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芊芊靠在路路的胸前,脸上牵引着幸福的微笑。路路揽住她的肩,拉了拉她的身体,让她紧紧贴近了自己。
他们盯着摆在不远处的数码相机。自动拍摄的指示灯富有节拍的闪烁着,闪光灯突然亮了起来。
芊芊抓紧路路的手,他们向对方靠得更近了一些。
相机快门开启又关闭,时间的那一点被定格,快乐的画面被永远地留存。
芊芊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路路的脸,感到有一丝阴郁的雾气正在照片上弥漫。
她的手指在路路的笑容之间轻轻颤抖,冰凉的寒意从指尖一缕缕浸入,带着悔恨和哀怨侵袭着她的身体。
汽车在灰白的马路上奔跑,一排排圣诞和新年的广告牌迅速地从头顶上划过。芊芊把照片捏在手中,靠在车门上,看出窗外,一次次在拥挤的拥挤的人群里捕捉着路路和她的身影。
他们依偎在一起,手和手紧扣着,走在人群里,慢慢穿过大街小巷。
“离平安夜还有很长的时间,可是我们早已便开始期待。”芊芊伸出手,在布满雾气的玻璃上画出一道弧线,接着说,“路路说想在平安夜那天晚上带我去教堂。他说我们会和虔诚的信徒一起,等待耶稣赐福人间。”
叶欣平静地握着方向盘,盯着后视镜看了看后座上的芊芊,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揪心。
“他什么都没做错,仅仅是因为我,便被我无辜地伤害。”芊芊低下头,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可即便是这样,我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每个人都会犯错,”萧寒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去看了看芊芊苍白的面容说,“太过纠结于过去,倒不如选择重新开始。如果是有太多的负累,我们怎么能够面对别我们伤害的人,又怎么能弥补我们的过去?”
“我做过那样残酷的事,真地还有希望弥补吗?”芊芊转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无助。
她紧紧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双手交叉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眼泪一缕缕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出来,她的身体哀痛地颤抖着。
萧寒伸手进风衣的内袋,捏了捏放在那里的戒指盒,说,“你曾经深深爱过他,后来却因为内疚而将这段爱深埋了。我想你要重新开始一切,首先是要唤醒对路路的那段感情,而不仅仅是乞求他的原谅。”
叶欣转动着方向盘。小车在马路上缓缓转了个弯。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萧寒。
芊芊转向窗外,忧郁地看着漠然后退的街道,眼泪再次从脸颊上滑落。
萧寒在心里叹了口气,汽车转进了商业街。
街道上移动着匆忙的人流,商店里隐约传来节奏激烈的音乐,汽车里的安静让人感到有些窒息。叶欣打开收音机,悠扬的小提琴声传了出来。新闻播报员木纳地说:今明两天将会出现持续的小雨,气温会进一步降低。
萧寒擦了擦玻璃窗上的水汽,侧着身体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感觉天色正变得越来越低沉阴郁。
“你有没有看到过那场雨?”萧寒转过去,看着芊芊问。
“就象上次一样,”他又刻意地笑了笑说,“你提前看到了一场雨中的情景。”
“什么?”芊芊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萧寒楞了一下,诧异地注视着芊芊了许久,心里无端地生出疑云。汽车慢慢转进了小街,在美工店的门口停下来。
“你就在车上等着吧,”萧寒靠上次对叶欣说,“我带芊芊去找路路。”
叶欣点了点头。萧寒推开车门,站到人行道上。芊芊从另一边下车,走到萧寒身边,注视着美工店的招牌。
“我们进去吧。”萧寒看着芊芊说。芊芊点了点头,从泥红色的地板砖的人行道上走过,慢慢走上了美工店门前的阶梯。
“你们找路路?”红头发的少年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看着萧寒问。
“他现在不在?”萧寒环顾了一下四周。
“现在不在,将来也不会在了。”红头发俯身从柜台里取出两支烟,递了一只给萧寒,说,“他已经辞职了。”
“什么?”萧寒盯着雪白的香烟看了几秒,摆了摆了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红头发划了跟火柴,点燃了香烟,“昨天早上他一直坐在屋顶上,莫名其妙地盯着天空发了很久呆,今早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萧寒问。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你们会来找他。”红头发转过身,从柜台后的架子上拿出一本东西,放在了萧寒面前,说,“他走之前留下了这个。”
萧寒拿起面前卡通封面的日记本,想起前天曾在阁楼见过,其中全是路路写给芊芊的信件。
“他知道我们要来?”萧寒疑惑地问。
“我也不清楚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过很明显,你不出现他也不会走了。”红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天花板吐出一口浓烟,接着说,“他把这个东西给我,又给我看了你的名片,我想他是要我把它交给你。”
红头发说完盯着芊芊看了一眼,嘴角掠过一丝复杂的微笑。萧寒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明白他其实已经看过路路的日记。
萧寒合上日记本,带着芊芊走出了美工店。他们在石阶下停下来,萧寒把日记本递到芊芊的面前,说,“我想他是想要你留着这本日记。”
“他知道在你给我治疗以前,我忘记了许多事情,所以才把这本日记留给我。他希望我能回忆起我跟他的过去。”芊芊缓慢地翻动着一页页书信说。
萧寒漠然的点了点头,转身看着车里的叶欣,心里生出一丝漂移不定的疑虑与不安。
如果芊芊猜测没错,那么路路便已经原谅了她,可是,事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受过伤害的人在实施报复的时候,通常都会让报复的对象体会自己所承受过的伤痛。
如此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将仇恨诉诸暴力,同时也使报复所带来的快感得到加强。
萧寒看着显得有些湿润的路面,思索了一阵决定不把自己的怀疑告诉给芊芊。
芊芊的推测也有很大的可能性,而且这样的推断对于芊芊的心理疗伤也有更加积极的意义。
“他还会回来。”芊芊看着日记本上最后的一页的文字,“他在这里说,一定会找到我。”
“你打算怎么做?”萧寒转过去看着芊芊,低声问。
“我会和他在一起,”芊芊合上路路的信,说,“我们会重新回到学校,和别人一样的交往,和别人一样的活下去。我会和他走回到过去,快乐地走下去。”
萧寒看着芊芊身后的天空,漠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