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家里来了客人,焦玉玺爱人和女儿离开客厅去卧室看电视。让焦玉玺 和来客在客厅说话。焦玉玺 让田成功父子坐在广式花梨木沙发上,指一下田壮放在茶几上的两瓶三星金六福酒一提蓝水果笑着说:“要来就来,干嘛拿东西?你们太客气了。”取来茶杯、香烟、烟灰缸放在茶几上。
趁焦玉玺去厨房提暖瓶泡茶的工夫,田成功父子打量房间布局以及客厅的陈设。这是一套百多平米的三室二厅的住房,按时下流行的格式精工装修、亚光油漆。地面全部铺了酱红色实木地板。二十多平米的客厅里,摆放着广式古典风格的实木家具。三人沙发靠近窗的墙角,一架立式古典坐钟,灯光下闪亮的钟摆在钟箱内悠悠摆动,咔哒咔哒的声音清晰悦耳。沙发对面是古典风格的花梨木组合柜,中间摆着一台三十九寸纯平彩电,正在播放中央四套的高端访谈节目,主持人水君正用流利的英语与美国前国务卿交谈。电视机左边摆放着dvd、功放。近旁是插放光碟的有机玻璃碟架。两台主音箱立在组合柜两边,音箱上分别摆着两只玻璃工艺花瓶,各插着一大束鲜艳的绢制花卉。客厅与阳台之间的拱门两侧,客厅和餐厅的隔门一侧,分别立着三个古典式雕花束腰高几,几上的八角、六角,圆筒形青花瓷盒里的观赏花卉分别是龟背竹、君子兰、麒麟掌,在田成功父子落座的三人沙发上端,挂着一组镜框镶嵌的字画,中间是三个行书大字“诚则明”。没有上款,下款写着《礼记/中庸》。两边配挂一副对联,上联是:经之营之,持其志勿暴其气;下联是:悠也久也,敏于事而慎于言。饭厅正面墙上另有一块工艺牌匾,匾文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把厨房与餐厅分隔开的隔断架上,摆放着各式酒瓶,整套的酒具茶具。配上造型别致又格调统一的吊灯、吸顶灯,红胡桃木装饰的门套、顶角线,房间里显得华贵而典雅。
焦玉玺捧着泡了花茶的景德镇细瓷茶壶从餐厅走出来给田成功父子斟茶,“你父子俩都出来,饭馆里谁操心着?”放下茶壶退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连着几天,一到后晌撤摊的时候,就没人来饭馆吃饭了。我把老二媳妇叫来在饭馆顶着,有一两个吃饭的,她能打发出去。我俩来,是向你请教的。眼看饭馆的生意越来越淡,快挂不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你做生意时间长,经验多,给我们分析分析原因,出个主意。”
“按说,现在不是餐饮业淡季,况且淡与旺的周期,在那些高规格的饭店酒楼体现得比较明显。像你们这种抵挡小饭馆,服务对象是民生街上零散顾客,不该有太明显的淡旺起伏,什么原因引起顾客减少,你们心里没有数儿?”
田成功望一眼垂头吸烟的儿子,说:“五月底他把一年经营的流水帐汇总一下,发现辛苦一年只挣了不到二万块钱,他就没耐心了,饭菜不好好地做了。粉汤、炒面片、干拌里肉也放少了……”
焦玉玺打断田成功的话:“我看根源就在这儿。民生街上不论是摆摊的,还是来选购东西的,大多是底收入群众,这些人花几块钱吃一顿饭要的是实惠顺口。为了降低成本偷工减料,这种做法是要不得的。诚信是作生意的根本。诚信要靠长年累月地树立,树立了诚信还得维持。你们开饭馆一年多,在顾客心目中还没有树立稳固的诚信形象,就因为挣钱少而 偷工减料降低成本。饭菜减了材料少了工序,味道就受影响,味道不好数量又不足,谁还来吃你们的饭?”
“你这话说得对。”田成功望一眼儿子,“卖花圈的万花花一直在我们饭馆吃晌午,后来发现味道不好,给田壮提意见,他不但不听,还给人家说些长头话,人家就不来吃了。”
田壮满脸愧疚地望着焦玉玺 , 了一支烟,垂下头,听父亲与焦玉玺对话。
“原因找到了,就要及时做出纠正。”焦玉玺起身给两人添了茶,重新坐下说:“首要的,是端正思想,克服急功近利目光短浅。做生意是门学问。要掌握这门学问,把它熟烂于心。得有铁杵磨成针的耐力,卧薪尝胆的决心。”见田家父子显出迷惑的神情,焦玉玺意识到这样的说教过于抽象系统,就说:“说简单点,就是不能只想着如何如何挣钱。而是要把你干的事儿当做你人生的目标和理想,当做一种寄托精神的事业去对待。只有树立了这样的目标,才会从急功近利患得患失中摆脱出来。”见田成功父子殷切地望着自己,焦玉玺喝口茶接着说:“当然,对你们来说,这是不容易的。下了岗,投入有限的本钱开饭馆,不挣钱也是说不过去的。但如何才能挣钱,如何才能挣更多的钱,却需要动心思费脑筋的。换句话说,你不但要把面揉精,把肉汤煮肥,把菜炒得色香味俱全,还得花费更多的心思去了解市场,了解顾客的各种需求,摸透他们的心思,然后针对市场和顾客需求及时调整经营方式和内容。还必须有恒定的耐心和长远的目光,不能只把目光盯在手下的几坨面,几块肉,几斤油上面。”田家父子的脸色渐渐明朗起来,焦玉玺问道:“我问你,你当初在公司食堂做饭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嗯……开头想得最多的是快点掌握白案技术,别叫人家说我笨,是个混日子的。后来想得最多的是尽快掌握几项绝活,同时留心红案上的技术,偷着学几手。为的是哪怕食堂只剩下我一人,也能把活儿全拿下来,让大家说我是多面手。”
“这就是了。”焦玉玺插进话来,“食堂是集体的,与你没有多大的收损关系,你只想着如何把饭做好,把馍馍蒸暄,不去考虑收益好坏,做活是轻松的。有这轻松的心态,活儿反而做得好是不是?”
“就是就是!”田壮兴奋起来。“那时候我在饭菜上不断推出新花样。吃饭的职工们都夸我做的馍馍比别人做的好看好吃,听了大家的夸奖,做起活来兴头更大了。”
“对对对!”焦玉玺也高兴起来,“我这样比较你就明确了。现在,你做饭首先想的是挣钱,这种念头成了你的行为障碍,让你患得患失。如果你把挣钱的念头甩开,只想着如何把面片炒得叫人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把粉汤做得香味扑鼻让人馋涎欲滴,不就吸引更多的人来你的饭馆吃饭,来吃饭的人多了,收入不就增加了?”
一席话,听得田成功父子振奋起来。田成功说:“你这个老师我们算是找对了,你这么一说,我们心里就亮豁了。”
“除了树立志向,还得不断地研究市场,根据市场需求变化调整经营策略。人是喜新厌旧的动物,一个地方去的次数多了,就不想再去;一种食物吃多了,不想再吃。如你刚才说的,要不断地改变花色名目,在不断出新的同时,要确立自己的特色和品牌。对你的饭馆,我的印象是经营的面食流于常规,没有特色。比如,你们蒸花卷烤大饼炸油条,别的小饭馆大多也是这样的食物。如果你不做这些,改做月饼,会怎样?大月饼做起来费工费时,一般卖馍馍的都不想做。你做了,而且做出的月饼又好看又好吃,别的地方买不到这样的月饼,自然会来买你的。再比如,你们在饭馆门外加点简单设备,免费供应大碗茶水。来民生街选购东西的州县远乡的农牧民热了渴了,不花钱就能喝到你们供应的茶水,至少对你们的这种服务产生好感,要是十个喝茶的人中有三个见你们饭馆干净卫生,香味一阵阵扑鼻引起他们的食欲,就达到目的了。烧开水花不了多少成本,把锅灶改造一下,用煮肉蒸月饼的灶火余热烧开水,一举三得……”
受到启发鼓舞的田成功父子说了一串感激的话,起身告辞时问焦玉玺,“焦老板,我父子俩文化低,刚才看了这幅装在镜框的对联,看它的颜色,像是有了年代。听了你的话,我感觉对联上写的内容,跟你给我们说的话是一致的。话是听懂了,可联语太文,你再给我俩讲讲吧。”
焦玉玺用虔敬的目光看一眼墙上字幅,说:“中间三个大字,是我爷爷六十花甲大寿时,商界同仁送的贺礼。诚则明,是礼记/中庸里的一句话,是为我家三辈经商坚守诚信原则的褒奖赞同。这对联是我父亲的手书。是我祖父、父亲两辈经商总结出来的,算是我家家传的生意经,对联内容,说白了就是我刚才对你们说的那些话,为了对仗平仄工整,用词造句文雅点,内容却是通俗浅显的,你们一看就会明白。”
田成功让田壮把联语记读几遍,熟记在心,也做自己的生意经。
田成功父子出门,焦玉玺突然说:“你二位稍等片刻。”转身进了另一间房子,片时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交给田壮,“这是上次民生街个体商户为朱朝阳女儿捐助金额的名单登记表,事后我打印了几份,街上贴了几张,不知你们看了没有。拿一张去看看吧。”
下楼,借着楼门口灯光,田壮展开手里卷的纸张,打印的字儿就显在眼前:
通 告
《为民早报》发表记者田野采写的报道“一个女大学生的恶梦”后,在民生街个体商户中引起极大的反响,对个体修鞋户朱朝阳父女的遭遇深表同情。在个体协会的倡导下,民生街各商户踊跃捐资,体现了民生街各商户“一人有难、众人相助”的社会公德。现将各商户捐助款项数额公示如下:
西宁市个体商户协会民生街小组:2000元
(注:小组会员历年交纳会费结余。)
家常百货:100元
丰盈箱包:200元
致美西服店:200元
步步高皮鞋店:150元
彩乐童装:100元
新虹绒线店:200元
韩乙布拉(甜醅)100元
王臣(小电器)100元
依斯玛(布料)50元
三印一砚斋300元
万花花(花圈铺)150元
谭生荣(修锁)50元
吴来娣(首饰加工)50元
花永红(首饰加工)50元
蒋宗旺(首饰加工)100元
肖巧娘(酿皮)100元
高(酿皮)80元
康宝珠(麻辣烫)100元
黄香(麻辣烫)100元
水生云(杂货)100元
家常饭馆 200元
典雅西服 500元
街坊味小炒 100元
川妹小炒 100元
致靓美发 200元
前卫发屋 100元
魔吧 100元
美伊化妆品 200元
三维音像 200元
超众裁缝店 100元
新兴馨婚纱店 200元
馥来衬衫店 100元
……
捐助个体户数 61户
捐助金额总计:14280。00元
注:朱朝阳收据存档
父子俩回到饭堂已是八点,清净饭堂内,田野在灯下看报,听见脚步声以为来了顾客,扔下报纸起身招呼,却是伯父堂兄。“你怎么在这儿?”田壮问话间走进厨房,孟慧一人坐在灶侧小凳上,垂头出神,脚下扔着一把葱和剥下的葱皮黄叶。“高洁梅呢?走了?”案上的面基原封不动地放着,说明他走后没来一个顾客。从焦玉玺家出来心里鼓涌的热情顿时又降了几成。
原来,田壮父子离开饭馆,高洁梅就对孟慧说:“二婶,这阵儿已经没有吃饭的顾客了,你一人守着吧,我得早点回去。近来寒梅作业特多,一进门就爬在桌上写。我得回去给她做饭。要是饭吃得太晚,晚上休息不好,明天上课没精神。”
近一段时间,高洁梅一到六点前后就向田壮说出一项理由,也不管田壮同意与否,收拾自己东西离开饭馆回家。田壮背着高洁梅抱怨,孟慧听在心里。此刻,田壮父子都不在饭馆,高洁梅要走,就让她为难。不禁说道:“不成,你家里的事再急,哪怕是油缸倒了,这里的水缸你得扶着。田壮把我俩留下操心饭馆,你走了,我一个人顾了外头顾不了里头,顾了里头又顾不了外头,来人吃饭我怎么办?”
“吃晚饭时间过去了,街上摊子也撤净了,谁还来这里吃饭?这么死守着,太急人了。”高洁梅甩着手里的细带背包,眼望着街上行人,欲走不走地矛盾着。
孟慧说:“平时你早走迟走我管不着。今天就我俩,就算没人来吃饭,可柜台架上有这么多烟酒,桌上这么多东西,你走了,我顾不过来,少一件东西谁负责?你耐活一阵,等田壮回来你再走吧。”
高洁梅把半个屁股放在椅角上,一脸的不耐烦。片时起来说:“我打电话叫个人来。”走出饭馆。孟慧怕她撒腿走了,跟出饭馆,见高洁梅立在一边用手机与人嗯嗯呀呀地说话。通话完毕高洁梅回来,孟慧忍不住问道:“你叫的是什么人?能顶替你招呼客人吗?”
高洁梅的不耐烦中又多了几分恼火,“到这时候谁还来吃饭?是叫来给你做伴的。你不是说一个人少了东西负不起责任吗?”
话不投机,又不想看高洁梅急于要走的样子,孟慧钻进厨房,有一下没一下地剥葱。片刻,田野来了。田野一到高洁梅就急火火走了。孟慧不禁问道:“你是高洁梅叫来给我做伴儿的?”
“怎么?我不能做你的伴儿?”田野说笑着从口袋取出一张报纸坐灯下看起来。
“你是个忙人,怎么高洁梅一叫你就来了,看样子关系不错嘛。”孟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了一句。
“高洁梅是伊承新最好的同学,我采访过她, 关系自然不一般。”田野心不在焉地说。
给田成功父子讲完过程,孟慧最后说:“我看你得重新找人,高洁梅的心思已经不在饭馆里。”
“这点我早看出来了。”田壮点燃一只烟,边抽边说:“近一两月一到天黑高洁梅就坐不住了。起头我真以为操心妹子做功课。后来见她买了手机,一到后晌不断地打电话,估计谈了对象,就尽量给她方便。有次她说妹子感冒发烧,要早点回去带妹子看病打针。刚走了一阵,她妹子到饭馆寻她要钥匙,说把钥匙拉在家里,要姐姐的钥匙回家写作业。我看她精眉钻眼不像感冒发烧的样子,从此明白高洁梅另有什么事,天天给我撒谎。”田壮把烟灰抖在脚下,“我早想另找个人,一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二来高洁梅是伊承新介绍来的,面子上抹不开。看这样子,真得下决心换人。”看一眼田成功。
田成功欲说不说的空挡,孟慧插进一句:“八成儿又找了一份工作,两头儿挣钱哩。”
田成功说:“按理,高洁梅不该这样做。虽然我们给她的工资不多,可每月四百元一天不迟地准时发给她。这半年多生意不好,我们基本上不挣钱,也照样给她发工资,一分不少。再说,饭馆的活儿琐碎点,却不怎么累人。前半年有伊承新帮着收款开票,她只招呼客人,端个饭菜,客人走了撤下碗筷擦抹桌子,洗抹的事都很少叫她做,她该知足了。”发现田野听了这话扫他一眼,眼神怪怪的,田成功顿了一下,才说:“别的不说,只说在饭馆干了一年多,她的体重就增加了十几斤。你们没见她刚来饭馆的样子吗?一米六七的个儿,体重只有八十九斤,三根筋挑着一个头,脸色黄塌塌的。如今体重过了一百斤,脸色也白润润的……”
田野怪笑一声,打断田成功的话说:“按你的意思,高洁梅该感恩戴德死守饭馆一辈子了。”田野把报纸放在桌上,直望着田成功,“客观点说,一月四百元工资又管饭,就眼下普工工资收入,是不算低的。可人是有种种想法的。像高洁梅这样的人,不可能知足也不应该知足!你们不是常说,人往高处走吗?市场经济的最大好处就是以市场规则来确定人的价值观的。国家政策鼓励人们多挣钱,早致富。作为一个个体,想多挣些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并不是什么坏事。以我说,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如果换个角度,站在高洁梅的立场上看问题,这事就好解决了。说不定高洁梅已经找到了称心的工作,但考虑到一年多你们对她的关心照顾,不忍心扔下这一摊子转身走人,才这么做的。”
田壮见父亲显出挂不住的表情,慌忙说:“田野的话很有道理,我们得尽快找个顶替的人,让高洁梅痛痛快快离开。”有意扫一眼田野,“石头心里水钻不上,人的心里鬼钻不上,高洁梅心里究竟想些啥,我们没办法知道。”
认为这话题再没必要扯下去,孟慧问道:“你父子俩去焦老板家取经,取到真经没有?
田壮便把焦玉玺的说法简略重复一遍,孟慧也振奋起来,“到底是生意世家出来的人,看得准说得好,你有何打算?”
田壮不假思索地说:“说话容易做事难,得一步一步地来。我的想法是,今后花卷大饼不做了,转做月饼,做月饼是我的拿手戏。有一年八月十五我在食堂蒸了几大笼月饼,不到一小时就卖完了。那时脑子僵,总认为月饼只能在八月十五节日做,过节就不该做了。经焦老板一说,我认为可行。至于免费供应茶水,得等到明年天热了再说。如今天冷了,门外摆茶摊叫人笑掉大牙哩。”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一阵,都对往后的经营有了信心。当下决定,由孟慧托靠近郊的亲戚找一个聪明伶俐女孩来跑堂。在新服务员未来前,孟慧每天下午来饭馆帮手,免得妨碍高洁梅自由行动。
田野告辞要走,田成功说:“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孟慧走后,田壮进厨房做第二天的准备工作。田成功把坐椅拉到田野身边低声说:“小欢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田野把疑惑的目光投进田成功眼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的反问让田成功心头起火,板起面孔说:“你以为田家门里就你聪明,别人都是瞎子聋子?眼看人家姑娘跑到你家里给你娘老子求情了,差一步就要出人命了,你还装做没事人一样。你想没想过?你是当记者的,事情闹大了,你的脸往哪儿放?我们田家人老老少少的脸往哪儿放?就算田家人的脸面你不想顾,可你个家的脸面总得顾一顾吧?”
田野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大爸,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这是我与小欢的事,我俩自有办法解决。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要把田家人全扯进去了。其实这种事用不着你们过敏,我迟早会解决好的。”
“迟早?迟到啥时候?早到啥时候?听你的口气,小欢到你家里给你娘老子下跪求情的事你根本不在乎?”
“她要那么做,我有什么办法?”田野仍旧是阴阳怪气的表情。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田成功恼恨与他对话的是侄儿子,要不,他就不是这种方式了。
“还不是想嫁给我吗?死皮赖脸地想甩也甩不脱。”后面这半句是嘟囔出来的。
田成功看着田野启合的嘴巴,真想挥臂狠扇一掌。如今的年轻人怎么这样子?天大的事也不往心里放。这个闪现的念头反而提醒了田成功,意识到与如今年轻人对话,以老一辈的口吻居高临下训导,只会引他们反感。便放缓语气说:“你这样说小欢就不应该了,小欢是你的女朋友呀!”
“是女朋友就应该娶她做老婆?我有十几个女朋友哩,都要我娶来做老婆,不乱套了?”一句话顶得田成功鼓着眼仁无话好说了。田野十天半月换一个女朋友,田家人全看在眼里,背着田野也有些说辞。却 没人对他这种行为提出明确责难。如今的社会,异性青年人之间的交往比较自由随便。可自由随便得有个尺度。田野与小欢的交往显见超出了这种尺度,怎么能马马虎虎漫不经心?别人可以马马虎虎漫不经心,可田家人不能这样!田家是有根有底的人家,人老几辈子没有做过失德的事。作为田家一份子,一个长辈,他不能容忍儿孙们在婚嫁问题上随心所欲。便又严肃起脸色说:“按理,我做长辈的不该向你问这样的话,可话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问,小欢的身子是不是你破的?”
田野轻笑一下,点一支烟吸了一口:“就算是我破的吧。”
“怎么是‘就算是’?”
“她缠着要跟我好,可我无法肯定与我好之前与别人好过没有。问她,她说我是她头一个百分之百喜欢的人,跟我好也是百分之百的乐意,我不说‘就算是’还能说什么?”又轻笑一下,无所谓中夹杂着几分苦涩无奈的成分。
“‘就算是’也好,‘不就算是’也好,小欢既然这么喜欢你,又乐意与你好,你就得为她负责。”
田野盯住田成功眼睛看了一阵,说:“我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地喜欢她,可我能察觉到她是百分之百地喜欢我。凭这,我曾打算把关系确定下来。可不知阿妈用了什么鬼办法,试出小欢破了身子。如今不是我不要小欢,而是阿大阿妈嫌小欢破了身子。是个不稳重不检点的女孩,死活不要她做儿媳妇,我有什么办法?”田野的眼仁骨碌了几下,“要不,你给阿大阿妈做做工作,让他们放弃成见,同意把小欢娶进门当媳妇,这事不就解决了?”
面对踢回来的难题,田成功觉得有点应接不暇了。小欢的身子如果是田野破的,田家人就得收拾这个残局。如果真是田野说的那样,先他之前小欢已破了身子,田家人不就要做冤大头了?再说,田成海的工作该由他 做吗?顿时觉得自己凭一股传统义气,想上高坡却无意中陷进了泥滩。正不知如何是好,田壮在身后说:“阿大,你看看几点了,这时候不回家去,要让爷儿心慌的。”在父亲背上拍了一下,好一个台阶!田成功佯装慌张的样子,进厨房望了一眼,发现菜案上已准备好四样下酒凉菜:一盘蹄筋,一盘腱子肉,一盘松花蛋,一盘油炝菠菜。明白儿子要与田野喝酒,嫌他耽误了时间,催他回家的。便悻悻地离开饭馆回家,猜测田壮田野的对话,十有**要说他是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