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元无极之江山美人
我是太子,是储君,是大元王朝未来的帝王,遇到危险,我是众人护卫的对象。从小母后就对我说,任何人都能为我去死,但我必须活着,因为我的命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从我搬进东宫那一刻起,我的命就同大元,同天下紧紧地系在了一起。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必须好好活着!
可是今天,当我的眼睛被江水刺痛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打破了这个规则。
在我呱呱坠地到现在的十五的年头里,我每时每刻都表现出与其他兄弟的截然不同,精巧的歌舞,我会微笑地看看,偶尔也拍手称赞,但却从不痴迷;漫漫长夜中也会在我的帐中,我的身下宛转低吟,可她们只是需要时的发泄;稀罕的玩物,我的宫里举不胜举,但都被我作为笼络人心的工具给转送了出去。
好像十五年来,除了天下,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装过其他的东西!
我的目标,我的希望,我人生的定义,似乎早已经化为四个字——君临天下。
云淡风轻的外表改变不了我驰骋万里,征服天下的野心,从懂事那天起,我就不停对自己说,在执掌江山,纵横天下的路上,我要专心,我要心无旁骛。
在遇到刁小蛮之前,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所有一切的改变伊始于我一张开眼睛时看到的情景:一具香雪凝脂的身子,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她背对着我,那柔润的曲线,雪白透明的玉肤至此成了我魂牵梦绕的牵挂。此处的伏笔在第十一章中,忘了的亲可以回放一下!
我从未见到这样的女人,怪诞的打扮,不羁的动作,丝毫没有女子应有的贤良淑德,尤其是当她笨拙地系着肚兜上的带子时,那副喃喃自语的可爱模样,让我实在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火热的**来势汹汹,使得我第一次因女色而感觉到了难熬的疼痛。身子强烈的变化让我对这个女人起了好奇,从来我都是因需要而亲近女人,她对我的这种莫名的吸引让我觉得自己身子里某部分的沉睡突然嚎叫着苏醒了过来。
炽烈的渴望,让我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没有弄清是敌是友的前提前,我紧紧闭着双眼假装还在沉睡。
我听见她一步一步走向我,我的手放在腰上,不动声色地按上了腰带上隐藏的短刀。天下人都以为太子每日不是饱读诗书就是勤勉朝政,却不知我的武功应付四五个高手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喜欢伪装,喜欢以无害且温良的外表示人,真正的强者总是出其不意的!
她越来越近,那香甜的气息让我的心神为之一乱,我心底里希望着她不是敌人,因为我实在不想杀一个生平第一次让我心动的女人。
“可怜的娃啊,不要怕啊,姐姐我不是坏人,你们现在已经逃出升天了。以后跟着刁姐姐我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你们愿意,我还可以把你们捧成男人帮的头牌,日进斗金。这样我就能毫无顾忌地踢走那个目中无人的楼小楼了!”
这是刁小蛮和我相遇后对着我说的第一句话,她一边擦着我额头的汗珠,一边很是夸张地表现着自己身为长辈的爱心。就在她絮絮叨叨地为自己的男人帮吹嘘时,她一定想不到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她按倒在床,揉进自己体内。
我是个充满秘密的人,背负着一身的沉重,但是只有眼前这个秘密让人最难以隐忍。
那一天,我对自己说,很快我就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到那时,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女人掳进宫中,尽情抒发自己对她的渴望。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远远地出乎我的意料,也完全打乱了我的部署!
那日在城外,看着她马上飒爽的英姿,我开始明白为何对她我会有别样的感觉,她的确与一般的女子很是不一样。
她狡黠如狐,灵动似兔,有女儿的纤巧玲珑亦有男子的豪爽干云。
红颜与天下的取舍是多少男人都为之困惑的难题,但是最后能两者兼得的却是太少太少。在男人帮门口,我看着西门望向她的眼神时,我发觉了一件事,她绝对不仅仅是吸引了我一个人的目光。
西门飞霜,也许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看重的人了,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是伙伴,是朋友,也是我将来最得力的助手。
我了解他,一如了解自己。
西门是个寡欲的人,他很少在意身边的人,身边的事物,他的世界清冷孤寂,唯一能霸据着他目光的只有那把剑!但那天,我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一种全新的激情,那双冰冷的眼眸中从未出现过的色彩让我突然变得很不舒服。
我笑着问刁小蛮,她喜欢做太后还是皇后,我喜欢调侃她时的感觉,那一刻我觉得我不是太子,没有那么庞大的野心,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和自己喜欢的女人调笑着。
那几天,我强忍着内心的不快,漫不经心地看着西门与小蛮之间微妙的变化。虽然表面看起来西门冰冷依旧,而小蛮也似乎只把他当成弟弟,但是他们互相避让的眼神还是一次次让我捕捉到了,我有种感觉,那段单独相处的日子,他们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
果不其然,当我冲动地拿出玉蝉之后,西门的一句话让我差点起了杀机。他告诉我小蛮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就在他们单独相处的那几天!
曾经有多少夜,我想象着她在我的身下娇羞似花的模样,我在这种幻想的激情中深深地沉醉,每个清晨,我的臂弯中都是空虚以待的,就像是时时刻刻为她而保留似的。
但是,西门却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他已经先我一步占有了她!
我是帝王,是天下的主宰,但是连一个女人却都无法得到。我愤恨,我嫉妒,我几乎失去理智。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曾想过出其不意,一刀杀了西门飞霜,因为他夺走了我最渴望的宝贝。就算有一天我坐拥天下,却失去了那倾城一笑,那么江山的颜色还会同想象中一样的鲜亮吗?
人在瞬间的念头往往是可怕而又冲动的,如果不是慕容清即使拉住了我,也许江山与红颜的选择我已经给出了错误的答案。
我收起所有的阴狠,给了所有人一个艰难的笑容。
诚如慕容清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待我登上天下至高的位子时,一切都是我的。时间的折磨,是我目前必须要忍受的考验!
在江山美人的古老考验前,我理智地选择了将美人拱手相让!
现在短暂舍却是为了明天的永久的得!
明明我已经下定决心,但为何我现在却在水中?
看着西门将唇与唇相对地度气给她,我浑身的血液顿时冻结!
浩渺无垠的洪宇间,一个生灵与另一个生灵的相逢在千载不变的永恒中是短暂而又渺小的。光耀千年的星子也会陨落,更何况人世间卑微而又脆弱的情感,每个人都有各自命定的道路,可能在相遇的时刻就注定了分别。
生命的有限总给人以无限悲哀的惆怅,在这有限的一生中,我们总是不断遭遇着突如其来的幸或者不幸。十八岁之前,我是意气风发,年少得意的,但是十八岁之后到现在的三年,我晦涩艰难,充满了阴霾。
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我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起起伏伏,与别人不同的是,我不愿意向别人求救。因为我是被抛弃的人,我曾经用尽全身力气渴望得到正义的救助,但是下场却是一段鲜血淋淋,千疮百孔的可怕回忆。所以我习惯了,闭上眼睛,赌上耳朵,静静地,一个人在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任由自己向水底沉去。
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真正艰难的是带着逝者留下的不甘和哀怨独自活着。
不论生活是忧伤还是快乐,不论命运如何捉弄,时间就如滚滚逝去的江水一般,永不停止地流动着,流走日与夜,流走春夏秋冬,流走我曾经的天真和单纯。
一天天,我在绝望的孤寂中度日如年,像是一尊枯朽的雕像,我坐在污秽,肮脏的角落,从白天到黑夜,默默地和一群同样身为奴隶的人做着那些我从不曾做过的事情。
偶尔,我也会抬起头,透过小小的木窗看窗外变化无常的云彩飘过,而后继续着自己麻木的生活。
嘲笑,讽刺,轻视以及欺辱让我彻底地沉默了,我不再是目下无尘,眼眸清明的新科状元,也不再是家世显赫,祖先荫福的世家公子,我只是一个卑贱而低下的奴隶。
当人没有了希望的时候,往往会变得平静,眼神中不再有热情,也不再有渴望,我只是淡淡地度过着自己剩下的日子。
我将从前所有的回忆全部埋进脑海深处,连同南宫不语,爱与恨一起埋葬。
当我以为这一辈子我就这么着的了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特别的女人。
那天那么多的奴隶,她偏偏挑中了我,为了我她一掷千金,虽然她表现得毫不在意,但是我知道那天她把囊中最后一文钱都掏了出来,因为回去的路上,她的眼睛总是很贪婪地看着路边的包子笼!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她蹲在牢笼前,笑嘻嘻地问我,嘿,你愿意和我走吗?
阳光下,她怪异的头发折射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微启的红唇下,白闪闪的银牙漂亮得让我想起了从前自己养的那只虎皮小猫。
我看着她莹莹亮的大眼睛,点了点头。我有种预感这个笑起来和我的小猫很像的女子一定会让我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于是,我从官奴成了她的私奴。
一路上,她总是千方百计地逗我笑,她说起话来,大胆而又直接,有些话,就连身为男子的我也觉得瞠目结舌。她总喜欢斜着眼睛,假装垂涎三尺地看着我,然后问,你有心上人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真正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她不但是一个山寨的头目,还是男人帮的帮主。虽然从决定跟她走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出格的,时时刻刻给人意外,但是真正站在为取乐女人应运而生的男人帮门口时,我还是半晌没有说得出话来。
从奴隶变成一个取悦女人的“少爷”(这是刁小蛮的叫法),我适应得很快,当一个人有过我那样的经历后,还有什么是不能适应的呢?
男人帮正式开业后竟然有了想不到的收获,它以它的方式让一个个寂寞,苦闷的女子重拾笑容,当然它也毫不手软地将大笔大笔的银子收进口袋,我不得不承认,刁小蛮在赚钱方面的确很有天赋。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她总喜欢把自己丢在我们这些“少爷”之间,佯装成恶女占我们的口头便宜,其实,我知道,她是一个好人。
正当我渐渐适应了男人帮的生活时,南宫不语出现了。
女人的青春是宝贵且短暂的,我不知道这三年她经历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我只知道她看起来是那么憔悴,那么苍白!
她的眼神是那么矛盾,她希望看见我,却又害怕见到我,她内疚但又不能背叛自己的职责。其实,矛盾的又岂是她一人。我同样在苦苦挣扎,刻骨难忘的爱让我想靠她近一点,想好好地抱抱她,但是那漫没我眼眸的无边血色让我煎熬得几乎死去。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之间有了一种默契。
只有有空,她便会包下我的时间,远远地坐在角落里,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而我则自顾自在地弹着琴,久而久之,这竟成了我们的相处的习惯。明明就待在对方的世界里,却假装看不见对方,我们为各自找了一个可以坐下来一解相思的借口!
某日,我展开一幅画轴,那是几年前我为不语所画的丹青,墨香依旧,但是曾经鲜艳的翠绿嫣红现在已经成了昨日的黄花,只留下当时快乐无忧的心情,嘲笑着世事的变化无常。
世事的的确确是无常的,当我放弃了所有希冀的时候,太子无极却出现了。
他似乎和我一样,成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落难者。可正是太子的落难,让我在这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希望和光芒。我与元无极有过几面之缘,这个年仅十五,却睿智老沉的少年让我感叹不已。身怀利器,却锐气尽收,这样的人,注定是要称王称帝的。他的落难,是我的机会。
我不再放任自己向下沉,我张开四肢,拼命地向着水面,向着有光亮的地方,游去!
为了得到这样的机会,我利用了刁小蛮对我的感情,虽然在看到她眼中朦朦胧胧的爱意后我犹豫过,但是那无边的血色和噩梦,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情感的纠葛总是比阴谋更加纠结难缠,我,西门,太子还有慕容都被卷进了这个巨大的蜘蛛网,逃脱不开。
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是没有资格爱人和被爱的。这是我对自己说的话,我也把它送给了太子!太子果真是个聪明人,很快,他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他同我联手,将小蛮推进了西门飞霜的怀抱!
在我选择的世界里,没有南宫不语,也没有刁小蛮,只有复仇二字!
我想也许前世我是秤砣投的胎,不然怎么会沉得那么干脆利落!
生平从来没有一次喝过那么多的水,当被七手八脚地捞着浮出水面上,我暗自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好啊,终于不用再喝了!
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上的岸,唯一有印象的是耳边嘈杂的声音,有西门的,有太子的,有慕容清的,还有裴羽辞和小远的。天啊,不会连小远都跟着跳了下来吧!
“小蛮,怎么样了?”
“小蛮没事吧?”
“你这个女人,给我醒醒!”
不用睁眼看,我就知道,那个讲话最不温柔,语气最凶恶的一定是西门飞霜。高烧引起的昏昏沉沉,再加上过度喝水引起的饱胀,让我已经没有了睁开眼和他pk一番的力气,我只想闭着眼睛好好休息一阵子。
可是,很快我就后悔了,要是我能预料到西门小子接下来对我的摧残,我一定会挣扎着坐起来,笑着对他说我很好,不劳费心了。
他拉起我软绵绵还在滴水的身子,扶着我坐好,猛然一掌击在我的背上,顿时我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震移了位似的,然后就是一顿翻江倒海地猛吐。
哗啦啦的水,然后是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早饭,一片狼藉。
“问你大爷好!”
会武功也不用这么欺负人吧?
我无力地冲身后,同样湿哒哒的家伙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很不争气地昏了过去。我发誓,我之所以会昏过去,完全是因为他下手太狠的缘故。再次醒来,已经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霍!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挂豪华,庞大,珠光宝气的马车。
据目测,这马车的车厢至少有七八个平方,精巧的雕刻,勾画让人眼花缭乱,上等木材独有的特殊香气令身处其中的人心旷神怡。车厢四角处于安全考虑全部用软布填缝,车顶还有一盏贵气逼人的银质车灯!
车厢内置有一张巨大的舒适的软榻,如云般柔软的铺盖,一个个松软的团枕,布置出一个与喧嚣的外界完全独立的空间。
我想,在众马车中,这也是劳斯莱斯加长版的级别了!如不出意外,应该是大富豪姚兴瑞的慷慨相赠吧!
“小蛮姐姐,你醒了?”
小远的小脑袋凑了过来,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里有很明显的惊喜之色!
紧接着,太子无极,裴羽辞,慕容清,一个个都靠了过来,只有西门飞霜依旧抱着剑,孤傲地坐在车厢门口,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转了过去,好像只是漫不经心间扫过似的。
“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淹傻了啊?”
慕容清看我半响没动静,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不停地晃啊晃,那样子别提有傻了。
“我~~饿!”
终于,我出声了,那声音就像是一只被饿了好几天,奄奄一息的小猫儿似的,微弱的,几乎要被车外的马蹄声给淹没了!
谁让那该死的西门飞霜一掌把我胃里早上,连同昨天晚上的存粮都给打没了,现在饿得我是火烧火燎的。
见我喊饿,大家送了一口气,于是各归各位,只留下小远还是坚定不移地坐在我身边,拿出一个烧饼,细心地掰成了小块小块的,往我嘴里塞。
虽然这烧饼的味道不怎么样,但在没有任何选择的前提下,也只有将就将就了。
“来,把这个吃了吧!”
裴羽辞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颗黑乎乎的丸子送到我面前,浓重的中药味让我的饥饿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不知是在抗拒药还是在抗拒他。
“你染了风寒,又落了水,不吃药是不行的!”
裴羽辞的声音温柔而好听,伸出的手一直就这么停顿在我面前,大有我不吃他就不罢休的意思。
“刁帮主,这里除了慕容,就你年纪大了,你就不要闹小孩脾气了吧?枉费了刚才大家一个个排着队的跳进江里救你!就连不谙水性的小远都下去了,那场面,是在是很让人难忘啊!”太子无极意味深长地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不疾不徐地说道。
“什么,小远都下去了?喂,小子,你不要命了,连小溪都不敢淌过去的小孩儿逞什么英雄?”
一听这话,我赶紧拉着小远转了个圈,检查他有没受伤!幸好,他全身毫发无伤,否则我就要内疚一辈子了。
想着这五个人下饺子似的一个一个往江里跳,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缘真的很不错!
不过,我还是不准备吃那黑乎乎的东西,我摆摆手:“我觉得现在很好,完全不用吃这玩意儿!”
为了显示我的强壮,我摆了一个大力水手的造型,并且故意拉上瘦弱的小远烘托自己。
“吃个药哪来这么多废话?”
最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从角落里暴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慕容清手里拿过药,捏住我的嘴,把药塞进再灌了两口水,直到看到我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才肯放手。
动作之迅速,让我连反抗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只能地回味着那黑色的药丸子从喉间滚落时的恶心。
“西门飞霜,我诅咒你将来生儿子不长!”
我拍着胸膛指着西门飞霜那张晚娘脸狠狠地诅咒着!
“你最好别后悔现在说的话!”
“我是那种会后悔的人吗?”
“难说!”
他倒是沉得住气,被我这么说一点也不生气,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反观我倒是气得有些跳脚!
哎,回顾起这些日子,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和这些比我小七八岁的家伙们呆在一起,我占据主动的时间是越来越少,相反,被动却越来越多!
“姐姐,别生气了,先喝口水吧!”
小远乖巧地送上一只贮水的牛皮水袋,那讨喜的小样让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蹂躏他一下,好软的肉包脸啊,很久没捏了,好怀念!看来,没有让他和雷二娘司空易留在桑州,果真是对的,就算全世界都和我作对,我相信我们乖巧又可爱的小远是不会的。
“刁——小——蛮!”
西门飞霜如狂狮一般的怒吼让我反射性的缩回手!
“大爷的,我要是再让你这个十几岁的小破孩对我大吼大叫的,我就不姓刁了!”
我也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坚决不能!
噌!寒光四溢!
西门飞霜拔剑弃鞘,优美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原先平静的眉目之间,在一瞬间充满了萧瑟的杀气,不大的空间里顿时觉得连呼进鼻腔的空气都充满了针芒,隐隐作痛!
“那个,没,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我,有些不敢看他的剑,只是一句话,不至于他起了杀心吧!
“慕容,来者不善,做好准备!”
西门飞霜用剑尖撩起珠帘,看了看外面的情形,脸色严峻!
马车顶上迎风招展的是非常的姚字旗,马车外赶车的车夫穿着姚家家丁统一发放的服饰,无论是官还是贼,谁都不会傻到同富有半壁江山的姚兴瑞作对,除非他不想在大元混了!
所以一路上,西门飞霜和慕容清也就放松了警惕,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但是谁曾想,还真就有不识相的家伙找上门来了。
顺着西门飞霜挑起的珠帘,我向外瞥了一眼。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刚开出来的茶舍,屋顶上是崭新的茅草,屋檐下摆的是崭新的桌椅,就连小二哥肩上抹桌子的抹布都干净得刺眼。确实很可疑!
“西门飞霜,你会不会太过紧张了,也许人家刚好就凑巧今天刚开的业呢?”
慕容清显然也看到了那清一色的崭新摆设,但是抱着无比敬业的怀疑态度,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觉得一个在城外官道上开茶舍的店小二穿得起斓彩坊十两银子一双的布鞋吗?”
西门犀利的眼光精准地落在那位正勤快无比,拿着白毛巾擦着一层不染的新桌子的店小二身上,虽然他擦得实在是很卖力,但是捞起的袖子下那双青筋爆出的手臂,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双普通人的人所拥有的!
更何况,他脚下穿的那双藏青布鞋,做工繁复的鞋面,在日光下泛着只有上等料子才有的光泽。
一个月钱只有二两银子的小二却穿着一双价值十两的上好布鞋,这的确太说不过去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小子有当侦探的潜质,这么微小的细枝末节他都能火眼金睛注意到,不简单!
停不停车成了眼下最难下的判断!
停车,这茶舍无疑是一个预先布好的大陷阱,也许那里面埋伏着大批的杀手也不一定。
但对方肯定也想过我们也许会不停车,那他们必然也在前面某个未知的地点做了充分的准备,再往前走,面临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前后夹击了!
大家都拧着眉纠结地思考着,我也是!
不就是想匡扶个太子,效仿一下吕不韦,怎么人家就能顺风顺水,轻轻松松当了相国,而我就这么多灾多难,风波不断呢?
我通往成功的那条光辉大道,为什么总在施工中呢?
“得失我命,诸位不必太过紧张,只是连累了大家,无极心中有愧!”
危时方显本色,太子表情轻松,一脸淡定不惊,看透生死。谁说富二代都是垮掉的,至少在这世界上最大的富二代身上,我看到了四个字——王者风范!
“以我的毒药,西门、慕容的剑术,半个时辰之内内固守马车应该不成问题。现下离抱翠山庄不过七八里路,如果我们当中有人能够骑着快马前去报信的话,一来一回半个时辰足矣!”裴羽辞轻声说道,脸上也很平静,这也难怪,有过他那样经历的人,恐怕此生再难有什么事情激起他情绪上的波动了。
“可是,谁去呢?”慕容清也认为这个办法可行,但是却不知道该派谁去。
眼下,我们几个人中,太子,小远是完全没有战斗力的被保护对象,裴羽辞身上虽然带了一些毒药防身,但拳脚功夫上是一筹莫展。而我那点儿跆拳道的家底在这些动则高来高去的高手面前根本也是幼儿园级别的小把戏,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自从那次挨了一刀后,我基本上睡觉也是抱着那只掌心雷的!唯一指望的上的便是西门飞霜和慕容清两个了!
“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刁帮主了!”
“什么?我?”
我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这种,百死一生,杀身成仁的任务,让我去?
不行,坚决不去!
“不行,换别人!”
我的不字还没说出口,西门飞霜倒已经很干脆地开口替我拒绝掉了,那坚决的语气,不容任何人质疑。
“换谁?我不会骑马,慕容和你失其一太子就有可能不保。论骑术,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论武功,帮主也自是出神入化,再说,沐风视烈凝香为己出,如若帮主亲自出面,定是不遗余力相助!”
就冲这三点理由,我毫无异议地成为突围求救的最佳人选!
后悔啊,没事瞎吹牛皮,还异想天开什么一阳指,这下把天捅破了吧!
我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苦恼要不要据实相告!
“现在知道说大话是要死人的吧!”西门小子讥讽地牵动了一下自己漂亮的薄唇,不理会龟缩在墙角的我,继续给我难堪,“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方法让你们以为她身怀盖世神功,但据我的了解,她只是一个一点内力都没有的普通女人,除了说大话和谎话之外,别无所长!”
太子,裴羽辞,慕容清统一用惊愕万分的表情看着我,那眼神别提有多刺眼!
“不会的,我上次亲眼看见小蛮姐姐出手,可厉害了!”
哎,就算全世界都怀疑我,只有我家小远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一边。
“你,西门飞霜,不要太过分啊,今天我还真就豁出去了,慕容清,把马从车上卸下来,我去!对了,抱翠山庄到底怎么走啊?”
“刁帮主,你就不要勉强了!”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喝药递瓶,上吊给绳,跳楼的挥着小手绢送行的刁小蛮就这样因为西门飞霜的几句话而气得昏了头。
“刁小蛮,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西门飞霜一把抓住准备跨出车门的我,挺直的鼻梁两翼冒出了细微的汗珠,他紧紧地拉着我,仿佛一松手,我就会飞走似的。
“不妙,他们似乎准备动手了!”
慕容清撩起布帘的一角,看到屋里的人有些异常,隐藏在桌子底下的刀剑武器已经蠢蠢欲动地闪着寒光!
“放手,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无用!”
我甩开西门,又撇开小远拉着我衣角的手,放眼四周,在脑中绘制一会的逃跑路线。
“刁姐姐,你又为了我冒了一次险,大恩不言谢,日后我会给你回报的!”
太子见我去意已决,便不再阻拦,只是嘱咐我多加小心!不仅是他,慕容清,裴羽辞,也是,一个个看我的眼神,悲壮得很!
我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唱上两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反来附和一下。
“万事小心!”
见太子已经开口,西门飞霜也不不便再加阻拦,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抱住了我,很紧很紧!他的嘲讽,他的冷言冷语还在耳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没办法适应,我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西门,你不用再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了!我想过了,外面那些人想要的是我,刁帮主能离开我们也许是一种幸运,你就放心吧!”
西门对我的拥抱,让太子平静如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澜,他用淡淡的笑意冲淡了这小小的波澜,很快恢复了往常的不惊不扰!
我利落地跳下马车,冲着不远处蓄势待发的店小二:“看,猪在飞呢!”
趁着那傻逼抬头张望的时候,我扯过马夫手里的缰绳,一个行云流水的身姿飞跨上马,猛地一拍马臀,绝尘而去!
身后传来——不要管那女人,看紧马车!
我忍不住回望那越来越小的马车,真的很后悔,当初干嘛要拒绝人家许掌门一路护送的好意!
慕容清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尽头时再向右,就能看见一片种满杨柳的小树林,在那片浓茂的绿荫中央,有一座古老而肃穆的庄园,那里就是现任武林盟主居住的抱翠山庄。
七八里的路,今天却觉得分外的漫长,马鞭扬起又落下,落下又扬起,拼命地昂起头张望,小树林倒是看见了,东西南北,放眼望过去全是一棵棵千姿百态,婀娜多姿的垂柳,清风起,妩媚摇,根根枝条晃得我直眼花!
“太阳他个太阳的,不会是走错路了吧?要么就是慕容清记错了?”
换做两个月前的刁小蛮,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继续往前走,费心费神的事情我绝对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可是现在我做不到,小远,无极,西门,慕容,小裴,他们一个个的生死全系在我的身上了,我的脚上就像是被无形的红线缠过了千匝万道,逃不开了。
我不甘心地骑着马又跑了一圈,结果我发现这里的树都是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根本找不到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迎风招展的柳条,嫩绿的叶芽似乎将林中的清风也染上了几分淡淡的绿色。
景色是够宜人,但是此时我却没有心思欣赏,握着缰绳的手心满是潮意!
突然,我想起了金庸笔下东邪黄药师的桃花岛,那老东西将自己的小岛上种满了常年盛开的桃树,远远看去美得像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但是实则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擅自闯入者,不是被阵法所伤就是活活饿死在阵里。
我跳下马,仔细看了看这些柳树,昏了,还真是,每一棵都是人工种的,就连树与树之间的距离都经过严苛的丈量!
我饿个两三天不成问题,可是西门慕容他们可支持不了那么久!
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有人没有?有人就给我出来,我是烈凝香,烈凝香啊!”我双手笼在嘴边作喇叭状,希望能有人听到的声音,指引我出这该死的树林!
“混蛋!还不出来是吧!好,那我就放火了,破不了阵不代表我毁不了阵啊,搞这么大的阵要花不少时间吧,付之一炬划不来吧!”
从小我就有一很良好的习惯,不管是什么事儿,我从不钻牛角尖,更不会一条道走到天黑。
“你以为我真不敢放火是吧,好啊,姑奶奶我豁出去了!”
我亮出打火机按了一下,火苗儿很听话地冒了出来,在我手里欢快地跳着舞。
说实话,要放火,我还真就没那个胆儿,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要是真把这柳树林子给点着了,只怕我也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我赌这个林子的主人舍不得,因为我从进树林到现在,没发现地上有任何枯树枝或者腐烂的落叶什么的,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主人的珍惜和爱护,定期打扫和修剪,如果不是对这片林子颇为重视,花那么大工夫干什么?
果不其然,碧空如洗,白云如丝的晴空中传来一声长长的鸣叫,惊空遏云!
我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一直巨大的鹰,探出巨钩喙,两眼射出犀利光芒,张开利爪,一圈圈地盘旋在我的头顶,俯瞰地上的风吹草动,那恐怖的样子仿佛时刻准备要撕碎我和身边的这匹骏马!
也许是天性中对老鹰的恐惧,身边的马已经开始不安地跳跃起来,我再三安慰也不起作用!
本来被困在这儿我已经够烦了,现在连这只扁毛畜生也来欺负人,真是是可忍叔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我从腰后摸出掌心雷,仰手就是砰地一枪!
顿时,鸟羽漫天,那小畜生哀号着盘旋了两圈,哀怨地坠落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后拍腾了两下翅膀。此时再看着我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先前那种居高临下时的倨傲了,恐惧、幽怨、可怜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臣服!
妈呀,这鸟都成精了,那两小黑眼珠子跟人似的,直勾勾地看着我,头皮一阵发麻!
“喂,大鸟,你别这么看着我,谁让你没事先吓唬人的!”
“看,还看,再看我把你生火烤了吃掉!”
“行了,放心,你死不了了,骨头也没伤着,我给你上点药,过两天,你保证可以健步如飞,不,我是说振翅翱翔!”
我搞不明白,明明我就是出于合理的正当自卫,但为什么被这扁毛畜生这么一看,倒显得我有多心虚似的。
我自说自话,摸出一瓶上次面具男留给我的金创药,撒了一点在这大鸟的翅膀上。还好,子弹只是从它的右翼穿了一个小小的洞,这种小伤口的贯穿伤流血不多,应该不会死人的,额,不会死鸟的!
就在我站起身,准备继续叫骂时,我的前面出现了几个人影,下意识,我一个麻利的滚地,将身子丢在树后,举枪对准了来人!
“我的苍鹰啊,我三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大约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跪在大鸟的边上,两手哆嗦着摸索着大鸟掉下来的黑色羽毛,如同孝子哭坟一样地哀号着,死了亲爹也不过如此。
我偷偷打量着这中年男人,发黑肤白,身材高大,穿着不凡,气质出众,相貌虽不若年轻小伙那么帅气逼人,但也是雍容高雅,眉眼之间无不透着年轻时的秀美俊朗!只怕早二十年,也是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帅哥吧!
可就是这么一个样样都上乘的老帅哥,竟然跪在一只受伤的老鹰面前,哭得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真是让人大跌眼眶啊!还有大鸟和他三个夫人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谁,刚才是谁伤了我的苍鹰啊?出来!”
老帅哥突然,嗓子一高,先前注满泪水的眼睛顿时神奇地立刻退了潮,射出无数把飞刀,飞向我!
我本来是准备躲好不出来的,以防被报复,毕竟打伤别人的宠物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但是我眼睛一瞥,竟然看见了弥勒佛杜茗!他恭敬地跟在老帅哥的身后伺候着!
我脑子一转,难道,这个老帅哥就是传说中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武林盟主沐风!可一般武侠小说中的武林盟主不都是衣冠楚楚,严肃镇定,不苟言笑的形象吗?可我看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是周伯通啊!
不管了,救人要紧,我收起枪,跳了出来:“沐风干爹,我是凝香!”
沐风瞪大着一双凤眼看着我,撇除眼角那几道细微的鱼尾纹不算,那双眼睛还是很迷人,很深邃的,他慢慢走近我,那优雅缓慢的姿势很像一只吃饱喝足的波斯猫,懒散中带着优雅。但一开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是香香宝贝?”他的眼里满是问号。
“是啊,不信你问杜茗!”
妈呀,香香宝贝,差点恶心死我!这个老头真是恶心死人不偿命!
“可是,香香宝贝啊,你怎么和你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了啊,眼睛小了点,嘴巴大了点,鼻子矮了点,皮肤黑了点,头发黄了点,还卷了点!”
如果不是还要留着这个麻烦的老家伙去救人,我真想一枪把他送到孟家婆婆那里去喝汤。什么眼神儿啊真是,人家明明就是圆圆杏眼,樱桃小口,弯弯的柳眉,高高的鼻梁,我老爸常说我比李嘉欣漂亮多了!
但现在,没办法,我得取信于人啊,我咬了咬牙,挤出了一个笑容:“干爹,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嘛,哪像干爹你啊,几十年如一日,还是那么英俊潇洒!”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铁打的规律!果然,沐老头露出了很满意的笑容,他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拿着云戒,感慨万分:“哎,一眨眼都十几年了,想当年你才那么一丁点大,比一只猫大不了多少,现在一转眼竟然长成这么大姑娘了,可怎么就是不像你娘亲呢?”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在提到我娘亲,不,烈凝香的娘亲时,沐老头眼神一黯,语气中有浓浓的伤感,天生具有八卦精神的我很轻易地就联想到n个版本的故事,但最后碍于眼下不是探听绯闻的时候,硬生生地强行把好奇咽下肚子。
“好了,干爹,我的朋友现在遇到了危险,你得先交上人,操上家伙跟我去救人。事儿完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像不像的问题好吗?”
“是吗?香香宝贝的朋友就是我沐风的朋友,谁敢那么大的胆子动我的朋友啊?杜茗,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动身,我倒要看看哪个兔崽子敢在我沐风头上动土!”
“是!”
沐老头的反应让我喜出望外,先前他对我外貌的那些十分不中肯的评价就一笔勾销,不和他计较了。
“哎呀,我的苍鹰宝贝啊,很疼吧一定,香香宝贝,不是干爹怪你,对待小鸟儿要温柔,想当年,你娘亲可是连小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
还小鸟儿?
地上那只扁毛畜生少说也有脸盆大小,怎么看也不能称之为小吧!
还有,见面不到五分钟,别人娘亲他就提了两次,绝对有猫腻!
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摆弄大鸟的沐风,将花心老家伙的美名悄悄地钉在了他背上。
“哎,香香宝贝,你快来看看,怎么我的苍鹰好像不愿意我靠近它啊!”
我伸头一看,果然,那只大鸟还挺有骨气,然后一只翅膀受伤飞不起来,但是却死活不愿意让沐老头碰,只要他一伸手,那大鸟就死命扑腾,大有视死如归的意味。
“不就是一只鸟吗?犯不着那么小心翼翼的,看我的!”
眼明手快,避开了大鸟那锋利的爪子,我倒提着它的两条腿就站了起来,丢给沐老头身后的随从。小样儿,狠什么狠,落在我手里,管你是老鹰还是小鸟,都得给我乖乖的。
“哎呦,小姑奶奶,你给我轻一点,这宝贝可是三位如花似玉的夫人给换回来的,要是似了,我那三位红颜知己可就白送人家了!”
当!
我差点没摔死!
这老头真的是统领天下高手,解决武林纠纷的江湖最高领导人吗?
有拿自己老婆去换老鹰的吗?还一换就是三个,这也太出格了吧!
“好了,干爹啊,这些是我们以后再说,我们先去救人好不好?烈,我爹的徒弟还在那儿呢,你老快一点行吗?”
“哦,你是说清清宝贝也在啊!”
我算是明白了,这老头称呼人都是叠词后面加个宝贝!
真不知道,要是慕容清知道自己一个四十几岁的老男人成为宝贝的话,不知道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杜茗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一顶特制的敞篷轿子就由四个大汉抬着横空出世。
我看了看这轿子,暗叹这老家伙还是一浪漫主义者,雕着鸟兽虫鱼的红木大椅坐于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之上,上罩着一层轻柔无比的白纱,在柳树林中轻舞飞扬着。
“走,香香宝贝,我们坐下来,一边走一边聊啊!”
沐老头拉着我的手,轻轻一跃,上了椅!
椅子上有软软的靠垫,坐着很是舒服,下面四个大汉也是健步如飞,踏叶而行,四平八稳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颤动,比起先前的豪华马车,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心想这老头真是会享福啊,就差前面找几个妙龄少女撒花瓣开路了。
“哎,亲亲宝贝啊,这迷踪林你三岁闭着眼睛就能走个遍了,怎么现在大了反而不如从前了呢?”
老头儿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牛皮纸包着的瓜子,打开,自己抓了一把然后剩下的给了我。
“五岁那时,脑袋受了伤,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了!”
完全或者不完全失忆,到哪里都是一块随处可贴的狗皮膏药。
“我可怜的干女儿!我早就跟你爹说了多少次,江湖逍遥,庙堂险恶,可他不听啊,放着快乐似神仙的日子不过,非得哭着喊着要报效什么国家,结果呢,把自己给莫名其妙地搭上了,就连你娘也未能避免那场厄运!哎!”
我算是彻彻底底地看清了,这老头子要是对烈夫人没有非分之想,我就不姓刁了。
“干爹,那到底是谁杀了我——我爹呢?”
“提起这个事情我就觉得惭愧,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派人追查着,但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我隐约跟朝廷内部的争斗有关!”
说起烈云生的死,沐风脸色一沉,原本嗑瓜子的动作也停止了,把手里的瓜子又丢回了牛皮纸包中,嘴巴微微撅了起来,像个伤心的孩子!
“好了,干爹,不说这个了,咱们这么久没见,谈点别的吧。”
“好啊!那说什么呢?”
老头一下来了精神,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
“那就说说你的那只苍鹰吧!”
投其所爱总不会错的,果然,一听我提到那只鹰,老头果然像是一个炫耀玩具的孩子,两眼发光,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香香宝贝啊,你不知道,这鹰啊,有灵性又有傲骨,神奇得很啊!可就是不容易驯服,所以啊,人们吧养鹰的过程称之为熬鹰,我就没熬好!哎!”
“没事儿,回去我替你教训它,不就是一只鸟嘛!干爹,快看前面,到了到了!”
我指着前面正酣战之中的茶舍,对沐风大叫。
刀光之中,一个年轻尚显稚嫩的身影,如一尊雕像,傲然伫立,令人心中一震!
飞身,手起,剑落,漂亮的弧线划破残阳,鲜红的血液染透黄土,耳边似有激昂的战鼓声擂动九天,伴随着西门的一招一剑。那凌厉的霸气浑然天成,在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金戈铁马的干云豪气!
长剑在手,他就是挥洒战场的战将,无论被身处多么危险的险境,仍表现出非凡的镇定和气势,人说将门虎子,这大概便是虎子对战场天生的控制力,天下尽握的魄力!
慕容清也不简单,一身黑衣,软剑如灵蛇出洞,舞得滴水不漏。
西门与慕容,一个负责对付外敌,一个负责保护太子,虽然外敌众多,但是搭配得却很出色,两人联手阻击住了三十几人。
“干爹,快让人帮忙啊,你还愣着?”
我拉着沐风的袖子拼命摇啊晃的,搞得沐风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香香宝贝,那里面是不是有你的情郎啊,这么火急火燎的,我看那清清宝贝和那个小子再坚持个半个时辰应该没问题,我们可以再磕会瓜子嘛!”
沐风微微眯着丹凤眼,似笑非笑,但两只眼珠子却始终盯着条刀光剑影中的两条身影。
“喂,再不帮忙,我就生气了啊!我把你的迷踪林烧了,我把你的苍鹰烤了吃了,我——”
“好,好,怕了你了,杜茗,带几个人去意思意思吧!”
沐老头一声令下,杜茗那圆滚滚的丸子身材竟如一朵台风过境时的狂云,一路飚着就冲了进去。看着我是叹为观止,亲娘啊,再一次见证在古代,牛顿被苹果砸到脑袋得出的那套理论根本就不适用。
上次偷马事件中,杜茗的“凌波微步”我已经是大开眼界了,今天我更是差点下巴脱臼。这个预计体重超过200斤的胖爷,不用任何兵器,单凭着一双空拳,出手的招式快到我完全看不清,唯一看见的就是一个又一个被打倒的人,躺在地上鬼哭狼嚎,那样子让我都于心不忍!
本来,在我眼中,慕容清和西门飞霜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但是在看到杜茗的表现之后,我才知道“江湖,藏龙卧虎!”这句话的准确性。
看到这里,我开始幻想我这位干爹的身手了,一个手下尚且如此,那他岂不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干爹,你也上去嘛!”我推了推沐老头,怂恿道。
“傻丫头,你见过武林盟主亲自打架的吗?再说了,这帮小毛贼,杀鸡焉用宰牛刀?”
无论我怎么威逼利用,沐老头就是不肯露两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江湖中习武之人也分为三六九等,高手有高手的尊严,他们只与自己等级差不多的对手比武。一个顶尖高手,是断然不可能收下一个九流之人的战帖的,所以江湖中每天都会有一些为了出名的小子整天追着某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的屁股,做着一夜成名的美梦,只为求得一战!
“丫头,那小子和你什么关系?”
我有种错觉,一瞬间这沐老头的表情像极了奸诈的老狐狸,眼睛里还隐约闪烁着阴谋的光辉。
“哪个小子?”
我知道他盯上的人是西门飞霜,但是我就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以免一个不小心掉进他的圈套中。
“清清宝贝我当然认识了,我是说那个小子,冷冰冰的那个!”
“朋友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能有什么关系?”
“他叫什么名字啊?”
“西门飞霜!”
“哦!”
沐老头摸了摸下巴,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似的。
我刚想开头问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时,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声骤起,从京城方向飘来一团尘暴团,隐约看见有几面旌旗飘扬!
正当我担忧对方是敌是友的时候,那帮化妆成商人,小二,过路人的杀手见到那几面旗帜后,神色起了变化。其中一个,也就是那个穿着十两银子的布鞋的店小二做了一个手势,除了死的,剩下的十几个顿时训练有素地迅速靠拢,看样子是放弃了对太子的刺杀,准备“扯呼”。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能老是这样动则半路被人放冷箭,于是乎我也不多想,跳了起来,拔出掌心雷,对准那个头儿的右腿就是一枪!
“香香宝贝啊,你这是什么暗器啊,这么厉害?”
沐风的眼神贪婪地看着我手里这把银色的掌心雷,那模样跟看着大鸟时差不多!
“以后告诉你,那个,你会不会点穴,把那个还剩一条腿的家伙给我定住了!”
“小看你干爹了啊!”
没想到那假店小二只用一条腿跑得也挺快,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没关系,就算他会飞,也逃不掉了,沐风一颗瓜子嗖的就飞了过去,那家伙顿时保持了一个上身倾斜四十五度,单腿金鸡独立的怪异姿势。
“干爹,你太厉害了!”
我拍手称赞,这老家伙也太厉害了,一个瓜子就搞定了,早知道让杜茗忙活什么呀,给木老头儿一把瓜子,一颗一个,还打个屁啊!
“哈哈,小意思小意思!我还会用飞针插蚊子呢!”
“先别管蚊子了,去,把那些家伙也点了!”我指指那些还在逃跑的杀手。
“活口嘛,一个就够了,这些瓜子可是我派人从两百里之外的百年老店里买的,别浪费了!”
不管我怎么劝说,这贪吃的老家伙再也不肯浪费任何一颗,气死我了。算了,懒得管他了。
“小蛮姐姐!小蛮姐姐!”
小远从裴羽辞的身后钻了出来,冲着我开心地挥着衣袖,那笑脸跟向日葵似的。
“大家都好好的吧?”
我跑过去,抱住了冲出来的小远,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嗯,很好,大家伙儿都站着呢!尤其是西门飞霜和慕容清,两个人,还维持着最后出剑的姿势,别提多帅了!
“恭请太子殿下康健!”
先前那队人马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率先跳下马,在太子面前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我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只消一眼我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怕也是非富即贵。
他身穿着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使用的明黄色麒麟衣袍,头戴金冠,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均是鹤立鸡群,卓尔不凡,天生的贵族气质飘逸非常,超符合我对皇帝的幻想!
“七皇叔不必多礼!”
果然,原来还是个王爷啊,听太子这声称呼,应该是太子的叔叔,皇帝老子的弟弟吧!
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称为七皇叔的中年人,器宇轩昂,超尘拔俗,也许是与太子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他们的长相有三分相似。
要不是听太子称呼他为皇叔,我还以为他就是当朝皇帝呢!
“轰!”
一个物体倒地的声音轰然传来,我转过身,西门飞霜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中还紧握着自己的剑。黄土飞扬之下,是一片醒目的殷红!
“飞霜!飞霜,怎么了啊这是?”
我抱着西门飞霜的身子,掌心满是他流出的温热的血,让我几乎快要停止呼吸!
裴羽辞疲惫地打开房门,一身如雪的白衣已经染上了朵朵桃花,他微微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与胸前那朵朵殷红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微微张着的指尖还在滴着血,那似还散发着热气的血让我头晕目眩。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置信裴羽辞刚才那个绝望而无奈的摇头!
“你摇什么头啊?啊?你到底摇什么头啊?”
不敢想象摇头背后代表的意义,我安慰自己或许他只是想说,没有什么大事吧?
“太子殿下,帮主,你们进去见西门最后一面吧!”
裴羽辞幽然长叹了一口气飘然而去,只留下我和太子站在门口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我们无法亦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短短一截门槛,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怎么也跨不过去。
我不忍心,也不甘心,看那个铁马冰河、纵横四方的少年幽幽吐出最后一口气,灵魂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逝去,那样太残忍了。
还记得那晚,我的歌声在飘渺的湖面上跌宕起伏,悠扬而飞,醉红了岸边的风絮荻花。他即兴而舞,酒到酣畅处剑光动九洲。那一身冷漠如雪的傲气,那一个矫捷漫飞的身影,让满天的星光黯然失了魂魄,惨淡不已。
少年手中的剑破入云宵,惊乱雁阵,惊起月下飞鹊无数,他傲然谈着家国天下,眼神中充满了对碧血染征袍,黄沙蔽红日的憧憬!
我一直都深信,这个少年终有一天会手持长剑,横扫天下,峻傲的冷毅将征服所有的人。
但我没想到,十四岁,如花的年纪,竟成了他的终点。
我的泪,再也掩藏不住。
我不喜欢哭,真的,眼泪属于弱者,那是懦弱的表现,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好害怕。
我怕见到一条这么年轻的生命如一首刚刚演奏到**便嘎然而止的乐章,我怕一个在我生命中留下诸多回忆的人,突然永远消失,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空虚不已的伤洞,无法填补,我怕——
怕的理由太多太多,我已经来不及罗列!
我靠在墙上,从半开的窗户中看里面的情景,全身的力气早已被抽空,整个人如同木桩一样支撑着。
屋内,太子坐在窗前,紧紧握着西门的手,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我只看清太子的唇在西门耳边一张一合。
令我吃惊的是,太子说的话似乎对西门起了很大的刺激。原来已经虚弱到奄奄一息的他在听完太子的耳语之后,竟支撑着想要坐起,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的表情极为骇人。
“滚!”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冲进屋里,把太子赶了出去,然后紧紧地关上门。
“我会死吗?”
西门跌落枕头,有血从他的唇角流出。
这不是武侠剧中演员吐出来的红糖水,这是真正由于内脏受损而外涌的鲜血。粘稠,温热,带着血的腥气!
我以前没有晕血的记录,相反,我的天性中对暴力有种狂热的因子,但是自打看到西门的血流不止后,我竟开始晕血了,呼吸困难,头晕眼花,四肢疲软!
“像你这种人,应该好好长大,立马横刀,狂挑天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呢?”
我不愿意在西门的眼前掉眼泪,这也许是我留给他最后的印象了,我要温柔一点,典雅一点,就像他妈和他大嫂一样,当个像女人的女人!
“我真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我爹一样,当个,当个好将军?”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手也开始越来越凉,生命迹象就像是滚滚东去的江水,无力阻挡!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和他说话,拖延着他求生的意志。
“当然了,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天生是个当将军的料!而且我敢保证,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千古流芳的好将军,镇定,冷静,智慧,果敢,你是个军事天才!”
“你确定,不要乘机讽刺我一回,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苍白的脸,苍白的笑,让我欲哭无泪!
“别睡啊,小子,不能睡的,听到没?”
失血过多,再加上内脏碎裂,纵使他的求生意志再如何坚定,也抵不过身子上传来的疲惫感,西门的听力渐渐开始消失,眼前的视线也慢慢模糊,对于我的呼喊,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开始陷入了弥留之际!
“醒醒啊!西门飞霜,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看着自己认识的人,应该说是在乎的人死,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那种有心无力的煎熬,让我的心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的痛。
我从旁边的铜盆中,挤了一块面巾,轻轻擦拭着西门年轻的脸庞。
如果注定我无法挽留下他,那至少要让他体面干净地走。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一有时间,不是在擦拭自己的剑,就在在打理自己!
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从遥远的时空坠落,误入这个空间,遇见了这么多本不该遇见的人,发生了那么多我做梦也想象不出的故事。
我有了朋友,有了亲人,有了友谊,有了亲情,它们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差点让我以为自己本就该属于这里。
一初,我以为十四岁只是属于孩子的年纪,但是在几番生与死的经历之后,我发现,这个被我误以为是孩子的少年有着成人都无法企及的成熟。
刀光剑影中的他,确确实实吸引着我,他的狂放,他的冷傲,有一瞬间,我几乎觉得那种感觉好像前世就认识似的熟悉。
如果不是喜欢上裴羽辞,我也许会误以为自己对这个小了八岁的少年对了心!那是我不能接受的!
可现在,他就要死了,连给我烦恼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刻,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轻唱一曲征歌,送他远去——
刀光不依不饶跌进谁的怀抱
午夜战场大漠荒烟如狂草
霜降满城萧条冷了长亭短桥
眉间朱砂乱世年华如刻刀
塞上乌衣年少换谁遗世的笑
剑指天山西出阳关人迹渺
风沙磨断古道蔓延谁的眉梢
旌旗连城浊酒倾觞暮云烧
雪落苍茫雪若白发雪若花凋惹乱飞鸟
同望苍霞同去天涯同穿素缟明月同邀
断了弓弦断了心跳断了浮生望断缥缈
心如三月心如荒草心如泥沼陷了也好
目光透过剑鞘纠缠谁的眼角
他上城楼他解战袍瀚海云涛寄逍遥
断墙千年不倒铭刻谁的记号
羌声单薄红尘颠倒换谁凭栏谁折腰
江山风雨飘摇浪荡谁的心跳
盛世长安花对残阳忘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