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本章免费)
阳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射进来,在幽暗的空间里形成一道亮光,把房间分成了亮一些和暗一些的两部分。细小的灰尘在那道亮光里飞舞着,空气里弥散着秽浊的气味。
房门的把手旋转起来,一阵吱呀声传出,萧寒走进空空的会客室,皱了皱眉头走进空空的会客室。叶欣在他身后取下停业的牌子,走去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午后的阳光照进房间,阴湿的感觉一下子少了许多。
萧寒宽大的沙发上半躺下去,伸出手指抹了抹茶几。因为停业两天的缘故,玻璃台面上积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尘,被他的手指划过后留下几道痕迹。
叶欣去洗手间找来抹布,从玻璃墙外看了看萧寒的专用办公室。她走了进去,不多时又出来,逐一地擦拭会客室房间里的家具。萧寒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阵,去找来拖把拖地。办公室和会客室渐渐变得干净。
一阵阵风从窗户吹进来,灰层的气味很快被带走。叶欣拿出空气清新剂在会客室喷洒里一阵,房间里开始飘逸着淡淡的青柠气味。
“今天也没有其他病人,为什么不直接去文丽家。”叶欣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调到了去湿模式。
“想知道在不同的环境下,她的行为方式是否会有所不同。”萧寒看了看表。时间是下午2点17分,跟文丽约好的时间是两点一刻。
如果是约在了2点15分,文丽自然会准时到,但两点一刻却给人模糊的感觉,迟到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真对不起,发生了些事情,所以迟到了。”几分钟后文丽带着女儿进来,尴尬地说。
“发生了些事情?”叶欣注视着她。
“也没有什么了。”文丽稍微转了转头,看了看芊芊。
芊芊的头发系在了脑后,穿了条宽大的牛仔裤和厚绒布套头衫,脚下蹬着帆布运动鞋,象刚刚做完运动的样子,只是面色依然显得苍白没有生气,目光惊慌不定地闪动着。
萧寒观察了一阵芊芊,转过去对叶欣说,"我跟梁太太进去办理登记手续,你陪芊芊聊一会。”
叶欣看了看他,明白他是有话要单独问文丽,因为通常是由自己来做客户登记。
她拿出客户就诊的登记表交给萧寒,示意芊芊在沙发上坐下去。萧寒领着文丽进了办公室,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麻烦把这张表填一下。”萧寒把登记表和钢笔递给她。文丽看了一眼,填了起来。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寒问。
“下午要出门的时候,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敲了好久门她也不开,不得已才拿了备用钥匙打开了门。”文丽说完叹了口气,眉头皱了皱,牵头着额头的纹路。
“她在房间里做什么?”萧寒问。
“我走进房间,看到房间里被翻得很乱,却不见她,找了一阵才发现她躲在床底下。”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躲起来?”
“她盯着我,象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也许又看到了幻觉。”萧寒靠在椅背上,摇了摇椅子,看着天花板想象着芊芊把房间翻得很乱的样子。
“她童年的时候,你或你先生有没有打过她?”他问。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先生很宠爱她。”
萧寒转动椅子,目光落在文丽的紧扣在一起的双手上。
如果文丽的丈夫很宠爱芊芊,为什么会离开她们母女?
文丽填好了登记表,放到桌上,推到萧寒的面前。萧寒看到病人亲属那一栏只有她自己的情况,意识到是否要写下失踪丈夫的名字,对于她也是很困扰的事。
他拿起笔,很随意地问道,“梁先生的全名叫什么?”
“梁柏坚。”
萧寒点点头,想问梁柏坚的年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梁伯坚的生日。文丽看了看他,拿过登记表,写下了丈夫的信息交给他。
他跟文丽又聊了一些芊芊的情况,发现在过去的半年里,母女俩的感情发生了些变化。
母亲在女儿的眼中渐渐变得有些陌生,而母亲对女儿的关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有些草率。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画速写的?”萧寒问。
“很早就学过画画了,”文丽说,“不过以前不怎么画,两个月前突然就成天拿着画板。”
萧寒点了点头,心想或许是沈默怀叫她选择合适的方式记录自己的所见。
文丽离开办公室后,芊芊紧接着走了进来,隔着卓子和萧寒面对面的坐下。
萧寒掏出录音笔,当着芊芊的面按下录音键,放到了办公桌上。
芊芊拿起录音笔,发呆地看了一阵又昂起头看了看天花板的几个角落。
天花板和墙壁喷着浅色的油漆,除了紧贴着墙的顶灯和壁灯,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你找什么?”萧寒问?
芊芊摇了摇头,从地上拿起帆布挎包,掏出速写本,翻开后又找出笔。她飞快地划几笔,紧接着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伸手挡住了明亮的阳光。
萧寒站起来,转身拉上了百叶窗。
“那个人在房间里找过你?”萧寒问。
“什么?”芊芊迅速地在纸上画着线条。
“那个窗户上的人影,或则在大街上跟踪过你的人,是不是今天进了你的房间,所以你才躲藏起来?”
“没有。”
“为什么要躲到床下”
“怕他会回来。”
“他?他是谁?谁会回来?”
“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芊芊抬起头,看了一阵萧寒又低下头继续画着。
“不会相信什么?”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以为我看到的是幻觉。”
“房间里除了你和母亲外,并没有第三个人。阳台的上没有人影,也没有谁会回来。”
萧寒向前靠了靠,仔细观察着芊芊的表情。
他刚刚加重了那句“没有谁要回来”,想知道芊芊是否会由此想到父亲。
如果那个会回来并且让芊芊感到惧怕的人是她的父亲,那么“童年的阴影”导致幻觉的理论便可以成立了。
但如果事情如此简单,沈默怀又怎么会帮不到芊芊?
芊芊低着头,始终是面无表情,手指继续飞速地画着。
“你还记得父亲的样子吗?”萧寒问。
芊芊停住笔,看着萧寒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表情里充满了困惑。
“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萧寒紧盯着她的眼睛问。
芊芊忽然紧紧抓住了铅笔,目光呆滞地看着画纸。
“能说一件关于父亲的事吗?”萧寒仔细观察着芊芊的变化。
芊芊咬了咬下嘴唇,身体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着。
“你害怕的那个人,是你父亲?”萧寒压低了身体靠近她。
铅笔在芊芊的手中折断。她突然捂住了耳朵,瞳孔张大,嘴里急促地呼吸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萧寒向后靠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芊芊。
她上次提到婴儿时也是这样的反应。
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萧寒走去热水器前,倒了杯热水递给芊芊。芊芊接过去,仔细看了看杯子,喝了一口后象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扬手把杯子向墙角扔去。
杯子撞在墙上,发成清脆的声音,裂成了碎片落在地上。
文丽推开门,冲了过来,看到碎玻璃片后紧张抓住了芊芊的手。
“有时候是这样,”文丽说,“见到热水杯就害怕,上个月还在砸玻璃杯时还割伤了手。”
萧寒转过去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叶欣。叶欣拉了拉文丽的肩膀,带着她离开办公室。萧寒绕过办公桌,走到芊芊面前低下身去。
“你怕婴儿喝太烫的水?怕听到她一直哭?”萧寒问。
芊芊盯着萧寒看了一阵,突然站起来退后了几步,双手不经意地松开,速写本掉到了地上。
萧寒走过去拾起来速写本,翻开后看到十字路口的一角,许多人站在一个商厦的广告牌下,大雨急速地下成了线条,一道闪电正从半空里掠过。
“你认识这些人?”萧寒指着画上的人问。
芊芊看着那副画,神情似乎在说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