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场角力
殷司乐,这是我们该做的事。帮不帮得上忙也好,也该实话实说。方尚仪:“是呀,你受伤不轻,不多休息几天?”春华:“我一人躺在住处,太闷了,让我回来跟大家一起,不是更好。”方尚仪:“那好吧,你觉得累的话,马上可以停下来,回去休息,知道吗?”
春华:“知道。我去练习了。”方尚仪:“好!”
春华回到大堂内练习。
方尚仪向殷司乐说:“她可以从西厂大牢走出来,算是命不该绝。”殷司乐也为春华的不幸唏嘘:“是啊。”
御园一角。
春华、含香与众女乐工为宫中妃嫔演奏后,各人手持乐器经过御园。春华身体仍弱,但也跟同行的乐工边行边低声谈话。汪直在远处经过,见众女乐工在不远处,下意识的驻足看一下。
汪直远远见到春华,已回复演出,知她已康复,放下心来。禁卫甲:“厂公……”汪直回过神来,也不说什么,径自往前行去,两卫跟随。
御膳房。
七巧在御膳房工作,正在用长筒向着炉灶吹风,谁知火没吹大,却吹出一阵黑色浓烟,七巧被呛得咳个不停。浓烟也令在一旁工作的宫女不适,众人扬手拨烟、抱怨。宫女甲:“七巧,你是吹火,还是喷烟,你看,你弄到大半个御膳房都看不清东西!”宫女乙冷嘲:“原谅一下人家吧!这些粗活,那是她干的?”宫女丙:“以前她经过御膳房,差点要掩着鼻子走过的,现在……真难为了她。”
七巧咳得要死,没一个人关怀半句,只是在揶揄她,七巧又辛苦,又气,差点没哭出来。此时映月刚来取东西,宫女甲迎上。宫女甲:“映月姐,贵妃娘娘今天想吃什么点心?”映月:“桂花糕吧!上次娘娘说很清甜可口呢。”宫女甲:“我马上拿来。”映月:“谢谢。”七巧见映月到,连忙躲到灶旁,不想让映月看到自己落难的样子。映月却像有意把七找出来的样子,故意四处张望,又取一些点心来试吃,终见到七巧:“哎,七巧,是你?原来你调到了御膳房。真替你高兴,每天看着这许多珍馐美食。当心吃得太多,会长胖呢。”
七巧气得不能答话。映月看着七巧说:“哎,怎么你的脸这样黑,是烟熏的,还是火烤的?”
宫女甲拿桂花糕过来,见七巧呆在那里,责骂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火红了吗?快干活?”
七巧不情不愿的继续吹风。映月看到七巧这光景,甚心凉。宫女甲:“映月姐,桂花糕准备好了。”映月:“谢谢,先走了。”看七巧一眼,笑着走了。七巧又羞又恨。
凌司正住处。
七巧向凌司正诉苦,求助。七巧:“姑姑,你行行好,把我救出来吧!”凌司正:“你开罪了万贵妃,是她下令要把你安插到御膳房的,我有什么能耐救你。”七巧:“姑姑,你在尚宫局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一定有办法的,我再在那里干活,受人欺负,很快就会死掉,你救救我。”凌司正气又疼地责备道:“我早说过,道行不够,就别挑起太多事端,你现在明白什么叫做吃不了兜着走了吧!”七巧央求:“明了,明了,你想想办法吧!”凌司正倒抽一口凉气说:“谁叫你是我亲侄女,我看着办吧。”七巧大喜:“谢谢姑姑!”凌司正没好气。
凌司正再教训道:“吃过这次亏,你给我记住,还没有权有势,千万别嚣张,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在后宫中四处招敌,明白没有?”七巧又烦又气:“我知道了!”
御膳房。
七巧在搬柴,满头大汗。其它宫女也在工作,此时江掌膳走进来。众宫女招呼行礼:“江掌膳。”江掌膳:“唔。七巧,你过来。”七巧放下柴枝上前:“是。”江掌膳:“从今天起,你借调到御药房,专门负责煮药。”七巧大喜过望:“是,谢江掌膳。”江掌膳:“你现在就去御药房那边报到吧!”七巧:“我马上去。”连忙下礼出去。宫女甲乙不忿。
倚霞殿连外小院。
清姿被困深宫,无人闻问,心情沉重,容颜憔悴,这日自殿内走出小院,只见小院内有不少落叶残花,无人打扫料理,一片荒芜。清姿走近一盆花前,只见所有花都已枯萎,花叶凋凌,清姿感怀身世,不禁暗自伤心。清姿:“花开花落无人问,想不到我大好年华,就在这儿虚度……”春华、含香带备乐器到来,遥见清姿失神垂泪之态,连忙上前。
春华:“清姿,你怎么了?”清姿抹泪,苦笑:“没什么,一时感触,学人家伤春悲秋。”转话题:“你们怎么来了,你没事了吗?”春华自嘲:“吃苦长大的人,特别容易复元。”含香:“一可以走动,就嚷着回乐工局,又嚷着来找你练舞。”清姿:“练舞?不用了,练给谁看?”
春华:“自己看!清姿,别人怎看你,不重要,自己怎看自己才重要。”含香:“是呀,我们奏乐,你跳舞,起码自得其乐。进去吧!”清姿见两人热诚,也只好点头。春华:“慢着,我们先做一件事。”
两人不大明白。
三人在春华带动下打扫小院。春华更把不同的残花花瓣收集。春华把各样还较新鲜的花瓣放进清水中洗干净,再用大碗盛了清水,把洗干净的花瓣放进,大碗内浮着不同颜色的花瓣,甚是漂亮。清姿、含香见到,甚为高兴。含香:“很漂亮啊!还有阵阵幽香。”
春华乐观地笑说:“残花还有余香,何况我们还年少,我们虽身处后宫,但一样也可以有美好的生活的。”清姿感动,笑说:“只有你才这么乐观,前阵子给人打个半死,差点死在大牢中,转个头又没事人一样。我真的佩服。”
春华黯然地说:“你们都略知我身世,我娘临终前,不想我难过,她没流一滴泪,一直微笑的看着我,说想多看我一眼,然后吩咐说,以后无论环境如何,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她说,这就是她和早逝的父亲,对我的唯一的希望。”
含香、清姿闻言也为之动容。春华:“那天在大牢中,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我向娘亲说,可能守不住她的临终遗言,可能再也活不下去,但如果老天爷给我一条活路的话,我一定好好珍惜。”春华反而笑着说:“好了,你们要陪我好好守住我对娘亲的承诺,来,我们来过我们的好日子!”
含香、清姿点头,春华、含香奏乐,清姿起舞。海棠懒洋洋的自外回来,看到三人愉快地练习,莫名其妙。
乐谱房。
春华正在乐谱房编曲,杨永进来,遥见春华就坐在乐谱房长桌前。
春华也刚抬头,四目交投。两人多时未见,心中难免有点激动,但也强按着,遥遥的点头为礼。杨永四望乐谱房中并无他人,走了上前。杨永:“终于看到你,你没事就太好了。”春华:“要你担心了。”
杨永自袖中取出一小盒药膏:“知道你受了伤,我在城内的药店买的,听说有活血除疤的作用,但一直没见到你和柏姑娘,未能交给你,现在你已痊愈,可能已没大用处,但还是请你收下。”春华知是杨永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心中高兴,接过:“谢谢!谢谢你的一番好意。”
两人正不知如何诉衷情之时,门外传来声音,杨永连忙走到架子前,装作翻看资料。
两女乐工走了进来,看到春华在编曲,上前慰问。乐工甲:“春华,刚练完曲,你又来编乐谱,多休息才是。”春华:“已经没什么了,我就是闲不住。”乐工乙:“以后千万要小心啊,才能平平安安。”春华:“谢谢。”架子后的杨永,虽见到春华,但说多一句话也不行,心中难过。
春华住处。
春华独自一人在房中,拿着日间杨永送给她的小盒药膏在浮想联翩。想起两人在寺院后山,爬上山涧,杨永在春华差不多下滑跌倒时伸出手拉住她的情景。春华看着自己那只手,像杨永手中传来的体温仍在的样子,春华感觉甜蜜。有记起三人在后山山亭合奏时,春华记忆之中彷佛只有两人在合奏。回忆起这些片段,手中又拿着杨永相送的东西,春华着实感到幸福。
含香打了水回来。看见春华在呆想,但面露幸福的微笑。
御药房小厨。
七巧在小厨内看着数个炉火在煮药,虽然沉闷,但已比在御膳房煮菜好多了,另一太监在另一头看火。太监甲入:“周太后的宁神汤好了没有?”七巧:“差不多了。”
想揭药锅盖子来看,手被烫到,差点连药锅盖也打破:“噢……”太监甲:“做事小心点!”白七巧一眼。七巧无奈地答应:“是!”
后宫一角。
七巧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略为烫伤的手,心中嘀咕。二喜经过,上前招呼。二喜:“七巧。”七巧把脸拉了下来,一肚子怨气向二喜发作:“怎么?来看看我有多倒霉,是吗?”二喜:“为什么总这么想我。我是听说你在御药房煮药,过来看看你。辛苦吗?”七巧又气,说反话:“不辛苦,只是看着十多个炉火五个时辰,要金精火眼的留意着,不能把药煮焦,也不能超过用药时间,让太后、妃子们迟了服药,就是这样简单。”二喜:“你别生气了,等等看哪一个宫中缺人,你就可以调回去当掌衣了。”七巧冷笑:“说得容易?”
七巧正气呼呼之际,杨永与两男乐工刚为皇上或太后演奏完,经过御园。
杨永虽仍面带忧郁,但两男乐工说说笑笑的,杨永不时也轻笑一下,应酬着点点头表示同意。七巧看到杨永在不远处经过,不禁停下来,遥遥的看着杨永。二喜看在眼里,知七巧喜欢的是另有其人,心中黯然。二喜告辞:“我不烦你了。”七巧正眼也没看二喜,答应着:“嗯。”二喜走,回头见七巧仍在遥看杨永,失落,没趣。
万妃寝宫外。
二喜提灯,皇上向万妃宫中走去,但到寝宫不远处,只见宫内灯火通明,传出阵阵箫声。皇上停下脚步。皇上有点不快:“贵妃仍在听乐曲,朕先回御书房。”二喜:“是!”众人回头走去。
御书房。
皇上因万妃仍在听人奏乐,回御书房看书,已觉疲累,打了个呵欠。皇上放下书卷。
二喜走进来回报:“回皇上,贵妃仍在听曲。”皇上气:“已经子时,还在听,不去了,回朕寝宫!”皇上出书房,众人连忙跟上。
皇上寝宫。
皇上独自在寝宫睡觉辗转难眠。甚为艰难才睡着,但又被恶梦惊扰,面露恐惧之色,在床上挣扎。皇上惊叫:“不……不……贞儿!贞儿救我!”皇上自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甚是不安、惊恐万分。皇上坐在床上苦思:“贞儿,你要朕怎样,你才能高兴?朕是一国之君,立妃你不高兴,妃子有孕你不高兴,妃子流产,你又说太后针对你,也不高兴,朕讨好你也讨好得很累了,你知道吗?”
万妃寝宫。
万妃在悠然喝茶后,向映月吩咐道。万妃:“映月,待会传召杨永,今夜进宫为本宫奏乐。”
映月:“娘娘,你已多晚传召杨永,怕不怕……皇上不高兴?”万妃:“本宫正要他不高兴。”映月甚奇怪:“娘娘,你不怕把皇上推到其它妃嫔宫中吗?”万妃甚有把握的说:“皇上要去的,本宫怎留也留不住。天下最好的东西,不是垂手可得,就是求之不得!”
映月不明:“求之不得?”
万妃笑一笑说:“你不会明白的了。平常夫妻相处,也是一场角力,何况是皇上与后妃之间,后宫之内,只要稍一松懈,失去的不单是皇上的宠爱,随时连地位,甚至性命也一起丢掉。”映月:“娘娘说得太深奥了,明明要留住皇上,但现在又要刻意把皇上推出去……”万妃:“你不明白不要紧,快去传杨永戌时进宫。”
映月:“是!”映月出,万妃一脸皇上逃不出自己掌心的态度。
男乐工局。
其它男乐工在练习,杨永自外回来。林大人叫住杨永:“杨永,你过来。”杨永:“是!”
上前:“林大人有何吩咐?”林大人:“刚才万贵妃宫中派人来传,命你戌时到万贵妃宫中奏乐。”杨永:“林大人,我已经第五天晚上被传进宫……”
林大人:“我知道,但万贵妃的命令有时比皇上的还要紧,我那敢替你分辩,你还是去吧!”
杨永无奈:“是!”
万妃宫中。
杨永到万妃寝宫门前。杨永:“乐工杨永,参见贵妃娘娘。”
万妃端坐宫内:“平身!”宫女、太监分立两旁。
杨永:“谢娘娘!”万妃:“今夜哀家想听一些哀怨乐曲,你吹奏几首,让哀家抒发愁绪吧。”
杨永就在门前不远处,吹奏起来:“是!”杨永的箫声在宫中回响着。不久皇上与二喜等随行太监已到万妃寝宫门外。皇上见万妃又在听曲,心有不快。二喜忙叫道:“皇上驾到!”
杨永连忙停下吹奏,与宫中各人下礼。皇上走了进来。
皇上颇为不快地说:“贵妃夜夜听曲,真有雅兴。”万妃:“皇上之前未能入睡,何尝不是到御园听曲?臣妾只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皇上气,但不能发作,想先叫退宫人:“你们全部给朕退下!”众:“是!”
万妃:“不能退!”杨永与宫中上下人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在那里。
皇上气,看着万妃:“你敢违抗朕?”万妃毫不退让,向皇上怨恨、半申诉,悲愤地说:“皇上要册立多少妃嫔,臣妾不敢违抗。皇上其它妃子有孕,不许臣妾某时某刻到御园,臣妾不敢违抗。皇上妃子流产,周太后暗中对臣妾非议,臣妾不敢违抗。难道如今在宫中听几首曲也不能?”皇上一时难以反驳。
万妃下令:“杨永,继续吹奏!”杨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皇上知万妃此时要非赢不可,不想在下人面前再争持,气极,拂袖而行出。皇上临行前狠瞪杨永一眼,杨永只好垂头下礼,让皇上越过身前而出。万妃:“杨永,哀家叫你吹奏,你听到没有?”杨永:“是……”
只好缓缓拿起箫,吹奏起来,杨永进宫以来,首次卷入这种漩涡之中,心中甚是不安。万妃见皇上离去,毫不担心,因她知道,皇上不跟自己争持,已是退让之意,所以更知皇上逃不出自己掌心。暗笑。
皇上寝宫。
皇上在自己寝宫喝闷酒。回想起周太后在宗庙迫皇上立妃的那一幕。周太后:“民间也有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竟把后裔之事,当作平常?”周太后:“皇上不必再说,你回宫吧,就让哀家在宗庙内长跪不起,以赎罪过。”皇上又想起因立妃之事与万妃闹意气。又想起万妃的一番话。
万妃:“皇上要册立多少妃嫔,臣妾不敢违抗。皇上其它妃子有孕,不许臣妾某时某刻出御园,臣妾不敢违抗。皇上妃子流产,周太后暗中对臣妾非议,臣妾不敢违抗。难道如今在宫中听几首曲也不能?”交接周太后与万妃一个埋怨,一个妒恨的表情。
皇上实在心烦意乱。皇上难过自语:“朕贵为一国之君,难道只想母慈子孝、夫妻和睦也这么难?”
大街酒馆。
杨永吹奏完乐曲后离宫,在酒馆喝酒,宣泄闷气。一闭上眼,就想起皇上叫他与宫人们退下,万妃则叫众人不许退,并命杨永奏乐,杨永不知如何是好的场面。杨永甚为苦恼。杨永自责地:“大哥,对不起,我进宫未能为你遇害之事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却先是被情所困,想爱不能爱,现在又掉进皇上、贵妃角力的漩涡,刚才站在万贵妃宫中,进不能、退不可,别说什么士子风骨,我现在跟那些宫中奴才已没两样……”
杨永边想,边狂喝酒。伙记走近:“客官,我们收店了,你明天再来吧!”杨永已醉了大半,付过了钱,步履不稳地走了出去。
大街。
杨永脚步不稳地在小街上行。一顶轿在大路上行走,轿夫因路上漆黑,看不到杨永突然走出,与杨永碰个正着,杨永不知是醉倒,还是被撞伤,倒在地上。
轿停下。
轿夫甲上前看杨永:“你怎样了,喂……轿中的人也走了下来,原来是张太医。张太医:“撞上了人?”轿夫甲辩白:“张太医,是他跌跌撞撞的自横街走出……”张太医也不管轿夫说什么,蹲下看杨永的状况,看到杨永的脸,认出:“他不是宫中的乐工杨永?”
御药房休息室。
杨永醒了过来,张目四看,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连忙爬起。张太医刚进来,见状,问道:“你醒了?”杨永:“这儿是……”张太医:“这儿是御药房的休息室。昨夜你在大街上,不知是醉倒,还是被我的轿子撞伤了,倒在地上,叫也叫不醒,我正赶着回宫当值,所以把你也带了过来。”杨永:“阁下是……”张太医:“张淀,御药房的太医。”
杨永:“原来是张太医,昨夜在下一定失态了。在下是……”
张太医:“你是杨永,宫中的男乐工,也是泣别的作曲人。”杨永错愕:“张太医怎会认得在下。”张太医:“我虽是太医,但也是个知音人。在宫中也曾远远的听过你奏乐。”杨永:“原来如此。失礼了。”张太医:“杨乐工的箫声,教人动容,张某十分佩服。”杨永:“那里,在下不敢打扰,就此告辞。”张太医:“请!”杨永回礼,正想出。
张太医突然在杨永背后说了一句:“人生在世不称意,他朝散发弄扁舟。”如果觉得留在宫中,有志难伸的话,不如及早引退。
杨永愕然,怕酒后不知说了什么,回头道:“在下昨夜酒后胡言,请太医原谅。”张太医:“酒后之言岂能作准,你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了,就是记得,也不会说出来,但作为一个大夫,也想给你忠告,觉得委屈的话,可退则退,不要借酒消愁,当心坏了身体。”杨永:“谢太医指点。”慨叹说:“可是,皇宫里,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吗?”张太医细味这话,心有同感,苦笑:“没错,这才是教人无奈之极啊。”
杨永错愕太医的反应,说道:“太医也有……无奈?”张太医:“是啊,这也就是我留在御药房多年的原因,被你一语道破,难免伤感。”两人不禁有点伤心人别有怀抱的同病相怜之感。杨永:“在下告辞。”张太医:“杨兄弟,如果是浅酌几杯的话,可以找我作伴,总胜过一人独饮,失了分寸,更容易酒入愁肠愁更愁。”杨永:“谢太医,他日一定找太医一聚,以谢昨夜打扰之罪。”张太医:“请!”杨永:“请!”
张太医看杨永走远后叹了口气:“又是一个伤心人……”
男乐工局。
林大人正处理公务,排乐工值班之事。杨永失神回。林大人已叫住:“杨永。”
杨永上前:“林大人,有何吩咐?”林大人:“泣别那首曲,你把乐谱弄好了没有?”
杨永怕弄完此曲后再难在乐谱房进出,低头说:“还未完成。”林大人:“没关系,那你继续做吧。”杨永:“是,大人!”
乐谱房。
杨永虽知与春华永无厮守机会,但心中却仍不期然的想多见春华一面,杨永把泣别写谱一事极力拖延。杨永又向乐谱房走了过来。在门外,杨永听到琵琶弹奏之声,杨永以为春华在内,心中激荡,连忙走了进去。含香正在长桌一边弹奏,见杨永匆匆走进,含香心中既惊且喜,忙停下琵琶,遥向杨永下礼。含香:“杨乐工。”杨永:“柏姑娘。”
见不是春华,杨永有一丝失望,但其实对含香也有好感,但却是妹妹一般的感情,杨永也欣然下礼:“今天怎会在这儿练曲?”含香:“方尚仪怕春华受伤后太辛苦,命我暂时帮她编写部份旧乐曲,以便下月演出。”杨永:“这样……我不打扰你吧!”含香:“怎会?”杨永:“我先取一些旧数据。”含香:“请便。”
杨永过去架子那边看资料,含香继续弹奏试音。但心中另有所思。
想起之前在寺院山亭三人夜奏得片段,在含香的回忆中,只有自己跟杨永的影像。
含香既感幸福,又知道永远不能跟这个男人厮守,不禁神伤。含香一时失神,竟把琵琶的琴弦弹断了。含香一惊,忙把琵琶放到桌上细看,怎料却把盛着水,用来磨墨的小瓶扫了下地,打破了。含香一惊,连忙蹲下收拾碎片,竟被碎片割到手。
含香手掌流血:“噢……”杨永已闻声走了出来:“柏姑娘,你的手在流血……别动!”杨永取出手帕替含香先揩去碎片,再包住手。含香与杨永近矩离接触,看到杨永专心的为自己包扎。含香既心酸,又幸福。杨永:“你站过去一旁,让我来收拾。”含香点头,看着杨永小心地把碎片拾起,放到旁边木桶内。含香想到有这样好的男人,自己却永远不能再进一步:“为什么要我在后宫碰上这样好的人,为什么我不是平常女子……”
想着不禁眼中含泪。
杨永回头,见含香满眶泪水的样子,怜惜,错愕地问:“柏姑娘,是否伤口很痛?”含香摇头:“不是……堆砌理由:“只是……只是恨自己太不小心。杨永笑着开解:“人总有失神的时候,何必为这种小事介怀。看来你今天都不能编曲的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杨永细心的把断弦琵琶交到含香手上。含香接过,下礼:“含香先告辞了。”杨永:“慢走。”含香出,回头再看杨永,杨永再带笑的跟含香点头作别。
春华住处。
春华替含香重新包扎?伤口,杨永那手帕染了血,放在一旁。春华取笑道:“你真是,琵琵弄断弦,还打破东西,割伤了手,太不小心了吧。”含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春华:“这手帕脏了,我替你洗干净。”含香忙阻止:“不用了,让我自己洗。”春华:“好吧!我先去梳洗,回来给你打点水。”含香:“谢谢!”春华出,含香拿着那染血的手帕,想起杨永替自己包扎?时的温柔眼神,含香心中难掩少女情怀。
钱太后寝宫。
钱太后宫门关上。清姿到门前,向宫女求见太后。清姿:“清姿有事求见太后,望代为通传。”宫女:“你等一下。”宫女内进,清姿心有牵挂的站在门外等,不久,宫女带同刘嬷嬷出。清姿:“刘嬷嬷,我想见钱太后。”刘嬷嬷嘴脸也不是太好看,淡然地说:“太后午睡,不便吵醒她,有什么事,可由我代为传达。”清姿觉得不便:“这……”刘嬷嬷不耐烦地说:“不说的话,明天再来吧。但太后近日经常到宗庙拜祭先皇,你不一定能见到她。”
清姿:“这……其实我是想问一下,潘大人有没有带书信进来,要转交给我?”
刘嬷嬷:“如果潘大人有信要交给你,太后一早就命人送与你了,留在身边有何用?”清姿担心:“可是个多月了,一封信也没有接到?”刘嬷嬷:“我怎知道,没有就是没有。回去吧!有的话,自会给你,问也是白问。”清姿没法,心中暗气,转身告辞:“那打扰了。”
刘嬷嬷没耐性地摇摇头,看清姿走得较远才向宫女说:“以后邵淑女求见,先通知我一声,免得她打扰太后。”宫女:“是,刘嬷嬷。”
倚霞殿。
清姿:“久未收到父母的书信,不知他们近况如何?”清姿孤坐窗前,心情难过,取出父母以前的旧信来看,看着、看着,不禁伤心。此时春华拿着琵琶至,见清姿暗暗垂泪,也为她难过,但打起精神上前。春华乐观开解道:“又怎样了?是不是见含香多了,也变成爱哭鬼。”清姿连忙抹去眼角泪水:“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有爹娘的消息,有点挂心。”春华:“邵老爷和夫人没事的,你义父也许口硬心软,仍是每月有足够多的钱寄给他们。”清姿苦笑道:“那有你想得那么好。”春华:“不管怎么说,你不好好的在宫中生活,让邵老爷和夫人知道,岂不是更伤心。”清姿也知是道理,不作声。
春华自袖中取出一小包肉脯:“这肉脯是周太后赏给乐工局的,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清姿:“你留着自己吃吧。”春华:“我还有,你也该多吃点东西,看你瘦了一大圈。”清姿:“谢谢。”
收下肉脯。
春华:“丁点东西,谢什么。含香被传召到何宸妃宫中奏乐,我来陪你练舞。”清姿:“你在乐工局忙了老半天,别为了我,再到这儿瞎忙了。”感激地推辞。春华:“那有?我也是在练曲呢。你练舞,既为了自得其乐,也希望总有一天得皇上赏识,我和含香练曲,是希望可以凭技艺,留在乐工局呀!”清姿:“说的也是。不过你跟含香真的甘心当一世乐工?”
春华:“不是甘心,是乐意,相比起之前我们在宫中的生活,乐工局已是很好的工作,而且奏乐也是我们的最大兴趣。就像你喜欢跳舞一样!,不是吗?”
清姿释然:“也是。”春华:“是就开始了。”春华认真的弹着乐曲引子,清姿随着乐曲起舞。
西厂大堂。
汪直查问手下追查上次救走犯人的事情进展。另外两禁卫守在堂下不远处。
汪直:“再没有那铁面人的下落……他跑到那里去了?”禁卫甲:“回厂公,这人自从劫走伍姓犯官之后再无出现。”汪直:“那就奇怪了,这种与西厂为敌的人,决不会如此轻易罢手。”禁卫甲顺道拍马屁:“可能厂公的威名远播,令铁面人不敢再犯,以免落入厂公手上,后悔莫及。”汪直:“你别托拍逢迎,我才是这方面的老祖宗呢。”禁卫甲:“我说的全是真话!”
汪直:“算了,铁面人虽然未再出现,你们也要继续严加防范,免他再次得手,有损我西厂声名。”禁卫甲:“是,厂公。”
汪直:“还有,继续追查那犯官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禁卫甲:“是!”
禁卫甲出后,汪直叹了口气,打开桌上文件,上有邵春华三字,原来汪直仍把春华的个人资料,放在桌前。
皇上寝宫。
汪直由二喜提灯,向皇上寝宫走去。传来奏乐之声,刚好奏完一曲,停下。
皇上:“你们退下吧!”春华与数女乐工连忙下礼,退下。春华等人出,在门廊上与汪直不期而遇,汪直与春华际身而过。
春华认出汪直是西厂厂公,当日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不禁惊心,侧身而过,不敢望向汪直。
汪直见春华对自己的惊避之态,心中不是味儿。二喜:“汪公公,皇上等着见你呢。”汪直:“是!”连忙跟随二喜前行。皇上在寝宫内闷闷不乐。
汪直下礼:“不知皇上召见汪直,有何吩咐。”皇上:“没什么,朕闷得发慌,你来陪朕饮两杯闷酒吧!”汪直:“是。”
连忙上前,为皇上倒酒,另倒一杯给自己,弯身在旁祝酒:“恭敬不如从命,祝皇上身心康泰,国运昌隆!”皇上喝了一杯:“你站着干啥?赐坐。”汪直:“谢皇上。皇上看来心烦意乱,不知所为何事?”
皇上向汪直直言:“当今世上,能令朕六神无主的,除了万贵妃,还有何人。”汪直心中没好气,口中却同情道:“皇上对贵妃情深义重,实在令人拜服。”皇上伤感地说:“其它人拜服又有何用,贵妃一点也不觉得朕对她好。”汪直:“请恕奴才直言,依奴才之见,对贵妃娘娘的相处之道,要有进有退才是最佳……”
皇上:“那你是要朕别迁就贵妃?”汪直怕皇上终有日向万妃说出此事,忙辩解:“当然不是,迁就是要迁就,不过进一点退一点,退一点,又进一点,这样局面才不会一面倒。”皇上思量一会:“你说得也对。汪直,虽然你身为太监,但男女相处之道,你还是别有见解的。”汪直:“奴才年纪大才入宫,见识自然多一点。皇上,再喝一杯,别太费神了。”倒酒给皇上边说:“贵妃娘娘生气时,就由她生气一会,待她心情好转,再见她也不迟。”皇上举杯饮下。
回廊。
七巧送煎好的药到后妃宫中,经过回廊,刚见数宫女经过,甚好礼貌地招呼。七巧:“美心、超群、好久不见。”宫女甲乙愕然:“是呀!”七巧:“你们回司珍房吗?”宫女甲:“是,你呢?”七巧:“我送药到刘宸妃宫中。改日再谈。”宫女乙:“好呀!”待七巧走远,数宫女皆愕然。宫女丙:“她不是凌七巧,凌司正的侄女吗?”宫女甲:“就是她。”奇怪:“不知吹什么风,竟然会主动跟咱们招呼。”宫女乙:“听说她被万贵妃撵走之后,脾气好多了。”
宫女丁:“这叫吃一亏,长一智,幸好她还懂这个。”数宫女说完继续前行。
其言飘入七巧耳中,七巧又羞又气的样子。七巧:“不是姑姑叫我广结人缘,我才不理睬你们……”气呼呼地走了。乐谱房门前。杨永向乐谱房走去,到门前,刚巧含香自内出。两人互相下礼。
一角,七巧刚至,看着两人在那边碰面。回杨永、含香这边,杨永关心问道。杨永:“柏姑娘,你手上的伤好了没有。”含香:“没什么了,上次谢谢你的帮忙。”杨永:“别客气。”含香:“是啊,你的手帕,我没带出来……”杨永:“不用了,也不知哪天才碰上,你丢了便是。”含香:“那不好意思。”杨永:“旧手帕,没关系。再见。”含香:“再见。”
杨永往外走,含香向乐谱房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杨永的背影,自袖中取出杨永那天替她包扎的手帕,心中思念不已。一角,七巧见两人亲切交谈,心中妒恨不已。
御园一角。
杨永经过御园见方尚仪与殷司乐正迎面而来。杨永下礼:“方尚仪、殷司乐。”
方尚仪遇杨永,也高兴:“杨乐工,你那首泣别已经编写完了吗?”杨永:“还没有。”方尚仪:“我和殷司乐都很喜欢那首曲,但后宫中太后、妃嫔都喜欢听喜乐为主,如果你能多作些愉快的乐曲就更好了。”杨永:“杨永一定遵方尚仪之言,作这方面的尝试。”
此时张太医刚诊症后,经御园回御药房,遥见方尚仪正与杨永谈话,走了过来。
张太医:“方尚仪、殷司乐,杨乐工。”杨永:“张太医。”
方尚仪:“张太医,刚诊完症吗?”张太医:“是,刚替万贵妃把过平安脉。方尚仪,上次听说你染了风寒,没事了吧。”方尚仪:“吃了你开的药散,三天就好了。”张太医:“那就好。那就好。”方尚仪:“……我们还要回乐工局办事,张太医,先行告辞了。”张太医下礼:“慢行。”杨永也在旁下礼。张太医看着方尚仪离去的背影,眼神有点留恋,回头见杨永看着自己,连忙笑一笑解窘。
杨永:“张太医,在下还欠你数杯水酒,不知有没有空呢?”张太医:“好,我回御药房交待一声,也刚到下班时候。”杨永:“那在下在宫门外等候。”张太医:“好。待会见。”
酒馆。
两人已喝了一会酒,吃了一些小菜,边谈边喝酒。杨永:“张太医当了御医多久?”张太医:“我祖上三代均为御医,自我二十三岁由我爹引荐入宫,转眼已二十三年。”杨永诧异:“那太医岂不是在宫中渡过一半人生?”张太医笑说:“是呀,再过些时日,就超过一半了。”杨永也是自己心中的问题:“太医在宫中待这么久,可曾有离开之意?”
张太医:“正如你说,可以走,但却又总有留下来的理由,这才教人无奈。”杨永:“是啊,想不到您也有这番感慨……”张太医乘时开解杨永:“杨乐工,我看你眉宇之间,总带着几分哀愁,那首泣别又是这样令人动容的悲歌,你可是心中背负着的苦楚?”杨永:“是啊,痛苦的事,来得太快,想要忘却。”摇摇头:“……挥之不去。”
张太医:“你这样讲,我很内疚。我们当大夫的,病可以医,心不可以治。对自己也是如此。张太医低下头,想起自己的心事,几分伤感状。”两人一阵低徊。
宫墙/春华住处。
宫墙内,春华又在那儿弹奏琵琶。宫墙外,杨永听着春华奏出的乐曲,也不敢和奏,只在听着,心中却分不出是欢喜,还是悲哀的感觉。乐曲连接,往春华住处。春华住处内,含香正在卸妆,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容颜,一会后,不期然取出杨永当日为她包扎伤口的手帕出来细看。含香回忆在寺院后山瀑布,一起看见彩虹时的情景,在山亭一起奏乐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