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本章免费)
汽车穿过一条条街道,离开商业街后奔跑在豪华公寓楼之间。
萧寒看着街边的高楼,想起早上那个恶作剧的电话,联想到沈默怀的自杀,心里生出苦涩的滋味。
汽车转了一个弯,开了一阵遇到红灯停了下来。
“就在前面不远。”叶欣转过去看了看沉默的萧寒。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萧寒低声说道。
“什么?”叶欣问。
“医生总是医不自医,为什么他不找我?”
“如果是你,你会找另一个心理医生吗?”叶欣注视着她。
萧寒低下头沉默一下,转过来对她笑了笑。绿灯亮起来,汽车缓慢地开起来。萧寒再次看出窗外,目光忽然被一个身影捕捉。
那是他在车站所见的少年,刚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拖着一条退,缓慢地走在人行道上。
萧寒记起了他的脸,一半苍白而英俊,另一半扭曲而狰狞,象天使和恶魔的混合体。
汽车转进一个公寓楼旁的停车场。萧寒跟着叶欣下了车,从大厦后面走进大厅,乘电梯去17楼。叶欣刚一按公寓的门铃,女主人就打开了门。
“请进来吧。”女主人说完让到了一边。萧寒跟着叶欣进去,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
“实在不好意思,”女主人慌乱地放了两个茶杯在桌上,抱歉地看着叶欣说,“这么急把你们叫来,真是太打扰了。”
叶欣给萧寒和女主人相互做了介绍。萧寒得知女主人叫文丽,是高级时装设计师。女儿叫芊芊,清晨独自出去了很长时间,让母亲很着急。
“她出去多久了?”叶欣问。
“出去了5个多小时,已经回来了,”文丽说,“在房间里画画。她最近总是这样偷偷出去,我拿她没有办法,总担心她出事。”
“她多大了?”萧寒问道。
“17岁了。”文丽说。
“沈医生说过她有什么问题吗?”
“抑郁症,还有强迫性妄想症的征兆,”文丽忧郁地说,“她总说阳台上窗户外有个人影,还说听见婴儿的哭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搬进这个公寓以后就是这样了。”
“的确象是妄想症,”萧寒站起来,走进阳台看了看,又打开落地窗,朝下面看了看。
外面是巨大的玻璃墙,要想从楼底爬到17搂上来,是绝无可能的事。
“希望你可以帮到她,”文丽走到他身边说,“我不希望看到她进精神病院。”
萧寒关上窗户,转过来看看文丽,点了点头说,“我想见见她。”
他们回到客厅,文丽从客厅一旁的走道走去尽头,敲了敲女儿芊芊的卧室。许久也没有开门,她扭开把手,推开门进去。萧寒隐约听到她对女儿说了几句什么,不久看到母女一起走了出来。
芊芊是个清秀的女孩,从头到脚梳妆打扮得一丝不苟,除了游离的目光,一切看起来都跟其他的中学生没有两样。
文丽把叶欣和萧寒介绍给女儿。芊芊抬起头来,看着叶欣点了点头,转向萧寒时,目光里却突然充满了惊疑。
她注视着他,咬了咬下嘴唇,转身回到了卧室。
萧寒诧异地转过去看着文丽,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便跟着去了芊芊的房间。
芊芊拿出铅笔,在一个速写本上画着。萧寒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终于问道:“为什么要回避我?”
“我没有回避你,”芊芊说,手里还在不停地画着。
“你刚刚看到我就回到了这里。”萧寒掏出录音笔,按下了录音键。
“因为我知道你要跟进来。”芊芊平静地说,依然低着头画画。
“你有话要跟我讲?”萧寒说,心里为少女的洞察力感到吃惊。
“不是,”少女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讲。”
萧寒再次感到惊奇,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没必要的问题不必问了,”少女抬起头来看了他,“沈医生应该都问过了。”
萧寒仔细观察着少女的表情,感觉她说的每个语句都象是旁观者的陈述,几乎不带任何情绪色彩。
“你喜欢画画?”他问。
“你忘记了戴眼镜。”少女低着头,继续画着。
萧寒看了看窗外,问,“什么?”
“也忘记了剃掉胡须。”
萧寒摸了摸下巴,手指触摸到有些刺手的胡渣,想起的确是有两天没有刮胡须了。
“你喜欢独自出门?”他问。
“房间里太吵,婴儿老是哭泣。”
“房间里没有婴儿。”萧寒注视着少女。
“她总是吵个不停。”芊芊的手动得快了起来。
“你能告诉我它为什么吵吗?”
“她喝了太烫的水,哭个不停。”芊芊咬了咬嘴唇,神色里露出一丝慌张。
“谁让它喝的?”萧寒追问到。
芊芊停止了画画,用力握住了铅笔。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芊芊惊恐地看着萧寒,身体颤抖着,用力捏端了铅笔。
萧寒向后退了一步,安静地等待着。几分钟后芊芊从恐惧中走出来,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捏断的铅笔扔进了废纸篓。
“画完了吗?”萧寒问。
芊芊拿起速写本,翻转过来给他看。
画面的男人的确是萧寒,只是戴了副黑框的近视眼镜,下巴清理得很干净。
萧寒走进看了看,联系到少女初见他时的神情,怀疑她预想过他本来的样子,见到他本人后又将这种预想形象化了。
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她见到叶欣时表现得很正常,见到自己却有些异常。
“为什么你认为我是那样?我们以前见过吗?”
芊芊把速写本放到桌上,看了一眼后翻开了空白的一页。
“我能看看你的速写本吗?”萧寒问。
“下次吧。”芊芊说,“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知道我还会来?”萧寒疑惑地看着她。
芊芊抬起头看看他,又低下头的手在纸上重新画起来,握着铅笔的手迅速地动着。
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只有铅笔划着纸的沙沙声。
萧寒平静地看了一阵芊芊,慢慢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怎么样?”文丽从沙发上站起来,期待地看着他。
“有情绪紊乱的症状,而且会混淆一些事情。”萧寒坐下去,掏出记事本,用关键词写下对芊芊的印像。
“你能把她治好,对不对?”文丽急切地看着他。
“我想这需要时间。”叶欣说。
“我怕她会越来越严重,以前她只是说会见到窗户上有人影,现在又多了婴儿的吵闹声,有时还半夜起来躲在沙发后面。”
“你是说她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萧寒诧异起来。
经过沈默怀的治疗,病情怎么会越来越严重?
“她父亲呢?”萧寒问,随即看到叶欣眼神的变化。
“他走了。”文丽低声说。
“你说的走是指?”
“在芊芊七岁那年,他带芊芊去游乐场,扔下她独自走了。”
“听起来象失踪,警察有没有调查过?”
“完全没有他的踪迹,象从世界上突然消失了。”
“一个人若是要抛弃家庭,不会带着小孩去游乐场的。”
“那天他带芊芊离去时,回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想起来,其实当中就有着离别的意味。”
萧寒惊讶地看了看文丽,觉得她的描述似曾相识。
“难道他走的时候,芊芊没有紧跟着他?”
“他让芊芊坐在旋转木马上,自己离去了。”文丽的目光落在别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
“你们什么时候搬家的?”
“去年才搬过来,也就是芊芊开始产生幻觉的时候,我以为搬了家情况会好些,结果却更加严重,所以才找到了沈医生。”
萧寒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房间,心想那么芊芊的病情,跟环境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或许跟失踪的父亲有关。”他这么想着,在记事本上写下“父亲之失踪”。
“我工作很忙,抽不出太多的时间关心她,以后要多麻烦你了。”文丽从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到了萧寒的面前。
“我们只收初期阶段的费用。”叶欣说,“要不了这么多。”
“请你们一定帮帮她,”文丽担忧地说,“我真地感觉很无助”
萧寒看着她焦虑的神情,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芊芊好起来。
一年来他拒绝了许多病人,心理诊所的生意越来越冷清,若不是叶欣努力劝说他继续做下去,他原本都有了离开这个行业的打算,而现在,他似乎看到一个新的开始。
为何如此?芊芊有何特殊之处?他自己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