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汽车钻进一条空荡荡的马路。
马路两边是灰色的筒子楼,完全是相同的结构,让人的眼睛一阵阵感到疲惫。
“去年这里还有个花园广场,现在也被承建商买去修建了公寓楼。”文丽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窗外。
车窗外倒退着一条条公寓楼出售的广告,令人望而生畏的价格上方写着醒目的广告词:心动优惠。
汽车在路边停下来,文丽从倒后镜里看了看萧寒和芊芊,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芊芊跟着推开门下车,走上行人道边上的台阶,转过来注视着母亲和萧寒。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文丽抬头看了看路边的公寓楼,转过来看着萧寒。
“所有抑郁病患者的心理状态都跟过去有关,我需要找出让她困扰的记忆。”萧寒说。
“为什么沈医生只需要在办公室跟她谈就可以了?”文丽怀疑地看着他。
“沈医生并没有使她的情况好转。”萧寒努力让自己笑了笑,目光落在地板砖的纹理之间。
“也许你有更好的方法。”文丽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芊芊。
“对了,”萧寒问道,“去年9月底,芊芊在学校请了两天假,你知道她那两天去了哪里吗?”
文丽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
“你在9月27日晚打电话给她当时的班主任,说芊芊失踪了,你不记得后来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我想不起来,这跟芊芊的病有关系吗?”文丽转过来,盯着萧寒问。
“我还不知道,”萧寒回头看了看芊芊,说,“我需要帮她找出抑郁和幻觉的根源。”
芊芊站在大厅的玻璃门后,脸贴在玻璃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文丽坐进小车,拉上门后紧接着又推开了,期待地看着萧寒说,“完了以后麻烦你带她逛逛街什么的,我不想她一个人在家。”
萧寒点了点头,帮她关上门。汽车开到路的尽头,掉转了头跑在街的另一边。
“我们上去吧。”萧寒走进公寓楼的大厅,注视着芊芊说。
芊芊在玻璃上哈了口气,手指在薄薄的水气上画了一道弧线。
“为什么要来这里?”她转过去问。
“我想你知道。”萧寒走到电梯前,伸手按下按钮。
芊芊盯着他的背影,走到了电梯前。滑动门打开,他们走进去,芊芊按下了3楼的按键。
滑动门再次打开,芊芊走在前面,在过道里按住了一家住户的门铃。
50分钟前文丽给住户打了电话,女主人说很乐意帮忙。
“请进来吧。”女主人拉开防盗门,让到了一边。
萧寒看着豪华干净的地板砖,楞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要脱下鞋。
“直接进来就可以了。”女主人说。
萧寒跟着芊芊走进房间,目光扫了扫淡淡的暖色的墙壁,转过去看到芊芊正盯着电视机上方的一副油画。
油画描绘着海上日落的景象,色彩浓烈得象是要流溢出来。
“你们搬家时留下来的,我觉得不错就一直保留着。”女主人放下水果拼盘,微笑看着芊芊。
芊芊转过身,目光在客厅里搜索着。
她慢慢走进两间卧室和书房,参观了下又退出来,背靠着墙审视萧寒。
“你在这里住了快10年,不想要多看看?”萧寒走近她,用余光扫了扫几个房间。
芊芊漠然地摇了摇头。
萧寒回过头,环视了一阵客厅,目光落在对面的玻璃门上。
玻璃门向外连着阳台,结构跟文丽现在家的一样。
阳台同样是封闭式,装着蓝色的玻璃窗。
萧寒走进阳台,推开了玻璃向下看了看。
窗户是向内凹的,所以外面的窗台凸了出去,下面跟室内地板高度相同的地方有一条凹进去的线条。
一个人若是抓住窗台,再踩着那条凹线,便可以趴在阳台外。
阳台过去是楼道的外墙,上面有不规则的镂空图案。
萧寒想了想刚才在街上看到公寓楼的样子,记起来从街上看上去,楼道外墙的镂空部分刚好组成了三根成s型线条。
他想象着一个人影慢慢地爬上楼来,目光沿着镂空的线条向上滑动,又顺在窗户下的凹陷移到了窗户的边缘。
虽然看上去从一楼爬到三楼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是对于臂力和握力都很强的人,却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萧寒退回到客厅里,走到女主人身边,小声说道,“能让我们单独待会吗?”
女人点了点头,冲着芊芊笑了笑,走进主卧室关上了门。
芊芊双手抱在胸前,一语不发地看着萧寒。
“你说看到阳台的窗户上有个人影,是不是发生在这里?”萧寒靠在玻璃隔门上,转身又看看了外面。
虽然他一直都相信芊芊所见的人影是幻觉,但刚刚所见到阳台外的结构又让他怀疑,或许有人曾爬到了阳台的窗户外,刚好让芊芊看见,在日后让她产生了恐惧心理。
芊芊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客厅中间看着萧寒。
“你说过阳台上有个人影,在你的画中还出现过。”萧寒走到芊芊身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芊芊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抚摸着阳台上的玻璃,似乎进入了某段记忆。
“她从来不到阳台上来。”芊芊低声说,象在自言自语。
“你在说谁?”萧寒问。
“每天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你不记得了?”芊芊转了过来。
萧寒楞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你母亲?”
他刚刚以为芊芊在说某个幻觉所见的人,却没有想到她正清醒地处在此时此刻。
“还会有谁?”芊芊反问道。
“她从来就不到阳台上去?”
“她很害怕。”
“你在说什么?”萧寒走进阳台,疑惑地看着芊芊。
“你还记得我们前天去过的寓所吗?那个时候母亲常常站在阳台上等他回来。”
“他?你是说你父亲?”
“他经常很晚回来,母亲就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街道。”
“你刚刚说她从来就不到阳台上来。”
“我说的在我们搬到这里以后。”芊芊低下头,看着萧寒的脚下的地板,接着说,“在这之前,我常常在客厅里,看着阳台上母亲的背影。”
“那是你很小的时候,你还能记得?”
“我想是的。”
“可是前天你却什么也没有说。”萧寒有些惊异地看着她。
“你认为我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吗?”芊芊抬起头来,眼神里流露着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