份。而他是如何得知的?
“其实,那天,是小远来找的我,他说只要我拿他去换你们就一定能换得出来,并告诉了我他和毋山的关系!”
“面对一个这么信任你的孩子,你的心不内疚吗?裴羽辞我恨你!”
裴羽辞淡漠的脸色在听到那个恨字时微微一变,他咬紧了呀牙,还是没说什么,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刁姐姐,我们要走了!你们——”
太子一进门就已经感受到了我和裴羽辞之间的紧张气氛,他看着满眼怒火的我,住了嘴。
“滚,滚,全给我滚!”
我推搡着,将太子和裴羽辞都关到了门外!
我不想看见他们,他们就代表着阴谋,代表着欺骗!
“刁姐姐,西门就拜托你了,过些时日,我会派人来接他的!”
“滚!”
我把门开了一条缝,丢出去一把茶壶,茶壶应声而碎。
但仿佛碎的不仅仅是茶壶,还有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