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春华被贬
方尚仪想替春华说好话:“李尚宫,这事……”李尚宫:“这事我自有主张。”方尚仪:“是!李尚宫:邵春华因一时意气,误伤凌七巧,现罚进芜衡殿照顾年老宫女,为期一月,不得有违!
张司制:“李尚宫,那三天之后分配进各后妃宫中伺候之事,春华她……”李尚宫:“她既有过失,还怎可以分派去伺候宫中贵人?凌司正,派人带她往芜衡殿,一月之后,方可返回原来岗位。”
凌司正:“是!”向春华喝道:“跟我出去!”春华无奈走,方尚仪,张司制爱莫能助。七巧暗喜。
芜衡殿是宫中一处荒芜之地,四周颓垣败瓦,无人注意,比南门更为荒凉、残破。
中年宫女甲带着春华至,春华手中拿着小包袱,要在宫中这荒僻一角逗留一月。
春华走进来,简直不相信宫中有如此不堪之地。
数老年宫女坐在一角,两眼发呆,见春华与中年宫女甲入,只冷眼瞅了一下,全无反应地继续发呆。
宫女甲半掩鼻之态,高傲地向迎上的乙、丙说:“她是犯了宫规的宫女春华,李尚宫罚她来这儿工作一个月。”
宫女乙面上有一条疤痕,诚惶诚恐的答道:“是,请代我回复李尚宫,桂枝会好好打点此事。”宫女甲:“记着,她是来受罚的,不用护着她,什么工作都可指派她做!”
宫女丙腿有些跛,行动不太麻利,抢着答:“江掌正,我们知道。”
宫女甲对春华:“好好地干,不然要你永远留在这儿。”说完转身便走。
春华待甲走后,才怯怯的问乙:“桂枝姐,芜衡殿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这般荒凉?”
宫女乙冷冷地说:“这儿?这儿就是我们这些不得宠、不得势的宫女终老之地!”宫女丙:“进来吧,如果你觉得这儿是阎王殿,里面更是十八层地狱。”
中年宫女乙、丙带春华入芜衡殿内堂。
那儿放了几张简单木床,另有数名瘫痪、失智老宫女躺在那里。老宫女甲低声叫道:“水,我要水……”
老宫女乙躺着哼起歌来,自唱自笑。
春华知道这些人似不大正常,正感难过,不期然的突然被一双干枯的手拉住。
刘掌珍大喝道:“扶我起来,我要给太后做凤冠,快扶我起来!”
春华被抓得手甚痛:“你先放手!”
刘掌珍恶狠狠的拍打春华:“臭丫头,你有心拖延我,让太后震怒,然后好取代我位置,我打死你,打死你……”
春华:“桂枝姐……”宫女乙上前,一巴掴向刘掌珍:“放手!”刘掌珍抚着脸,无辜:“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宫女乙啐道:“老得快死了,还发着奉承主子的春秋大梦。”
春华不忍:“她已经老得胡涂了,别太难为她。”宫女丙:“你知道她是谁?”气愤难平的数落老宫女。春华摇头。
宫女丙冷笑说:“刘掌珍,二十年前她可威风了,是前朝太后的心腹宫女,宫中谁人没受过她闲气。李尚宫初进宫时,也伺候过她。”春华:“是吗?现在她落得如此境地,李尚宫知道吗?”
宫女丙:“哼!那时候李尚宫也吃过她不少的苦头,她要想早点走出这鬼地方,只有自生自灭,让李尚宫消消那口气!”宫女乙:“别说了,带她进去,把东西搁下,赶快喂这群饿鬼,一会儿又该吵翻天了。”
宫女丙:“进来吧!”
春华看着一群半死不活的人,难过,跟了宫女丙内进。春华已拿饭菜进来,分给其他可以自行进食的宫女吃,再端了一碗饭到刘掌珍面前。
春华:“刘掌珍,吃饭了。”
刘掌珍盯着春华,怔怔地说:“淑玲,是你?你是来讨债的,报仇的,我不想见你……” 一副很怕的样子,慌忙躲进被窝。
春华:“刘掌珍,别怕,我不是淑玲,我是春华,是来伺候你的。”
刘掌珍:“你骗我,你想把我的绝艺学会后,便把我一脚踢开,由你来当掌珍,当司珍……我恨你,我恨死你……”刘掌珍又发狠,把春华的手扭得发瘀。春华拿她没法:“别这样,刘掌珍……”
宫女乙上前,一把扯开刘掌珍:“老不死,再疯的话,宰了你!”
刘掌珍惊恐,哭着说:“太后息怒,奴婢知错了。”宫女乙:“她爱吃不吃,由她去。浪费米粮。”走过一旁,喝骂其他老宫女“快点吃,别弄得脏兮兮的!”
春华始终不忍,再拿饭上前,劝解哭着的刘掌珍:“刘掌珍,别哭了,太后正等着你呢?”刘掌珍抬头:“太后?”春华:“是啊,太后等着你去做凤冠,你快点吃饭,不然来不及了。”
刘掌珍:“那快点,快点!”春华:“好,不过你也要细嚼,噎着的话,更赶不及了。”刘掌珍:“是,我知道!”春华小心地喂饭给刘掌珍,她专心地吃着。春华稍觉安慰。
宫女乙看着春华小心伺候刘掌珍,不以为然。七巧泡了茶,倒给凌司正,凌司正呷了口茶。凌司正:“你终于走近了万贞儿身边,虽然只是送衣的工作,也算待在贵人旁。”
七巧:“姑姑,我还没说你,万贞儿虽得皇上信任,但到底也只是掌衣一名,你要我去伺候她?”
凌司正:“你别小觑她,皇上对她比对亲娘还好,钱太后对她还客气得很呢?日后后宫之内,最大权势的,将是此人。”
七巧:“真的?我还以为贵嫦被选中伺候吴贵人,比我强呢!”凌司正:“走着瞧吧,姑姑不会走眼的,以后工作要小心、要认真,知道吗?”
七巧:“姑姑放心,我一定会珍惜这机会的。”
凌司正:“上次不是有我在场,我看进芜衡殿的该是你!无风不起浪。”
七巧:“我怕春华得到好差事,所以才沉不住气。”
凌司正:“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以为李尚宫真的完全相信我们的话吗?她只是卖我一个面子,要对付一个人,手法也要高明点,你再出纰漏,我再也不会帮你收拾残局。”七巧:“我知道。”
春华在芜衡殿努力工作,想改善这群老弱宫女的处境。春华抹地、为油灯添油、为众老女洗抹,更衣、喂食。
宫女乙、丙本有点不为动,觉得春华所做的没意思,但终见到那两个躺在床上,终日发呆的宫女,在春华替她们梳洗干净后,终懂得向春华展现笑容,两人心中有所感动。
春华正想把刘掌珍扶起,替之更衣,但力不从心,两人差点一起跌倒。
但突然觉得有人从旁扶了一把,回头一看原来是宫女乙、丙。春华诧异。
春华:“桂枝姐,是你们?”宫女乙语气仍冷冷的说道:“真不明白你,以前每个被罚到芜衡殿工作的宫女,都满肚怨气,只有你不停手地伺候她们。”
春华感性地说:“我也有老的一天,我也希望日后有人悉心照顾我。”
宫女乙丙闻言,心头也一紧。春华:“进宫以后,我看到的都是锦衣玉食,宫女们都貌美如花、女官们都气派不凡,想不到这儿也有人间炼狱。我虽然救不了她们,但总有能力让她们好过一些。”
宫女乙抚着脸上伤疤说:“我与她初入宫时也曾国色天香,肌肤胜雪,只因为开罪了主子,被打跌在地,碰破了脸,而她就被打断了腿,之后我们就被编派到这里来,干这些不见天日的活。我恨这座宫庭,恨里面所有的人,成功的...我恨,失败的,我更恨!”
春华:“你恨所有人,自己会快乐些吗?”
宫女乙摇头:“没有,每到夜里,听到她们的呼叫声,我的心如被蛇虫噬咬,不得安宁。但不恨她们,不骂她们,我又会怎样,可以重得美貌,再被重用吗?”
春华:“我们虽然救不了她们,也救不了自己,但总有能力让她们过得好一些。桂枝姐,她们已是风烛残年,让她们有点尊严,有点美好的回忆走吧!”
宫女丙:“也许春华说得对,桂枝,她们就像我们的一面镜子,临终之前,你也不想这样过活。”宫女乙:“好吧,我们就尽力而为,让她们好过些吧!”
春华:“谢谢你。桂枝姐。”春华在简陋的房间内睡觉,剧烈的咳嗽声自外传入,弄醒了春华。春华起床,披衣而出。
内堂,刘掌珍在剧烈咳嗽,其他老宫女以被盖头、掩耳而睡。春华上前扶起刘掌珍:“刘掌珍,你怎样了?”
刘掌珍回光反照,一边咳,一边打量春华,断续地说:“李淑玲,是你?你终于熬出头了。”此时宫女乙、丙都被吵醒,走出。
宫女乙:“李淑玲就是李尚宫,她常把人错认。”刘掌珍一面喘气,一面说:“我知道你恨我,我又可以恨谁?”我不打你、不骂你,我一肚子怨气,向谁说?我 ……“又咳个不停,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春华:“刘掌珍……”
刘掌珍口角全是血,带笑地问春华:“淑玲,你恨我吗?”喘个不停:“你恨我吗……”春华向乙、丙垂询:“桂枝姐,怎办?”
宫女乙也有点难过:“看来她已经不行了,好像很想得到李尚宫原谅,可是李尚宫又怎会到这里来……”
春华:“你们看着她,我去找李尚宫。”
宫女丙:“你别傻,李尚宫恨她还来不及,怎会来看她……”
春华:“这是刘掌珍的未了的心愿,无论如何,我也要去一趟。”说着便走了去。
宫女乙:“当心触怒李尚宫,你出不了芜衡殿……”
春华那里肯听,已走了出去。宫女乙、丙颇担心。
天正下着细雨,春华顾不了这么多,也没掌灯,借助月光,向李尚宫住处狂奔而去。
春华冒雨奔来,被当值的两名宫女拦在门外。春华:“我要见尚宫。麻烦你通传。”宫女一:“邵春华?你不是被罚进芜衡殿的吗?走到这边来干啥?”
春华:“李尚宫初进宫时,跟随过的刘掌珍正在弥留之际,求见李尚宫一面。”宫女二:“你知不知道李尚宫跟那人的恩怨?尚宫怎会见她?”宫女一:“你快走,吵醒了尚宫,你罪加一等!”
春华:“不,不能让刘掌珍带着遗憾走的。李尚宫,求你去见刘掌珍一面吧!李尚宫……”宫女一:“你还吵!”向乙说:“把她拉走!”
此时门打开,李尚宫披着披风出。
春华,宫女一、二同时下礼:“李尚宫!”
李尚宫向春华道:“还不带路?”春华喜出望外:“是!”两人匆匆而去。宫女一、二愕然。刘掌珍在床上喘着气,宫女乙、丙站在身旁陪伴。
春华带着李尚宫走了进来,宫女乙、丙诧异。春华:“刘掌珍,李尚宫来看你了。”李尚宫:“刘掌珍,我来了,你怎么了?”
刘掌珍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李尚宫,带笑说:“淑玲,是你?”李尚宫:“没错,是我!”刘掌珍一面喘气,一面说:“我知道你恨我,我又可以恨谁?我不打你、不骂你,我一肚子怨气,向谁说?我本来已订了亲,就是因为婆家有丧事,未能及时成亲,这样就毁了我一生,我恨、我真的很恨……”喘一又说:“后宫中我们是奴婢,除了互相欺负之外,还可以怎样宣泄这股怨气……”又喘得说不出话来。
李尚宫听到刘掌珍的一番话,心中的气已消了一半,安抚道:“你别说了,歇着吧!”
刘掌珍:“不,我要说,淑玲,你恨我吧……恨死我,我也不怪你,怪的是我们的命……为什么我们要进这宫门来……”
李尚宫:“别说了,我不恨你,你安心养病吧!”
刘掌珍:“你真的不恨我?”
李尚宫:“是,我不恨你!”
刘掌珍:“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刘掌珍说完后,捉着李尚宫的一只干枯的手,突然软了下来,整个人也倒下。
春华:“刘掌珍……”
宫女乙一探刘掌珍鼻息,难过地摇头。
李尚宫反过来捉着刘掌珍手,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春华折了数只小纸船,逐一放在小溪上,任由它流出宫外,春华每放一只,都双手合十默祷,希望刘掌珍安息。
李尚宫由两中年宫女陪伴下经过,见春华举动。
李尚宫向两宫女说:“你们先去办事!”两宫女:“是!”李尚宫走向春华:“这些纸船是给刘掌珍送行的吗?”春华睁开眼,见李尚宫,愕然:“是!李尚宫。”
李尚宫平静地说:“虽说人死如灯灭,如果真有来世的话,希望她能做回一个平凡女人,既可为人妻,也可为人母。”
春华:“昨夜惊扰了李尚宫,请您原谅。”李尚宫:“说来我该谢谢你,让我及时见刘掌珍最后一面。”春华讷讷问道:“您一直恨她?”
李尚宫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恨,还是放不下,她对我百般挑剔,百般凌辱,可是她又教会了我一身好手艺,没有她的严苛,也没有今天的我。”
春华低着头聆听。
李尚宫:“昨夜她的临终之言,我才知道,她心中也有说不出的苦。”看见春华手上还有两只小纸船,“可以给我一只吗?”
春华点头。
李尚宫把纸船放入溪中,说道:“刘掌珍,你一生都困在宫中,死后也离不开这儿,希望这只小船能带你流出宫外,重获自由!”
春华也放下另一只小船:“刘掌珍,李尚宫已经不再恨你,你可以安心上路!”
李尚宫站起:“一月期满后,你便可回复原职。”春华:“谢李尚宫。”
李尚宫欲走。春华却叫住:“李尚宫……”李尚宫:“什么事?”停下脚步。
春华:“春华还有一事相求。”李尚宫以为她趁机邀功,面色一沉:“说吧!”春华:“芜衡殿是低职级的宫女们终老之地,她们在宫中多年,虽没有大功绩,但到底也付出不少血汗,可是芜衡殿的环境实在恶劣,照顾她们的人手也太少,令她们在死前也得不到好照顾,希望李尚宫向上呈报,令她们老有所终!”
李尚宫知道春华求的不是一己之利,甚欣赏,但不露于色,淡淡地说:“我会看着办!”说完便走。春华:“谢李尚宫。”
春华自半昏迷的状况下警醒,收起回忆往事的思绪,求生之意又冒起,又勉力挣扎。
此时自外传来声响,春华不知是祸是福,惊惶。不久三双脚走入。春华抬头望去,见到的竟是李尚宫。
李尚宫:“把她放开!”两宫女:“是!”两人合力把春华放开。
春华:“李尚宫,贵嫦是冤枉的,她没杀吴皇后,你要替她作主……”
李尚宫平静的说:“贵嫦已经畏罪自杀!”春华如五雷轰顶,愕然:“不会的,不会的……“已不管李尚宫,也不理身体有多虚弱,挣扎走出荒宫,向囚房奔去。
司正囚房内贵嫦遍体鳞伤,惊恐渡日。囚房门被打开,两双脚入镜,贵嫦抬头看,只见两太监入,其中一人手托着一条白色长绫。
贵嫦惊惶。
长廊,春华仍在奔跑,腿一软,跌倒,春华爬起,再走,脸上已挂满泪水。
囚房内,两太监递上白绫,贵嫦摇头不接,身体不住往后挪。池塘边,春华气力不继,站在那儿喘气,但不一会又勉力再向前跑。
囚室内,贵嫦仍想闪避,但终被两太监捉着,一人拉着白绫一头,贵嫦仍在挣扎,但不果,贵嫦活活被绞死。囚房外,春华跑至门前,已忍不住痛哭。
囚室内,贵嫦的尸体被悬挂在横梁上,一脸忧怨、惶恐。凌司正:“小心,把她放下来。”众人七手八脚的把贵嫦尸体解下来。此时春华刚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春华:“贵嫦、贵嫦……”春华抱尸痛哭。春华:“贵嫦,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睁开眼看看我。”凌司正命手下:“把她拉开,把尸体拿去草草埋葬!”众中年宫女:“是!”
众欲把春华拉开,但春华死抱贵嫦尸体不放。春华:“不,我不许你们碰她!”宫女甲:“她已经畏罪自杀了,你怎么叫她,她也不会活过来!”
春华:“畏罪自杀?你们明知她是无辜的,还说她畏罪自杀?她何罪之有?我明明看见一名太监在吴皇后饭菜旁边做手脚,你们为什么不肯听我说?为什么?她是我们的同胞,她含冤受屈而死,你们可以安心,可以算没事发生过吗?我要禀告太后、我要禀告皇上,我要还贵嫦一个公道!”
众被春华骂得不知如何作答,突然有人一巴掌掴向春华。春华一愕,抚脸一看,原来是李尚宫。春华立时呆住。
李尚宫:“公道?后宫是个事事说得清楚、讨得公道的地方吗?禀告皇上又如何?禀告太后又如何?贵嫦会活过来吗?不会,只会死的人更多,你明白吗?”春华颓然。
李尚宫命中年宫女:“把她带出去。”两宫女:“是!”李尚宫怜惜的看了贵嫦遗体一眼:“把她好好埋葬!”春华被两宫女挟走。春华万分不舍,回头看着贵嫦尸体,痛苦万分。
空置的宫女住处,因为都被发配宫中,只有两排长长的睡床,已没有被铺。春华神色落寞,走了进来,只见住处依旧,人去楼空之感。春华走到贵嫦以前睡觉的位置,轻抚着,脑中忆起与贵嫦以前一起渡过的日子,心酸。
春华陷入回忆:“贵嫦在大殿因哭泣被打,春华紧捉着她的手,让她止住哭声、七巧在住处欺负春华,贵嫦为春华抱不平、贵嫦帮忙春华打扫、春华得方尚仪赞赏,贵嫦高兴的样子、贵嫦长大成人,在皇后大婚日,来取夜宵时开心的样子、被七巧等人淋水,气愤的样子、最后贵嫦含恨而终,尸体仍面露恐惧、哀怨之色。”
一幕、一幕的画面,在春华脑海中挥之不去。平日甚坚强的春华,终忍不住哭了出来。春华:“贵嫦,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春华泪流满面、痛哭不已。
万妃寝宫。
万妃已屏退其他人,只留汪直在旁,问道:“吴氏中毒而亡一事,现在情况如何?”汪直:“回娘娘,下毒的宫女赵贵嫦,已畏罪自杀,尚宫局凌司正已经把此案了结。”
万妃:“那就好了。”汪直有所担心:“只是吴氏死后,宫中谣言四起,皇上与太后都好像有所闻”。万妃自负地说:“这事不用你来担心,哀家自会处理。汪直,你的办事能力如何,本宫心中早已有数,只要你全心全意效忠于本宫,日后定有你好处。”
汪直:“谢贵妃娘娘厚爱。”万妃:“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吧!”汪直:“是!”汪直退下,万妃一脸的悠然自得。
皇上与二喜带同两太监到了太后寝宫外。只见周太后宫门紧闭,皇上面露不安之色。皇上:“给朕通传!”二喜在门前向内叫道:“是,禀告太后,皇上来向太后请安。”
皇上和随从先后进入太后寝宫。周太后在宫内,面有愠色,向张嬷嬷说:“跟皇上说,哀家身体不适,叫皇上回去,哀家不想见他!”张嬷嬷上前劝告:“太后,皇上已经吃了三天闭门羹。”
周太后:“吴皇后之死,难道你猜不出是何人所为?不是皇上包庇,那妖妇敢如此大胆?哀家实在不想见他,更不想动气。”
张嬷嬷:“太后息怒,如今无凭无证,实难追究,太后把皇上拒诸门外,令母子生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请太后三思!”周太后思量一会:“好!就让皇上进来,看他怎向哀家说明。”张嬷嬷高兴:“是!”
张嬷嬷连忙过去,示意太监开启宫门。
张嬷嬷:“恭迎皇上!”皇上走进宫中,向周太后下礼。皇上:臣儿向太后请安。周太后面色阴沉:“平身吧!”
皇上:“太后身体不适,有没有请太医来诊,他们有何说法?”周太后:“还不是心中郁结,血气不通之类。哀家也可以断症。”皇上:“那现在好些没有?”
周太后:“好?怎么好?你不把吴皇后当作妻室,可哀家却仍视她为媳妇,她突然死于非命,哀家能不伤心能好起来吗?”皇上:“此事朕也心有不安,但案件已查明,下毒宫女也经已畏罪自杀,可慰吴氏在天之灵,请太后别太伤心。”
周太后:“哼,吴氏虽已被废,但到底也曾是皇后,如今一死,胡乱说是被宫女所害,便推搪过去,皇上相信吗?皇上更以为哀家会相信吗?”
皇上:“如果太后仍有怀疑,臣儿可下令刑部翻查此案,以释太后疑团。”周太后冷笑一下:“翻查此案?不必了,不过哀家要提醒皇上一句,别太纵容身边的人,哀家不想他日后宫变作屠场。”
皇上:“太后言重了。不过臣儿定必多加留意,不会让此种事再次发生。”周太后:“皇上既有此承诺,哀家也可以放心,皇上请回,哀家还要礼佛念经,为吴皇后超渡。”
皇上:“臣儿告辞,请太后保重金躯!”
周太后挥一挥手,示意皇上离去。皇上有点没趣地出,二喜与两太监,跟着走出。周太后的气仍未平。
皇上自太后寝宫回,心情欠佳,无心批阅文件,把文件推开。
皇上:“文武百官,没一个能替朕分忧的。大事、小事总得朕分神。”
二喜与两太监交换眼神,都不敢劝谕或动弹,生怕受罚。
此时万妃带同映月及数宫女到来,其中一人手捧汤羹。
二喜远见万妃,以为救星到,高兴、大声回报:“万妃娘娘驾到。”
二喜偷眼看皇上,皇上没有平日眉开眼笑之色,仍不快地坐在那里。
万妃:“参见皇上。”
皇上有点冷淡的说:“朕正在批阅公文,贵妃先回宫吧!”
万妃:“臣妾知道皇上连日辛劳,否则也不会多日未能见皇上一面,所以特别吩咐御膳房做了莲子红枣茶,让皇上品尝。”
皇上:“不必了,朕并不想吃。”
万妃走得更前:“皇上对臣妾是否有所不满,如果是的话,不妨直说,如臣妾有何过失,也可作改善,但皇上态度如此冷淡,实在令臣妾摸不着头脑。”
皇上想说,但又不知如何说:“唉,你还是退下吧!”万妃:“既然皇上不说,不如就让臣妾自行猜一猜吧!皇上不快,是否因为吴氏之死,宫中甚多流言,至令皇上对臣妾有所忌讳?”
皇上心烦:“别提了!”万妃冷笑:“就是不提、不说,皇上心中始终有此一事。映月,命人把哀家的被铺、应用之物移至前皇后寝宫。”
众人都是一呆。
万妃向映月喝道:“还不快去!”映月:“是!”映月带同一宫女同去。
皇上更烦:“贵妃何以要这样做?”万妃决绝地说:“宫中有传闻,是臣妾害死吴氏,现在我就到她宫中来居住,如她在天之灵,对臣妾有所不满的话,就让她亲自来向臣妾索命,就是一死,也比在宫中含冤受屈、百辞莫辩强,现在连皇上也对我猜疑……”
皇上已软了几分:“这又何必。”
万妃伤心欲哭的样子:“难道皇上要臣妾无声地忍下去?那天吴皇后痛打臣妾,臣妾也只求皇上赐我出家,回避与她犯冲,并未要求皇上把她废去,这决定是皇上意旨,众人却指我欲得专宠,逼迫皇上把皇后废去,如今她遭宫女毒死,这笔帐又算到臣妾头上来,你叫臣妾日后怎在宫中立足。倒不如一死,以求清白。”
皇上一见万妃悲切,心软:“别哭,朕并无怀疑你,只是太后因此事责备朕,令朕心烦”。
万妃含着泪水,向皇上问道:“皇上,那你呢,你可曾怀疑过贞儿?”
皇上:“朕又怎会与宫中人等一般见识。”万妃更感委屈的样子:“得皇上此言,臣妾就放心了。”皇上劝说:“吴氏寝宫并不吉利,你别耍性子,硬要住到那里。如真有意外,那怎办?”
万妃:“宫中人多口杂,臣妾一向并不理会那些闲言,只要皇上确实相信贞儿,其他人说什么,臣妾并不放在心上。”皇上:“那就好了。二喜,派人叫回映月,别把贵妃之物移送皇后寝宫。”二喜:“是!”
皇上:“贵妃,你先回宫中休息,待朕批阅奏章后,再到你宫中相聚。”
万妃:“皇上连日操劳,臣妾也心情欠佳,不如皇上陪臣妾到到御园一游,解解闷。”
皇上想一想:“也好。摆驾!”太监:“是!”皇上与万妃一同来到御园。
皇上听从万妃意见,与之游园,在湖边观鱼,二人欢喜、无忧的样子。
不远处,汪直经过,见到皇上与万妃又甚为恩爱的样子,不禁佩服。
汪直:“皇上的喜怒全系于万贵妃身上,皇后中毒身亡这么大的事,也不过扰攘数天。看来我那三百两银,总算没白花。”
汪直高兴的离去办事。另一旁,李尚宫刚与方尚仪经过,也看到皇上与万妃如常游园,已把吴氏及贵嫦之死抛诸脑后,心中黯然。二人同时叹了口气,对望一眼,无奈的苦笑。
方尚仪:“吴皇后和贵嫦之死,在皇上和万贵妃眼中,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李尚宫:“主子的事,哪由得我们这些下人说辞,可惜贵嫦只有十七岁,可怜之人。”
方尚仪:“如果不是李尚宫及时阻止,我看死的恐怕还不止她一人。”
李尚宫:“春华这孩子,好处是热心肠,坏处也是热心肠。我救得她一次,怕救不了两次。”
方尚仪:“她性情如此,在宫中是祸是福,那得看她的命了。”李尚宫苦笑一下,前行,方尚仪跟上。湖边,有鱼跃起,万妃吓了一跳,皇上笑得甚是开怀。皇上早已忘记了太后之言,对万妃已全无顾忌,只知道跟万妃一起,甚是心满意足。
后宫长廊。
春华一如往昔,拿着脏衣送往浣衣局,但面上已没以前的笑容,人有如行尸走肉。刚遇上七巧与数宫女在不远处经过,她们在谈谈笑笑,见春华面无表情的前行,七巧停住话题。七巧嘴角一邈地说:“你们看她”。
宫女甲:“贵嫦死了之后,她也魂不守舍。”宫女乙:“看她的样子,日后很难有作为,七巧,以后你就不用怕她。”七巧不悦:“我什么时候怕过她?!”
宫女乙:“对不起,是我说错,以后她拍马也追不上你才对!”七巧:“一直都是!我才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过我倒有兴趣打打落水狗。”
七巧说着与众宫女行向春华那边。
春华对众人迎上也无所觉,失神地前行。七巧固意一碰,春华差点跌倒,衣物全跌到地上。七巧恶人先告状:“你怎样走路的,撞死我了。”
春华:“对不起。”七巧:“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众人说道:“是呀!”
七巧:“岂有此理。”还把那些掉在地上的脏衣胡乱的踢到长廊四周,泄完愤冷哼一声与众人走去。春华并无发怒,也无异议,待众人走后,才蹲到地上,把衣服逐件拾起。
小安自一角走来,七巧她们的所为他全看到。小安帮春华收拾衣服。小安:“春华姐,是七巧有意气弄你的,你根本不用向她道歉。”春华没半点气力地说:“说了,宫中谁是谁非说得清楚吗?”
小安:“春华姐,我知道贵嫦的死你很难过,但你这样子,我很担心呢。”春华:“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小安:“还说没事?你这叫做万念俱灰。”
春华只是苦笑一下,也不作答。小安自袖中取出一包东西:“今天我跟郭公公到市集去,买了一些祭祀用品,让你好好拜祭一下贵嫦。答应我,拜祭过后,就别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春华接过那包祭品,放在脏衣之下:“谢谢你。”
小安:“别客气,贵嫦也是我的好姐姐。不过,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
春华:“贵嫦是被屈死的,我怎能当作没事发生?”小安:“我们当奴才的,能怎样呢?你要学会看开些。”春华:“进宫多年,我一直以为只要做好本份,便可以安心立命,原来是不行的,我真不知道往后该怎办?”
小安安慰春华:“现在最要紧的,别想太多,别说太多。你知道七巧她们无事也生非,如果你一时激愤,很容易给她做籍口来对付你。”
春华:“我知道。”
小安:“那就好了,记着,别想太多!”春华苦笑地点一点头。小安走去,春华仍很难过。
浣衣局水井旁。
春华与含香用小安买来的物品,在水井旁拜祭贵嫦。春华忍不住落泪:“贵嫦,你安心上路吧!”含香也红着眼,劝解说:“春华,你已经尽了力,贵嫦她是知道的,你别再伤心了。”
春华:“她就是错认了我这个无用的朋友,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如果她跟七巧亲厚,也许凌司正无论如何也会替她出头的。”
含香看得较通透:“你别傻了,我虽然困在浣衣局内,不知道后宫的情况,但以前爹也有说及官场的事,很多事由不得人。别说凌司正,就是李尚宫,她对你也很不错,但这事,又可以怎样帮忙?”
春华:“难道我们身处后宫之内,要保命也不是易事?”
含香:“贵嫦的不幸,可能是她的命,你别太难过了,你不是说过,开心要过日子,不开心也是要过日子吗?你再责怪自己、思念贵嫦,只有拖垮身体的。”
春华:“以前我太天真,以为进宫后不跟人争名利,做好本份,就可以过平稳的生活,原来不是这样的。”
含香:“你想哭就尽管哭,要难过就尽管难过,不过在贵嫦丧期过后,你一定要重新振作。”春华很沮丧:“我也想,可是……行吗?”含香:“一定行的,你一定能找到在宫中安身立命的方法。”
春华一脸的茫然。
周太后寝宫内。
五皇叔正向周太后下礼。五皇叔:“臣弟刚自河南赈灾回来,知宫中出了大事,皇嫂又抱恙多时,所以特别进宫问候。”周太后:“五皇弟有心了,哀家正为吴皇后之死,痛心不已。”
五皇叔:“皇嫂自吴淑女进宫后,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皇上就是跟她琴瑟不和,也该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能大婚后不足一月,便把她废掉,如今竟又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也难怪皇嫂伤心。”
周太后:“吴皇后之死,哀家固然伤心,但最令哀家神伤的是皇上,他竟然迷恋比他年长得多的万贞儿,如今后宫出了这等大事,他也不作深究,任由这个妖妇在后宫胡作非为。”
五皇叔也甚不悦:“皇上自小性情温纯,一向依赖万贞儿照料,万料不到,如今长大成人,登基继位后,仍离不开这个女人。”
周太后神伤,长长的叹了口气:“唉,哀家为了此事,责也责过,骂也骂过,皇上不但没听进耳里,如今仍跟那妖妇如胶似漆,怎不令人气愤。”
五皇叔:“皇嫂请放心,我现在就去面见皇上,再行劝谏。我就是不相信小小一个万贵妃能敌得过我叔嫂二人的力谏。”周太后:“这样就有劳皇弟了,如果皇上有回头一日,把万贞儿撵走,那真是我大明江山、社稷之福。”
周太后与五皇叔皆有同感。
皇上正在御书房批奏章,二喜内进来报。二喜:“禀皇上,五皇叔在门外求见!”皇上放下文件,有点不快:“五皇叔,他不是去赈灾了吗?请!”
二喜:“皇上请五皇叔晋见!”五皇叔入,下礼:“臣参见皇上。”皇上:“五皇叔,不必多礼。日前朕派你到河南赈灾,情况如何?”
五皇叔:“回皇上,幸不辱命。朝廷的粮食等物,已交到灾民手上。”
皇上:“那就好了,皇叔舟车劳顿,回来应多留府中休养生息才好。”
五皇叔:“实不相瞒,臣回京之后,惊悉宫中生了巨变,吴皇后先被废为庶人,不出十数日竟香消玉陨,周太后更为此伤心不已,抱病多时,所以连忙入宫问候。”
皇上早知皇叔会提此事,所以不快,勉强答道:“此事已了结,全因吴氏严苛,令宫女怨恨,因此下毒,将她害死。此乃悲剧一宗,别提也罢。”
五皇叔:“皇上当真相信是下人所为?”皇上不快:“皇叔以为真相如何?”五皇叔:“宫中谁最恨吴皇后,那人便有嫌疑。”皇上:“皇叔似乎另有所指。”
五皇叔一脸自信,直言:“皇上也知道老臣所指何人了吧!”
皇上更不高兴:“寻常人家,妻妾也常有争执,况且朕已把她废掉,什么深仇大恨,就此化解。以朕所知,绝非宫中争宠怀恨之事。”
五皇叔:“那只是皇上一厢情愿的想法,以臣看来,万贵妃仍对吴皇后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