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杀人灭口
七巧进谗言:“娘娘,你看柏妃和春华,又连手狐媚皇上了。我看不消多久,柏含香一定投桃报李,把春华推给皇上,到时春华也当了妃嫔,后宫之内还不是她姊妹俩的天下?”清姿:“她们想得可美,本宫绝不会让她们得逞的!”清姿说完便拂袖而行,转身离去。七巧得逞地向凉亭冷笑一下,紧随清姿离去。凉亭内春华、含香完全不知道清姿妒恨之事。春华只是努力奏乐,想让含香高兴,对皇上喜欢与否,全不介怀。太监:“太后近日连番抱恙,希望潘大人进宫一见。”
潘洪:“这样,待本官打点一下家中之事,马上进宫谒见。”潘洪坐在轿中,四名轿夫抬着前行在山路上。只见有碎石泻下,轿夫不以为然,继续前行。突然数块大石滚下,险击中轿夫,众人连忙放下轿子,逃到一旁闪避。潘洪见轿停了下来,掀帘喝问:“什么事?”只见轿夫逃去,大石不住自山坡滚下。潘洪大惊,连忙出轿逃生,怎知却被轿前大石绊倒,摔跌地上。潘洪正大惊,举头一看,有一块更大的石块正自山坡滚下,向自己倒地的地方滚下来。
潘洪想走,但脚歪了,走也走不动,潘洪更惊,以为会被大石压死。突然有人飞身而至,一手把潘洪拉起,跃过一旁。说时迟,那时快,一块大石已滚落,把潘洪所坐的轿子也压扁。潘洪吓得目定口呆。潘洪连忙向身边那人致谢:“谢大侠相救……”看到那人一身粗衣麻布,却原来是旧相识,大为诧异,“袁贤侄……”袁放此时才看清所救之人,也甚诧异:“潘大人?”山亭中袁放找来了两条竹枝,把潘洪摔伤的腿用竹枝夹着,再撕下衣脚的布,把竹枝连潘洪的伤腿一并扎紧。
潘洪在袁放包扎伤腿时,面露痛苦之色。但也强忍着。袁放:“潘大人,这附近没有人家,只好这样把你摔伤的腿先行包扎,待会我送你下山之后,再找大夫治理吧。”潘洪:“有劳贤侄了。要不是遇上你,老夫可能已丧生在巨石之下。”袁放:“现在总算有惊无险,这伤该不碍事,大人可以放心。”潘洪看见袁放沧桑的样子,心中不安地说:“贤侄本是周尚书得力助手,为何突然辞官?如今何以维生?”袁放心中有苦,难宣诸口地说:“李白有云,人生在世不称意,他朝散发弄扁舟。在下如今过得颇为逍遥。”潘洪想起袁放曾与清姿碰面之事,以为袁放是因为不能与清姿厮守而颓丧,上次他把清姿救回府中,看他俩动了真情,如今急急把清姿送进宫中,难道他是为此事伤心辞官?
袁放见潘洪有点失神,问道:“潘大人,你没事吧!”潘洪回神答道:“没事。贤侄,老夫记得你曾对我干女儿清姿关怀备至 ,你不是因为清姿被送进宫中,而自暴自弃吧!”袁放知潘洪有所误会,但也不便说明,推搪说道:“过去的事,大人别提了。”潘洪:“老夫与你已故父亲,虽不是生死之交,但到底也是同期进士,看到你这样子,怎叫老夫不心疼。再说,刚才老夫一命也是得你相救,你喜不喜欢听,老夫也要劝说几句。”袁放轻笑道:“潘大人有何教诲之言,大可直说。”潘洪:“清姿已被封为贤妃,在后宫内享尽荣华富贵,你别再痴心错付,大丈夫何患无妻,贤侄应该为自己前程着想。”
袁放苦笑摇头:“前程?!”潘洪:“良禽择木而栖,老夫虽然年老,现在也无实权,但为贤侄回复一官半职,也非难事。”袁放:“谢大人美意,在下实在已无心仕途。”潘洪:“反正老夫现在也难以一人走到宫中,贤侄就陪老夫走一趟。或许再踏足繁华之地,贤侄会另有想法。”袁放有点错愕:“大人想带在下进宫?”潘洪:“钱太后是老夫甥女,如得太后闲话一句,日后复职又有何难?就是贤侄不再想当官,也算是送佛送到西,陪老夫走一程吧!”袁放:“这……”
潘洪:“贤侄是不是怕一旦碰上贤妃,觉得难堪吗?”袁放想了一想,笑说:“有什么难堪,到底相识一场,在下就去看看今天的贤妃,跟以前的清姿姑娘,有何不同。”潘洪:“那就好了。”心道此人文韬武略,不失为一个人材,希望今日扶他一把,日后能收为己用。袁放不置可否:“大人,你试试站起来,让我扶你下山。”潘洪:“有劳贤侄了。”潘洪站起,虽然腿有痛楚,但还可忍受,在袁放掺扶下,向山亭外走去。袁放已换过公子服饰,跟在一轿旁边,轿到后宫门禁前停下。袁放扶了轿内的潘洪下轿,潘洪脚有伤,行动有点困难。
掌事太监走了过来。掌事太监客气上前:“潘大人!你的腿怎样了?”潘洪:“别提了,险死还生。是了,何公公,这位袁公子是太后家中远亲,我想太后看见他一定很高兴,我先带他进去,回头再拿太后手谕出来补办手续,可以吗?”掌事太监:“没问题。”潘洪:“谢谢!”掌事太监向禁卫一扬手,袁放扶着潘洪,走进了后宫大门。
春华正与两女乐工在殿内奏乐。清姿听着,脸上挂着的是一丝冷笑。不久到春华独奏的一段,清姿听不到一会儿,已不耐烦。清姿冷着一张脸,喝道:“停下!”春华只得停下琵琶。两女乐工在旁不安。春讷讷问道:“是否此曲有何不当,请贤妃娘娘指正。”清姿冷笑说道:“有什么不当,你身为掌乐竟然要反问本宫这个外行人?”
春华:“请贤妃娘娘赐教。”七巧在旁帮腔:“昨天邵掌乐在御园为皇上、柏宸妃奏此曲,奴婢与娘娘刚巧经过,觉得动听非常,所以今天才传召你们进殿弹奏,怎料合奏之时还可以,一到邵掌乐独奏,跟昨天一比,实在相去甚远。”春华闻言已知清姿七巧找茬儿,但仍虚心问道:“奴婢也是如常弹奏,未有走调失音,请凌掌衣直言指教。”七巧不答春华,反向清姿相问:“娘娘,未知邵掌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奴婢该直言吗?”清姿:“既然她装模作样,你直说又何妨!”七巧小人得志地睨视春华说道:“是!昨日你在御园为皇上、柏妃献曲时,那股骚气、献媚之态,去了哪里?你想借着与柏妃的关系,靠奏乐狐媚皇上?恐怕没那样容易。”
两女乐工闻言,不明是真是假,也甚是不安。春华听到七巧说出如此难堪的说话,更是委屈难过。春华连忙下礼向清姿解释:“贤妃娘娘,春华一向安份守己,全没越礼之意,昨日本来只是为柏妃奏乐,刚巧遇见皇上,皇上为陪伴柏妃,才一同听曲,奴婢绝无刻意亲近皇上之心。”殿外,袁放正掺扶潘洪,由一太监引路,往见钱太后,路经倚霞殿外。潘洪向袁放低语:“贤侄,这座倚霞殿,正是皇上赐与贤妃的宫殿。我们现在不便打扰,先到太后宫中晋见。不过你看这儿雕栏玉砌、金碧辉煌,人间仙景一样,这样才是女人最好归宿。”袁放本把男女之情已放一旁,但知殿中住的正是自己心仪的女子,心中难免一酸。
潘洪见袁放脸色略变,以为被自己猜中,袁放之所以落魄,是放不下男女之情,连忙再劝说。潘洪:“男儿志在四方,只要贤侄仕途得意,老夫答允你,一定替你物色一绝色佳丽,作为妻房。”袁放不语,只是轻轻一笑,叹了口气。潘洪以为袁放已被打动,安心。此时春华与两乐工被七巧逐出宫外。七巧狗仗人势地向春华骂道:“你们回去吧!今天奏乐失准一事,我回头会向方尚仪报告!看看你们乐工局是以奏乐为先,还是狐媚皇上为要!”
春华甚是难堪,两女乐工也甚不安。袁放看到这情景,不禁停下脚步,清姿已在另两名宫女跟随下走了出来。清姿狠狠地喝住春华:“邵春华,你给本宫站住。”春华难堪地停下脚步:“娘娘还有何吩咐。”清姿咬牙切齿道:“你给本宫听好!你再敢借故接近皇上,本宫保证你日后决没好日子过!给本宫滚回乐工局去!”春华委屈地下礼:“是!”与两乐工自另一边走开。袁放看到清姿这个曾被自己思念过的女子,变成这样凶悍善妒的嘴脸,心中暗惊,也有几分怜惜,不知她在宫中的这些日子,遇到何事,会变成这样。
潘洪见春华等人已走,才尴尬地自一角上前:“老夫参见贤妃娘娘!”清姿愕然:“义父?”清姿再看到扶着潘洪的男子,也弯身下礼,向那人看了过去。见袁放刚抬头。清姿看到这正是曾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袁放,不禁心头一震。潘洪怕两人的表现令宫女太监怀疑,连忙抢先说道:“钱太后身体抱恙,老夫特意进宫问候,不料中途遇险,弄伤了脚,得袁世侄相助才得脱险,所以老夫欲把世侄向太后引见……”
清姿:“既然太后有病,本宫也不敢请义父进倚霞殿相聚,义父先到太后宫中问病,待会本宫再往太后殿中相见。”潘洪向清姿下礼:“这样也好。老夫先行告退!”袁放也弯身下礼,扶潘洪而去。清姿看着袁放背影,不禁神伤。袁放扶潘洪前行,心中虽想回头再看清姿,但又不敢,只得木然开步。七巧见有陌生男子进宫,甚是留意。
钱太后在寝宫中召见潘洪。钱太后抱恙,用软枕垫着,挨坐在椅上,刘嬷嬷在旁照顾。潘洪已被赐坐,关心地向钱太后说道。潘洪:“太后乃万金之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钱太后苦笑道:“生死自有天定,舅舅不必为我操心。只是日后钱、潘两家能否继续壮大,一切要由舅舅打点了。”潘洪:“钱、潘两房子弟,虽然未成大器,但也都在朝中享有官职,假以时日,定可独当一面,更何况宫中还有贤妃娘娘在。太后别为此事忧心,最要紧是养好身体。”
钱太后:“果真如此,哀家就可以放心了。是了,刚才舅舅说,想引见一人,那人是……”潘洪:“太后,老臣在进宫途中险被山石活埋,幸得一世侄相救,此人文武双全,只可惜被情所困,以致潦倒不堪,老臣希望扶他一把,日后可为我所用。钱太后:既然如此,哀家就宣召他进来一见吧!”潘洪:“谢太后。”刘嬷嬷连忙出殿外,把袁放叫了进来。
袁放进寝宫,连忙下礼:“草民袁放,参见钱太后!愿太后早日凤体安康!“钱太后:“袁放,你抬起头来,让哀家看清楚你!”袁放:“是,太后!”袁放抬头,太后端详一会,说道: “果然是一表人材。”袁放:“谢太后赞赏。”钱太后:“潘大人对你赞赏有加,日后朝中有合适官职,哀家定会举荐你再为朝廷效力。”
袁放错愕:“这……”潘洪忙拉扯袁放谢礼:“还不谢过太后!”袁放暂且敷衍:“谢太后!”此时清姿带同七巧由两太监陪伴下到了寝宫外。守在门外的太监连忙通传。太监:“贤妃娘娘驾到。”
钱太后向袁放说:“袁放,你先行退下。”袁放:“是,太后!”钱太后:“传贤妃进殿!”太监:“是!”袁放出,清姿入,两人在殿前再次碰面。袁放弯身向清姿下礼,然后退下。
两人虽未能说一言半语,但两人心中各有滋味。袁放走出宫外等候。清姿收拾心情:“参见太后 义父。”钱太后:“不必多礼。贤妃,哀家身体日差,以后照应钱、潘两家之事,就有劳你了。”清姿:“太后何出此言,太后只是微恙,稍加休养,体力定胜从前。”
钱太后:“贤妃不必出言安慰,哀家自十五岁被选为妃,再被先帝立为皇后,虽经历土木堡之变,被囚南门之苦,但半生得先帝恩宠,就算死,也死而无憾了…”潘洪连忙阻止:“太后得承帝恩,乃天命得归,自有福星拱照,长命百岁,泄气之话,万不能说。”清姿:“义父说得对,小病是福,太后静养数天,自然可康复。”钱太后已看得通透,笑道:“既然你们如此忌讳,哀家不说便是。贤妃,不管哀家身体如何,你要好好伺候皇上,照顾钱、潘两家家眷。”清姿:“臣妾自当遵命。”
钱太后:“舅舅,你在宫外,也要好好照料贤妃父母,令贤妃在宫中无后顾之忧。”潘洪:“这个当然!”袁放趁太监不在意,向寝宫内望,看到清姿与太后潘洪交谈的背影,想起在百花林初见清姿练舞时清纯倔强的样子,又想到清姿上一场在倚霞殿外,责骂春华时的妒悍样子,袁放心中有说不出的凄酸感。七巧也站在宫外,看到袁放偷看寝宫内清姿的动态。七巧心道:“这个男的是什么人,他好像跟贤妃有点过去……如果查到什么,万贵妃一定很有兴趣知道。”
清姿自钱太后宫中回来,便坐在窗前发呆。宫女刚捧进茶点,七巧接过茶点,示意宫女退下,七巧自己捧茶点过去。清姿想起跟袁放相遇的情景,心中甚是唏嘘。回想起清姿见袁放偷看他练舞,以为袁放是登徒子,怒斥袁放、袁放在强盗手中救回清姿的一幕、袁放想带清姿逃离潘洪控制,清姿不敢出走、清姿刚才怒斥春华,令袁放面露错愕、惊讶之色。清姿觉得自己在袁放面前失仪,都是春华惹的祸,不禁迁怒春华,面露不快之色。七巧已暗看了清姿一会,才叫道:“娘娘,茶点拿来了。”
清姿:“放下吧!退下!”七巧:“是!”七巧退下,但仍留心清姿。只见清姿拿起茶点,但叹口气又放下。七巧更肯定清姿有心事。春华受清姿羞辱,心中难过,躲在乐谱房内,暗自垂泪。
忽闻脚步声,春华赶紧抹去泪水。春华发现有人从旁递上一手帕。春华抬头,见到竟是杨永,春华不敢接过手帕。春华受委屈后,见到相爱之人,更感难过:“我没事……”别过头去,不想杨永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杨永怜惜说道:“贤妃羞辱你的事,我听说了,她对你有成见,什么难听的说话说不出来,别难过了,你越难过,她会越高兴。”春华不禁心酸:“抚心自问,我对她只有关怀、感激,为什么她会这样怨恨我。”
杨永:“有些事情,也许永远也找不出答案,但求自己心中无愧就是。”春华:“我也是这样想,但她把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流泪。杨永看见四下无人,忍不住轻轻用手帕替春华擦干泪水:“清者自清,你是个怎样的人,宫中大多数人是明白的。”春华被杨永温柔关怀的举动,吓得又惊又喜,抬头望向杨永。春华那仍然有泪的眼睛,与杨永关注的眼神相触,两人心意更为明白。就是不能宣诸于口,更知相爱之事,绝无前景可言,但两人就是不舍得提醒自己,提醒对方。两人不知互相凝视多久,突听见有人走进。
杨永连忙走开,到木书架前翻曲谱。两乐工走进,见杨永,弯身下礼,杨永也弯身回礼,两女乐工走近春华。乐工甲:“邵掌乐,你怎样了!”春华故作轻松:“没事!”乐工乙讷讷地开解:“贤妃无理取闹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也很为你不值,你别难过,方尚仪、殷司乐,会分清黑白,不会为难你的。”春华:“谢谢你们的关怀,我没事了。”
乐工甲:“那就好了。我们去找乐谱了。”走过另一边。杨永向春华点点头,示意大家一如他所说,是知道春华的委屈。春华也报以轻轻一笑,谢杨永的鼓励和安慰。杨永自宫中回家,因春华受清姿羞辱一事,口中虽劝解春华别放在心上,心中其实甚替春华不值,也知道不能解春华困境,甚为惆怅。杨永心事重重的前行,突然被人挡住去路。杨永愕然,一看来人,竟是袁放。
杨永大喜:“袁大哥!”袁放:“我跟了你老半天,你也没察觉,有什么心事?”杨永:“身处宫中,不平的事无日无之,说也说不清。”袁放:“看你甚多怨气,我也有满肚子苦水,来,喝个酒,消消气。”杨永苦笑说:“好!看看是你的苦水多,还是我!”两人结伴往酒家走去。
酒家里小二放下酒菜离开,袁放倒酒与杨永,两人对饮起来。杨永:“袁大哥,多日不见,你到哪儿去了?”袁放:“我?我在京城近郊,四处帮忙农家种田、收割、修桥、整路。”杨永觉得奇怪低声问道:“是吗?你……不再行侠仗义了吗?”袁放:“有机会要做,但更多时候,做些令百姓得益事感觉更好。”杨永看看袁放衣饰体面,说道:“袁大哥,那你今天进城来,是为了……”
袁放:“哦,前日我碰巧救了宫里的潘大人的命。今天他一定要约我进皇宫见太后。唉,我本想能见到自己当初喜欢的女人,”杨永:“大哥有自己心仪的女人在宫中?说说看,我是不是见过?”袁放:“唉,见没见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原本清纯的女子,为什么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没有想到……”杨永:“你说的是谁呢?”袁放:“潘大人的干女儿清姿。”杨永诧异:“原来袁大哥跟贤妃曾经有过感情?”袁放:“是好感吧。今天在宫中看到她如此辱骂宫女,我既为她难过,也感到自责。”
杨永不明:“自责?”“袁放:“自责当初要是能说服她,没有进宫,她绝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她进了宫后,一定遭遇了很多不快的事,也受了不少委屈,才会变成如此妒悍。”杨永慨叹:“是啊,后宫的女人复杂,而后宫里女人的心更复杂。不然无法生存。”袁放:“杨永,看出你已经很了解宫中的那些事。”杨永苦笑:“那有什么用,你想得到的,永远得不到,一切皇上为先。”袁放:“原来……”再一想,“你也有自己心仪之人了?”杨永颇为神伤:“不知道,只是心仪罢了。想起少年时,以为自己有才智、有抱负,会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再不然也能娶妻生子,好好经营一个家,想不到现在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袁放拍拍杨永肩头,苦笑安慰道:“别想太多了,来,为两个有心无力的男人,喝一杯!”两人苦中作乐地喝起酒来。
清姿见过袁放后,心中久久不能平复,这天带着七巧游园,到了溪边,清姿看到自己的倒影出神,一时感触,在溪边缓缓跳起当日在百花林中与袁放初遇时的一段舞蹈。七巧在旁看着,不敢惊扰,但心中却觉清姿有异于平日。皇上与二喜等太监经过,皇上见清姿忘形的舞姿,不禁停下观看,看得出神。不久清姿一舞既终,停了下来。却传来了皇上的掌声。皇上:“跳得好!”清姿回头见是皇上,忙下礼:“皇上,臣妾一时技痒,才做出失态之事……”
皇上上前:“哪有。刚才贤妃的舞姿,朕实在难得一见。”清姿:“谢皇上赞赏。”皇上见清姿跳舞跳得脸上挂有汗水,忙以衣袖为清姿擦去汗水。清姿内心感受到皇上的爱意,虽受落,但想起袁放,心情又未免复杂,表情有点尴尬,带有一丝歉意,但在皇上眼中,却有点欲拒还迎的味道,皇上心中更是欢喜。七巧看在眼里,一一记在心中。
万妃宫中灯火通明,万妃等着皇上是否驾幸到此。太监内进,报告。太监:“贵妃娘娘,皇上已移驾到贤妃宫中。”万妃脸色一沉:“贤妃?近日她甚是得宠啊!”映月等人不敢张声回应。万妃不快:“来,给本宫卸妆!”映月与两宫女:“是!娘娘!”万妃走进寝区,映月及两宫女跟进。
七巧也不打灯,偷偷摸黑走向万妃寝宫门前。守门太监见到七巧,已识相地点头,走进宫内报告。万妃正坐下准备除下头饰。太监走进,低声回报:“娘娘,七巧求见。”万妃:“快传!”太监:“是!”七巧已走了进来,万妃挥手退下其它宫人,只留映月在旁。
万妃冷冷地问道:“七巧,有什么事?如果只是描述贤妃近日如何得圣宠的话,你回去吧!”七巧:“回娘娘,皇上近日的确不时过访贤妃,但奴婢要说的是另一回事。”万妃:“什么事?”七巧:“回娘娘,早几天潘大人带同一男子进宫谒见钱太后,曾与贤妃碰面,自此贤妃心神不定,依奴婢看来,此人与贤妃该是旧相识,关系极不简单。”万妃闻言甚有兴趣:“真有此事?”七巧:“确有此事!”万妃听后,嘴角有一丝笑意,主意已定。
太监把近日进出后宫的登记名册,交与禁卫。太监:“江副将,这就是近日进出后宫的登记名册。”副将:“好,让厂公过目后,再命人拿回来。”太监:“不打紧,让厂公慢慢查阅吧!”副将拿了名册,与禁卫走了过去。汪直细看名册,终找到潘洪旁边有一名字,写着袁放之名。
汪直似曾听过此人名字,细想:“袁放?!这名字我从哪儿听过……”副将:“袁放……厂公,有一次我们到城郊搜捕疑人,不是在杨永家中看到一个喝酒喝到半死的人吗?”汪直也想了起来,向副将道:“没错,那人就有一个奇怪的名字,袁放!就是他。来,把杨永叫来,我有话问他!”副将:“是!”汪直看着袁放之名,希望查到有异,可向万妃领功的样子。汪直在后园小酎,面前有数碟小吃,及酒。副将带杨永进来。
杨永带笑下礼:“杨永参见厂公。”汪直:“不必拘礼,来,陪我喝杯酒。”杨永:“恭敬不如从命,谢厂公。”汪直喝过一口酒,才轻松问道:“袁放是不是你朋友?”杨永心中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故作紧张地问道:“是。他怎么了?又醉酒生事?”汪直:“不是,今天我翻看宫中进出名册,发现有这个外人,觉得名字有点熟,后来才想到曾在你家见过此人。”杨永镇定地回答:“厂公的记忆力真是惊人,在下佩服。其实那天他进宫后,也曾找在下喝过酒。”汪直:“是吗?你上次说他受了情伤……令他颓唐的人可是宫内之人?”
杨永幸好已听过袁放之事,忙替袁放掩饰:“当然不是,他钟情的是青楼女子,后来病故,他才自暴自弃。”汪直:“是吗?有人回报,他进宫后曾见过贤妃,两人神态暧昧,当中可有别情?”杨永闻言心惊,觉得宫内一举一动,似有人监视,忙故作轻松,笑道:“哦,这事,袁大哥也有向我提及,他说女人令他惊讶,以前温温纯纯的人,居然会变成……” 杨永不好意思说下去。汪直追问:“变成什么?”杨永不好意思说出口:“厂公,那到底是贤妃……”汪直:“直说无妨,不会传到娘娘耳中的。”杨永:“袁大哥说,贤妃如今变作妒悍的母老虎。他也吓了一跳!”
汪直失笑:“是吗?”杨永:“袁大哥是潘大人世交,以前在潘府见过贤妃娘娘,想不到一别两载,在宫中相见时,她正发威责骂乐工,那狠劲,不忍卒睹。袁大哥说当时如果有个地洞,他情愿躲进去,也不想跟贤妃碰面,免得大家尴尬。”汪直一笑答道,但也不忘印证:“原来如此。贤妃当时所骂何人,为何会如此动气?”杨永刻意想透露消息取汪直欢心的样子:“这事整个乐工局都知道,贤妃责骂的是邵掌乐,听说她们本来甚为友好,后来不知何故,反目成仇,这次该是借意刁难邵掌乐的。”汪直听到受辱的是春华,心中有点不安:“唔。”汪直心有所念,杨永暗抹一把汗。
袁放在酒家最尽头一角喝酒,杨永警惕地四望一下,才走进,看见袁放在里面,急急走了过去。杨永:“袁大哥。你在这儿就好了。”袁放:“有什么事?”杨永见仍有其它客人,说道:“到外边再说。”袁放放下银两,与杨永出。
山亭里袁放已听杨永说过始末,也暗暗吃惊。袁放:“想不到我进宫中走一圈,也引来汪直调查。”杨永:“袁大哥,你近日还是小心些好,如果有人再查问此事,你要与我口供一致才行。”袁放:“我明白,看来是有人想借此事针对清姿。”杨永:“后宫勾心斗角之事,无风都起浪,现在的贤妃大概已经懂生存之道,你不必为她担心。”袁放:“是啊。杨永,汪直这个人绝非等闲之人,你进宫曾想替令兄平反,就要特别小心汪直,别太冒险。”杨永:“我知道。”
袁放:“当初我没有跟你说,是怕你年轻气盛,冒失毁了自己的性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原委。”杨永愣主。袁放说起,五皇爷开罪了万贵妃跟汪直,那次皇上出巡,遇到窝头山上的猎户刘勇打猎,差点误伤皇上,汪直收买了那个猎户,说成是五皇爷派他行刺皇上,皇上本来还是半信半疑,刚巧五皇爷府中的总管太监,带同一群同乡士子,偷偷到景山游览,以显地位不凡,汪直把这事连成一气,说是五皇爷谋反,带人到景山绘画皇宫地图,以便派人进宫刺杀皇上,皇上又惊又怒,令杀了那群登山士子,也命皇爷自尽,西厂也就是为保证皇上安全设立的,汪直就成了厂公,成了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杨永:“哥……我哥他们死的好冤啊……”杨永抱头悲恸。春华与数女乐工前行,在走廊与杨永及两男乐工相遇。各人弯身为礼,然后分头前行。
杨永刻意与男乐工说,其实说与春华听:“我明天开始休假,回乡办点事,待事情办妥后才回宫。你们不用担心。”春华听到杨永要暂离乐工局,有点愕然。男乐工甲笑说道:“谁会担心你?”男乐工乙:“就是!回来时记着拿点家乡特产给我们吧。”杨永继续说:“一定。好好保重!等我回来!”
男乐工乙笑责道:“休假罢了,怎么难舍难离的样子!”男乐工甲:“是呀。舍不得我们,别走就是!”春华知杨永这些话,是向自己说的。趁女乐工没察觉,回头向杨永看去。杨永也刚回头,向春华点头道别,春华心中虽有疑问担心,但也不能问及,只好也点一点头,示意杨永小心保重。杨永骑着马赶路,面色坚决、凝重。杨永心道:大哥,汪直以移花接木之计,把那猎户放了,只要我把他找出来,五皇爷和你的冤情就都可以大白天下。大哥,你要保佑我顺利找到那个猎户刘勇!
杨永骑着马赶路,面露坚决、凝重之色。杨永心道:“大哥,汪直以移花接木之计,把那猎户放了,只要我把他找出来,五皇爷和你的冤情都可以大白,大哥,你要保佑我,可以顺利为你昭雪沉冤!”
杨永已到一小径前。杨永跃下马,把马拴在一树下,向小径走了过去。杨永找到小屋外,只见小屋残破不堪,因日久失修,像没人住的样子。杨永心想:这房子破成这样,难道刘勇收受了汪直巨款,已逃往他乡?杨永正失望呆住之际,背后却传来女子的声音。
刘妻十分戒备:“你找谁?”杨永回头,只见一中年妇女,衣衫残旧,背着一篓柴枝,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杨永:“请问刘勇是不是住在这儿?”刘妻:“你找他什么事?”杨永:“我有些问题,想向他问个明白。”刘妻放下盛了柴枝的竹篓,冷冷说道:“你想问他?那就进来问吧!”杨永不明白刘妻,但也跟进:“谢谢!”刘妻推门内进,只见一老妇正在喂一瘫痪中年汉子吃东西。
刘母:“你回来了。”刘妻:“是!”回头向杨永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能令他开口回答你,我和婆婆真是感激不尽呢!”上前,对刘母说:“娘,让我来吧!”接过刘母手上的稀饭,喂刘勇吃。
杨永看清楚挨在床上的刘勇,双手因瘫痪已久,已抽搐崩紧横放在胸前,衣衫褴褛,也正看着杨永这个陌生人。
杨永看到他的目光,知道他虽瘫痪,但心智仍清醒,杨永抱有一丝希望,上前问:“你是刘勇?”刘勇点头,但面上流露出一丝惊恐。
杨永:“你怎会弄成这样的?汪直不是给了你好处……”怎知话还未说完,刘勇一听到汪直之名,已在挣扎,喉头发出呜呜的叫声,眼中发出不知是惊还是怒的异样眼神。
刘勇不住呜呜地叫喊,挣扎,刘妻、刘母两人见状大奇,按着刘勇,叫他别这样。刘妻:“你别这样……”但两妇人根本按不住刘勇。刘勇差点把刘妻及刘母推翻下地。
杨永也大吃一惊,连忙出手扣着刘勇肩膊两穴。不久,刘勇总算安静下来。
杨永仍按着刘勇穴位,一面解释:“刘勇,我对你并无恶意,我哥因为五皇爷谋反一案,牵连而死,暴尸街头。我只想找出这事的罪魁祸首,替我哥报仇。”刘勇闻言手脚没再乱动,口中发出的鸣叫声,却如泣如诉,甚是悲痛的声音,眼中更流出一串泪水。
杨永见到刘勇有口难言的样子,十分难过。
刘勇忆起往事。刘勇虽答应了汪直,诬陷五皇叔,但心中仍七上八落,不知汪直会否依诺放了自己,所以在囚室内,十分忐忑。有人自囚室外走进,刘勇连忙走前看,只见汪直带同两禁卫,拖拉着一病至半死的囚犯进来,其中一禁卫还拿着一包东西。
汪直向看守的禁卫说道:“开锁!”禁卫甲:“是!”汪直向刘勇说:“出来!”刘勇:“是!”那两名禁卫已把半死的囚犯,推进刘勇那囚室,看守禁卫连忙把囚室锁回。
汪直向禁卫示意,刚才拿着一包东西的禁卫,把东西留下,与众禁卫走了出去。
汪直把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套平民衣服,还有十数绽白银:“刘勇,换过衣服,拿了银两,就别在京城出现,知道吗?”刘勇心花怒放:“小人知道。”汪直指囚室内的犯人:“记着那个刘勇明天便会在午门被斩首,以后你要隐姓埋名过活,别让人发现你身份!”刘勇:“小人明白!”刘勇换过平民衣服,拿着装了银两的小包袱喜孜孜地赶路回家。
经过山林时,突有数名黑衣人挡住去路。刘勇大惊。刘勇护着包袱,喝问道:“你们想怎样?”那几名黑衣人也不答话,便向刘勇攻了过来。
刘勇虽是猎户出身,也懂得一点武功,但那几名黑衣人,武功高强,兼人多势众,十数招下来,刘勇已不是对手,手被刀所伤。刘勇知不是敌手,虚晃几招,拔足便走。
刘勇比较熟识地形,以为可以逃出,但走不了多久,已被黑衣人追上。其中一人出手把刘勇的双脚劈伤,刘勇倒在地上,不能走动。黑衣人围拢过来。
刘勇在地上爬动,闪避,边说道:“这儿有二百两银,你们尽管拿去,饶我一命吧……”刘勇话还未说完,其中一人已出招,把跌在地上的刘勇喉头划破,鲜血涌出。
刘勇自己一抹颈项,只见一手是血,刘勇更惊,想求饶,但喉头已发不出声音。说是迟那时快,另外两人黑衣人继续出手,向刘勇腹中刺了两刀。刘勇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此时一双脚自树林后走出,原来是汪直。
黑衣人甲:“回厂公,祸根已除。”汪直还不放心,取了黑衣人甲的刀,再向刘勇身上刺了过去,见刘勇全无反应,方才满意,拔刀出,交还与黑衣人甲:“那些银两,你们分了吧!”已径自走开。众黑衣人:“谢厂公。”黑衣人甲取去刘勇身边的包袱,也随汪直走去。
良久,刘勇知众人已远离,才敢睁开眼。十分痛苦地挣扎,在地上向前爬行。
刘勇满身血污,痛苦地爬行至家门前,想用唯一没受伤的手敲门,但也不果,那只手也因失血过多,已无法控制,刘勇想叫,但喉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之声。刘勇又惊又怕,终昏了过去。
不久刘妻拿着木盆,想外出打水,却见一血人躺在家门前。刘妻吓得连木盆也丢了。
刘妻细看一下,原来是刘勇,大惊,上前推刘勇叫道:“当家的,你怎么了!当家的!”刘母闻叫声也走了出来:“什么事……”此时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刘勇,大惊,伤心叫道:“儿啊……”杨永向刘妻问及刘勇出事前后的情况,刘勇已安静下来,直登登地躺在床上,眼角有泪。
杨永:“刘大嫂,他怎会弄到如此田地?”刘妻伤心期早已过了,冷冷地描述着:“我们也不知道,那天他出门打猎之后,几天没回来,我们到山下找了很久,也没消息,后来有人说他被宫中的人带走了,我家又没钱,想到城中打听也不行,想着顶多关他一两个月就会放回来,怎知回来的时候,腿废了,喉头也被割破,发不了声,命是捡了回来,但到今天,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