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本章免费)
巴士在路边停下来,萧寒跟着拥挤的人群上了车,艰难地走到车后,调整好位置后抓住了拉环。
汽车缓缓地开动起来,窗外的景物渐渐慢慢变得模糊。陌生的声音纷纷交谈起来,空气变得变得格外嘈杂。
萧寒木纳地盯住窗外,看着飞速而过的车辆。汽车不时又到站停下来,有人下车却有更多的人上车。他忍受着令人窒息的拥挤,许久之后终于看到了今业大厦顶层的大钟。
汽车停下来开了门,萧寒从许多的肩膀之间挤出去,跟在一个少女身后下车。
车站等候的人乱了起来,你推我攘地向车上挤。萧寒跨到站台上,整理了一下风衣,不经意地看到一张不寻常的脸。
那是一个17岁左右的少年,半边脸歪斜着,皮肤上凸起了几道伤疤,初看时颇让人感到惊恐。
少年从车上慢慢下来,从人群中挤过,身体摇晃着,艰难地拖着一条腿走上了人行道。
萧寒看了他一阵,转身走向金业商厦下面的星巴克。
他在吧台要了一杯拿铁,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外面来来去去地走过许多人,他的目光散落在人流之中,晓辉的身影不时浮现在眼前。
晓辉在吧台处买外带的咖啡,大杯的卡布其诺。
侍应生把封好的咖啡杯递到她手上,微笑着看了看她说,“谢谢。”
晓辉点点头,走到靠墙的壁柜前,撕开两袋糖包,揭开咖啡杯的塑料盖,把砂糖倒在了奶沫上面。她把咖啡杯举到鼻子前,深吸了一口气,吻到浓郁的气味后,又放到唇边仔细地喝了一口。
萧寒一直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晓辉,看着她略有些夸张的愉快举动,感觉到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犹豫了一阵,向她走了过去。
晓辉握着咖啡杯,转身想要离去,刚好撞在正走过来的萧寒身上。
咖啡杯从晓辉的手中脱落,白色的奶沫和褐色的咖啡倾倒出来,喷了两个人一身。
两个人的衣服都被咖啡染了一大片。
萧寒楞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盯着地上的卡布其诺。晓辉偏着脑袋看着他,耸了耸肩膀。两个人交换了几次目光,几秒钟后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那天以后,他们经常都在这个咖啡屋见到对方,再以后,约见在此渐渐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习惯。
晓辉从人群里走出来,经过窗前,不多时出现在咖啡屋的吧台上。萧寒忧郁地面对着自己的记忆,听到侍应生问那个少女要什么。
“卡布其诺,大杯的。”少女说完付了钱,走到萧寒对面的桌前,脱下墨绿色的风衣,露出了咖啡色的毛衣和方格的羊毛裙。
她斜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去,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套在黑色羊毛长袜的小腿伸出去,暗红色的长靴轻轻摇晃着。
侍应生走过去,在她的桌上放下了咖啡。
萧寒低下头,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抬起头来时惊讶地发现晓辉的确是坐在眼前。他怀疑自己深陷在记忆里太久了,所以产生了幻觉,仔细观察了许久却发现少女的面容的确是跟晓辉生得一样。
少女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看着他。萧寒犹豫了一阵,走了过去。
“我知道这很荒唐,可是,你真象我的一个朋友。”
“是吗?她叫什么名字?”少女问。
“晓辉,我这样叫她。”
少女低下头,目光聚焦在咖啡杯上。
萧寒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边喝咖啡边想着晓辉,不时地盯着少女的脸。少女始终低着头,要么便看出窗外,回避着萧寒的目光。
午后难得的阳光很快褪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萧寒抑制着再次走向女孩的冲动,心里生出难以言说的情绪,无端地感到晓辉会再一次从他的生命里离开。
少女拿出了岩井俊二的《燕尾蝶》,皱了眉头看了一阵又合上,目光聚焦在萧寒身上。萧寒听到她心里说请不要这么过份,犹豫了一阵终于再次走了过去。
少女果决地站了起来,把书扔进手袋离开了座位。
萧寒在走道上拦住她说,“她从这里走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其他顾客转过头来,惊异地看着他们。少女从萧寒身边绕过,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听我说,”萧寒跟在少女身旁,“我想跟你谈谈,就10分钟。”
少女拉开门,走出了星巴克,向商场里走去。
“明天,”萧寒着急地跟着她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在咖啡屋等你。”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谓的事?”少女突然转过来说。
“明天我等你。”萧寒着急地说。其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少女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掏出手机看了看显示屏说,“我要赶火车,过两天才回来。”
“过两天?”萧寒问。
少女点了点了头,目光转向一边。
“那么,”萧寒看了看手表说,“48小时后的此时此刻,我在星巴克等你。”
少女带着难以置信地神情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把手袋挎在肩上,转身走在人群之中。
萧寒的目光紧随着少女,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商场的出口。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停留在过去与现实之间的裂缝里,直到手机响起才回过神来。他掏出电话,看到助理叶欣的号码。
叶欣带着歉意说,“我的一个朋友需要帮助,她很着急。”
“什么情况?”
“她女儿说自己被人跟踪。”
“那是警察的事情,”萧寒诧异道,“为什么找心理医生?”
“她认为那是她女儿的幻觉,事实上,她女儿有抑郁症,已经看过半年的医生了。”
“为什么不找她以前的医生?”
“她以前是沈默怀的病人。”叶欣低声说道。
“如果沈默怀都无法帮到她,我想我更无能为力了。”
“你还没听说沈默怀的事?”
“没有,怎么了?”萧寒疑惑地问。叶欣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沮丧,他预感会听到坏消息。
“他上个星期自杀了。”
“自杀?为什么?”萧寒焦急地问。
他随即意识到那种焦急的徒劳,已发生的事情,再着急也不能挽回什么。
沈默怀是萧寒所知道的最好的心理医生,早年留学海外,曾在东京大学担任过客座教授。萧寒和他在一次心理学论坛上结识,对他在心理学界的地位颇有些羡慕和嫉妒。
他曾问过沈默怀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城市,得到的答案让他颇为惊讶。
沈默怀说,“就算是心理医生,也有无法逃避的过去。”
“我问了他太太,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这个世界。”叶欣说,“葬礼在明天举行,我想我们要去。”
萧寒沉默地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是在通电话时又说道:“我在今业大厦,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