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倾尽天下
夜,宁静而又祥和,幽深沉静的潭水被撒上一层梦幻的银光,不远处一条巨大的瀑布在陡峭黝黑的悬崖上如同一条白色的丝巾,直垂而下,美得让人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确定要在这里洗澡?”
西门飞霜皱着眉毛望了望眼前的潭水,又抬眼看了看四周,虽然比较偏僻,但一个女人在野外光着个身子总好像不大合适,他的眼中露出了习惯性的不悦!
我已经懒得去说服这个脑子已经石化的史前生物了,年纪小小就如此古板,长大了那还得了!我不爽地撇撇嘴:“大人事,小孩少插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回山洞睡觉去。二,等我洗完你也洗个澡!”
挣扎了半天,他终于还是屈服了:“别去深水,伤口不要弄潮!”
说罢,那小子转头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我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要离去的意思,看着他纹丝不动的背影,我算是明白了,他压根没打算要离开!
算了,他要守着就守着吧,这年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利索地褪下身上那件已经有了味儿的大袍子,欢快地撒丫子跑向水里。
当披泄一地的月光落满我的身子,当冰凉的潭水没过我的腰,将我温柔地缠住时,我慵懒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舒服得要死的呻吟,洗澡的感觉真爽啊。
突然,冷不丁身后传来有人摔倒的声音。
我扭过头,刚好看见西门飞霜从地上狼狈爬起的一幕,看那冷冰冰的小子手脚并用的样子,真是有够过瘾!
哈哈哈!
我大笑着捧起一捧潭水泼向远处的水面,看晶莹的水珠子跳跃时折射的银色光芒,开心得像个孩子!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不错,尤其是一身恶臭后洗个凉凉的澡,就更加完美了。
似乎,洗澡不唱歌总是觉得不痛快,我指的唱歌可不是嘻唰唰。
水汽氤氲之中,我张开了这张五音还算齐全的嘴,唱起了我的最爱,河图的《倾尽天下》。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
谁带你看城外厮杀
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
当时缠过红线千匝
一念之差为人作嫁
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是说一生命犯桃花
谁为你算的那一卦
最是无瑕风流不假
画楼西畔反弹琵琶
暖风处处谁心猿意马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兀自不肯相对照蜡
说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
到头来算的那一卦
终是为你覆了天下
明月照亮天涯
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鸣战马
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风过天地肃杀
容华谢后君临天下
登上九重宝塔
看一夜流星飒沓
回到那一刹那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我悠悠地唱着,飘渺的声音在波光粼粼的银色水面上优雅地飞翔。
从我第一次在网络上听到河图的这首歌时,我就被彻底征服了,一个美女与天下的故事,被一个男人用清澈,不带一丝杂质的纯净声音缓缓唱出。
歌声中,带着让人几乎落泪的深情,尤其是那句“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让我无声泪下,感动得几乎崩溃!
我曾经想,红颜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也许是因为常常听的缘故,这首歌我也唱得很好听,听过的人都这么说。
我一边洗,一边愉悦地唱着。
不远处,背对着我的西门飞霜,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握着剑的手不知不觉放松了,放任整个人沉浸在这悠扬而凄美的歌声中。
第一次,可以听到如此打动他心的歌儿,竟是出自这个女人之口,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深潭的对面的岩石堆后,还有另一双眼睛,另一双耳朵。
他的眼睛,盯着月光中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子一般的女人,看着那一长串犹如珍珠的美丽声音声音自她的口中溢出,飘散!
我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次澡,我真的是洗错了!
但令我更没想到的是,这首我最爱的《倾尽天下》竟成了我最好的写照。如同歌中所唱——终是为你,覆了天下。日后的我,竟成了那场混世之战的理由!
在这一汪碧水中清洗完身子之后,我意犹未尽地上了岸,要不是考虑到伤口没有结疤,我肯定是要酣畅地游上几个来回,但是现在,哎,只好下次了!
拿出包裹里的衣裳,换上,我飘飘然地原地转了一圈,那个神秘男人真是太神奇了,这衣服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似的,十分合身!
我轻抚着身上柔软如云的象牙白面料,做工上乘,绝非一般商号可比,尤其是袖口,领口的牡丹刺绣,所用丝线均是一种在阳光下会幻化颜色的特殊金线,朵朵娇艳的牡丹现今在月光下,随着我手的动作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光彩夺目,十分美丽。
我臭美地站在水边,看着水面上那个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左瞧右看的小女子,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神秘男人的品味还不错嘛!
临波照影,那小鼻子,小嘴巴,大眼睛的白衣女孩儿顾盼生辉,恍惚间,竟也有了几分良家女子的味道。只要不开口,我那一身的匪气也能藏个七八分!
“你怎么,怎么还在磨蹭?”
某小孩很不耐烦地转过头,呛出声,但就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唇形停在了蹭字上,久久没有动!
一种名为惊艳的东西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虽然那只是瞬间的事情,但还是被我看见了。
不管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总之西门飞霜的表现非常地满足了我身为女性的虚荣心!
我得意地摇头晃脑,怎么样,姑奶奶我打扮打扮也还有个人样的。
“一副木样!没见过美女吧?哈哈!”
“美女,下次去京城到西门将军府,我让你见识什么叫做美人!”
西门飞霜又恢复成那个目中无人的讨厌样,而且还多了几分讥讽,他像是挑衅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次,然后很不屑将将眼神投向浩渺的水面,拒绝再看我!
“看谁?你的姬妾?那个好歹我们也共过患难,同过生死,有句话我还是劝劝你,太早近女色不是一件好事!你看历朝历代的皇帝好吃好喝地供着,但是却没有几个长命的!知道为啥吗?”
西门飞霜摇摇头,看着我,等着我揭示谜题。
“纵欲过度!你想啊,一个皇帝后宫佳丽无数,就算每天玩一个,也能几个月不重样,伤身!千万不要听信道家那些所谓采阴补阳的鬼话,那是好色男人的托词。尤其是少年,太早那个的话,很可能发育不良哦。”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讨论这个女色的问题,反正只要一想到这个十四的孩子,抱着几个娇艳如花的妻妾在床上翻滚,我就觉得浑身长毛,很bt!
“你,你这个女人,真是口部遮拦!我,我要你见的是我娘和我大嫂!”
终于,在西门飞霜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窘迫的表情,这让我觉得释然,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就算平时装得最成熟,内心却还是个孩子,呵呵。
或许是为了掩饰,西门飞霜故作凶悍地走到我的身边,捡起石头上那件我刚换下来的蓝袍,披回自己身上,可怜这孩子也光着上身好几天了,今晚终于有衣服穿了。
“哦,原来这么回事,对了,将军府是什么样的啊?很豪华吗?”
在我的印象中,将军应该是很大的官了,这么着也该是海景别墅或者是半山别院的级别。
“一百多亩吧,家父性喜俭朴,府中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金碧辉煌。”
“想你家老头儿也不会是什么大贪大恶之流,能把你名字起得这么,额,这么脱俗的,一定性格也比较清心寡欲!听说你还有一个大哥,他叫什么?”
其实,我想说的是,能起出“飞霜”这么没有人情味的名字的老头子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西门寒星!”或许是还没有听过有人敢如此称呼自己父亲,西门飞霜顿时满头黑线。
“我的神啊,这个也够冷,那你老爸自己叫什么?”
“西门冷云!”
我再次作昏倒装,天啊,瞧这一家子,冷云,寒星,飞霜,简直就是冰山开会嘛!我现在有点可怜西门家的夫人们了,和这样的丈夫,儿子住在一起,没被冻伤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温暖可言。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好歹也救你一命,哼,本来准备以后年纪大了,就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搬到将军府去安享晚年,现在我放弃这个想法了!”
“哼!”
那死小子,竟然像猎狗似的,低头闻闻袖子和衣襟上的味道,然后很厌恶地皱了皱鼻子,似乎对我留在上面的气味很是不满。
哼,早知道,我不仅要把野果的汁水擦在上面,还应该把烤兔子的油也抹在上面的!
“废话少说,把这个药给擦了吧!”
一个红色的瓷瓶被西门飞霜丢了过来,我一把接住,对着月光下一看,是刚才那个面具男夹在包裹里的!
“喂,这东西不明来路的,你不怕毒死我啊?”我狐疑地问道。
“这是玉肌膏,擦了伤口不会留伤疤,是难得一见的疗伤圣品。这银面人对你可真好啊,这么珍贵的东西就随随便便送给你了!”西门飞霜从鼻孔中哼了两声,有些阴阳怪气。
“哦,原来他——”
原来他先前脱我衣服并不是要对我意图不轨,而是想给我擦药,真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姓名的活雷锋,亏我还想歪了!
下次有机会见到他,我一定要拉着他的手,叫他两声大哥,亲大哥!
因为我的伤势,我们已经停留了三四天,也不知道太子无极和慕容清的情况怎么样,所以,我们决定连夜启程,赶回桑州。
“不行,不行,我得歇会了!”
我连连摆手,一屁股瘫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喘得跟条刚追完兔子的狗似的。
天气已经入了夏,日头是越来越毒,幸好道路两旁还有几颗树木遮着挡着,不然我真的要晒成人干了。
这已经是第几次停下来,我是不记得了,反正我就一结论,那西门小子绝对不是人,简直就是一超人嘛。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不吃不喝也不睡,但精神面貌却好得让人难以置信。
“再坚持坚持,我们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
西门飞霜在我身边笔直地站着,看着阳光下尘土飞扬的小道,心中计算着照这个速度下来,也许两天都不一定能看得见桑州的城门。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有种纳闷,不,他是很纳闷,那个传说中一根手指轻轻一点,便可杀人于无形的魔女真的是眼前这个完全吃不了哭苦的娇娇女吗?她除了鬼心眼过多,其他没有一样符合的。
“喂,不是我说你,做人得动脑子,这个时候,得开动脑筋,想点办法!”
“什么办法?”
“喏,办法就在那里!”
我朝着前边一个茶棚努了努嘴。
据目测,正前方四五十米处有一个简陋的茶棚,此刻茶棚内正坐着五六个男人,看打扮应该还算是上流社会的人士,他们正坐着喝着附近山泉煮出的新茶,那茶应该是,额,太远了,看不见。
其实,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都是骑着马来的,那五六匹马正系在不远处的树林边上悠闲得啃着草根。看那马的体型,应该都是日行几百里的宝驹。
“你,该不会是想打那几匹马的主意吧?”西门小子睥睨着一脸奸笑的我。
“你小子还真是一点就透,没错,小姑奶奶我就看上那两匹枣红的了,只要有了它们,咱们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偷鸡摸狗这种事我坚决不做!”
西门飞霜双手抱胸,别着脸,一脸的正义凛然。
“又没指望你!”
假正经什么东西啊,不就一太子陪读,小小的公务员嘛,还真把自己当成廉洁奉公的最佳楷模了,这种事,你想出马我还不放心呢!
我撩起裙摆,从一个最隐秘的角度摸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
“哎,各位大侠,有话慢慢说,俗话说好男不与女斗,你们也不想当不成好男吧!”
经历的事情多了,我发现自己的胆子也变得越来越肥了,面对着寒光闪闪的长刀短剑,我已经可以镇定自若地耍嘴皮子了。
本来,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开马缰绳,跨在马上,一夹马肚,准备开溜了。
可谁知,我小看了那两匹神马,无论我怎么夹,怎么抽,他丫的就是不撒蹄子,愣是一个脚印没挪过。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让人伤心的一幕,我堂堂,刁大小姐,竟因为偷马被人围困住了,而且还是个未遂犯,真是有够跌份儿。
“等等,先别动手!”
一个气定神闲的声音从这五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大汉背后传来,于是,这五个人很整齐划一地就齐齐收起刀剑,自动排成两排,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六十开外,但却老当益壮的老头儿笑眯眯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人穿着一件宝蓝色带福字纹的绸衣,一脸的和蔼,微微凸出的肚皮和弥勒佛的造型有三分相似。只不过唯一很不和谐的就是他眼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精光,猴精似的,与他脸上憨厚可掬的笑容相差太远。
从身旁这些大汉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是头儿,有着决定我生死的大权力,能好好伺候着。
“哈哈,这位大哥,哦,不这位大爷,其实,我也不是真想偷你们的马,实在是因为着急赶路,心急了那么一点点,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互相体谅一下嘛!”
我说的很声情并茂,但是显然并没有人买账,那老头还是一副弥勒佛的傻笑,没什么变化。
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西门飞霜没有抛弃我独自逃命。
他走到我们的面前,抱着剑向“弥勒佛”行了一个礼,真诚无比地说:“前辈,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确有急事,只想和几位借宝马一用,绝无其他不轨想法!”
“娃娃,并非我有意要为难你们啊,要是平常的两匹马,我倒也不会放在眼中。可是你知道吗,刚才这个女娃子挑中的这两匹可是我花大价钱从西域运回来的汗血宝马,平时我是舍不得骂一句,舍不得打一下的,可你倒好,又踢又抽的,看得老夫肉痛啊!”
西门飞霜看看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给了一个大白眼球,看什么看,那只能证明我眼光好!
“喂,老头儿,赔你银子买点松子糖给你的两匹宝马压压惊行不?”
切,说到底不就是讹两钱嘛!
但问题接着来了,我摸遍了全身都没找到我的小牛皮囊,后来一想,准是落在山谷中了,而西门那小子全身上下,除了那把剑稍微值点钱之外,也是身无长物。
我灵机一动,将一直挂在脖子里的那枚翡翠扳指摘了下来。
这玩意儿,价值连城,要不是为了安全离开,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
“这个总够买上十匹这样的宝马了吧!”
我依依不舍地将手中的扳指丢给“弥勒佛”,眼中闪着泪光,这玩意儿要是能送到老爸手里该多好啊!
“啊,这,这!”
惊天动地的大转折来了,让我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弥勒佛大爷,收起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换上一张溢于言表的面孔,参杂着惊喜,激动等复杂情感。
扑通,他竟对着我双膝跪下,老泪纵横。
这,这是唱哪出?我顿时石化!
弥勒佛以及他身后的五个汉子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和西门飞霜有些措手不及,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小姐,这些年我们找得你好苦啊!”
看弥勒佛情真意切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这让我一时有些看不明白了,我什么时候又成了这些人的大小姐了?
见我不语,弥勒佛以为是自己太过于唐突,连忙解释起来:“大小姐,我是杜茗,是你爹烈云生曾经的属下,大小姐那时年幼,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我爹?烈云生?”
我在口中跟着念了一遍。
什么烈云生,我老爸明明叫刁龙,而且还是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啊!
大概是认错人了吧,我正要开口解释自己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烈云生的女儿时,西门飞霜抓住我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了弥勒佛恭敬地捧在手心里翡翠扳指。
看来,这一切和这个扳指肯定脱不了干系。
“大小姐,要是盟主他知道你还活着的话,肯定十分高兴的,这样,你收拾一下随我去抱翠山庄吧!”弥勒轮擦擦眼泪,恭恭敬敬地将扳指再度送到我面前。
“抱翠山庄?盟主?”
怎么又扯出一个盟主了?
我注意到,当弥勒佛提到抱翠山庄的时候,握着我的手猛地用了几分力,疼得我龇牙咧嘴。我抬头看他的脸,却不想除了冷之外,还多了几分凝重。
看来这事情变得是越来越复杂了。
“大小姐,是啊,就是你的干爹沐风啊!你忘记了小时候,他可是最宠你的人了。这么多年,他始终为了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下好了,能再见到你,这个多年令他郁郁寡欢的心结也算是可以解开了。”
弥勒佛细心且耐心地解说着其中的关系,对我的身份丝毫不加怀疑。
“咳咳,我说,你们就没想过自己认错人了吗?”
“不会的,大小姐的模样儿就和小时候一个样儿,没啥变化,再加上这云戒,不会有错的!”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西门飞霜却拉住我,示意我不要再多说了。
我点点头,也是,多说多错,在我对事情还一知半解的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么激动又跪又拜的人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许一时愤怒会杀了我也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我连忙脸上堆满笑,将他们一一扶起,声音也变得异常得温柔:“各位叔叔伯伯,实在不好意思,有些事我实在记不起来了。而且我现在又很紧急的事情,所以不能跟着你们去那个抱翠山庄了!这样,我有空再登门拜访好不好?”
我一边说,一边拉着西门飞霜的手慢慢往后退,希望能够走得人不知鬼不觉。
但是弥勒佛很快发现了我的意图,肥胖的身子轻轻一转,在我根本没有看清的情况下已经拦住了我的去路。
“大小姐,我知道一个才五岁的孩子经历了那么残酷的事情后选择忘记一切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可不能忘记你是风大哥的女儿,身上担负着云戒的职责。”
我,我快要晕倒了,见鬼,这个扳指背后还有什么职责!
但我又不敢多说,骗人骗一时很容易,但是要骗一辈子那就困难了,要是将来被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胖子知道真相,我的日子恐怕很难过了。
这么一想,我的脸都有些白了。
“杜哥,要不,你让大小姐先去忙吧,你看大小姐急得脸都变色了!”
“是啊,是啊,我真的很急,要不让刚才我也不会对你的马——”
我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很急很急。
“是这样啊,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我派两个手下替大小姐解决,保证干干净净。”
“不,不,不用,谢谢好意,有些事还是要我自己出手的!这样吧,我先告辞,等事情解决完毕,我一定上抱翠山庄拜访,额拜访干爹!”
我拉着西门的手,不等弥勒佛有任何表示就准备开溜。
“大小姐,等等!”
谁知,弥勒佛还是追了上来,我有些绝望了,这胖子轻功怎么这么好。
“大小姐,这如若不嫌弃,这两匹马您牵去用吧!”
弥勒佛一挥手,两匹枣红宝马被手下人牵了送了过来。
“这,这不大好吧!”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是我的手却很不客气地接过缰绳,一脸虚伪的笑容。
“再见啊,我一有空会去找你们的!”
鬼才会去找你们!
我坐在马上,假装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然后一抽马臀,一溜烟地消失了。
果然是宝马,脚力好得让我吃惊,不一会的功夫已经跑出去几十公里,眼看着就进了桑州的地界,这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我的地盘我做主,只有回到了男人帮,我才有安全感。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西门飞霜见状,也高高扬起马鞭,我们都渴望着早一点回到桑州!
清脆的马蹄声几乎要将桑城中的青石板踏碎,我和西门这一路,归心似箭。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我的内心深处也是有归属感的,似乎男人帮,瓦岗寨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东西,尤其是经历过生死后,我特别地想念男人帮后花园中的那把躺椅,它让我觉得安心。
远远地,当我看见男人帮飞翘而起的金色楼顶时,我的心,充满了喜悦。
“驾——”
这天的太阳很明媚,金色的光芒像是佛光普照地般的圣洁,男人帮气派的朱漆圆柱之前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一袭素色在正午艳阳中散发着平静的和瑞之气。
裴羽辞静静地站在,美丽的脸微微偏向城门的方向,那个微微扬起的弧度让我觉得这一幕应该可以被画成一副传世的油画,接受世人的无尽赞美。
我看见了他,冲着他扬起了马鞭,他也看见了我,白玉般的脸庞微微一笑。
这一笑中包含了很多,有安心,有欣慰还有庆幸。
“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接过我手中的缰绳,淡雅的气息顿时让我这颗漂泊的心像是回到了平稳的港湾之内,无风无浪,平静了下来。
川流不息的街口,我与裴羽辞像是遗忘了一切,盯着彼此的眼睛,我们的世界顿时缩小到只剩下两个人,一切的嘈杂仿佛进入了真空状态,这里只有我和他而已,只是背后有一道寒冷的视线,让我始终感觉到汗毛直竖。
“飞霜,你们没事太好了!”
太子无极匆匆的脚步和惊喜的声音打破了我和裴羽辞之间的凝望,裴羽辞脸色微微一热,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将空间让给了慕容清和太子无极。
无极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停了停,脸上有着非常的笑容,他以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刁姐姐,你的命果然够硬,这次你也算救我一命,这份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那你要准备怎么报答我啊,给我个大官做还是给我一堆金银珠宝?”要是能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开创一个女子为官的先河,我也算在历史的泱泱大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这样吧,待我登基以后,皇太后和皇后的宝座你任意挑选!”
是个人都应该听得出这是一个玩笑,但偏偏无极的脸上却很认真,认真得几乎我都快要因为他在说真的,就在我疑惑的时候,他却又轻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臭小子,消遣起我来了。”
说罢,突然禁口,瞪着眼睛看着太子无极,妈呀,天底下也只有我敢称呼太子为臭小子了。
“飞霜,我就知道你会平安回来的!”
太子一伸手,将西门飞霜站得笔直的身子勾进了自己的怀中,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我看见太子放在西门飞霜肩头上的手微微发抖,眼眸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无极有这么激动的表现,就算是在山谷中遭人暗算,前途未卜时,他的表情也比现在冷静得多。
由此看来,西门飞霜那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拼死也是有理由的啊!士为知己者死嘛!
看着两个紧紧相拥的少年拳头对拳头,表达着自己的感情时,慕容清慢慢地靠近了我,他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遍,轻声道:“刁帮主,你没受伤吧?”
“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我还以为你只关心太子的生死呢!”
我可没忘记慕容清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危急时刻只顾带着太子逃命,头都不回的决绝,虽然也知道他不是那种小人,只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在作怪,但我的心还是不舒服。
不管说什么,好歹我也是一个美女吧,很少能有男人把我撇下撇得这么痛快的。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显然我的话戳中了慕容清的痛处,他的脸一阵白一阵青,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哎,行了,和你开玩笑的,你老实跟我说,你认识这个扳指是不是?”
我将脖子上的翡翠扳指拿了出来,那一瞬间,我看到慕容清的脸色变了,果不其然,他是认识的。
当初我在怀仁堂时就很奇怪,明明我和慕容清素不相识,为何他会对我那么不友好,盯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后来想想,恍然大悟,一切的变化都是从我拿出那枚扳指之后开始的,换言之,慕容清绝对是认识这枚扳指的。
慕容清双手捧着翡翠扳指的态度,恭敬得让人以为他这是在祭祖,那份憧憬之情比起先前的杜茗毫不逊色。
我心里暗叹,看来,这个烈云生真的是个大人物,不然为何每个人怎么都像是看见了自家祖宗似的。
“小蛮姐姐,你去哪里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就在我打算好好地和慕容清谈一谈的时候,小远蹦着出来了,后面还跟着雷二娘和李老四。
我抱起小远的身子,转了一个圈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低头问沉静在高兴中的小远:“小远,你三叔呢,没事了吗?”
“慕容大哥医术可好了,三叔现在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你要去看看吗?”
我感激地朝裴羽辞笑了笑,而后牵着小远的手向后院走去,扳指的事情缓一缓,还是先看看老三的伤吧,为人老大,起码的关心还是要有的!
我和小远,一大一小,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一起往内走,身后几个人却纹丝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背影沉思。
我推门而入的时候,莫老三正倚在软被上闭目养神,见我推门进来,忙正起身子,我见状,连忙按下他的身子,示意他好好休息。
这猴精似的人物,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安生地躺着,脸上虽没有血色,但是那双绿豆似的小眼睛里已经有了咕噜打转的精神头,看来慕容清的医术果然很高明,可以和阎王爷抢生意了。
小远给我搬了一张圆凳放在床旁,我坐了下来,关心了几句之后直接切入正题。
那天,得知太子无极和西门飞霜两个人出城后,我和慕容清飞马赶了上去,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在墓中到底遇上了什么人,才会这么狼狈地回来。
其实,我心底里更加关心的是,那笔财宝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有机会拿得回来?
莫老三躺在床上,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偶尔看看我的眼睛,似有没有说完的话,但他就是不开口。
我眼角的余光扫过身后站着几个人,司空易,雷二娘,李老四,似乎有点明白莫老三的意思了。
我转了个身,懒洋洋地开了口:“行了一个个都别站着了,叫厨房准备点好吃的,这几天风餐露宿的,我都瘦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四第一个向后转,然后出了门,动作利落干净绝不拖泥带水。
但是反观身后的两个人,就不一样了,似乎司空大叔这个傻乎乎的知识分子还没意识到我话音中的逐客令,还呆呆地站在我的身后瞎忙,就是没有自己出门的自觉。
雷二娘见状只好拉拉司空大叔的衣角,哪知她刚一碰到,司空大叔就跟遇到鬼死的,一蹦三尺好,捂着领口,连声哆嗦:“你,你,别过来!”
“哎呀,易哥,我是芝芝啊!”
咣当,我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像一颗鸡蛋从半空坠落,从蛋黄到蛋清,摔得蛋花四溅。
芝芝!
她以为自己是老鼠吗?
不,看眼下这情景,满眼兴奋的雷二娘更像喵喵,一只看见了“吱吱”的喵喵!
“额,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看着雷二娘半拖着司空大叔出了门去,我掉过头问老三,刚好对上老三尴尬的脸色,他咳嗽了两声,抖了抖嘴皮,说道:“酒壮英雄胆!有些事儿你还是自己去问二娘吧!”
我嘿嘿一笑,给了老三一个“我了解”的表情!
“老三,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我探头看了看,确保没人之后关上门和窗户。
“老大,我怀疑有内奸!”
老三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青天中响起的一声惊雷,炸得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我盯着莫老三那双小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天,我刚到洞口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就把老四留在外面一个人下了洞,果然越往下越不对,那儿有生人的痕迹!我下到墓室一看,那么一座金山就凭空不见了!”说到这,老三一脸的愤恨,这也难怪,煮熟的鸭子,却硬是凭空飞走了,不恨才怪。
“会不会是那财宝的主人发现有人入侵的痕迹,转移了?”
“不会,我在墓室仔细查看过了,那些金银是从我打的洞里转移出去的,要是主人来,不必费那么大的劲,直接从墓道中走就好了!”
“有理!”我点点头,赞成老三的分析,既然不是财宝的主人,那会是谁呢?
“可我想不通,我们找到那些宝贝也就只有一天,按说我们的行踪也算是秘密的了,什么人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拿走了宝贝呢?”
看来这些天,老三这脑袋也没停歇,一直琢磨着这事。我也觉得很蹊跷,前后想了一遍,发现老三还没讲到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就问他:“那又是谁伤了你?”
说起这个,老三的表情更加凝重:“说出来,也许大当家的都不相信,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失去知觉,等我醒过来已经回到桑州了!”
“哦!”
我把一个哦字拖得无限长,说到这里,我已经理解为什么老三要说有内奸了,其中理由有三:
一,老三打的盗洞位置极为隐蔽,外人根本找不着。
二,从我们俩发现财宝,再到二下墓室,也就不到两天的功夫,不会那么凑巧。
三,那个想杀老三的人,估计是怕老三发现点蛛丝马迹识出他,这才下了黑手,但是没想到老三命大,被二娘和老四给救了。
由以上来看,这只“黄雀”对我们的情况非常了解,说他是内鬼,真的不为过。
哎,我仰天长啸,哪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啊,就连我这一小小的瓦岗寨,都有了无间道式的悲哀。
“大当家,我琢磨着这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其他几个当家的好,不然大家都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这内奸恐怕也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嗯,老三,你做得很好啊,幸亏没有打草惊蛇,否则我们可就真没地方抓他去了!”
“大当家,我就是心疼那些宝贝啊!”
“谁说不是呢?要是让我抓到是谁拿走了它们,我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辛辛苦苦几个晚上,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我的心里那个疼啊,几乎赶上心绞痛了。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这混蛋很可能就潜伏在我的身边,也许是瓦岗寨,也许是男人帮,总之,他就在我的身边。
在我大笑或者大闹的时候,也许他正拿一双幽深的恶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我讨厌极了这个被像猎物一样盯着的感觉,这让我种浑身不自在。
我叹息着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张张脸,他们都在笑着,我分不清哪个是真诚,哪个是虚伪?
有缘无份的金银珠宝、诡异莫测的真假太子、隐藏在我身边的神秘内奸,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网,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的全貌前,就把我一把罩住,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我感觉我的脑子现在就像死机的电脑,一片黑屏,一点电火花都闪不起来。
漫无目的地晃晃悠悠在蜿蜒曲折的走廊里,经过一间间美男的房间口,我忍不住伸头张望,不是**熏心,而是我想看看那些张脸是不是符合我心目中内鬼的形象!
没有油汪汪的中分头,没有奸诈的小人眼神,总之,我实在无法将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花美男同那种卑劣无耻的坏人形象联系到一起。
恍惚间,一阵弦音腾空而起,飘忽不定,蜿蜒曲折,婉转流连。冲上碧空,又落回脚下,忽而高亢急促,忽而低柔如水。
它优柔飘渺,欲发欲收,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它像是在诉说那份隐藏在柔情中的刚烈气势,又像是在描绘那抹被荡荡激烈多包围的红颜一笑。
那琴音渗透进我的每一个毛孔,流到了我的的心田,让我乱作一团的思绪顿时清明了许多。我甚至能想像到弹琴之人,定是清面素衣,他的手指,灵活纤长,悠然地,舒缓地在琴弦间游走,嬉戏!
拨开海棠树妖娆的枝头,我看到一个倾世的孤独背影,盘膝坐在蒲团之下,膝上搁着一把琴,那份清冷,令人想起了漠漠夜空中一轮寂寞的弯月。
情不自禁中,我一步一步,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好听吗?这是我家乡的小调!”
一个蚀骨**的声音响起,将这份宁静的气氛完全打破,在我还没适应过来的时候,一张妖艳非常,难辨男女的脸和我几乎贴在了一起,温热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红艳的唇,明媚的眼,绽开出充满诱惑的微笑,就像是五月阳光下怒放的罂粟,有着能令人飘飘欲仙的魔力。
“怎么是你?”
我后退两步,保持适当的距离,维护头脑的清醒,这该死的男人,有着颠倒众生的能力,三步之内,连呼吸都会受到他的影响。
“那你希望是谁啊?玉面公子裴羽辞吗?”小楼歪着脑袋,漫不经心地取下手指上的玉片,狐媚地看着我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怎么,你嫉妒啊?”
我不甘示弱地昂起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月夜下,他白衣胜雪,翩翩身姿让我似曾相识。
“没错,我是嫉妒,我嫉妒想杀人了。那个家人横死于前而无动于衷的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惜命的人为他冒死犯险。我曾劝过你,离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少年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玩火,一个不小心就会烧得自己灰飞烟灭,你懂不懂?”
往日的小楼是慵懒而又暧昧的,他喜欢挂在我的身上,像水蛇一般无骨,在挑逗的同时享受着我的“打击报复”,那时的他,像一只猫,柔软光亮的皮毛下隐藏着利爪。
但是此刻的他,却判若两人,截然相反,他冷峻、狂怒,眼神如狼一般富有侵略性。
这或许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吧,危险,致命带着诱惑,毒药一般的男人。
我冷笑着,抬起手,捏着他美玉雕琢一般的下巴,说:“你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告诉我,隐身在男人帮你希望得到什么?我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你所希望的?”
其实,我很想大声质问他,偷听我和当家们讲话的是不是他?在古墓中加害老三的是不是他?甚至,半路伏击太子无极的人是不是他?
但最终我没有问出口,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生活在老爸保护势力下,骄傲得无法无天的刁小蛮了。
这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告诉我,现在的这个天下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我为所欲为的地盘了,有更多更庞大的势力正在我的身边对我虎视眈眈,稍稍一个不留神,我会被他们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我要学会步步为营,我要学会工于心计,这样我才能毫发无损地活下来。
我的冷嘲热讽,我的蔑视,让小楼艳若桃李的脸刷地一下没有了血色,他的眼神苍白而无力,也许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对他,他的身子变得僵硬而冰冷,半响之后,才听到他低微的声音:“如果说,我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你,你信吗?”
“我不信!”我回答得干脆而决绝,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
男人的谎言,女人却常常听成了誓言,因为那些傻瓜相信它是真的。但我却不傻,我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这个妖孽一般的男人为自己生,为自己死。
所以,我对楼小楼所说的目的,没有作任何论证,直接判定为那是一个圈套,并且自作聪明地跳了过去。
我以为我是聪明的!
“你可以给小远无微不至的关怀,可以对裴羽辞心怀怜悯,可以为两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出生入死,但是为什么对我那么防备?说啊,为什么?”
猫是撒娇的,狼是具备侵略性的,小楼的眼中已经彻底地没有了猫的媚,而全部都是狼的绝望和疯狂,他将我捉住,按在身后假山的石壁上。
我的身后,是冰冷的石头,平滑的石面紧紧贴着我的背,凉意入侵我的身子,让我颤抖不已。而我的前面,压着的是楼小楼年轻而滚烫的身躯。
他疯了似的,狂吻着我,唇,额头,脸颊,脖子,胸口,几乎只要是能吻到的地方,他都吻了一遍。
他的眼中摄者不甘心的戾光,他低着头,像是祭台上享用少女的神兽。
我不是个胆小的女孩儿,但是在面对这样一个几乎是失去理智的男人时,我还是感到了害怕,原来我也是会胆怯的!
小楼,白皙的手如闪电一般挥过,我听见了布帛撕裂的声音,我的上半身凉凉的,被小楼烫得几乎要着火的胸膛紧紧贴在了起来。
我的胸,在他和石壁之间被狠狠挤压,那变形的半圆形在重压之下,深深地融合在他的胸膛之内,分不清,哪里是我的,哪里是他的。
“爱我好不好?爱我好不好?”
他的喃喃自语,在我的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让我为之一怔。
“算了,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离慕容清,裴羽辞他们远一点,否则,结果不是你能承受得来的!”
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被突然而至的鲜血惊得没了兴致,总之,小楼并没有在花园中强要了我,反而是踏着仓皇的脚步离去了,悠悠白衣,在满园绿树红花中,渐渐隐去。
唯独我,拥着破碎的衣物碎片,木然地坐在地上。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中慢悠悠地爬了出来,懒洋洋地照着整个院落,那副轻蔑的样子就像是看完笑话后露出的嘲笑。
它好像无声地讽刺着我的可笑,它说,看啊,你看看,从前你鲜衣怒马,前呼后拥,作威作福,风光得很,其实那只是沾了你老子的光,现在没有靠山了,就成笑话了吧!
地上真的很冷,但却比不上我的心冷,好像从心底里被冻结了,再慢慢通过一根根血管蔓延到全身,透心凉的冷!
老头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一阵脚步传来,夹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让我身子一颤。
有人来了!
我必须把自己藏起来,眼下这幅活像被强暴过的惨样实在太有损于我的老大威严了。
但当我试图站起来时,我发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我的脚麻了,完全失去了知觉,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
“又玩我,该死的!”
回廊中木质地板上脚步的回声越来越响,这也意味着他们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汗珠一滴滴落下,但是我却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坐着干着急。
突然,一个修长飘逸的人影如同天降,他弯腰将我抱起,一个转身躲进了假山之中的空隙。
一瞬间,原本浑浑噩噩的月光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一双烂若星辰的眼眸俯视着我,带着心疼和怜惜。
“没事了!没事了!”
裴羽辞的声音就像是银河中流过的光,立刻温暖了我,让我觉得在迷路之际一抬头看见了北极星的光亮,顿时不再迷茫。
他脱下自己的丝质长袍,紧紧地裹住了我,而后再度将我拥在胸口。
狭小的空间,如今紧密的相拥,却不带半点情感的色彩,他只是抱着我,拍着我的背,就像是一个母亲,细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孩子。
我窝在裴羽辞的胸膛中,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觉得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有一个宽广的胸怀,足以让我觉得这里是风平浪静的!
很快,脚步消失了,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裴羽辞将我从假山中抱了出来,但却没有放下我,而是大步走了出去。
“疼吗?”
“还好!”
“忍一忍!”
“好!”
裴羽辞的动作永远都轻柔得像是羽毛,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四周的血,小心翼翼地上药,小心翼翼地裹上干净的棉布。
一个半裸的女人,也还算好看。
一个年轻的男人,俊美而忧郁。
按照常人的理解,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一个封闭的空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似乎不管怎么想,都只能是暧昧不明的。
但是当我真正面对着这样的一幕时,我才发现,事情有时往往和想象的不一样。
裴羽辞看着我的眼神,完全是一个大夫看着病人的眼神,不带任何色彩,干净得像天上的白云,散发着圣洁的光芒,让我觉得多想一点也是对他的猥亵。
“好了!”
“谢谢”
他低首收拾药箱中的瓶瓶罐罐,不时发出声声清脆的碰撞,在这样寂静的夜中,这声音出奇的好听。
我穿着裴羽辞的外衣,半倚在床上,静静地打量着他忙碌的身影,暗叹着这美玉一般的男人神秀非凡,美好得几乎失去真实。
“帮主,刚才,刚才可是楼小楼冒犯的你?”
收拾妥当之后,裴羽辞递过来一杯清香十足的茶,让我的心情也随着那清澈的茶汤而清明了许多。
我点点头,冲他笑了一笑,表示我还好,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至少,小楼并没有真的侵犯我!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找不到机会开口!”
我有预感,裴羽辞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
“楼小楼根本不是像他所说是一个差点被乡绅恶霸抢走的娈童,例如那位郝爷,也是武林中的一霸,更离奇的是,自他来男人帮闹过之后便失踪了,没有一点音讯!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楼小楼的武功不在慕容清之下,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潜在男人帮!那目的呢?”
“不知道”
裴羽辞的话,我相信,也并不感到吃惊,的确从楼小楼从第一天出现,我觉得这个看起来妖艳非常的男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那一身白裘中的笑容,足以颠覆整个天下,他像一只妖,让人看不清又摸不透,时时萦绕在你的眼前。
可我不明白的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瓦岗寨,一个靠取悦女人为生的男人帮,有什么值得这样一个大人物委身潜藏。
太子和宝藏都是他来之后才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是他的目的,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羽辞,那天我与其他几位当家在屋内商议二下皇陵的事,路过窗下的是你吗?”
“不是我!”
我已然明了,既然不是裴羽辞,那就很有可能是楼小楼了!
那么,提前搬出陵墓中宝藏和在墓中伤害老三的,也自然是他了!
“快,羽辞,将西门飞霜和慕容清都叫来,也许他们联手可以制住楼小楼!”
“好!”
裴羽辞听到我这么吩咐,也不多问,便立刻起身准备去找西门飞霜,但人还未走至门口,房门已经推开,黑衣轻扬,一个女子清冷地站在了门口,定定地看着我,看着裴羽辞。
“不语!”
走廊里悬挂的八角宫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落在南宫不语的身上,一袭深沉如夜幕的黑色捕快服散发着黑丝绒般的淡淡光亮,衬托着她白皙如雪的皮肤,晶莹剔透。
看得出,她刚刚风尘仆仆地从外地归来,简单束在脑后的发丝上,甚至还浮着官道上的白色尘土。
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虽然带着一般女人没有的刚硬,但那份锐利的棱角却让她显得是如此的别致和特立独行,就像是大雪过后留下的冰棱,那种透明的锋利,在阳光中闪烁着别具一格的美丽。
南宫不语站在门口良久,僵硬地看着房间内倚坐在裴羽辞床上,穿着他衣服的我。
她的眼神虽然不是嫉妒,怨恨,但却还是让我觉得不舒服。
裴羽辞站在门口,除了那个脱口而出的“不语”两字,再也没有说什么,他和南宫不语面对面站着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真的很尴尬,我有种自己是小三,很倒霉地被正牌老婆抓个正着的感觉。
“嗨,南宫大侠,要不要进来坐坐?”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好随口胡诌。
但是,结果好像与我想的完全相反,南宫不语的脸色更加苍白透明了。
其实啊,我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怎么听都有种炫耀自己优势的感觉不是吗?天地良心,我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南宫不语黑衣微微飘动,身子退后一步,自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仔细的小包,递给裴羽辞:“给,梅花斋的凝香糕!”
说完之后,那黑色的身影,如一抹来去无影的风,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之中。
裴羽辞低首,打开层层的油纸,看着手里清香袅袅的糕点,发呆久久,就连我已经站在他的身边都没有发觉。
顿时,我有点泛酸。
看他盯着那块糕的眼神儿,充满着五味杂陈,是那么复杂,反正他就从没拿这种眼神儿看过我,即使我半裸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平静如水。
但是看人家南宫不语,单是一块冷冰冰的破糕,就能让裴羽辞像丢了魂儿似的。
“喂,你不送送人家?”我捅捅裴羽辞,醋意十足地指指南宫不语远去的方向。
“不用了!”裴羽辞恢复了先前波澜不惊的模样,转身将那块糕放到桌上,不再看一眼,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来,这男人绝起情来,也不比女人逊色,我不禁有些为南宫不语感到悲哀了,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得到的结果却是爱慕之人的弃如蔽履,不能承受啊!
“我们去找慕容清吧!”
“哦!”
但是,当我们俩跨过门榄准备去找慕容清和太子时,走在前面的裴羽辞停住了脚步,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看什么呢?”
我探出头也想看看,地上是不是有人掉了银子,值得他这么专注地去看。
马上我就知道,不是什么银子,就算是银子,裴羽辞这种人也是不屑一顾的。一滩粘稠鲜红的血迹在地面上闪着刺目的光芒。
“血,怎么会有血?”
突然,我想起了刚才南宫不语刚才苍白如纸的脸,难道她受伤了?
裴羽辞慢慢蹲下,伸出一根食指,蘸了一点血放在鼻下闻了闻,之后大惊失色,连招呼也没有打一个就飞快地走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裴羽辞,惊慌,害怕,六神无主,就像是天塌下了一样。
看来,南宫不语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悲哀,至少,我看见了一个生性淡泊的男人为她大惊失色了。
“别看了,不能理解是吧,南宫不语和裴羽辞之间就是一笔神仙也难理清的糊涂账!”
慕容清来找裴羽辞,没想到却刚好遇上这一幕,他拍拍我的肩膀,像哥们似的。
“什么糊涂账!”
我一直以为南宫不语是因为男人帮的开业才认识了裴羽辞,进而爱慕上这个男人,但今天听慕容清这么一说,他们似乎是早就相识的啊!
既然相识,那为何每次南宫不语来找裴羽辞,两人总是坐得远远的,一言不发,只顾着自己喝闷酒呢?
“想听?”
“嗯!”我点点头。
一个天下第一的女神捕,一个沦落为官奴的绝世美男,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
即使我心中有些不快,但却还是被深深的好奇给沾满了。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讲讲他们之间的事情吧!说起羽辞和南宫不语的相识,那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故事很长,也很凄凉,更加曲折,花了慕容清不少时间,也听得我唏嘘不已。
一个是名动京城,倾倒无数少女之心的翩翩状元郎,一个是年方十六就名冠天下的绝色女神捕,一个偶然的机会,相识相知,共许终生,这本是一个美丽的故事,但是却偏偏没有得到一个美丽的结局。
三年前,裴家遭奸臣陷害,全家上下二十五口人被处以极刑,唯有曾经在金殿之上被御笔钦点为头名状元的裴羽辞法外开恩,被贬为官奴,免了一死。
高贵而儒雅的世家公子,被天下人尊称为玉面书生的裴羽辞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失去了父母兄弟,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地位,这已经是一件够悲伤的事情了。
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故事里,还有着更残酷,更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裴羽辞的父亲,龙图阁大学士裴旸在预先知道了这个阴谋后,带着家眷举家外逃,而将他们一家大小,抓获归案的却是南宫不语!
这个供职于刑部的女神捕,在接到了命令之后,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亲手将所爱的人和所爱之人的家人送进了监狱,送上了断头台。
从此,裴羽辞和南宫不语这对曾经深深相爱的情人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们相见,却努力地装作看不见对方。
裴羽辞是因为恨,南宫不语则是因为愧!
他们就像是午夜游荡的冤魂,纠缠不清地游走在对方的生命中,但是却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什么是悲剧?把美好的一切在眼前血淋淋地毁灭给你看,这就是悲剧!裴羽辞和南宫不语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了!
我长叹一声,为自己刚刚发芽却还来不及长大就已经枯萎的爱情小苗而叹息!
从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事实,我是不可能得到裴羽辞了,这个男人的心,已经遗失在南宫不语的身上了。
“你知道就好,就算你再怎么机关用尽,裴羽辞的心中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了!”
“我很好奇,慕容县令一向不是一个爱搬弄是非的人,怎么这次这么主动地给我讲这些?难不成你的目的是我对裴羽辞死心?”我故意靠近慕容清,盯着他的眼睛。
“刁帮主,多心了,我只是为裴兄着想,不想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慕容清转过头,避过我的视线,假装看着不远处的宫灯,似乎是在欣赏宫灯上的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