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病人似乎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他们的思维进入到时间的裂缝之中,或者是捕捉到通过时间裂缝渗透的信息。
所有的信息都不是现实世界的发生,但是如果把生命的轨迹放在更加复杂的时间关系中去考察,这一结论便显得太过片面了。
虽然目前物理学和天文学理论都无法加以解释和论证,但是生命极有可能是在不同的时间线索中发生发展。
尽管人类通常无法获知自己在另一个时空所经历的命运,但这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现实只有一种。
接近死亡的生命在某种特殊状态下可能会看到自己另外一种,甚至是另外几种命运的某些经历,遗憾的是,目前的手段只能让具有悲剧意识的人看到自己在另外一个时空的悲剧发生,以此来作为心理治疗的方法,是非常危险的方法。
萧寒重复读了几遍打印纸上的字句,极度不安的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回到电视屏幕上。
芊芊靠着椅背坐着,紧闭着双眼低声诉说着记忆里的画面。
“离开茶餐厅以后,你们去了哪里?”沈默怀在画外问。
“我们随意坐上了一辆巴士,在离家很近的街道便下了站。我们在街道上走了一阵,在勿忘我婚纱影楼的门口停下来。路路盯着橱窗里的模特看了许久,转过来告诉我说,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
“沈默怀对她的催眠似乎更加彻底。她的回忆很清晰,描述也很细致。”叶欣紧盯着屏幕,心里渐渐升起了疑云。
既然沈默怀能够通过催眠让芊芊进入被可以忘记的过去,为什么没有顺着这条线索引导,反而让她产生了幻觉,并且陷入了更阴暗的心理空间?
“他并非想通过催眠给病人治疗,”萧寒看出叶欣的疑问,眉头随着心里焦虑的加重皱在了一起,“沈默怀试图先找出导致病人忧虑的记忆根源,然后再用另一段记忆去覆盖。他原本以为这样便可能帮助病人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却没想到那些病人最终找到的,却同样是悲剧的回忆。”
“你说什么?”叶欣转过去,遗憾地看着萧寒。
“他找到了某种方法,可以协助病人的意识进入到时间隧道之中,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生轨迹。”萧寒盯着画面上的芊芊,紧紧捏住里沈默怀的笔记。
“你的意思是,生命其实有不同的命运?”叶欣低着思索了一阵,问,“可是这根本是解释不通的事情。”
“沈默怀的解释是,每一个生命在世界上都不是惟一的,而是处在不同的时空,简单一点来说,在世界上还可能有另外一个你,你无法获知这一点,是因为你只能感知你所在的时空。”萧寒努力厘清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或许宇宙是由许多的复合空间构成,但是我们对此都不得而知,对于我们,现实只有一种。”
“聂风坚持说自己在最后所写的小说都不是现实的发生,却又是真实的记录,其实是指他在死亡前看到了另一个时空所发生的事情,”叶欣缓慢地摇着头,“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切仅仅是沈默怀的猜测,也许所谓病人从时间裂缝中获取的信息,仅仅是他们的幻觉罢了。”萧寒拿起沈默怀的笔记,翻了一页之后看到更加潦草的笔迹。
目前在病人身上所产生的难以控制的效应和负面作用:
病人在时间裂缝中所捕捉到信息,有可能发生在另一个时空,也有可能发生在现实空间的未来,某些病人能够具有预知将来的能力,但这导致了时间概念的混淆,对于这些病人而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界限模糊,一切都是在此刻的所见。
病人的记忆被替换之后,无法融入现实的生活,产生很强的失落感和孤独感,抑郁症的表现更加明显。
因为记忆不能被完全替换,病人产生身份确认困难,自我意识加强的同时,更难以处理现实的人际关系。
病人接受了更为复杂的时间体系的信息,导致记忆的混乱并产生幻觉。
萧寒紧张地看着沈默怀的手记,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沈默怀原本是打算帮助那些濒临死亡并且能够接触时空信息的病人走出记忆的阴影,最终却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的试验品。
他之所以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因为有病人让他内疚,还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实验的危险性。
他知道只要自己活着,就会抵制不住诱惑,继续秘密地研究,要终止实验,只能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把十字架挂在路路的胸前,退后看着他,取笑他看起来象个神父。”芊芊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身体,双手突然紧紧抓住了扶手。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沈默怀压低了声音问。
“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我和路路紧张地转了过去。我看了一眼茶几的钥匙,忽然意识到母亲正站在外面。”
“你母亲不允许你谈恋爱。你感到非常害怕。你不能让她看到路路在房间里。”沈默怀说。
“我犹豫了一下,想到母亲从来就不会走到阳台上去。我把路路推到了阳台上,告诉他从窗户爬出去。路路拉开窗户,朝外看了看说要爬下去很容易。门铃更急促地响起来。路路翻到窗户外,踩着窗户下的凹陷,向楼道的外墙移动过去。我关上窗户,走去开门,看到了母亲。她怀疑地看了我一阵,走进客厅,目光四处巡视着。”
“为什么芊芊在被你催眠的时候,说的不完全一样?”叶欣惊诧地转过去,看到萧寒的脸上亦同样写着震惊。
萧寒盯着电视画面,迅速在脑中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忽然间醒悟过来,“芊芊没有被我催眠。”
“你说什么?”叶欣迟疑地问,“如果不是在催眠的时候记忆被唤醒,她怎么会想起自己和路路之间的关系,又怎么知道路路摔下楼的事实。”
“昨天早上我把录音笔留在芊芊家了,里面有文丽和我的对话,芊芊一定是提前听过了。她根据从录音笔里得到信息编造了记忆,再假装被我催眠。”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叶欣费解地看着屏幕。
“她想要摆脱我们,”萧寒盯着电视柜上的另一盒录像带,“这样我们便不能阻扰她了。”
“阻扰她做什么呢?”叶欣急切地问。
萧寒拿起记录芊芊的第二卷录像带,看了几秒钟后说,“我想答案就在这卷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