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公车上挤满了人,萧寒站在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身后,伸手拉直了衣领。
街上行驶着许多车辆,汽车艰难地慢慢前行着。
萧寒不时侧过身去看站在后门旁边的少年,引来高个男人极不耐烦的眼神。
汽车到了一站,车门哐的一声弹开。前门挤上来许多人,车里发生了一阵骚动,许多人烦躁地抱怨着。车后有人用力推开左右的身体,挤到后门,从人堆里挣扎着下车。
萧寒把用报纸遮住脸,谨慎地观察着少年。车门再次关上,汽车突然加速。少年向后倒去,身体撞在刚刚上车的一个少妇身上。
少妇慌张地伸出手,用力把少年推开,嘴里嘀咕了一句难听的话。少年伸手抓住车门旁边的钢柱,费力地站直了身体。
“你怎么回事?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少妇身边的中年男人冲少年吼了起来。
少年转过去,平静的看了看少妇和男人,随即又看出了窗外。
“我在说你呢。”男人走近少年,猛地推了他一掌。少年拉着钢管站稳,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男人。男人笑了笑,扭头看了看窗外,突然转过来扇了少年一耳光。
少年捏了捏拳头,伸出手去,却只是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少妇赶紧走过去,拉住了男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少妇的劝解更加鼓动了男人的英雄气概,他伸出手用力拍着少年的头,说,“看着我做什么,怪物?”
少年低下头,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美工刀,用拇指推出了几截刀片。
有人叫了起来,周围的人迅速让开,只剩下男人和那个女人还在少年的跟前。
男人显然没有被少年的举动吓到,伸出手又重重地扇了对方一耳光。
“你想怎么样?捅我?”男人轻描淡写地说,故意让声音显得沙哑低沉。
少年把左手的袖子向上拉了拉,把刀放在手掌上,慢慢划出一道伤口。
伤口很深,血几乎是喷出来的,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流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冷漠的气氛。
男人咧了咧嘴,向后退了两歩,说,“原来真是怪物。”
汽车到站。少年冷漠地看了一眼男人,走下了车。
站台对面的音响店里播放着dj版的摇滚乐,节奏强劲的音乐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
少年掏出一条手巾裹住仍在流血的手掌,走在铺着红色地板砖的人行道上,拖着退却行走得很快。萧寒掏出一支烟,放在嘴上咬着,跟着他转进了一条僻静的街道。
街道两边是各种文化工作室和电脑售后服务中心。行人不多,寒风一阵阵刮起,卷着干枯的树叶从空中飘落。
少年在街角的一家美工店前停了停,慢慢走了进去。
萧寒走到美工店旁边的报摊,拿起一份杂志翻阅着。
不久少年拧着两个垃圾袋走出来,身影在街角处消失。萧寒放下手中的杂志,迅速跑到街角,转过去看到是条行人不多的马路。
少年走到路边的垃圾箱前,掀开盖子把垃圾袋扔进去,转身往回走。
萧寒吐掉一直咬在牙齿上却没有点的香烟,径直走过去,拦住了少年。
“让我看看你的手。”萧寒说。
少年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萧寒再次挡在了少年的面前。
少年注视着他,目光里流露着一丝疑问。
“几天前你在巴士车上跟在我后面下车,后来又乘出租车跟着我,刚才又跟在我身后进了教堂,你想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萧寒低下身体,靠近了少年的脸。
少年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一只手伸进了口袋。
“你这样对我不起作用,我从来都只是怕自己,不怕别人。”萧寒摇了摇头,盯着少年的手。
少年掏出一支烟,慢慢地放在了嘴边。
萧寒笑了笑,掏出打火机,替他点上了。
“怎么弄的?”萧寒问,指了指少年的脸。
少年低着头,深吸了一口烟后伸手要推开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跟着我?”萧寒追问道。
“你要做什么?”一个染着红头发的青年从转角处走过来,站到了少年的身旁。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在和朋友聊天。”萧寒掏出一支烟,递给了红头发。
“你不是他朋友。”红头发接过烟,看了一眼牌子后放到嘴上,摸出打火机点上了。
“老板找你呢。”红头发对少年说。少年盯着萧寒看了一眼,走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朋友。”萧寒问。
“他根本没有朋友,也没办法跟你聊天,你想要做什么?”红头发不屑地看着萧寒说。
“他是哑巴?”萧寒惊讶地看着对方问。
红头发点了点,吸了两口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萧寒问。
“这倒不知道。他来这里就是这样。”红头发说。
“他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萧寒问。
“也就三个月前。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从他身上可捞不着什么好处。”
“只是好奇。”萧寒掏出名片,递给了红头发。
“心理医生。”红头发咧了咧嘴,打量了一阵萧寒,收起了名片。
“我对心理学也有点感兴趣。”他接着说道,“我最近研究催眠来着,你说我能不能让我喜欢的女孩子也喜欢我?”
“我想用催眠的方式比较困难。他叫什么名字?”萧寒问。
“我们都叫他刀疤,看他那样子,估计是在道上混过,被人给废了。”红头发说完咧嘴笑了笑。
“我是问他真名叫什么?”萧寒严肃地看着他说。
“陆有路。刚才开玩笑的,我们都叫他路路。他虽然不能说话,但人挺好的。”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萧寒问。
“晚上就住在店里,听老板说他无家可归。”
“他没有亲人?”
“父母离异,只有个奶奶,在养老院。”
“哪家养老院?”
“静安区的仁和敬老院。怎么?你想帮他?”
“麻烦你把这个给他。”萧寒又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你让他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你觉得他心理有问题?”红头发挑了挑眉毛,“不会是精神分裂吧?别哪天爆发了,一把火把我们几个都烧死了。”
萧寒觉得红头发的玩笑有些过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给他是没问题,”红头发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他怎么给你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