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险些丧命
汪直想到曾以为春华会死掉,心头仍有痛楚,说着时眼中竟有点热泪在打转。春华点头。春华与汪直,一个善良无比,一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却在这特定环境下,不知不觉培养出一定的感情,春华对汪直虽不曾有爱意,但感受到汪直的关怀尊重,对他不免心存几分感激与亲人的感觉。
杨家小屋内,杨永因之前进出过西厂多次,所以绘画出一张简图,把西厂内的各处地方绘画了出来。杨永那时汪直未与春华作对食,所以杨永指的书房,正是春华现在居所:“我曾在西厂进出多时,但却苦无机会走进汪直的书房和住处调查,只知它们的所在。这儿就是书房,这儿是睡房,在同一个小院之内。”袁放:“我一定找机会进去看看,希望找到证据,指证汪直的罪行。”杨永担心:“袁大哥,西厂守卫森严,我怕你会被人发现。”袁放:“放心,我会打听仔细才行事的。”杨永:“可惜我已被汪直等人认出,再也不能回到宫中,不然也可以接应一、二。”袁放:“没事,我会小心行事。”房外,忠伯见房内仍有灯光透出,在门外叫道。
忠伯在外传进:“晚了,两位少爷,怎还没睡?”
杨永说着连忙把灯吹熄,怕忠伯进来见到地图:“睡了!”袁放装作经过西厂门外,只见两禁卫在把守,袁放走了过一旁,蹲下装作弄靴子,偷看门外守卫的情况。此时刚好换班,另有两禁卫走到门前,因是大白天,警戒之心更松懈,两组人在门前闲聊着。
袁放再走过一些,四看无人,翻身跃过墙头,走进了西厂范围之内。袁放闪身树旁,见四下无人,袁放向内堂走去。袁放偷偷走进汪直住处小院,突听到脚步声,袁放连忙躲到一角。
果然见两禁卫巡哨而来,两禁卫见没有什么异象,也只是循例走一圈便往外走。
袁放待他们走后,探头出。袁放:“根据杨永图中所示,那一间该是汪直的书房了。”袁放心中有数,连忙向春华房那边走了过去。袁放轻轻推门,发现门没上锁,袁放闪身走了进去。
袁放走进房中,却发现布置如女儿家房,正愕然,但既然来到,也姑且一搜,但上前搜索一下,柜中全是衣物、乐谱,一旁放满乐器,并无发现。
袁放暗暗气结,正想走出房外,泠不防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袁放想躲也躲不过,春华已站在门内,与袁放四目交投。
春华大吃一惊:“噢……”
袁放马上上前,一手掩着春华之嘴,一手把门关上。袁放掩着春华的嘴,关上门,春华大惊,在挣扎。袁放在春华耳边低声说道:“我是杨永的朋友……”春华如遭雷轰般的身体微震了一下,门外已传来拍门声。
不远处,刚才那两名巡哨的禁卫,听到春华的叫声。禁卫甲:“好像是夫人的叫声?”禁卫乙:“过去看看。”两人走到门前,拍门问道。禁卫甲:“夫人,夫人,有什么事吗?”没响应,两禁卫正想拔刀戒备。
春华示意会打发来人,袁放放开了手,春华一整仪容,便往开门。只见门慢慢打开,春华在门前轻松说道。春华:“没事!刚才进门险些绊倒,所以叫了起来。”禁卫乙:“夫人刚病好,小心点。”春华:“知道了,谢谢!”两禁卫走去。春华关上门,才大力地舒了口气。
袁放躲在门后,走出低声说道:“谢姑娘相救!”春华:“你既然说得出杨乐工之名,我只得相信你是个好人!”袁放欲出:“大恩不言谢,在下先走,姑娘保重!”春华担心牵挂之情尽现,叫住:“慢着,杨大哥……杨乐工他还好吗?”
袁放:“他很好,姑娘不用担心。”春华看着袁放,想到杨永可能还在做危险之事,更担忧:“麻烦你代我转告他一句,别再做些危险的事。要是今天你碰到的不是我,已经脱不了身!”袁放打开门缝,见没人,闪身走了出去:“谢姑娘的好意。在下先走了。”春华看着袁放走后,心中难掩牵挂、担忧之情。
晚饭时候,春华与汪直已在桌前吃饭。
春华因见过袁放,知杨永与袁放有交往,心知杨永仍在做与西厂作对之事,担忧杨永日后安危,春华显得失神。
汪直以为春华病后精神不振,关心问道:“春华,你是不是又觉得哪里不舒服?”
春华回过神来答道:“没事。”汪直:“如果有不适的话,马上要找大夫诊治,别强撑!”春华:“我知道了。”汪直:“知道?上一回你算是捡回一命,以后小心自己身体才是。”春华:“谢厂公关心,我会小心的了。”汪直:“那就好了,来,多吃点菜,大病一场后,要补回体力!”汪直说着,尽挑了一些好菜,挟到春华碗上。
春华看着情真意切的汪直,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谢谢!”袁放已换回平民醉鬼的衣服在杨永房中商谈。
杨永错愕地问道:“你错进了春华的房间,还跟她碰上面?”
袁放也抹了一额汗地说:“是,幸好我及时想起,她就是向汪直求情救你一命的人,所以急急说出我是你的朋友,在她掩护下,我方可全身而退。”杨永难过地说:“可能是她当了汪直对食后,汪直把书房改作她的房间。”袁放鉴貌辨色,已知春华与杨永交情非比寻常,问道:“那位春华姑娘,是否就是你一直不肯离开京城的原因?”
杨永难过:“是又怎样,我除了留在京中,感觉与她亲近一些,没有其它事情可做到!”袁放:“别难过,如果我们找到汪直祸国殃民的证据,让皇上收拾汪直之后,也许你与她可修成正果。”杨永不存厚望,苦笑说:“怎会有这回事?”
袁放鼓励说:“皇上可以把她赐与汪直当对食,怎么不可以把宫女赐与有功于家国的人作配偶?”
杨永继续苦笑:“能与她开花结果,我连做梦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想。袁大哥,你看见她,她情况如何?”
袁放:“她面色苍白,好像身体不大好的样子。”杨永自责:“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都是我害苦了她,要不是为了救我,汪直本答应迟些向皇上禀告,撤去与她作对食的身份。”袁放奇怪:“汪直答应向皇上请求撤去对食身份?”
杨永:“说来话长,春华原来曾有恩于汪直,汪直求皇上赐作对食一事,是为了救春华一命……”
杨永把春华与汪直的关系详述,袁放听得出神。
汪直在御书房内向皇上报告事项,二喜在旁伺候,其它太监及一禁卫在门外等候。
皇上有点不悦地说:“怎么,周令云还没抓回来?汪直,你们西厂的人,是怎样办事的?”
汪直心中一怔,觉得皇上死咬要捉周尚书回来一事,有点跷蹊,但却装作心平气和,不大在意地回报:“是,奴才回去会责备他们的。至于同案的几名大臣……”
皇上有点不快地说:“朕不是说过,等缉拿周令云归案,才一并处理吗?”
汪直:“是,既然这样,奴才马上着人加速缉拿周令云归案!”皇上不欲与汪直详谈:“这样就好了,退下吧!”汪直有被冷落之感是!
此时门外太监叫道。
太监:“皇上,贵妃娘娘到!”皇上才稍露欢颜:“快传!”万妃仪态万千地走进来。
汪直:“参见娘娘!”万妃:“免礼,臣妾不知皇上正与汪厂公商谈正事,打扰了你们。”皇上有点不耐烦地向汪直下令:“正事已谈过,汪直正要退下。汪直,无论如何要生擒周令云回来,让朕审问!”汪直心中自苦,口中却说道:“奴才遵旨。”万妃看到皇上对汪直态度有异,有点幸灾乐祸之感,待汪直走后,才向皇上打听。
万妃:“皇上何事气脑?”
皇上不想把袁放曾挟持自己一事及周尚书已死之事相告,只是轻轻带过地说:“周令云畏罪潜逃一事,朕总觉得内里另有文章,命汪直缉拿活口归案,他又迟迟未能办妥。”万妃刺探地笑问:“皇上对汪直的办事能力,一向信任非常,何需为缉捕周令云一事,大动肝火?”
皇上别有所忧地说:“朕就是怕太过信任他,以致他只手可遮天!”万妃闻言,心知皇上对汪直已有怀疑,暗喜。
万妃正在宫中细想皇上对汪直不满之事,看看自己可否从中得利。
太监进来禀告:“娘娘,汪厂公求见!”万妃:“传!”汪直走进:“参见娘娘!”万妃有心支使开映月:“映月,为本宫泡壶蔘茶进来。”映月识趣地回应:“是,娘娘!”映月出。
万妃看穿汪直别有所求地问道:“汪厂公,你不是该为皇上全力缉捕疑人?怎会有空闲到本宫这里走动?”
汪直:“回娘娘,缉捕人犯,自有五千禁卫效劳,毋须奴才事事亲力亲为。”万妃:“那厂公到本宫宫中,又有何贵干?”
汪直自袖中取出一锦盒,呈上:“这是奴才在宫外购得的一件奇珍异宝,供娘娘赏玩,希望娘娘喜欢。”万妃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一大小如乒乓球的一颗宝石在盒中,万妃看见大喜:“这是……”
汪直:“这是南洋地区出产的宝石,如此大颗,是非常罕见的,希望娘娘喜欢。”万妃细看一下,把盒盖回,说道:“喜欢又怎样?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那还要看本宫能否满足汪厂公你所求之事吧!”汪直奉承地说:“只要娘娘答允,那有办不成之事?”
万妃旧恨未消地说:“汪厂公太夸奖本宫了,你为何不去问一问你那位对食。助贤妃暗中产子一事,你那位对食,不是比本宫有办法得多吗?”
汪直:“娘娘明察,这事春华并非有心隐瞒,只是在贤妃临盆时,刚巧遇上而已。”万妃轻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汪直,你想本宫在皇上面前替你多说好话,也并非难事。这宝石,虽然名贵,但本宫并不稀罕。如你能答允本宫一事,本宫助你一力,又何妨。”汪直闻言大喜,马上问道:“贵妃有什么事要汪直办的,汪直赴汤蹈火,也一定办到!”万妃:“是吗?这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汪直:“什么事,娘娘请直说!”万妃轻轻一笑说:“把邵春华杀了!”汪直愕然:“这……”
万妃笑着把小锦盒放到汪直手中说道:“你不用马上回复本宫,邵春华命丧之日,就是本宫再次对你信任之时。到时别说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好话,就是在皇上面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又有何难!汪厂公,你回去仔细考虑吧!”汪直呆在当场。
汪直被皇上猜疑、万妃要挟后,心中既不快,又不安。
耳畔响起万妃的说话。
万妃:“邵春华命丧之日,就是本宫再次对你信任之时。到时别说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好话,就是在皇上面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又何况!汪厂公,你回去仔细考虑吧!”汪直心烦:“皇上在周令云一事上,似有怀疑,万贵妃又趁机要挟我杀掉春华,该怎办才好……”
汪直在大堂内苦思踱步,终被他想出一计。
汪直大喜说道:“来人,马上召江副将进来!”禁卫:“是!”日间,山路,官差押着数江洋大盗归案,中途被数名戴着铁面具的人劫囚车,还杀伤官差,撒下数纸张才逃去无踪。
夜,衙门外,有两假铁面人掷火把进围墙内,衙门内有东西着火,冒出浓烟,被官差发现,一面高叫救火,一面与铁面人对打,但不敌,数官差受伤。铁面人也撒下数张纸,逃去。
夜间,有数名假铁面人出现,杀死守在官库前的官差,进内把粮草劫走。数假铁面人临走前又撒下数张纸,上写着一些字。
事后,御书房内,皇上拿着那张写有字的纸细看后。
纸上写着的是“不许为难周令云、章恒一众贤臣,否则要你大明江山天下大乱!鸡犬不宁!”皇上读出纸上文字:“不许为难周令云、章恒一众贤臣,否则要你大明江山天下大乱!鸡犬不宁!岂有此理!那群反臣,竟与铁面人是一伙,竟敢劫犯、劫粮,烧毁官府来迫朕就范,汪直,你一定要把这群乱党捉拿归案,杀个片甲不留!”汪直见帝大怒,正中下怀:“汪直领旨!”废屋外,汪直与副将在废屋前站立,众禁卫推着五名被绑住手脚,封了嘴的平民过来。
副将:“把他们推进去!”众卫:“是!”把五平民推进废屋内,然后有禁卫点着了火把,把火把掷入废屋中,一时火光熊熊,平民走也走不动,叫也叫不出声。
副将再把两个伪装的铁面具掷进火场。
副将:“厂公,这样人证、物证都象样了。”汪直笑着说道:“江副将,你越来越知本厂公心意了。”副将:“谢厂公赞赏。”汪直:“待会挑一具最象样的焦尸,就说是周令云吧!”副将:“是厂公!”汪直离去,两禁卫跟随。
副将仍留守在现场。
禁卫跟随汪直到御书房,用托盘拿着两个烧至变形的铁面具,给皇上检视。
汪直:“皇上,昨夜西厂禁卫追查到铁面人的落脚地,原来周令云也正藏身于此,禁卫本想把两个铁面人与周令云捉拿回来,怎料他们宁死不降,还引火**,结果连同周令云,合共有五名乱党当场丧生。禁卫其后搜出五条焦尸,还有这两个烧至变形的铁面具。”皇上仍有点怀疑:“周令云也在这场大火中丧生?”
汪直:“正是,如今五条焦尸还停放在西厂之内,如果皇上想亲证周令云是否伏法,奴才可与皇上一同前往鉴别!”皇上想起也不安:“不必了,把这群乱党悬尸在城门外,以警效尤!”汪直:“是皇上。另外章恒那几个朝中大臣……”
皇上又气又恨:“把他们打入天牢,秋后处斩!”汪直:“是,皇上!”皇上委以重任:“你继续追查铁面人余党,务必要把他们全部铲除。”汪直:“奴才遵命!”杨家小屋房内,杨永正准备就寝,袁放穿着平民服饰,悲怆地走了进来。
杨永:“袁大哥,你不是说暂时不到这儿下脚的吗?发生了什么事?”
袁放:“汪直胡乱杀了几个人,诬陷他们是周尚书及铁面人,现正悬尸城门外。”杨永触及丧兄之痛,悲愤地说:“又是悬尸城门外?他还要害死多少人才甘心!”袁放:“朝中还有多名受牵连的大臣,已被判刑,全部秋后处决。”杨永:“那怎办……”
袁放:“现在只有尽快找出汪直的罪证,可方救回几位大人。”杨永:“但罪证怎找……”
袁放悲愤,看着杨永说:“现在只有兵行险着,但需要你帮忙。”杨永不知袁放所指何事。
夜晚,杨家小屋外不远处,两平民打扮的禁卫坐在杨家小屋外不远处监视,但因一直没甚发现,十分松懈,背向小屋,两人带备酒及食物在喝酒、吃东西。
杨永、袁放黑衣打扮,乘其不备走了出来,飞快地走向树林那边,两禁卫浑然不觉。
后宫侧门,袁放多弄了一套侍卫制服让杨永穿上。
杨永推着一木车,上面堆满了酒埕,袁放在前领路。
袁放像是不满的样子,回头喝骂着杨永:“快一点,有气没力的!”杨永:“对不起。”袁放到守卫前,出示令牌,边说。袁放:“马大哥,今天守这儿吗?”卫甲:“是呀!车上装的是什么?”袁放:“将军下令买的酒,听说初一时请大家喝的。”卫甲向杨永道:“是吗?那就好了。令牌呢?”
杨永装作手忙脚乱,想放下木车,以手取令牌,车上的酒埕差点丢跌到地上。袁放上前,不耐烦地说:“小心啊!倒翻了酒,谁赔。你别动,我替你拿令牌出来了!”袁放作势在杨永胸口掏出令牌,其实是把自己的令牌再给守卫看一次。
守卫:“走走走!”放了两人内进。杨永松了口气。
春华与两女乐工自乐谱房出来,春华与她们道别后,自己向一方向走去。走了不久,有两侍卫经过。春华弯身下礼后继续前行。杨永在其身后低语:“春华,是我!”春华如遭雷轰,愕然,回头望向其中一侍卫,果然是朝思暮想的杨永。
春华呆住,杨永则深情、百感交集地看着春华。两人恍如隔世。
春华、杨永、袁放前后脚到此,袁放站在不远处放哨,让春华、杨永躲在殿后谈话。
春华惊魂未定,略责问:“杨大哥,你怎会走进宫来,若被人发现,那怎办?”
杨永有点焦急地解释:“春华,这次进宫,我们是有事相求。”春华闻言更不安,已猜出几分:“你……你们还想对付汪厂公?”
杨永晓以大义的说道:“汪直这人残害忠良,中饱私囊,最近又枉杀数名无辜百姓,更诬陷他们与朝中大臣是一伙的乱党,汪直想藉此一举铲除朝中异己。这样下去,大明江山岌岌可危,百姓生灵涂炭……”
春华闻言心惊:“杨大哥,我只是深宫内一名宫女,这种国家大事,我实在不懂……”
杨永继续说服:“如果我们还有计可施,我也不想把你牵涉在这事当中,但几位大臣很快就会因作乱罪名被处决,我们实在不能袖手旁观,让汪直为所欲为。”春华闻言为难地说:“就是这样,我又可以做些什么?”
杨永:“袁大哥曾潜入西厂,想找出汪直中饱私囊的罪证,可惜无功而回。你是唯一能在西厂之内,进出无阻的人,我们想你把汪直的帐簿偷偷拿出来,作为他贪赃枉法的罪证。”春华一时不敢答应,犹疑,焦急。
此时有两禁卫经过,见袁放站在那儿,问道:“你在这儿干啥?”
袁放人急智生:“我伙伴内急,见四下无人……”向殿后叫道:“喂,你行了没有?”
杨永闻言,自殿后答道:“来了!”杨永不敢再逗留,只是以恳求之眼神,握一握春华之手,走了出去。
袁放向两禁卫说:“这儿赶去茅房确是远了些……”
禁卫甲:“这也是。”杨永装作尴尬地走出,向两禁卫点头示意。
禁卫甲:“走吧!”两禁卫与袁放、杨永一同走去。
杨永乘人不觉,担心又留恋地回头向殿后望去。当然不会看到春华人影,然后只得随三人前行。
春华留在殿后,细想杨永的请求,心情很矛盾。
汪直在偏厅小歇,一面吩咐副将为他办事。
汪直:“把城门那几条焦尸,拉到义冢那边草草埋葬就是!”副将:是,厂公。
汪直叫住,再叮嘱:“还有,如果死者的家人敢出来闹事的话……格杀勿论!”此时春华刚进来,听到一些,心中吃惊,也知道这就是汪直的本性,春华只好装作没听到,继续走进来。
汪直见春华,马上收口。汪直:“你照我的吩咐去办吧!”副将回头向春华下礼:“是,厂公。夫人,先走了。”春华:“慢行!”汪直和颜悦色地问道:“今天这么早?”
春华:“是,方尚仪见众乐工前阵子为庆祝皇子百日宴连场演出,特别让大家今天早些休息。”汪直与致甚高:“那就好了,今天我也没事处理,来,我命人弄些点心,我们到小院喝茶聊聊天。”春华婉拒:“对不起,厂公,我今天着实有点累。”汪直不勉强,反而极关心:“你没事吧?”
春华:“没事。只是想歇一会儿。”汪直:“那赶快进去休息一下。晚饭我命人弄得清淡点。”春华:“谢厂公。那我先进去。”汪直:“好,小心。”汪直关怀地目送春华内进。春华虽没回头,却也感受到背后汪直关怀之情,心中更是不安。
春华回到房中,关上门才敢回想刚才与杨永见面的情景。
春华看着自己的手,想起刚才杨永临别时,不能再与春华说话,只能握着春华手,深情诚恳拜托的样子。
春华既有一丝暖意,又有点不舍与恐惧。春华耳畔响起杨永的声音与刚才汪直下令的声音。
“汪直这人残害忠良,中饱私囊,最近又枉杀数名无辜百姓,更诬陷他们与朝中大臣是一伙的乱党,汪直想藉此一举铲除朝中异己。这样下去,大明江山岌岌可危,百姓生灵涂炭……”
“如死者的家人敢出来闹事的话……格杀勿论!”春华心知汪直是杀人如麻的凶手,心中有一丝冲动想助杨永。但一抬头,又想到汪直对自己的好处。
回忆起以前的往事。
春华在司正牢房,正要被凌司正绞死之时,汪直持圣旨到,救了春华一命。汪直对春华以礼相待,数次都在门外与春华对话。春华半昏时喂药照顾。春华回想起这一切,心情甚是混乱、矛盾,不知如何是好。杨永日间见过春华,心情仍难平复,在厅中窗前看着月亮,吹奏起与春华合谱的恋曲。
袁放自内出,看见杨永神色凄怆地吹奏着,心中已猜出几分。 杨永终发现了袁放在身后,放下了箫,问道:“袁大哥,还没睡?”袁放:“你也没睡?”杨永叹了口气:“我在担心春华,但愿我所托付她的事情,不会给她带来不测……”
袁放拍拍杨永肩头:“我明白!其实我也愧对你,竟然要你亲手把心仪的女子,拉进这险境之中。”杨永:“但是,不除去汪直,忠良之士、平民百姓难有安宁之日。能走近汪直身边的,现在也只有春华一人。”两人心中都各有苦处。汪直走到窗前,正想关窗睡觉,见对面房中,春华正呆坐窗前,神情哀伤地想得入神。汪直见状,心有不安,对春华更多几分怜爱,暗下决心,要想办法令春华快乐一点。
晨光初现,后宫仍是这么辉煌而充满争斗。
春华正在梳洗,准备回乐工局。突然响起敲门声,春华有点奇怪,上前开门,见汪直站在门前。春华:“厂公?!”汪直:“今天你不用去乐工局去,我已经命人代你向殷司乐请了假。”春华:“为什么?”
汪直也不解释,递上一套小太监的衣服给春华:“换上它!”春华更不解:“这……”汪直坚持地说:“换吧!我在这儿等你!”春华只好答应,取了衣服内进,关上门。汪直甚是高兴地在等侍。
不久门再打开,春华已穿上小太监服饰,站在汪直面前。春华神色有点尴尬、不安。汪直打量了春华一会后,笑说道:“很好,装扮起来,就是活脱脱一个小太监。”春华又奇怪,又不自在地问:“厂公,这为了什么……”
汪直把春华拉了出去:“跟我来!”皇宫侧门,由数侍卫把守,春华扮成小太监跟在汪直背后,另有两禁卫跟随,自宫内走至门前。数侍卫见汪直,下礼:“厂公!”汪直步也不停,头也不回,只在喉头应了一句,便走出宫门。
春华低着头,紧随而出,两禁卫也跟了出来。宫门前的侍卫,全没怀疑。春华步出宫门一剎那,既好奇,又兴奋。汪直已换上富家公子的衣服,两禁卫也换上家丁服饰在厅中等候。春华穿上富家小姐衣裙走了出来,又是另一番动人韵味。
汪直看见,不禁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汪直:“这衣服刚好合身。”春华不明地问道:“厂公,这是怎回事?”汪直背出:“邵春华,生于八月初五。尚宫局的户籍是这样写着的。”在春华耳边低声说:“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正生日,但庆祝一下又何妨。”春华有点感激:“这……谢厂公!”汪直:“待会儿到市集时,你千万别这样叫我,我怕途人会吓得走掉大半。就叫我汪大哥吧!”春华更难以置信:“厂公……不,汪大哥,你带我到市集去?”
汪直:“当然,难道这样辛苦走出宫门,就在我别苑中吃顿饭这样简单。你进宫多年,我看你早已忘记了市集是什么样子的了。走!我替你庆生日!”汪直拉了春华出,两侍卫紧随其后。大街市集内热闹非常,行人熙来攘往。
春华、汪直与两禁卫平民打扮,走在人群中。春华自十二岁进宫后,虽曾跟太后出宫上香两次,但走进大街,还是头一次,春华心中兴奋莫名。春华觉得每样东西都新奇,看见有人在卖泥人,春华逐一细看,看得目不转睛。
汪直暗中买下了一个,递与春华,春华高兴不已,拿着泥人细看一番。数人继续前行,春华对那些头绳、小孩穿的布鞋、百家衣,全部都很有兴趣,每一摊、每一档都上前细看。
春华愉快的神情,汪直一直在旁看着,面露满足也甚愉快的神情。
汪直带同春华上酒家吃饭,二人坐在临街的一桌。禁卫另坐一桌。春华一直看着街外的景致,舍不得错过每一刻。小二送上了数小菜。小二:“客官慢用。”汪直:“唔!”小二走开。
汪直把春华的目光叫回来:“春华,先吃东西吧!”春华:“是……汪大哥。”汪直为春华挟菜:“这几个小菜,全是这店中的名菜,多吃点。”春华感激地说:“汪大哥!谢谢你!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生日。”汪直:“你又来了,忘记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吗?来,吃饭!”春华感激地点头,吃起饭来。
汪直见春华既高兴又感激,心中也大乐。汪直把春华带到庙中,递上清香三注给春华。众人仍是富家公子小姐与下人的装扮。春华:“这是……”汪直:“前阵子你大病了一场,之后经常都精神不振的样子,今天名义上是你的生日,也该好好地上注香、祈个福。”春华:“是!”春华把香带到佛像前,上了香再诚心下跪。
春华想了一想,继续求神道:“求我佛慈悲,保佑杨大哥无灾无难!也希望汪厂公放下屠刀。”春华再三叩首。然后才起来。
汪直上前:“除了祈求健康之外,还有求其它东西吗?”
春华看了看汪直说道:“没有。”汪直:“早知道你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往外走向春华说道:“走吧!”春华:“汪大哥,我们还往哪去?”
汪直边出边走说:“看戏。”春华高兴:“看戏?”
汪直:“对!然后再去望月楼吃晚饭。”春华愉快地跟汪直身后走了出去。
天色已黑,有一辆马车在街上赶路。
两禁卫仍作家丁打扮,在策动马车前行。
进马车内,春华与汪直坐在里面,春华仍是富家小姐装扮,汪直仍是公子打扮。
春华在宫外游玩了整天,也对汪直放下了戒心,累极了,竟在马车上睡着。
汪直看着春华纯纯的睡态,心中只觉怜爱万分,忍不住想伸手轻抚一下春华的脸庞,但到离春华面上半寸左右,又终停了下来。觉得会冒犯佳人。
汪直取过身旁的一块披风,轻轻地盖在春华身上。
汪直只是默默地看着春华,已感满足。
马车仍在前行。
汪直别苑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汪直轻唤春华:“春华,醒一醒!”春华醒了过来,也愕然自己竟可以在汪直身旁睡着,不好意思地说:“我一定是太累了,竟然睡着。”汪直:“这不正好,累了就睡,难得的福气。下车吧,还要更衣回宫。”春华:“厂公,今天的一切……谢谢你!”汪直:“你喜欢的话,以后每年你生日,都带你出来玩一天。”春华:“春华不敢有此奢求。”汪直:“对别的宫女来说,这样的确是奢求,但你是我汪直唯一的亲人,到宫外走一走,算得了什么!来,下车。”汪直先行下车,再伸手扶春华下车。
春华也不抗拒,任由汪直扶一把,走下车来。
春华在书房内,换上了小太监衣服,正在对着铜镜整理帽子时,突然发觉那正是一张书桌。
春华心念一转,轻轻拉开了抽屉,发现里面有很多本子,春华伸手摸了一下那些册子,要拿走的话,实在不难。但春华终不忍由自己去揭汪直罪行,把手缩回来,也把抽屉推回去。
汪直:“春华,换好衣服了没有。”春华马上响应:“换好了。”春华开门出。汪直打量一下春华小太监的样子,笑了一笑:“回宫吧!”春华:“是,厂公!”两人走了出去。春华刚演奏完,抱着琵琶往乐工局复命。
经过御园一角时,突然有声音自后传出,低声说了两句话。袁放:“邵掌乐,杨永在老地方等你。”春华正要回头,袁放已走去。春华不安,转身向荒宫那边走去。春华走到荒宫附近,只见四下无人,连忙走到宫殿后去。
杨永已在那边等候。杨永:“春华……”春华又想见杨永,但又怕他在宫中出现会出事,心情矛盾,难过地说:“杨大哥,我求你,别再回到宫中来,我不想看到你被西厂的人捉去!”杨永:“春华,那天我说的事,你考虑得怎样?”春华难过地回绝:“我办不到!”杨永:“怎么会?你进出西厂和汪直住处,是没人怀疑的。”春华:“可是汪直对我有恩,我实在不想由我去对付他!”杨永着急地说:“他这个人十恶不赦,你怎可以因为他对你好,就忘却大义?”
春华难过:“我知道,可这正是真正的我。他对我的恩义,我没法忘记。”杨永:“你……你不是对他日久……”
春华阻止杨永说下去:“杨大哥,我对你怎样,希望你能明白。对汪直,我只有感激之情!”杨永再度恳求:“春华,不把汪直扳倒,黎民百姓难有好日子过。”春华反问杨永:“这个汪直没有了,你能担保没一个比汪直更可怕的人出现吗?”
杨永一时答不上话。
春华:“算是我求你,别再跟他纠缠,别把自己的性命押上去。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我活也是白活!”杨永:“春华……”
春华深情地劝说:“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好好找一个平凡女子,结婚生子,只要你过着幸福的生活,才是我这个困在笼中的人最大的幸福。”杨永:“春华……”
春华:“也劝劝你的朋友,别再做冒险的事!我真不想在宫中听到你们遇难的消息。”杨永无语。
春华难过地说:“杨大哥,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别,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春华依恋、难过、深情地看了杨永一眼,双眼满盈热泪,转身离去。
杨永看着春华的背影,难过不已。
杨永在厅中饮闷酒,神情十分冷漠。
忠伯在旁看着,劝也不敢劝,只有干著急。
袁放穿了平民衣服,推门进来,见杨永在家中,放下心来,连忙关上门,说道:“杨永,你回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忠伯担心地诉说:“二少爷很早就回来了,不住地饮酒,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不回答……”
袁放:“没事了,忠伯,让我劝劝他。”忠伯:“好,你们慢慢谈,我进去弄点面给你们吃!”袁放见忠伯走远,才责怪道:“你怎么一声不响跑了回来,我在宫中转眼不见了你,还以为你出了事?”
杨永说着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袁放把杨永的酒夺了过来:“杨永,什么回事?今天跟春华见面,她怎说?”
杨永失意难过地说:“她说她帮不了我们。”袁放不明地问:“为什么?”
杨永:“他说汪直虽然十恶不赦,但却是真心对她好,她下不了手对付他。”袁放失望:“唉,真是妇人之仁……”回心一想:“这事也不能勉强她。你也别难过了!”杨永:“我知道,只是……今天一别,也许后会无期……”
袁放拍拍杨永肩头:“男儿大丈夫,不该为儿女私情所困,但可惜的是,情爱之事,最是磨人!”谅解道:“杨永,找汪直的罪证这事,你别放在心上,就让我自己为周尚书完成这未了心愿吧!”张嬷嬷与中年宫女抱着小皇子,与皇上、清姿到御园散步。
到池塘附近,皇上停了下来。
皇上:“张嬷嬷,带皇儿过来。”张嬷嬷:“是。”与中年宫女把小皇儿抱近皇上、清姿。
皇上见小皇子精灵可受,甚是高兴:“贤妃,你看皇儿多活泼,朕不见他数天,又变了一个模样。”清姿:“昨天他好像牙牙学语。不知日后皇儿第一句说的话,是否叫父皇。”皇上甚是高兴与期待:“朕可期待这一天快点到来。”皇上一边逗弄小皇子:“皇儿,认得父皇吗?”
张嬷嬷:“皇上,小皇子聪明过人,奴婢看他,一定认出皇上,你看他正在笑呢!”皇上大为欢喜:“真的?来,让朕抱他一会儿。”张嬷嬷把小皇子交与皇上:“皇上小心。”清姿逗弄着婴儿说道:“皇儿,父皇正抱着你呢,你知道吗?两人在弄儿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