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同台表演
杨永看出袁放也有不为人知的心事,关怀问道:“袁大哥,我的伤心失意,你是知道的,但是在我看来,你也并不开怀,为什么会这样?”
袁放叹口气,苦笑道:“刚才情景,你也看到,一个清官被抄家,百姓说了一句心底话,也被西厂中人恐吓、追究,现在除了汪直、万贵妃,皇上根本听不进其它人的说话。”杨永:“就我在宫中所见,皇上的确对万贵妃宠信非常,至于汪直。我还没碰过面。”袁放:“这人碰不上,比碰上好,他执掌西厂不久,但被他所害的人已数之不尽。”
杨永有所怀疑的询问:“大哥遇害后,皇上便设立西厂,汪直也因此扶摇直上,不知两事可有关连?”袁放怕杨永冲动行事,劝说道:“杨永,有没有关连也好,你千万别轻举妄动,记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别急在一时,害了自己性命。”杨永不在乎的说:“我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袁放:“别傻,如果你平白牺牲,你怎有面目在九泉之下,见你兄长、父母?”杨永不言。袁放:“听我说,就是你有什么发现,想有什么行动,也先通知我一声,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千万别单独冒险,你知道吗?”杨永:“好吧!”
西厂大堂,汪直在审犯官,犯官已满身血污,受过不少大刑。汪直:“蔡达!快快把你的同谋供出,免受皮肉之苦。”犯官:“蔡某根本不知所犯何事,那来同谋?”汪直:“你还狡辩?你在岳王庙中所提的诗,“君王若有清明镜,何容秦桧害忠良。”这不是分明对皇上不敬?”犯官:“我只是看到岳飞惨被奸臣秦桧所害之事,有感而发,赋诗记事,又怎会是对皇上不敬?”汪直:“你分明是指桑骂愧,还想狡辩?你说,朝中还有多少人是不满皇上的?”
犯官:“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汪直,你是怀恨我在西厂成立之初,曾劝皇上三思一事,现在罗织罪名,诬陷本官是吗?”汪直手桌大骂:“荒谬!现在是我审你,不是你审我。来人,再打!打到他招认为止!”数卫:“是!”把犯官推倒地上便打了起来,犯官死忍,也不呼痛,只是怒视汪直。不久犯官昏了过去。卫甲:“回厂公,犯人昏了过去。”汪直:“把他押入天牢,他一天没招出五个同谋,每天给我打!”卫甲:“是厂公!”
两卫把犯官押进。
卫乙走入:“回厂公,蔡达抄家所得,只有米十担,田三亩,小屋一间。”汪直不大相信:“当了二十年官,只有这样少家财?”卫乙:“是!属下已点算清楚!”汪直想了一想,有办法:“把上次抄回来那富商的财产,拨五千两银进去蔡达名下。省得皇上查问起来,费我唇舌!卫乙:“是!”汪直自忖:“对付一个穷官,要花我这许多银两。”大叫:“来人,打听一下京城巨富,张显、周龙的行藏,看看他们没有可疑之处!”卫丙:“是,厂公。”
汪直待手下出去后,冷笑说:“幸好京城中的肥羊,宰也宰不完。只要巧立名目,吓他们一吓,保管屁滚尿流,任我屠宰。”汪直一脸得意的模样。
宫墙内,宫墙外男乐工住处小院,春华又带备了不同的乐器,在宫墙内一角重新编排乐曲。春华在弹琵琶,但心中却想着隔墙外会不会有人来和奏,但练了许久,也试过用其它乐器,但也没有得到回音。春华颇失望。
此时含香走了过来。含香:“原来你还在这儿,怎样,那一首曲重新编排好了没有?”春华:“哪有这么容易,现在只是用不同的乐器把乐曲奏出,感觉一下,看看怎样配搭会好听一些。”含香:“让我帮你试奏一两样乐器,看看会否加快成事。”春华:“也好!”两人在合奏春华父亲所作小曲,这次春华用的是扬琴,含香用琵琶。两人合作无间,但春华总是不期然的望向宫墙那边,希望墙外有人作和应。
宫墙外,那边却是空无一人。
御园一角,汪直正与两禁卫同行,隐约传来那首曲,汪直觉得似曾听过。电光火石之间,汪直脑海中闪过汪直还是小童,避雨时听到故人为弹奏此曲的一个画面。但汪直下意识地把当时恶毒的恩将仇报事件忘掉,一回头那写回忆已不见了,汪直再也想不起,只是呆了一阵。
卫甲见汪直呆住一阵,问道:“厂公,怎么了?”汪直:“没什么。”
御园池塘边,清姿自从万妃子夭折那晚后,又再也见不到皇上一面,在宫中更形苦闷,带同海棠到御园走一走,到池塘边,看到一对鸳鸯在畅泳,不禁神伤,站在一旁细看、出神。脑海里想到袁放殷切地劝清姿离开潘家,另寻新生时的模样,清姿不禁有点悔恨自己当时没答应,弄到现在成为笼中鸟。
清姿:“袁公子,对不起,是我一时胆怯,既负了公子一番美意,也令自己变作笼中鸟,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他人。”清姿想到这里,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万妃不知何时已到清姿身后,冷笑道:“年纪轻轻的,有着大好年华,为何无故叹气?”海棠一看是万妃,大惊,忙下礼:“参见万贵妃!”清姿第一次遇万妃,急忙下礼:“参见贵妃娘娘!”万妃看清姿一眼:“你就是潘洪送进宫中的邵淑女吧?”清姿:“正是!”万妃细细打量清姿,然后说:“长得不错,身段也窈窕匀称。真是万中挑一的美人。”清姿:“谢娘娘夸奖。”
万妃带笑道:“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后宫之内,倾国倾城的佳丽,大有人在,要得到皇上宠幸,不光是靠样貌和体态的,还需要一点运道。邵淑女,你慢慢等着吧!”万妃说完,冷笑着便径自走了过去。清姿被万妃奚落一番,心中更不是味儿。
清姿日间既后悔自己的选择,又被万妃不怀好意的奚落,心情甚差,在殿中喝酒解闷。偌大的倚霞殿,只有清姿和刘嬷嬷二人,更觉冷清。刘嬷嬷也不敢劝说,只在旁看着。
海棠把春华带来。春华上前看清姿:“清姿,你怎么了,别喝了。”清姿苦笑说:“一醉解千愁,春华,你是朋友的话,也陪我喝几杯。”春华示意海棠与刘嬷嬷暂且退下,才对清姿说:“好,我陪你喝,不过只可多喝两杯。”春华说完,倒了两杯酒,与清姿连尽两杯后说。春华:“好了,?别再喝了。你有什么委屈,告诉我,别憋在心上。”清姿半醉说:“不是委屈,是后悔,我后悔,后悔没答应那个人,让他带我远走高飞。”
春华:“你不想邵老爷、邵夫人从此跟着你亡命天涯,冒这个险,这是一片孝心,你别责怪自己了。”清姿:“可我现在,算是什么?笼中鸟,在主子空闲时,还会来看牠一眼,逗牠一会,可我……我算是什么?”春华:“皇上丧子不久,当然没心情册立妃嫔,清姿,你忍耐点,你一定可以得到皇上宠幸的。”
清姿:“你别安慰我了,今天我在御园碰到万贵妃,她的言语,她的眼神,比刀剑还锐利,就是我被皇上册立为妃,我也要在她妒恨的脸色下求存,这不是更可怜吗?”春华同情,回想往事,黯然说:“我也知道。你未进宫前,已经发生过吴皇后被废的事故。她后来更死得不明不白……”
清姿闻言,苦笑:“果然是这样,我现在的处境,进也难,退也难。春华,你说,我该怎办?”
春华:“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更不敢教你,不过进了宫之后,我学懂了一样东西,就是但求心中无愧,其它事听天由命。”
清姿:“就这样无奈?”春华:“后宫之内,有什么事,可由得我们这些弱女子作主的。但只要你不存害人之心,我看要害你的人也会少许多。这就是我在宫中自处的方法。”清姿丧气地叹了口气。
春华:“别丧气,皇上册不册封你,你不能作主,万贵妃妒不妒恨你,你也没法阻止,但好好的过活,你还是可以做到的。清姿,别在别人伤害你之前,自己先伤害了自己。”清姿无奈地点头。
万妃寝宫内,万妃正在穿衣,由七巧与映月伺候。映月捧着叠好的外衣,七巧逐一替万妃穿上,在绑腰带时,稍微用力多了,令万妃觉得不适,万妃一巴掌打下。七巧被打得金星直冒。
万妃狠狠骂道:“混帐的奴才,你想把本宫勒死吗?”七巧被打还要道歉:“娘娘息怒,是奴婢一时不小心,望娘娘恕罪!”万妃:“滚开!映月,你来替本宫穿衣!”映月:“是!”
另一宫女上前接过衣服,映月为万妃穿上其余外衣。七巧没趣地退到后方。
万妃寝宫外,七巧跟宫女甲诉苦。七巧委屈、低声说:“昨天明明是她说要把腰带拉紧些,今天又说太紧来责罚我……”宫女甲还未来得及搭腔,刚出来的映月已揶揄地搭道。映月冷笑:“我们做奴婢的,受打骂是常有的事,只因为你一向运道高,才少遇上。啊……对,凌司正说你的命生得好,去到那里,那里的人都会好起来,到了娘娘宫中,娘娘有孕、又生下皇子,可惜呀,少主之死,打破了你的招牌!”
另有两个跟映月亲厚的宫女闻言在旁暗笑。七巧以前欺凌春华,现反遭人奚落,十分难堪。七巧:“你……”映月:“我什么?我有说错吗?”映月与两宫女走开,七巧甚是没趣。
凌司正住处,七巧央求凌司正给她调职。凌司正不快地说:“什么?你想调离万贵妃宫中?”七巧委屈地说:“贵妃自从少主死后,经常喜怒无常,对我诸多挑剔,其它宫女也跟我合不来,姑姑,我真的受不了。”凌司正:“受不了,也得受。现在跟你同期进宫的宫女,已各有职务,我怎样才可以把你生安硬插的放到那儿去?再说,现在你在贵妃宫中,已是掌衣一职,算是冒升得很快,调出来,那儿可容纳你,你愿意做回普通的送衣宫女吗?”
凌司正一番话,说得七巧无法回答。
凌司正见七巧气鼓鼓的,柔声劝说道:“万贵妃有丧子之痛,心情自然不好,过些时日,或许她再次怀孕,那时候你就会有好日子过了,知道吗?”七巧继续不答话,但下意识地摸着被万妃打过的面颊,心中甚是不满。
七巧自凌司正住处走出,心情甚恶劣。另一边春华、含香与数名女乐工经过,边行边低声谈笑,甚是友好。春华与含香看似十分愉快。七巧遥遥看到春华、含香,不敢走出,摸着面颊,心中对两人的妒恨更甚。
春华在宫墙内继续试练各种乐器。但其实心中却想得到隔墙人应和,但多日都无人相应,心中不禁黯然。春华终不再弹旧曲,一时意兴到来,把自己一丝丝思念想绪,化作音阶,以扬琴奏出了女儿家思念爱人的一段曲来,正感到曲中既忧且喜的音乐,甚为悦耳之时。宫墙外传来了箫声和应,跟着竟把此段即兴之作,延展下去,似是两人终有机会再聚的喜悦情怀。春华大喜,闭上眼把那些旋律记住。
杨永那边的箫声刚停下,春华又把自己作为女儿家再得见心仪的人那种惊喜羞涩之情奏出。
两人就是这样竟谱出了一首甚有爱慕情怀的新乐曲。两人最后把曲子合奏了一遍,甚是高兴。
两人正相互走近宫墙,想跟对方互诉衷情,但又不知如何隔墙开腔说话之际,小院内,有一男乐工走出。男乐工:“杨永,林大人要见你!”杨永略失望,但马上响应:“是,马上来。”宫墙内,春华听到二人对话。春心中难以平复华:“杨永……他叫杨永。”
御书房,汪直向皇上直接汇报。
二喜与太监们在门前等候召唤。
皇上:“据闻吏部蔡达因在庙中提了反诗,被西厂带回问话,可问出什么来由?”汪直:“此人口硬,仍死不肯招认,奴才已把他囚在大牢中,详加查问。”皇上:“唔,你做得对,宁枉无纵,这才可保朕安全。”汪直:“保护皇上,是汪直万死不辞的责任,请皇上放心。虽然蔡达对皇上有异心一事,仍未招供,但西厂锦衣卫搜查蔡家时,搜出他私藏五千两银在家中,此人就是不谋反,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皇上气:“岂有此理,朕给他们俸禄,他们不能为朕分忧,竟还私下敛财。汪直,你一定要把他严惩。”汪直:“汪直遵命。”觉皇上易骗,暗暗得意,另开话题:“是了,皇上,不知贵妃近日状况如何,奴才又怕阻娘娘休息,所以未敢贸然求见。”
皇上仍忧心:“贵妃心情仍时好时坏,朕也为此担心不已。”汪直:“皇上,奴才听闻贵妃近日常召唤一名杨永的男乐工,为她奏出哀歌,奴才恐怕这也影响贵妃康复。”皇上:“但贵妃是自从听他的乐曲后,心情才较平复……”汪直:“当时贵妃悲郁攻心,难以宣泄,才会这样,现在悲痛已渐平,要是经常听那些哀怨之乐,似乎不太恰当。”皇上:“你有何高见?”
汪直:“下月十五,是贵妃寿辰,奴才认为不如在贵妃寿宴之夜,在宫中做一场大汇奏,由男女乐工同场演出,弹奏些大喜乐,令宫中一片喜气洋洋,也许能令贵妃心情回复。”
皇上:“男女乐工同场演奏?这个想法不错,宫中也很久没有如此热闹的宴会。汪直,这事若交由你办,会否大材小用?”汪直:“为皇上做事,哪有大小之分,只要皇上吩咐,汪直一定尽力而为。”皇上高兴:“你不愧是朕的左右手!”汪直:“谢皇上抬举。”
乐工局大堂内,方尚仪在看文书,殷司乐在旁。方尚仪:“皇上有命,下月十五贵妃寿宴,男女乐工共同演奏?”殷司乐:“不是太好吧,练习需时,男女乐工经常聚首一堂,诸多不便的,皇上怎会有这念头。”方尚仪:“我怎知道。不过为了这次演出,乐工局上下将会换上全新的乐器。”殷司乐:“换乐器?是不是由我们自行订购?”方尚仪:“当然不是,新是新的,但好不好就不知道了,吩咐各乐工,还是把自己日常惯用的乐器,小心调教一下,以便演出。”殷司乐低声说:“这样一来,岂不是有人从中大有进帐。”方尚仪:“后宫之内,这还算新鲜吗?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吧!”殷司乐:“是。”
尚宫局大殿,男乐工已入座,林大人与李尚宫在打点。
方尚仪、殷司乐带着一群女乐工进来,各人衣饰漂亮,年青貌美,当中又以春华、含香最为触目,各男乐工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忍不住的,暗中打量各女乐工。杨永也是一眼看到春华、含香二人,但一见含香手中拿着扬琴,而春华则是抱着琵琶,已认定与自己和奏之人是含香。
杨永:“是她,宫墙内奏扬琴的是她,当日请小太监买扬琴的也是她。”春华一见杨永,本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但此时却见杨永的目光随着含香转,心中不禁失落。春华暗想:“杨永心中原来有的是含香……春华,你别庸人自扰了。”含香也看到杨永的目光,心头一震,忙低下头,心中有如鹿撞。
众女乐工也就座。
李尚宫:“奉皇上之命,在下月十五,万贵妃生辰之日,男女乐工同场表演,所以今日集合大家到此练习,希望大家明白宫中规矩,好好练曲,互相不要交谈。知道吗?”众乐工:“知道!”林大人在前指挥众人练习。
李尚宫看着场中一群年轻男女,不无担心对方尚仪说道:“不知道谁人出这个主意,男女同场演出。方尚仪,你与殷司乐打醒精神留意,千万别出乱子。”方尚仪:“属下知道。”众人在殿内合奏练习,各人虽尽量克制,但到底都是年轻人,不时眼神都会飘向自己心仪之人。
就是只能看一眼,也感幸福的样子。此时七巧刚进来,看到杨永,心中一喜,怎料见杨永不时向含香、春华看去,七巧心中极不是味儿,甚是妒恨。
春华晚上仍在宫墙内练习、编曲。
杨永轮值夜班之时也会在小院停留,这夜两人又合奏着两人共同所作的乐曲。杨永一面弹奏,一面满心欢喜:“是她,那个买扬琴的宫女……”宫墙另一边,春华在和奏,但心中另有所想。春华心情失落:“杨永,他想的是含香,合奏的是我……我是宫女,就是他想的是我又怎样,永远都是一个想念而已。他喜欢的不是我,岂不更好,这样我就没有辜负他什么了。做个知音,交流才艺,不是更好吗?”
春华想通后,更出尽心机和奏,音色更觉动人。杨永也有比拼曲艺之心,努力和应,两人琴瑟相合互为知音。
男乐工局,杨永进来,向林大人下礼。杨永:“不知林大人传召在下,有何吩咐?”林大人:“是这样的,方尚仪对你作的那首“泣别”也略有所闻,她想把这首曲也记录在乐工局的曲谱之内,命你到乐谱房把它好好编写下来。”杨永:“属下知道。”林大人取出令牌,交与杨永:“这是令牌,你有空闲时便可进宫内,把此曲记载,但记着,只可做事,别多生枝节。”
杨永:“在下知道。”林大人:“那去吧!”杨永:“是。”
春华在乐谱房翻看旧曲谱。杨永走了进来,以为没人,四处看了一看,并取出一些旧曲谱看看人家怎样记录。怎知拉开一小箱子时,竟与春华隔着空架子对望着。两人都吓了一跳。
杨永连忙道歉:“对不起,在下杨永,按林大人吩咐,过来记录“泣别”曲谱。惊吓到姑娘,十分抱歉。”春华想不到能跟杨永在此相见,既惊且喜,连忙道:“没关系,我是乐工局宫女邵春华,也是奉方尚仪之命,在这里重新编排乐章。”杨永:“打扰了。”春华:“哪里。”
杨永走到长书桌那边,只见一角已放了纸笔墨。杨永走到另一角坐下,方发觉不知文房用品在那里。刚巧春华也回到这边,杨永向春华问道。杨永:“敢问姑娘,文房四宝,放在那里?”春华:“让我帮你取出。”
春华在一边取出物品,放到杨永那一角桌上。春华还细心地自一精致玉壶中倒出一些水,用小碗盛着,供杨永磨墨之用。杨永:“有劳姑娘。”春华:“别客气。”春华坐过另一边翻看乐章,重新作编订。春华专心工作。杨永也专心工作。但偶然抬头,也不禁偷看对方一眼。
春华住处,春华把在乐谱房碰到杨永一事相告含香。含香也勾起一丝少女心事,诧异地问:“你在乐谱房遇见杨永?”春华:“是,我也想不到。他是奉林大人吩咐,过来记录“泣别”那首曲的。”含香:“这首曲的确很好,值得留传下来。”春华:“我偶然听过一小段,也有肝肠寸断之感,不知道他有何伤心往事,作出如此哀伤的乐曲。”含香:“不如意事常**,伤心人,世上多的是,但能作出如此感人乐章,就只有他一人。”春华看到含香的意态,取笑道:“看来你很欣赏他。”含香反问道:“难道你不欣赏他?”春华也直认:“欣赏,所有精通音律的人。我都欣赏。”含香:“我们当宫女的,遇上这样有才华的人,除了欣赏,还只是欣赏。”
春华:“对,但在后宫之内,有个值得你欣赏的人在,也不错。总比无知无觉的度日,好多了。”含香取笑春华:“是,不说别的,就像你今天,碰上他,也能说上半天。”春华:“哪有?你才是?你说过,男女乐工一同练习的那天,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不是吗?”两人互相以此取笑,但绝不妒忌,但却有一丝遗憾之感。
杨永带同忠伯往大街上购物,忠伯脚痛,走动不便,杨永帮忙拿着东西。杨永:“忠伯,你看还要买些甚么东西,让我拿回去就好,省得你自已一人出来时,走动不方便,还要拿着东西。”忠伯:“人老了便不中用,光是这腿,已经折磨人。”杨永:“叫你看大夫,你硬是不听。待会买完东西,一定要捉你去让大夫看看。”忠伯见杨永已回复昔日懂关怀人的性情,暗喜:“难得二少爷今天不用在宫中轮班,让我买多点菜,回去煮几个你喜欢的小菜给你吃。”杨永:“好!不过腿仍是要看大夫。”忠伯:“要看要看,咱们先到市场买菜。”
此时数禁卫抬着一顶轿前行,另数禁卫开路,熟悉的人都忙着闪过一边。
杨永与忠伯二人却不觉,到轿子已很接近时,杨永想把忠伯拉开,但忠伯腿不灵光,稍为慢了一点,守在轿旁的禁卫已一把把忠伯推跌在地,杨永连忙扶起忠伯。杨永大怒:“你们干什么推人!”数禁卫不答话,只是把刀剑拔出。众途人连忙走得更远,生怕惹祸上身。汪直自轿内掀帘外望,见忠伯抚足叫痛,杨永立于一旁。汪直虽认不得杨永,但却叫道:“办事要紧,走!”众禁卫收回刀剑,抬轿再走。
杨永问忠伯:“你的腿怎样?”忠伯:“很痛。”众途人见汪直等人已走远,才敢走过来看热闹。途人甲上前:“你们算是倒霉,也算是走运,倒霉的是碰上了汪直,弄伤了老人家,走运的是他们剑都拔出来,竟没伤你们分毫。”途人乙:“就是嘛!西厂剑出鞘,流血把家抄。你们人没事,钱没事,上上大吉!”杨永一愕然:“刚才轿中那太监就是汪直?!”途人乙:“除了他,在京城之内还有那个太监这样威风?大家都说宁开罪万岁爷,也别开罪汪直!”
数途人自己讨论起来。
途人甲低声说:“五皇叔开罪了他,也不得好死,更何况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途人乙:“五皇叔不是暴毙的吗?”途人甲:“那有这许多暴毙……”途人丙:“你们还说。想脑袋搬家吗?听说除了锦衣卫,汪直还有不少探子。走吧!”众一哄而散。杨永则对刚才市井的闲言,甚为留意。
忠伯想起刚才,也觉危险:“二少爷,刚才真是太危险了。日后你在宫中,也提防他一点。”杨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又有什么用。来,你这次一定要看大夫了。”把忠伯扶了过去,心中对汪直此人更有怀疑。
杨永在屋前吹奏那首“泣别”。脑海中浮现起与兄长一同生活的欢欣片段。继而是杨洛被悬尸城门时的惨况,自己欲去抢尸,被忠伯拦阻时的情景。杨永一边吹奏,面上流露出愤恨与忧伤。
御园凉内,周太后在茗茶赏花,万妃经过,见周太后已看到自己,不得不上前请安。万妃:“臣妾参见太后!”周太后:“免礼。”万妃:“谢太后。”周太后:“前阵子贵妃饱受丧子之痛,哀家也因皇孙猝死而心疼,所以一直未有召见贵妃,你现今心情已平复了吗?”万妃:“谢太后关心,幸得皇上垂怜,多番安慰,相伴多时,臣妾现在已无大碍。”
有意说皇上对己关爱,刺激周太后。
周太后暗气,不甘示弱暗讽地说:“是吗?贵妃你一向深受帝宠,福气过人,宫中有谁不知,只可惜哀家孙儿命薄,出生不过一月,便撒手尘寰。看来贵妃日后真的要多行善积福才是,免致再折损帝裔。”万妃闻言心中气极,但又不敢反驳,只好带笑说:“这个当然。皇上也曾劝说臣妾,别为丧子之痛太过伤心,说来日方长,他日臣妾定必再可为皇上生儿育女,皇上答应,如臣妾再有身孕,皇上会斋戒三月,为子女祈福。”
周太后表面担忧的语气,其实暗中刺激万妃:“再有身孕?唉,到时再说吧!想当年,哀家生下皇儿之时,年方二十,也以为日后定必会为皇儿多生几个皇弟、皇妹,怎知往后,再未能梦熊有兆。贵妃如今比哀家当年年长不少,如要再生下一男半女,恐怕也非易事。”万妃:“然则太后是认为臣妾难为皇上生儿育女了?”
周太后:“哀家怎会这样想?如贵妃再次有孕,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提醒一下贵妃,岁月不饶人,要把握好时机罢了。”万妃更气,但仍不能发作,带笑道:“谢太后关怀。臣妾深受圣恩,如若未能为皇上开枝散叶,实在一大憾事。也愧对宗庙内历代先皇。臣妾当然把这事,看作头等大事。”
周太后:“愧对历代先皇?贵妃你言重了,皇上三宫六苑,产子之事,就是贵妃未能完成,日后必定有人代劳,你别把这重任独揽在一人身上。”万妃:“那当然,只要皇上喜欢,广施雨露,多生皇裔又有何难,只怕皇上对臣妾太过怜惜,帝裔一事,非得臣妾独力担当不可。所以臣妾才诚惶诚恐。”
周太后见万妃口舌之争,也半点不让,气结,也无词反驳,暗叹口气。万妃见周太后答不上话,气稍平,不想再跟太后紏缠,说道:“站不到一会,臣妾又感气力不继,想先行告退,请太后恕罪。”周太后暗气,也不想多见万妃:“贵妃,那你退下吧!”万妃:“谢太后!”万妃带七巧、映月等人退下。周太后仍有气,向张嬷嬷悻然说:“你看她,福薄命舛,害我孙儿夭折,还在哀家面前摆威风!”
张嬷嬷:“谁叫皇上对她这样死心眼,难怪她把太后也不放在眼内。刚才句句反驳,寸口不让。”周太后:“只要她生不出孩儿,哀家定必要皇儿多立妃嫔,到时看她还能不能这样嚣张!”周太后气愤难平。
万妃气冲冲的走进寝宫,气愤地坐了下来,生闷气。万妃:“两宫太后,一个笑里藏刀,一个让本宫受尽闲气,终有一日,我要让她们知道本宫是不好欺负的!”宫女甲取来了茶点,映月本想走到宫门前接过。七巧从后而上,抢先接过了茶点,争取表现机会。七巧把茶点送到贵妃面前,装作体会贵妃心情的说:“贵妃娘娘,别生气了,用些茶点吧!”
万妃闻言更气,怒目圆睁:“大胆!谁说本宫生气?!本宫生谁的气?谁能令本宫生气?”七巧知说错话,忙下礼:“奴婢知罪,奴婢多嘴!”自掴嘴巴数下。万妃仍未息怒,斥喝道:“滚出去!”七巧:“是!”七巧经过映月身旁出,看见映月看着七巧不屑的暗笑。七巧又羞又气。
七巧被万妃申斥赶出后,极不快,在后宫的一处门廊边生闷气。二喜取茶经过,见状,上前搭讪。二喜关怀问道:“七巧,你没什么吧!”七巧见二喜,更气,反问道:“什么没什么?我有什么?”二喜:“受了万贵妃责罚吧?受责,对我们这些奴才、奴婢,闲事一宗,别生气!”二喜以为轻松开解一下七巧更不快的说:“对你来说是闲事一宗,对我来说不是!我进宫是要光宗耀祖,扬名立万的!”
二喜没趣,但仍安慰道:“是,是,是!你忍耐点,待贵妃心情好转,自会对你珍惜有加,奖赏不绝。”七巧听完也不感激,冷哼一声地走了过去。二喜没趣,但仍对七巧关注。
倚霞殿内,清姿正闷着。刘嬷嬷取了一封家书走进来,交与清姿。刘嬷嬷:“邵淑女,这信是潘大人托钱太后交与你的。”清姿高兴的活:“好……谢谢。”取过信后说:“义父有没有其它吩咐?”刘嬷嬷:“潘大人传话,着邵淑女好好忍耐,等候时机。”清姿闻言,又挑起心事,有点失神:“我知道,你先退下。”刘嬷嬷:“是。”
刘嬷嬷退下,清姿急不可待的取信看,看着不禁流泪。此时海棠带春华至,春华内进,海棠留在门外。春华内进,见清姿流泪,忙上前问道:“清姿,什么事?”清姿见春华,忙抹泪说:“没什么,每次看到爹娘的来信,都不禁想念他们。”春华放下心来,说道:“我以为又是谁让你难受。”清姿:“没有了,经你上次开解后,我已经好多了。但是每次看到家中来信,想到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爹和娘亲,心里就不好过。”
春华:“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是我爹娘在世,我也一样。”清姿想起一事,相求:“春华,你有没有相熟的太监,可帮你在外面办一些事情?”春华:“有是有的,你想在宫外做些什么?”清姿:“进宫之后,皇上和太后都赏过一些东西给我,我留着又没有什么用处,我想把东西卖掉,换作银两,转寄给爹娘,让他们过得好一些,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春华想一想,说:“应该可以的,交给我办吧!”清姿:“谢谢你,让我把那些赏赐东西找出来。”春华:“好!”清姿过柜前找物品,春华看到桌上的家书,想到邵老爷、夫人的处境,也心中黯然。
春华在后宫一角落等候,小安匆匆走来。小安:“春华姐,又让你久等了。又有什么吩咐!”春华:“哪敢吩咐你,要你帮忙才对。”小安:“客气什么,尽管说。”春华:“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邵淑女是同乡,小时候很亲厚。现在她有些赏赐物品,想拿出宫外变卖,把所得的钱寄到这地址,给她家人。”
小安有点为难:“寄钱没关系,卖宫中物品就不大好,如果给郭公公他们发现,以为我是偷的,那怎办,我很难解释的。”春华想了一想:“这也是……这样……不如简单点,你代我把钱寄过去就是。”小安:“可这是你的月俸啊。”春华:“反正在宫中我也用不了什么钱,你就代我寄钱过去,用邵淑女的名字就可以。”
小安勉强答应:“那好吧!春华姐,你总要帮助别人,为人是好,但也要量力而行啊。多少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存些银两。你也见过那些身无分文的老宫女,怪可怜的,日后你千万别像她们才好。”
春华装作怒道:“你别诅咒我,老宫女?我几十年后才算呢。”小安委屈的说:“人家可是真心为你好。”春华:“知道了。以邵淑女的条件,日后一定会得皇上册封的,到时这一点钱,她一定还给我的。你少替我忧心。”小安:“也是,好了,这事我为你办妥当。”春华拿着清姿那些赏赐物,不知如何是好。
春华自语:这些东西交还给清姿的话,她一定会更不安,先替她收好,待日后再还给她。收好那些小饰物,小首饰放进袖中,继续往前走。
周太后寝宫,李尚宫与方尚仪向周太后下礼。周太后面有怒色的端坐堂上。
李尚宫、方尚仪:“参见太后!”周太后:“平身答话!”李尚宫、方尚仪:“谢太后。”周太后:“哀家听闻万贵妃寿辰之日,乐工局会让男女乐工一起演奏,可有此事?”李尚宫、方尚仪互望一眼,知将卷入贵妃与太后之争当中,两人暗暗伤神。李尚宫硬着头皮答道:“回太后,确有此事。”
周太后喝问道:“李尚宫、方尚仪,你们进宫多年,不觉得这当中有问题吗?”李尚宫、方尚仪急忙下礼:“ 下官知道!”周太后更气:“知道?!那你们还做?是否后宫之内,只要万贵妃说一,你们便不可说二?”李尚宫:“回太后,不是,只是男女乐工合奏之事,是由皇上金口所提,下官等实在不敢有违圣旨。”周太后:“是皇上提议?”方尚仪:“正是。”
周太后向两人问道:“既是皇上提议,也没法否决,后宫之内,一向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同台演奏,朝夕练习,你们能担保没事发生吗?”李尚宫小心回答:“回太后,由男女乐工第一天练习开始,下官已严厉告诫众人。每次练习之时,下官等人都在旁监察,以防有人私下接触。但说到担保无事,下官真的不敢贸然作保。”周太后:“李尚宫果然是个仔细的人,你这样回复,哀家反而放心。不过你俩要听清楚,如果发现其中有男女之私,要给哀家好好惩处,并且马上把男女合奏一事停止,如皇上查问,尽管说是哀家主意就是。”
李尚宫:“下官知道。”周太后迫视二人说:“若被本宫发现,你们监察不力,败坏了后宫规矩,哀家不会宽恕你二人!”李尚宫、方尚仪急忙下礼:“下官知道!”李尚宫与方尚仪甚是忐忑。
御园凉亭,万妃知周太后找李尚宫、方尚仪,表明不赞同男女乐工同台表演一事,在凉亭刻意召见二人。万妃不在意的说:“周太后近日真是太空闲了,连本宫寿宴的一场表演也要过问。”两人为难地互望一眼,李尚宫向万妃:“太后只是怕男女乐工连日相处,一时情不自禁,会坏了宫中规矩,叫下官等人留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