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窗户上盖着薄薄的窗帘,房间里颇有些阴暗。叶欣坐在办公桌的后面,靠在椅子上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四十多岁,衣着朴素整齐,头发却很蓬乱,加上两三天没有清理的胡茬,看上去略有些消沉。
“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我生病的时候,她可以细心地照顾,等到我病好了却又要离开我。”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呼吸声听上去很沉重。
“她对你做的一切,或许是出于女人的天性。每个女人都会有母性,所以性格里有关心、体贴和照顾的因素。而你们之前又有过一段若即若离的关系,所以她不想在你最需要别人的时候离开你。”叶欣说。
“她说过她不想离开我。”男人期待地看着叶欣。
“你也知道她是有丈夫的,这么做其实很无谓。”
“她爱的人是我。她对丈夫,只剩下了义务。”
“可是现实是,她要回到丈夫身边。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迟早都要接受。”
“我没有想到,就连尝试了自杀,也不能令她回头。”
“你一开始就把逻辑搞错了。她离开你,才是回头。”
“可是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爱情不是单纯的付出,更不是单纯一方的付出,”叶欣说,“或许你该想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自杀。”
“我不知道。”男人慢慢地摇头。
“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你想用极端的方式,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回到你身边;第二:你企图通过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痛苦;第三:你痛恨她离开,想通过自杀的方式让她永远记住你,永远为自己的选择而内疚。”
男人困惑地看了看叶欣,低下头沉思着。
“我想你需要时间想想。”叶欣说。
男人点了点头,站起来,说,“我会再来的。”叶欣送他出去,走到会客间便看见正读着一本书的萧寒。男人看了看萧寒和叶欣,木纳地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不是说好了你去餐厅定位的吗?怎么会来这里?”叶欣问。
“我看时间还早,所以过来看看你。”萧寒把书合起来,放在了茶几上。
“想做物理学家了?”叶欣拿起书,看了一眼标题《时间简史》,又放了下去。
“想也做不了。这些所谓的通俗读物,根本就不是给俗人看的。”萧寒靠在沙发背上,一双脚放到了茶几上。
“看不懂还要买来看。”叶欣问。
“我看沈默怀和聂风都读过类似的书,好奇他们想要知道什么。”
“你找过聂风了?”叶欣困惑地看着他。
“你还不知道?他去世了。”萧寒说。
“去世?”叶欣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深夜,自杀。我去他家看过了,知道我有什么发现?”
“什么?”
“聂风其实是沈默怀的病人。”
“是吗?”
“我问聂风的太太。她说聂风去找过几次沈默怀。”
“也许他们只是朋友。”
“聂风在死之前,曾经跟他女儿讲过,说自己看见了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事。他还说,在他死的那一天,会有一场大火。”
“今天有火灾吗?”叶欣问。
“我想那只是他的幻觉罢了,典型的强迫性妄想症。而且,我发现聂风除了找心理医生之外,还找过研究佛法的人。我想他生前一定有许多困惑。”
“你是说你今天一天都跑去调查聂风的死了?”叶欣盯着他问。
“我原本怀疑他的死和沈默怀的去世之间会有某种联系,所以就去看看。现在只能说,沈默怀去世了让他失去了某种依靠,自己的问题得不到解答,所以选择了自杀。”
“可是我们跟文丽说好的,今天早上你要去找芊芊。”叶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萧寒突然记起来,早上叶欣给他打电话时还提醒过他。
他突地站起来,疑惑地看着叶欣。
为什么会忘记更重要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自觉没有办法找到状况的症结所在,所以无意识地逃避?
“我早就叫你随身带着日程安排,你怎么这么大意。”叶欣颇有些不快地掏出手机,查找文丽家的电话。
门被推开了,芊芊出现在他们面前。
“芊芊?”叶欣合上手机翻盖,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你们为什么跟踪我?”芊芊平静地看着他们。
叶欣楞了一下,走过芊芊去关上了门,说,“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去过医院,看到了你们的名字。”
“什么?”叶欣困惑地问,随即想起来,她昨天曾给弃婴佳佳捐助,在捐款登记表上签了名。
原本叶欣说不需要让人知道,但是医院坚持要捐款人留下姓名,以备相关机构核查捐款数额。
如果梁芊芊看到了她的姓名,那么毫无疑问,她也去给佳佳捐过钱。
“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你的情况。”萧寒说。
“你们帮不了我,”芊芊咬了咬嘴唇说,“太迟了。”
“什么太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欣问。
芊芊摇了摇头,说,“没有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萧寒站起来,走到她眼前,“我是很专业的医生。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帮到你。”
芊芊沉默地看了他一阵,低下了头,说,“什么也不会改变。”
“为什么你要去看佳佳?”叶欣问。
“你们不会明白。”芊芊走到茶几旁,把肩上的挎包扔到沙发上。
“你为什么要帮佳佳?”叶欣追问到。
“她很危险。”
“但是你知道还有希望对不对?所以你才要帮她。我们对你也有希望,为什么你要对抗我们的希望?”萧寒漠然地看着她。
“很多时候希望都会落空,”芊芊在沙发上坐下去,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她将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