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家里还有老人吗?你不是说他们都不在了吗?”杨霞诧异道。
“有,当然有啊。”
“啊,那他们在哪里?我怎么呆了一下午都没看见他们?”
曹羽指了指神龛上面道:“他们都在那上面坐着呢,你当然看不见。”
“啥?他们在那上面坐着?羽哥,你开什么玩笑啊?”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家作了古的老人,都在那上面坐着,现在说不定正在看着我们呢。”曹羽严肃道。
杨霞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心里忽然有一点发毛,同时白了曹羽一眼道:“你是说那些死了的人吗?”
“是的,我家所有做了古的列祖列宗。”
“你真讨厌,害得人家白紧张了半天,还以为你家真有什么‘老人家’呢。”
“嘘,祖宗可是骂不得的,骂了要作怪的哦。”曹羽神秘兮兮道。
“去你的,我才不怕呢,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杨霞说完这句话,忽然感到脸皮有点发烫。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来到了这里,你就得尊崇我家的规矩办事,怎么说不是我家的人,就可以藐视我家的神呢?”曹羽说着,筛了一杯酒到酒杯里,然后将筷子成剪刀形交叉搭在盛菜的碗边上,闭着眼睛默念起来。
“得了,曹羽,你别装神弄鬼了,吃个饭都还兴这些名堂,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别走、别走,马上就好了。”曹羽说着,将酒泼洒到了地上,然后说道,“好了,可以吃饭了。对了,我去拿红酒来,咱俩对饮一杯。”
“算了,我不喝酒,就吃饭吧。”杨霞又好笑又好气道。
曹羽严肃道:“其实我不是在装神弄鬼,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吃饭的时候默念一下先人,以示对他们的崇敬,表示自己做为他们的后代并没有忘本。”
“嗳,你不是自称不信神鬼的吗,怎么也会信这些迷信呢?”杨霞好奇道。
“不是我信迷信,这只是一个悼念先祖的仪式罢了。还有,这个神龛也是我爷爷、奶奶那些老一辈的人装上去的,说是供奉列祖列宗,其实照我的意思,是不会装这些东西的,在心里念着他们就行了。但家里的老人一定要讲这个形式主义,我们这些后辈也就没有办法,只能尊重老人的意见。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故去的人说不定真的会‘显灵’呢。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会听到家里的墙壁会莫名其妙的发出响动,还会听到地板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曹羽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去你的,你吓我,我才不听呢。”杨霞打了一个寒战,却又故作镇静道。
“逗你玩呢,来,吃菜。”曹羽将一只鸡腿夹入了杨霞的碗里。杨霞也同时将一个荷包蛋夹入了曹羽碗里。
曹羽笑道:“怎么,咱们象约好了的似的啊?”
杨霞脸一红道:“快吃吧,啰嗦个啥?”
“嗯,快吃饭。”曹羽道。
然而他嘴里这样说,却并没有动筷的意思,只是望着坐在他对面的杨霞吃。只见杨霞正在吃他夹给她的那只鸡腿。那鸡腿看来很肥,吃得她满嘴都是油。她起先还用筷子夹着吃,但看筷子实在不好使力,她便干脆放下了筷子,直接用手抓着鸡腿杆,然后用她那尖而白的牙齿狠命地撕咬鸡腿上的肉,吃得是津津有味。曹羽看得呆了。
“你在看什么?”杨霞发现了曹羽的异样,忙困惑地问道。
曹羽摇摇头道:“没什么,快吃饭吧。”
吃过晚饭,曹羽打算去老乡家里帮杨霞联系住处。按照他们这里的乡规民约,单身男子家里来了女客,而女客和单身男子又不是夫妻或者恋人,那么是不能住在单身男主人家里的,必须要去左邻右舍家里借宿(左邻右舍一般会给她安排一间单间客房或者安排一位女性陪宿,这里民风纯朴,绝对不会有侵犯女客的现象发生,如果单身男主人留这位女客在自己家里过夜,反倒会被认为不检点,会受到长者的责骂或者处罚,以后也会名誉扫地)。
“你帮我去联系住的地方?你家里的房间不是很多吗?”杨霞好奇道。
曹羽脸皮一红道:“我家里的房间是多,但是你不能住到我家里,因为这会招来别人的闲话。”
“笑话!我住在这里谁会那么无聊要来说我的闲话?”
“不是谁有那么无聊,而是这里的乡规民约就是这样,不是开玩笑的,真的!”
“如果我硬要住在这里呢?”
“那人家就会认为我们不清不白、或者有什么龌龊的关系。”曹羽异常严肃道。
“我的天,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这里还这么封建?”杨霞骇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的,我们这里就是这样。”
“别人真的会这样说?或者你真的在意别人这样说?”杨霞定定地望着曹羽道。
“我……你应该知道人言可畏。我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确影响不太好。”
“你就不会对别人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或者妻子吗?”杨霞说完这句话时,只觉得脸颊红得非常厉害。
“可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也不是我的妻子呀。阿霞,听我的,到时候我送你过去就行了,你要是住不惯,我会过去给你解闷子,直到你睡了我再回来。”
“那,你要把我送到哪一家去?”
“这个……让我好好想一想,看把你送到哪一家去方便些。对了,”曹羽一拍脑门道,“就把你送到对门的吴奶奶家里怎么样?吴奶奶家里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男人,你和她刚好可以做个伴。”
“吴奶奶?”
“是啊,吴奶奶,怎么了?”
“啊,没什么。这位吴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杨霞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道。
“吴奶奶嘛有五十多岁了,前不久刚死了老伴,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怜,你去和她做伴,安慰安慰她也行啊。”
“她老伴是怎么死的?”
“啊,大概是……大概是病死的吧。”曹羽说到这里忽然有点含糊。
他怎么能告诉她吴奶奶的老伴是放牛的时候不幸从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摔死的呢?那事就发生在半年前,他刚好回家来住了几天,听到出事后也到现场看了一下,那种血腥的场面至今令他难忘。因此他当然不能直接告诉杨霞说吴奶奶的老伴是摔死的,怕引起她心里的恐惧,便含糊其辞地说是“病死”的。
“哦,是病死的呀。”杨霞漫不经心地应道。她此刻想的是“我才不和一个老太婆去做伴呢”。
她打定了一个主意:大不了今天晚上不睡觉,就在曹羽家里耗着,缠着他东拉西扯,把时间耗到天亮,这样就不用到吴奶奶家里去借宿了。
曹羽见杨霞也没表示什么反对的意见,便到对门坡吴奶奶家,和吴奶奶商量给杨霞借宿的事情去了。吴奶奶很高兴地答应了,并催曹羽快点送杨霞过去,她就想和找个女娃子劳磕劳磕家常。
而杨霞早早地守在了曹羽家里的一部老式电视机的旁边,打算看一夜的电视。要是电视节目完了,就扯着曹羽闲聊,反正要把漫漫长夜给耗过去。
不多时,曹羽回来了,对她说道:“吴奶奶很欢迎你呢,快去吧。”
杨霞嘴一撇道:“我还想看会电视。”
曹羽只得由了她。
然而吴奶奶却不住地在对门坡打喊:“羽伢子,你把妹子家送过来呀,天黑,瞅不清路,小心滑跤哟。”
曹羽答应道:“好的,我这就把她送过来。”
杨霞慌忙冲曹羽直摇手道:“你告诉吴奶奶,我还要看会电视,我还不想睡,才八点多钟呢!”
曹羽道:“吴奶奶睡得早,**点钟一般就睡觉了,你还是过去吧,免得吴奶奶为你担心。”
杨霞嘴巴翘得老高:“这个吴奶奶,真讨嫌!”
“好了,别翘嘴巴了,我送你过去。”曹羽微笑道。
“不嘛,人家还想看电视呢。”杨霞执意不动。
曹羽无奈,只得去向吴奶奶说明。
但捱了不到半个小时,吴奶奶又在对门坡喊了起来。
曹羽只得再次催促道:“阿霞,听话,过去吧,吴奶奶身体不好,熬不得夜,你别让人家等得太久了,啊。”
“真麻烦——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来呢。”杨霞咕哝着站了起来,随着曹羽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