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收买春华
杨永:“他是我家老仆忠伯,又指伏在桌上喃喃叫着要酒的袁放,这是我世兄袁放。”
袁放装作醉态可掬的样子:“说什么呀说,酒,给我酒!听见没有!”杨永责骂袁放:“枉你是个读书人,为了一个女子,变成这个样子?拉着袁放,要他看着汪直,这是西厂厂公,你也曾是朝廷命官,该知道礼仪,还不下礼?”
袁放:“下礼?下什么礼?我都不想活了,还需向何人下礼,最好打死我,让我到泉下陪伴佳人……”杨永拉开袁放,忙向汪直陪个不是:“厂公,对不起,他太失态了。忠伯,扶袁大哥回房去。”忠伯:“是!”
袁放挣扎着:“我不进去,我要喝酒,把酒给我……”忠伯安抚道:“房内有酒,你进去喝吧!少爷跟厂公在谈话呢!”
忠伯把袁放扶了进去,因装醉,又有忠伯扶着,外人眼中不知道袁放身受重伤。汪直:“这姓袁的,是何许人?”杨永:“袁大哥本来是吏部官员,因心仪的女子病逝,便一厥不振,官也辞了,只懂饮酒闹事,请厂公原谅他失态。”
汪直笑了一下说:“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个袁放太没大志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种人,你少接近为妙。”杨永:“谢厂公提点。”汪直向手下说:“我们往别家搜!”杨永装作好奇,追前问道:“厂公,你们要搜些什么?”汪直轻轻一笑:“没你的事了!”众卫跟随而出。
杨永暗松口气。
袁放在房中,伤口仍甚痛。杨永走进屋中,袁放挣扎起来问道。袁放:“怎样,汪直走了?”
杨永:“走了,杨大哥,你可以放心在这儿养伤了。”袁放:“幸亏你刚才人急智生,不然我一定落入汪直手中。”
杨永:“袁大哥,答应我,以后要小心些,我已失去了亲大哥,不想再见你遇害。”袁放:“我知道。今天我这命算是捡了回来,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杨永稍为放心。
西厂大堂。
汪直表面轻轻放过袁放,其实马上派人查探袁放底细。禁卫甲进入大堂,汪直立时追问。
汪直一脸深沉的样子问道:“那袁放的底细查成怎样?”禁卫甲:“回厂公,袁放的确是吏部官员,曾是周尚书的得力助手,数个月前突然辞官,不知去向。”
汪直:“事前有没有跟周尚书或同僚闹意见?”禁卫甲:“没有。”汪直:“他为什么辞官,也没人知道?”禁卫甲:“正是。不过听说周尚书曾为此事,甚感痛心。”
汪直:“周尚书表面虽与我西厂没甚争议,但这人一向标榜正直清高,只因皇上对我信任,才不跟我正面交锋,现在这袁放既然离他而去,看来也不是周尚书一伙的。”禁卫甲:“那用不用再派人追踪此人。”
汪直细想一会,也有点相信袁放是为了女人而弃官:“不用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那个袁放顶多是一个多情种。不用再查他了,其它地方有没有发现可疑之人?”禁卫甲:“回厂公,暂时未有发现。”汪直狠狠地说:“铁面人,给我抓住的话,我要你死得难看。”
万妃寝宫。
春华以掌乐身份被万妃传召进宫弹奏琵琶。
万妃不知是对春华弹奏的乐曲满意,还是对春华的人满意,带笑地看着春华弹奏。
春华弹奏完毕,向万妃下礼。
万妃赞赏:“邵掌乐的琴技果然不错,能升上掌乐一职,实在实至名归。”
春华:“谢娘娘赞赏。”
万妃:“本宫要赞赏你的,还不只这事,据说是你平息了两宫太后在奏乐之事上的纷争。”
春华平静地为事件开脱:“娘娘明察,那只是宫中人穿凿附会,奴婢哪有如此能耐。”
万妃试探着想收买春华为己所用:“你曾为本宫及皇上多次奏乐,本宫早看出你绝不是一般人,不过……也想不到你胆色、才智都有过人之处。以后,本宫如有疑难,可能都要向你求教。”
春华闻言心惊,连忙推搪:“娘娘过誉了,春华只是一个喜欢乐曲的宫人,别的,也绝无过人之处。”
万妃知春华逃避自己的收买,笑道:“自谦是好,但过份自谦,就会让本宫认为你虚伪造作,要不就是你对本宫有所顾忌,不肯向本宫交出真心。”
春华心中暗惊,口中得体说道:“贵妃娘娘一向对奴婢厚奖、厚恩,春华怎会顾忌娘娘,只是怕娘娘对奴婢看得太高,他日奴婢黔驴技穷之时,令娘娘失望。”
万妃暂时不勉强春华,笑道:“既然你这样说,本宫就要你做一件永不技穷的事,你再为本宫弹奏一曲吧!”春华:“是!娘娘。”春华再弹奏,万妃仍是微笑的看着春华,但这次是觉得春华果然是聪明人,但万妃有信心,一定可把春华的才智收为己用。
春华自万妃宫中走出,想到刚才万妃的态度,春华担心万妃日后会拉拢自己做些违背良心之事,暗自失神。
春华自忖:“刚才万贵妃话中带话,不停的暗示要我投靠她,为她办事,恐怕以后难有安宁日子……”
春华抱着乐器失神前行,汪直由一禁卫相伴,正向万妃宫中走来。春华完全没察觉,也没有闪避、停步,差不多与汪直迎面碰上。禁卫喝道:“你干啥?”春华一愕,抬头见汪直站在跟前,心中一凛,忙低头下礼。禁卫仍骂道:“你知不知道宫中规矩?见了厂公,竟不让路?”
汪直阻止:“小事一宗,没关系。”又向春华问道:“你是乐工局刚升为掌乐的邵春华?”春华:“是。”春华又仍有余恨地回了一句:“也是差一点在西厂大牢送命的邵春华。”
禁卫大怒,正想发作。汪直哈哈大笑。 “好一个有胆色的姑娘。”说完伸手让路:“你先走吧!”春华:“谢谢!”抱着琵琶前行而去,也没看汪直一眼。汪直目送春华走远,才向万妃宫中前行。
禁卫有点觉得奇怪。汪直到万妃宫中,禁卫在外与候命太监等人在门外。汪直进入宫内下礼:“汪直参见贵妃娘娘。”万妃:“平身吧!”汪直:“谢娘娘。”万妃揶揄道:“汪厂公近日公事繁忙,怎么突然来访本宫。”汪直:“汪直有事向皇上禀告,特意绕道过来,向贵妃娘娘请个安。”万妃笑道:“难得你还是个有心人。”
汪直:“汪直得娘娘提携之恩,一直不敢稍忘。”万妃看穿汪直为人,但又不想拆穿地笑说:“真话也好、假话也好,只要听得舒服,本宫就暂且当真了。”汪直笑答:“奴才不敢,卑职在娘娘面前何时说过假话。”万妃:“是了,你近日少在后宫走动,两宫太后以乐曲苦斗一事,不知你可有听闻?”汪直:“这事闹得乐工局人仰马翻,损兵折将,汪直当然知道。”万妃:“这当中有个才智比得上你的人,本宫想收为己用。”汪直:“那个人是?”汪直其实知道,但希望万妃所指的不是春华。万妃:“邵春华。”
汪直心中担忧春华处境,但口中奉承道:“一个小小乐工,会有这个能耐,令贵妃娘娘对她如此器重。”万妃继续说道:“任何有才能的聪明人,本宫都很看重,能为本宫所用当然好,否则会成为本宫心头上一根刺,汪直,你该最明白这个道理。”汪直暗中为春华化解:“娘娘,依我看,那邵春华看来年纪尚幼,是敌是友,还需慢慢观察才是!”
万妃笑说:“汪厂公的看法与本宫不谋而合。不过由今天起,本宫会多点留意这个人。”
汪直其实心中暗为春华担心,但口中却说:“得贵妃娘娘留意,真不知那个邵春华是哪辈子修到的福气。汪直希望有朝一日她也成为娘娘的心腹,为娘娘效力。”
万妃笑说:“那就要看她有没有你这般聪明了,汪直!”
汪直:“谢娘娘抬举!” 汪直心中暗惊地责骂自己:“汪直呀汪直,你为什么要为那个女孩的安危担心?还为她说好话?不是说好了,不能有妇人之仁吗?”
含香在凉亭等春华来奏乐,一时技痒,在凉亭中弹奏琵琶解闷,所弹奏的乐曲,正是春华、杨永合作的恋曲,弹奏时,又不禁想起当日在寺院山亭与杨永一同奏乐时的画面。
含香一面弹,一面想,不禁泪盈满眶,含香正感到视野有点模糊之际,竟见杨永真的在凉亭下经过。
杨永循乐声向凉亭看来,与含香四目交投的一剎那,杨永确实感受到含香那诧异、期望、惊喜的眼神,内里有着浓浓的思念之情。杨永不禁心中一震,立时知道含香被封为妃后,常带几分哀怨的神情,原来正是为了自己。此时春华自另一边走了过来,看到杨永、含香互望的眼神,也为之愕然。杨永与含香也发现了春华,二女一男,一已为妃,一为宫女,永不可嫁到宫外与杨永厮守,这个痛苦三角,三人心中都甚明白,呆了一呆后,杨永先行弯身下礼离开。
春华往凉亭走进去,向含香下礼。含香停下了乐曲,向春华似别有所指地说:“这曲子,还是该由你来弹奏比较合适。”春华暗中劝谕:“这曲既然令娘娘伤感,春华还是另奏别曲好了。”
含香:“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听此曲。”春华:“凡是伤身、伤心之曲,可以不听、不奏,还是不听、不奏的好。春华现奏上另一曲,望娘娘欢喜!”弹奏一轻快的乐曲,含香只好听着。
二喜拿着皇上食用过的剩余点心及杯碗往御膳房,经过走廊。
七巧走了出来。七巧:“二喜!”二喜有点高兴、错愕:“七巧?”七巧甚是友好的态度:“可以说几句话吗?”二喜:“可以,什么事?”七巧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这……”二喜也怕像上次一样,帮了七巧害刘妃小产,但又不忍拒七巧于千里之外,纳纳问道:“有什么事,只要不会累及他人,而我又可以办到的话,我都会帮你。你说吧!”
七巧:“谢谢你,这次绝不会牵连别人的。”二喜:“那是什么事?”七巧:“我……我想知道皇上近日行踪。”二喜奇怪:“你要知道皇上的行踪?”七巧:“是……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当了淑女多时,还没被皇上看上,我想……我想替她制造一点机会。”
二喜:“这样……这样……”七巧见二喜迟疑,不快地说:“如果太麻烦你,那算了。”做出想走开的样子。二喜叫住:“你先别走。”又有所顾虑地说:“这事如果给皇上或万贵妃知道,我得死十次还不够。”七巧:“我一定不会说是你告诉我,我的朋友也不会跟人说嘛。你放心。只是让他们碰上面,没什么大不了。”二喜:“那……那好吧。”七巧得逞了。
御园花圃里,二喜告知七巧:“明日中饭过后,皇上会到兰芳斋,观赏西域进贡来的蝴蝶兰。”
兰芳斋内,各式兰花盛放,美不胜收。
七巧装作路经此地,被繁花盛开的美景吸引,在花圃内流连,眼尾却不时留意附近,看皇上来了没有,终看到皇上在二喜等太监陪伴下,远远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七巧连忙装作仔细赏花,不知道皇上驾到的样子,摆出各种自认为最美的姿态,但皇上根本没看到她。
七巧心中暗急,不知如何才能吸引皇上目光。
刚巧有一双蝴蝶飞过,七巧装作惊喜万分的样子,扬起手帕作扑蝶的样子,在花丛中穿插,装作纯情无知,喜不自胜的样子。
皇上果然被吸引目光,看过去七巧那边,向二喜问道:“那个宫女不是以前万贵妃宫中的人?她在干什么,叫她出去,别骚扰朕赏花!”
二喜见是七巧,心中愕然,忙向七巧那边走过去:“是!”
七巧见皇上向这边看过来,向二喜说了两句,二喜便向自己走近,以为皇上已被吸引,要传召自己过去,七巧更卖力地表现美态。二喜见七巧的献媚神情,也觉受不了,低声问道:“七巧,你怎会在这儿?不是叫那位淑女来的吗?”七巧以为有好消息,装作不经意:“我约了她过来,她还没到,我见这儿的花开得正美,所以也进来一看……皇上是不是传我过去……”
二喜:“不是传你过去,是叫你出去,皇上问你在这儿干啥,命你走开,别打扰他赏花!”七巧气结,失望,不大相信:“皇上真的这样说?”二喜没好气:“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假传圣旨,走吧,别惹皇上生气。”七巧没辙,只好怏快地离去。二喜心知七巧利用自己亲近皇上,也甚沮丧。皇上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继续赏花。
杨家小屋后水井旁。
杨永用长竹加上铁钩,终把沉在井底下的铁面具捞了上来。杨永:“袁大哥,现在物归原主了。”袁放拿着铁面具,颇有感触地说:“杨永,这次真的不知该怎样向你道谢。”杨永:“只要袁大哥记得答应过我,事事小心,好好珍惜性命,我就高兴了。”袁放:“希望我做得到。但你也要答应我,为了你大哥,好好地生活下去。”杨永:“我知道!”
袁放:“代我向忠伯道谢一声,珍重!”杨永:“你也是!”袁放把铁面具放进包袱内,向后门走去。杨永叫住:“袁大哥。”袁放停步。杨永:“记着,这儿永远是你歇脚的地方。”袁放感激地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杨家小屋。忠伯买菜回来,见杨永又在厅中吹奏着黯然的乐曲。忠伯:“二少爷,袁少爷呢?”
杨永放下箫:“袁大哥走了,他说近日劳烦了你。叫我代他致谢一声。”
忠伯叹口气道:“照料他并不打紧,但看见他这样被人追捕,我也吓得心惊胆跳的。二少爷,不如你跟我回乡去,耕种也好,卖字卖画也好,总比留在这危机四伏、杀机处处的京城之内好得多。”杨永:“我暂时不想回去。”
忠伯继续劝说:“你还放不下大少爷的仇?唉,有些事情穷一生的气力,也找不出原因。
除了兄长冤死之谜,其实还有放不下的男女私情。”杨永只好不语。
忠伯苦口婆心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杨家现在只剩下你一点血脉,你别留在这是非之地吧。”
杨永不答话,拿起箫,又吹奏着令人心碎的曲调来。忠伯知劝止不来,愁苦地叹气摇头,又拿着菜进来。
倚霞殿内,红萼在奏乐,清姿在练舞,海棠在一旁观看。清姿已立下决心,要练回最佳状态。
清姿一面跳舞,一面自己向自己说:“我一定要把自己的最佳状态练回来,我就不相信我会输给柏含香,会输给假春华!我不能再给人看扁,我不要再过屈辱的生活。我一定要把属于我的东西一一取回来!”
清姿跳舞时一脸坚定的样子,在急转的舞步中,并命地令自己腰压得更低,人转得更快,终于在急转时扭伤了腰。清姿:“噢……”已经痛得站不起来了。红萼连忙放下月琴,上前看视:“邵淑女,你怎样了?”清姿:“我的腰……很痛。”红萼:“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海棠也上前帮忙,两人终把清姿扶到椅上。清姿:“谢谢!”清姿坐在椅上,仍一脸痛苦的样子。红萼也爱莫能助。
乐工局大堂,春华正在编值班表,红萼抱月琴回来,其它乐工在练曲。春华见红萼,有点奇怪地问:“红萼,你不是到倚霞殿帮邵淑女练舞的吗?”红萼:“还说呢,她这几天并命地练习,我已经劝她别操之过急,她就是不听,刚才弄伤了腰。”
春华闻言,不安:“要紧吗?”红萼:“她自己说没什么,但我看她蛮痛苦的。”春华听到清姿的情况,心里很不安。春华在御药房外等候,终等到张太医出来。春华高兴地上前。春华:“张太医。”张太医诧异:“邵掌乐?”春华:“张太医,还是叫我春华吧!”张太医:“那好找我有事吗?”春华:“我有个朋友弄伤了腰,不知有没有药物,助她康复。”张太医:“御药房有种药酒,医治扭伤很不错,我拿些给你,让她试试看。”
春华:“谢谢你。”张太医:“别客气,我进去拿给你。”张太医走回御药房,春华终于放下一点心。春华带了药酒到倚霞殿外,正犹疑怎拿进去交给清姿,海棠刚自内走出。春华忙低声叫住:“海棠。”海棠奇怪春华到访:“邵掌乐?”
春华担心地问:“清姿怎样?我听说她弄伤了腰。”海棠如实回答:“还很痛,走路也不方便。”
春华:“我从张太医那边取来了药酒,你早晚在痛处给她擦一次,可能会早日好起来。”海棠有点顾忌地说:“但你跟她吵翻了,这药酒她不会要的。”海棠不想接过药酒,怕清姿不高兴。
春华:“你别说是我拿给她的就是,我只想她早日康复,没有其它的。”
海棠接过药酒:“那好吧!”春华:“谢谢你,我先走了。”海棠正要折回殿内,七巧自另一边走了过来。七巧大刺刺地问道:“春华走过来干啥?”海棠有几分怕七巧地答:“她说知道邵淑女伤了腰,问太医取了些药酒来,给邵淑女治伤痛。”
七巧:“春华的东西,邵淑女肯用才怪。”海棠:“她也知道,说随便我怎说也好,只要邵淑女好起来就是。”七巧:“那样……就让我拿进去吧。”海棠:“好,你给邵淑女用吧!”七巧取过药酒,往殿内走去。
殿内,清姿有腰伤,挨坐在椅上,见七巧来,高兴。清姿:“七巧,你来了。”想坐起,但觉腰痛。七巧忙上前,扶住清姿:“你别动。我在御药房几经辛苦,问太医拿了些药酒过来,听说很有效的,让你擦上,可能很快便好起来。”
清姿伤痛中有人对她好,特别感动:“幸好有你,不然我在宫中不知道怎样过才好!”七巧全盘接受功劳:“别傻,虽然身份有别,但我们是朋友嘛。”清姿:“你对我的好处,我是不会忘记的。”七巧:“一点点小事,别放在心上,我扶你进去,帮你擦药。”
清姿:“麻烦你了。”七巧扶清姿内进,清姿甚是感激。七巧住处,木架上放了一盘放满了花瓣的水,一双手浸在水中。七巧把手自花瓣水中提起,往鼻上一嗅,厌恶反应。七巧皱眉说:“还是一阵药酒味,早知道就不领这个功了。春华永远没给我带来好运。”七巧继续把手放在水中浸洗。
七巧自语:“那个邵清姿还说不会忘记我对她的好处……如果我自己能当上妃嫔,才不管她现在好歹多个机会,看你有没有机会亲近皇上,有的话,也可把我从御药房拉拔出来。”七巧再把手从水中抽出,终觉没什么气味。回心一想,又想起了二喜。
七巧往自己的柜内找寻,终找到一个小小的绣花荷包,忙放进袖中,走了出去。
御园里,二喜走过。七巧自一旁走了出来。七巧:“二喜。”二喜见七巧,有点高兴,但马上又知七巧的出现,一定有所求,心情矛盾地问道:“你找我?又有什么事?上次已经帮过你了。”
七巧装作不安地说:“我知道上次我在兰芳园出现,你一定很气。我真是无心的,那淑女未到……”二喜怏快地说:“哪有什么淑女,你不用解释了。你的用意,我很明白。我跟自己说过,以后你的事,我都不管了。”
七巧装作为难、痛苦的样子:“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但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被贵妃娘娘所弃的宫女,在后宫中,哪还有出头的日子?我不想跟芜衡殿内的白头宫女一样,老死也没人闻问。”
二喜见七巧说得伤心,心软了几分,刺探问:“那你想怎样?”
七巧:“在后宫中,不是当太后、妃子面前的红人,升上女官,就是要得皇上青睐,做上妃嫔,才可以有出头一日。既然女官一途,已被万贵妃截断,我才想到出此下策。”
二喜也觉此事甚有难度:“真的是你自己想亲近皇上。”
七巧以手拉住二喜的手:“二喜,你是宫中我唯一的好友,你要帮我这个忙。”
二喜哪有跟宫女这样热切,何况二喜早对七巧有意,二喜手中一震,脸上一红。
二喜:“你……你别这样。”口中虽这样说,心中却甚享受剎那温柔。
七巧放下手,委婉地说:“你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但你是小太监,我是个小宫女,可以怎样?二喜,你也不想我没有出头的一日吧,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二喜:“但皇上会看上你吗?”
七巧:“我自有办法吸引皇上注意,你只要继续报告皇上的行踪就是。求你,多帮我一次,我真的不想默默无名的老死在芜衡殿内。”
二喜看着七巧哀怨的样子,终点头:“好吧,我就再帮你一次。”
七巧大喜过望:“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自袖中取出小荷包,送给二喜,“这个送你。”
二喜:“送我?”七巧:“是,谢谢你对我做的一切!”二喜接过,心中感激,更想帮七巧一把。
回廊,皇上经过,七巧装作冒失、偶遇,差点仆跌皇上身上,被另外的太监手急眼快拉开。
七巧装作楚楚可怜向皇上下礼。皇上正眼也没看七巧一下,走开。
花丛旁,七巧装作伤春悲秋,学人把花瓣收集好,以小锄葬花,十分伤感的样子,皇上自不远处见到,也没什么反应,绕道而过。七巧十分没趣,其它太监已暗中留意七巧的行为,拉二喜指指点点,二喜装作没兴趣看,心中暗为七巧难堪。
池塘旁边,皇上出来散步,又遥见七巧在池塘边喂鱼,洒些米粒下池,一脸欢快,纯真无邪的样子。
众太监见又是七巧已暗中取笑,两头鸳鸯走了过来抢吃,扑起水花,把七巧弄得一头一脸都是水,七巧吓了一跳,惊叫走开。众太监忍不住笑,皇上白他们一眼,也暗暗一笑地走开了。
七巧一面是水,头披髻散,甚是狼狈。二喜暗为七巧难堪,只得随皇上走去。两宫女在走廊碰头,低声交谈。
宫女甲不敢置信的反问:“不是吧,七巧真的这样做?”宫女乙绘形绘声:“谁骗你,是皇上宫中福贵说出来的,三番四次的在皇上跟前出现,不是有心的,哪有这么巧。”宫女甲:“皇上怎么反应?”
宫女乙继续说是非:“皇上正眼也没看过她,看见她在皇上面前晃来晃去,搔首弄姿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皇上身边的太监笑弯了腰。”宫女甲:“七巧的脸皮也真够厚。”两人笑笑说说的,凌司正与中年宫女走了过来也浑然不觉。
凌司正听到一、二,黑着一张脸,干咳一声,两名宫女才察觉。
宫女甲乙尴尬地下礼:“凌司正。”
凌司正:“你俩很空闲吗?要不要到芜衡殿当值三个月?”宫女甲:“奴婢知错了。”宫女乙:“请凌司正息怒……”两人忙认错。凌司正板着脸:“那还不快去做事?”宫女甲乙:“是!”
凌司正余怒未消,向中年宫女道:“把七巧叫来!”
中年宫女:“是,凌司正。”凌司正悻然气结,气呼呼地住处走去。中年宫女通传:“凌司正,七巧来了。”凌司正:“叫她进来!你,你去打盆水来。”中年宫女:“是!”
七巧知这样传召,一定非好事,讷讷下礼道:“姑姑”凌司正:“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姑?你做事之前可否想过,我这张老脸也要找地方搁的。”七巧委屈地问姑姑:“什么事?又有人向司正处参我一本吗?”凌司正:“参你一本还好,看的就是我一个,现在你在外面献丑,成了笑柄,你知道吗?”七巧反问:“什么笑柄?”凌司正:“你是真傻,还是假蠢?你做过什么,你不知道?”七巧不语。
凌司正责骂道:“你为什么在皇上跟前晃来晃去的?你为什么在皇上面前搔首弄姿?我是说过,你有本领争个妃子来当,可是也要有个分寸,别丢人现眼!现在全宫中的人,都把你当成笑话,我是你姑姑,我的脸往哪里放?”
七巧又气又急:“他们背后这样说我?”凌司正:“那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举动?”七巧不能否认:“这……”凌司正知道这样就是承认,气结:“你……你……我早晚给你气死!”此时中年宫女打了水进来。
中年宫女:“凌司正,你要的水。”凌司正:“你先出去。”中年宫女:“是!”凌司正拉了七巧过铜盆那边,指着水说:“你要当妃子,如果你住处的镜子出了问题,你每早就打盆水,看看自己的脸,有没有这个福份!”
七巧被凌司正这样羞辱,气得差点流下泪来。凌司正余恨稍消,责道:“我告诉你,你再在宫中闹出笑话,你是我侄女也没情可说,我早晚把你掷到浣衣局或芜衡殿去!给我滚出去!”七巧气鼓鼓地走出去。
同心殿,含香又请来春华聚旧,其它宫女太监在殿外,夏荷伺候在侧,含香笑问春华。含香:“春华,乐工局有没有听过七巧想诱惑皇上的传闻?”春华也看作笑话地说:“当然有,她也真惨,现在宫中都当成一个笑话。”
夏荷插口说:“七巧是活该的。我们一同进宫之时,她恃着是凌司正的侄女儿,我们这些小宫女,哪个没受过她的闲气。”春华也有感受:“人在做,天在看,我们在宫中没什么权势、后台,只要肯踏实地工作,还是有人赏识的。何必走这种歪路?”
含香也认同:“你说得对,你和夏荷都没有靠山,你如今当了掌乐、夏荷当了掌衣。只有她,现在被派到御药房里煮药。”春华:“其实做什么工作都没关系,只是她处处要比人强,比人高,达不到目的就觉得不高兴。”
夏荷:“说到底还是娘娘最幸运,得到皇上宠爱,我看七巧最羡慕、最妒恨的,就是娘娘你。”
含香被说到此事,心中又是一痛,呆了半晌才说:“是吗?”春华看到含香神色,支开夏荷说道:“夏荷,麻烦你拿壶热茶来。”夏荷:“好,娘娘我先出去。”春华:“娘娘,无谓的事别再想了,好好伺候皇上才是。”
含香:“我知道,可是有时候一提到某些事,心底就是一阵酸痛之感。”又向春华低声问道:“你想起他,会这样的吗?”春华开解含香:“我虽不是妃子,但也不是平民女子,跟意中人长相厮守,那种幸福,我也永远没法得到,那些令自己难过的事,只有尽量不去想。”
含香仍黯然:“当日考进乐工局,我以为自己可以开开心心地在宫中过一生,怎知道……”
春华:“别想了,来,我俩合奏一曲,就像当年在浣衣局练习,准备考核一样。那段日子,我们除了练曲,心无杂念,回想起来,那是我们最愉快的时光。”
含香:“也是,好吧,就让我们重温那段好日子。”两人春华奏琵琶,含香奏扬琴,合奏起来。
含香稍为开颜,春华放下心来。
倚霞殿内,七巧进殿,不见清姿,正想离去,清姿静静走上前,掩着七巧的眼。七巧一猜便猜出:“邵淑女,是你。”清姿:“这样也给你猜着。”七巧:“你这双手这么幼细,又很光滑当然不会是海棠。”又装作高兴地发现:“你走出来的,你的腰好了?”
清姿感激:“多亏你的药酒,不然的话,不知躺到什么时候,才可以走动自如。”七巧:“别客气,管用就好了。”清姿:“我想明天就继续练舞,你觉得怎样?”七巧带笑说:“你觉得可以,那就行了。待会叫海棠到乐工局去要人。”
清姿:“好。”又感激地说:“七巧,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的好处,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的。”
七巧虚伪地回应:“只要你有好日子过,我心里就高兴,哪用报答。”
乐工局,众女乐工在练习,春华在帮忙方尚仪处理值班等文书工作,海棠走了进来。春华看到,连忙过去招呼,有点担心说:“海棠,不是邵淑女有什么事吧?”海棠:“不是,邵淑女想再练习舞蹈,命乐工局派红萼、月如到殿中伴奏。”
春华知调度有困难,但仍答应:“这样……我尽量安排好了。她的腰伤已经痊愈?”海棠:“全好了。”春华:“那就好了。”另一边有太监走进。太监:“方尚仪,周太后传邵春华进宫。”
方尚仪愕然:“好,请赵公公回复太后,稍后春华便到。”太监:“好!”
春华送走海棠,也有点不安地上前问道:“方尚仪,周太后点名要我进宫?”方尚仪:“是,你小心点,上次那件事说不定早有人传进周太后耳中。”春华:“我知道。”方尚仪:“那你过去吧!”春华:“是!”
春华到太后寝宫,王皇后,含香,何妃已在宫中,与太后闲谈。张嬷嬷伺候在旁,其它宫女太监分站左右。春华抱琵琶到说道:“春华参见太后。”周太后态度没有异样,庄重威严地说:“起来吧,邵掌乐!”
春华:“谢太后。”周太后:“你刚进乐工局不久便升为掌乐,据闻是前无古人,可以在这样短时间得到升迁。你的琴技一定是有过人之处!”春华面地答道:“都是方尚仪、殷司乐赏识,春华愧不敢当。”
周太后面带笑容,但却令人望而生畏:“是实至名归,还是靠其它长处得到此职位,哀家一听便能分辨。你就为哀家、皇后及几位妃子,弹奏一曲吧!”春华:“是太后!”
春华小心翼翼地弹起曲来,其实琴音已很好,皇后与何妃,含香都静心倾听。突然,周太后把杯子掷到地上,众人皆愕然,也吓了一跳。春华停下了演奏。
周太后骂道:“这就是乐工局最好的琵琶手?!开玩笑!”春华尴尬地低头下礼:“太后息怒,请太后指正。”周太后:“弹奏乐曲,至要是专心,邵掌乐,你是否自以为太聪明,心中想的事情太多,以至哀家听不出乐曲之中的诚意。”其实是暗指春华上回献计,令周太后不能以乐曲骚扰钱太后静养一事。
春华知周太后是借题发挥,不敢反驳,只低头任骂。周太后:“方尚仪、殷司乐把你提拔,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又回头问皇后及含香、何妃:“你们说,这琵琶,是否一无是处?”含香知春华委屈,但只能低着头不敢答应。
何妃则点头和应,何妃向含香望来,二妃也觉心惊肉跳之感。周太后:“哀家一心想跟妃子们共聚一天,如今给你这奴婢坏了雅兴。人来,把她赶出去!”张嬷嬷:“是!”向春华喝道:“出去!”
春华被太后当着众多宫女太监面前责骂、申斥,春华甚难堪,但仍下礼说:“谢太后指正,奴婢告退!”张嬷嬷:“走呀!”张嬷嬷半推半拉,把春华逐出太后寝宫宫门。含香看着春华受辱,但不能相助,心中甚不安。
春华被周太后申斥而回,坐在乐工局大堂发呆,方尚仪自外返,上前劝慰说。方尚仪:“春华,刚才在周太后宫中受了委屈吧!”春华:“没什么。”
方尚仪开解:“我们虽为乐工,仍是宫中奴婢,不管你技艺如何,官职多高,遇上主子心中有气,我们被责骂是平常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春华虽难过,但也只得接受:“我知道。”方尚仪:“近日你还是留在这儿做些编排工作,或到乐谱房编曲,除非是后妃点名传召,一般演出暂时都不会让你带领,免得周太后借题发挥,令你受罪。”
春华感激:“谢方尚仪安排。”含香召春华进宫,向她致歉。含香心有不安地说:“昨日在太后宫中,我未能为你解困,你别见怪。”春华反过来安慰含香,笑说:“哪会,当时情势,谁敢开口?”
含香担心:“周太后有意向你找碴,你日后要小心些。”春华苦笑道:“怎样小心也没用,只要太后狠下心,别说当众申斥,就是杀了我,也没人能救。”含香劝说春华:“以后出谋献策之事,还是少做。”
春华慨叹:“难道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利用乐曲杀人于无形,看着乐工们每日捱打受责,却当作没事一样地龟缩在一角吗?就是知道周太后会不高兴,会找机会向我责难,我还是会想办法化解这些事的。”
含香为春华安危担心:“你就是太为人着想,但你这样终有一天会害了自己。”春华感慨地说:“但是要我违背良心,对于不平之事装作看不到,我实在做不来。”含香:“我也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但日后你总得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