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细雨密集地落下来,打在萧寒的黑色风衣上,迅速浸透进羊毛的面料里。萧寒伸手理了理已经湿透的头发,手指感受到一阵冰凉。
红色的法拉利从街的尽头转过来,在人行横道前慢慢停下来。
行人匆匆地走过车前,叶欣的视线沿着街边扫了一阵,落在萧寒孤立的身影上。
萧寒转过头来,远远地注视着她。
叶欣知道他看不清自己,却感觉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人群走她的眼前过去,叶欣踩了油门加速。汽车行驶了十几秒,停在了萧寒的身前。
他们隔着玻璃对视了一下。萧寒拉开车门,钻进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欣。
“佳佳下午就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了。”叶欣发动汽车,缓慢地行驶在商业街上。
“或许过了今天,许多人的命运都会不一样。”萧寒看着街边五颜六色的招牌,努力让自己笑了笑。
“你是说芊芊和佳佳?”叶欣加速,开出了南京路。
“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萧寒低声说。
“什么?”
“其实我并没有爱上晓辉,”萧寒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或许是对她的治疗失控了,我不愿面对失败的打击,所以捏造了跟病人陷入恋情这样的事情。”
“是吗?”叶欣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即便是这样,你也没有因为就好过。”
“可我也让她承担了我的过失,这样我便不必选择自杀,而仅仅是在伤痛里回忆。”
“你确定是这样吗?”叶欣说,“我们对事件常常能记得很清晰,但是伸出其中的情绪状态,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记忆里褪色。”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解释,”萧寒苦笑着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算是合格的心理医生。”
“可是你帮芊芊走出了心理阴影。”
“目前仅仅是帮助她找到了心理阴影的根源,以后的事情,我根本就无能为力。”
“为什么这么想?”
“我今天才想明白,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首先要是一个快乐的人。”
“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叶欣关切地看了他一阵,说,“其实快乐或者忧伤,根本只是自己的选择。”
“也许吧。”萧寒低声说,声音里流露着淡淡的感伤。
叶欣紧捏了一下方向盘,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们彼此沉默了下去。一条条街道在他们的视线里迅速消失,汽车很快驶到了沈默怀心理诊所所在的街道。
叶欣把车开进办公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跟着萧寒走进了电梯。
“你决定好了,要把诊所搬到这里来?”叶欣走出电梯,从手袋里掏出了钥匙。
“也许你说的对,”萧寒盯着门上的“沈默怀心理医师”几个字,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叶欣转动钥匙推开了门。他们走进阴暗的房间中间,环视了一下四周。
“要不要把这里的家具都换掉?”叶欣边说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房间显得明亮了一些。
萧寒思考着叶欣的问题,走进沈默怀的办公区,拉开了百叶窗,转身坐在了医师的座位上。
上次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时,曾出于竞争的心理,暗下决心要治好芊芊的病。
而现在,当他的确比沈默怀做得更加出色时,心里却有说不出情绪,些许的欣慰之外,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感伤。
叶欣走到电视柜前,按下了开关,一出广告跳到了屏幕上。她拿起遥控器,转了几个台后,停在城市新闻频道。
电视上放映着人们迎接圣诞的热闹景象。叶欣退后几步,看了一阵后把遥控器放在办公桌上,转身看了看萧寒,留意到他正出神地盯着电视屏幕。
画面切到医院治疗中心的接待室,许多的记者正围着医院的负责人提关于佳佳手术的问题。
电视画外音:北京时间13点16分,佳佳的心脏移植手术开始进行,记者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现场的所有人都关注着佳佳的安危,希望她可以顺利地度过今年的平安夜,获得健康的人生。
叶欣盯着电视看了看,又转身看了看身后,感到有什么东西干扰着她,再观察了一阵,才明白是书柜跟电视放得太近了,让人看着有些别扭。
“你看着不觉得不舒服吗?”叶欣指了指书柜,问萧寒。
“什么?”萧寒盯着电视,似乎没有听明白她的话。
“书柜放的地方太不对了。”叶欣指了指身后,说,“这边空出这么多地方,干嘛跟电视挤在一起。”
萧寒顺着叶欣示意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说,“是有些不对劲。”
叶欣走到书柜前,抓住边缘用力拖了拖。书柜面前向前移动了一点。萧寒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抓住书柜后面,跟着她一起用力,把书柜拉了出来。
一个扁平低矮的铁柜出现他们眼前。
他们楞了一下,转过去看到书柜的背后被开了一个四方的洞。
萧寒走到书柜前,拉开下面的门,拿出几本书以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铁柜的厚度只相当于书柜的一半,书柜贴着墙放着,刚好挡住了铁箱,只要拿走书柜下的书便可以打开铁柜的门。
沈默怀将铁柜放在如此隐秘的地方,其中显然是存放着一些秘密。
萧寒转身看了看墙上闭路线所留下的痕迹,又看了看电视柜,忽然明白,沈默怀的录像带就放在铁柜里面。
叶欣掏出诊所的钥匙,找到最小的一把,插进了铁柜的锁孔。
她拉开门,看到了一排排录像带。最上层的录像带上面,平放着摺叠着打印纸。铁柜下层靠边放着一个小型数码录像机。
萧寒走到她身旁蹲下去,看到录像带上贴着即时贴,写着一个个代码。
“找一下芊芊病例记录上的序列号。”萧寒抽出那叠打印纸,手指滑过录像带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