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熄灭的爱焰
雪崩来得快,也去的快,凶猛过后趋近于平静。过了很久在深坑中,慢慢伸出一根手指,稍稍动了动,然后露出来整个手掌。怦地一声,冰雪破空,百里清风从里边冒了出来。他的头发衣服全都结成了冰,腹部和脖颈的伤口已经被冻结了,他踉跄着站起身子,望了一眼身后的雪峰,嘴角是一朵傲然的微笑。
第十二日的下午百里清风终于回到了京城,他心中虽然很担忧木念的病情,但却没有明着露面,因为心中对于此次出行的行踪泄露始终存有疑虑。他避过宫中的太监宫女,身子轻盈地来到龙翔殿外,这时目光看到了龙翔殿门口站着柳如媚,还有拦阻她的刘德全。他快速躲在一旁的廊柱后。“娘娘啊,皇上染了风寒,身子虚弱,吩咐了概不见人,您担心皇上奴才也是知道的,不过奴才不敢让您进去啊,若是皇上发怒,奴才吃不了兜着走啊!还是请娘娘回宫休息吧。”柳如媚听了脸色一沉,她听说自从永宁宫起火之后,皇上便再也没有出过龙翔殿,也没有上朝,难道说皇上因为救那个贱人而受了伤,所以才……
一想到这她对木念更加恨之入骨了,若是没有那个贱人出现,皇上或许对自己还能疼爱几分,如今根本对她视而不见。她听说那个贱人在龙翔殿内,而她连见一眼皇上的面都不行,夜颜,你等着,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恨恨地想着,柳如媚脸上却堆起哀戚的神色。“那本宫就先走了,劳烦公公对皇上说一声,就说本宫来看过他了,希望皇上能早日康复。”“奴才定会将娘娘这份心意转达给皇上的。”
刘德全对柳如媚施了一礼,柳如媚心中一叹然后迈步离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百里清风目光慢慢变得深邃。在柳如媚身影消失无踪后他快速从柱子后走出进了大殿,见到百里清风突然出现,刘德全一惊,险些惊呼出声,却被百里清风冷冷横了一眼,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低声道:“皇上,您总算平安回宫了。”“嗯,皇后现在状况如何?”刘德全听到询问皇后的消息,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老脸皱吧到了一块,“回皇上,娘娘病情严重,凤体堪忧。”“什么?”
百里清风浓眉一蹙,推开他,大步走进了寝殿。一进寝殿百里清风就被眼前所看到了惊住了,只见宽大的龙床上,木念静静的躺在上面,床的一边幔帐垂放着,遮住了她一半的身体,傍晚的夕阳透过窗子照射进来,那样火红的霞光照到她的脸上仍无半点血色,反而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几日不见她的双颊深深凹陷下去,那双灵慧的双眼此刻紧紧的闭着,弯弯的睫毛在阳光的映照下形成一道弧形的阴影,那样的长而浓密。原本红艳的小嘴此刻竟青得发紫,她整个人就像完全没有了生命特征。
看到如斯模样的木念,百里清风的心纠成了一团,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一张写满风霜的脸紧紧贴在她的脸上,未来得及剔除的胡茬扎在她柔嫩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很冰,比他离开时还要冷。他伸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几乎感觉不到脉搏在跳动,他痛苦地将脸贴到她的胸口,才发现那里依旧有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心跳。“颜儿,我回来了,我将雪莲带回来了,你答应我,一定要醒来,好不好?”他霸道地紧紧抱住她,可是她却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的脸上写满了痛楚。良久他抬起头对身后的刘德全问道:“朕离开这几日宫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百里清风扫了他一眼,沉声询问,与此同时手紧紧握住木念的小手。“回皇上,您外出的第三天皇宫来了窃贼,侍卫及时发现,那贼只打开了藏宝库的大门就被发现了,窃贼仅仅偷了一样东西。”“嗯”百里清风眼睛一眯,心中了悟,那贼定是为了那样东西而来。接着他就听到刘德全说道。“就是那个装在锦盒中的书简被窃走了,皇上那书简不是您……老奴也按照您飞鸽传书的吩咐,故意放走了那窃贼。”
“嗯,做的好。”果然如他所料,那劫杀他的人沉不住气了,哼,他们盗走那假的兵力布置图,就等着接受他的重击吧。“朕要你查的宫中奸细可有线索?”他接着问,这可是十分重要的,知道奸细是谁,还有可能利用他的关系来揪出那背后的主谋。刘德全皱起一张脸,“老奴无能,不过老奴似乎查到那个下毒的人可能是……”他低低地在百里清风耳边说出那人的名字,百里清风听了眼眸一眯,眼中盛满盛怒。“接着给朕查。”“是,皇上。”问完了想问的问题,百里清风沉吟了片刻,吩咐道:
“传太医院王云长常驻龙翔殿,同时对外宣称朕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卧床不起。此外龙翔殿以后就你着几个心腹伺候着,外人一律不准进入。”他离开时就以身体微恙为借口不去早朝,此刻更加宣扬自己的“病情”,为的就是引出那个心怀不轨的人出现,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毒杀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人,若是被他抓了,定当碎尸万段。
“皇上你的脖子?”刘德全刚要退出去,眼光无意间落到百里清风结痂的脖子上,那里伤了一大片,结痂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可怖。“朕没事,朕采雪莲时被雪豹抓伤的,算不了什么,你快去召王云长,要他速来助朕为皇后解毒。”“遵旨。”刘德全退了出去,一路上心中在想,皇上如今为了皇后能解毒不顾自己的安危,如此深情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怕皇上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竟然用情至深吧。
唉……他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头绪,只好摇了摇头快速朝着太医院走去。很快王云长背着药箱跟随着刘德全走进了龙翔殿,灯火摇曳间他看到一向霸气冷面的皇帝此刻正柔情万分地盯着皇后,脸上竟然流露出深深地哀痛。他一愣之后,刚要下跪,百里清风不耐地制止了他,“不用跪了,快来看看皇后。”说着将怀里装有雪莲的锦盒拿了出来递给他。“皇上这是?”
“天山雪莲。”百里清风扫了他一眼,“快点为皇后解毒吧。”经过一番细致的诊断和思索后,百里清风和王云长做出了一个方案。
很快宫女太监按照百里清风的命令将龙翔殿里他的专用浴池填满了用药材熬制而成的热药水,又在水中加了不少的白醋,然后百里清风从药箱子里取出针具,将里面一根根银针在火上烤了消毒后,一根根地扎进木念的穴位,很快木念全身扎满了银针,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刺猬般。之后她被置入热水之中,她的头虚软地垂下,身子也不稳地往旁偏倒。百里清风蹙眉上前双手紧紧扶住她的双肩稳住了她的身体,她这才没有倒在浴池中。就这样泡了大约一个时辰,只见那泡在水中的身体顺着银针流出深紫色的血来,黑色的血在水中一点点晕开,很快就将整个浴池染成了黑紫色,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恶臭。
一旁的百里清风见到此情景,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王太医快速地将雪莲处理之后,配以其他药材熬成药汁,然后皱起了眉头。百里清风看了一眼迟疑不决的太医,不悦地冷声道:“你还在磨蹭什么?”王太医一惊,抬起头看着皇上的怒颜,把牙一咬,心一横,左右都得一死,他拼出这条老命了。“回皇上,解娘娘的毒还需一个药引。”“什么?”百里清风不耐烦地问道,这个王云长真的是老糊涂了,话为什么不一次说完,此刻解毒的关键时刻才说,若是他解不了颜儿的毒,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王太医颤抖着声音道:“还需要纯阳的龙血。”言外之意就是还需要百里清风的血做药引,他知道自古帝王都不会轻易伤害自己的,所以他才提心吊胆,生怕皇上怪罪。百里清风听了恍然清醒,是他自己关心则乱,竟然忘记了要医治那冷魅之毒方需要龙血为药引,如今自己是皇上,那么自己的血正是那药引子。想到这点百里清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快速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掀开自己的衣袖,狠力一割,顿时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殷红的血液汩汩地流了出来。
旁边的王太医愣了一下,立刻拿了一个碗接住百里清风的血液,直到大碗被红红的血液淹没了他才立刻取出止血药要给百里清风包扎伤口。“朕不要紧,你先去将药给皇后服下。”自始自终龙天峰的眼睛都盯在木念那张苍白的脸上,眼眸深处是浓浓的不安。很快药被灌进木念的口中,但是毒血依旧从她的体内流出,如今浴池已经漆黑一片了,百里清风又令人排除黑水换了新的汤药水进去,又让木念在里面泡了大约两个时辰,药水陆续又换了两次,直到后来水的颜色不再发生什么变化,黑血不再流时,百里清风才长舒了一口气,将木念身上的银针拔了出来。
刚拔掉针,就看到木念突然有了反应,一直不动的身体突然开始不停地扭动,似乎极为痛苦,然后她猛地一咳,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液才平静下来。水汽袅袅,木念的额头上此刻才慢慢渗出汗珠,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睫毛轻颤。她的唇由原来的青紫慢慢变成浅白,渐渐有了淡淡的红色,脸颊也不再那么苍白。“恭喜皇上,娘娘的毒已解。”王太医跪倒在地,激动地说道。
“你辛苦了,朕会重重有赏。”“谢陛下。”王太医长出了一口气,赏不赏的不重要,皇后没事了,皇上心中大悦,自己的这条小命也就保住了,可喜可贺。百里清风依旧紧抿双唇,目光担忧地盯着紧闭双眼的木念,他知道虽然她的毒已经解了,可是她估计得次日天明才能醒来,再者此番她中毒颇深,需一段时日静养才能将身体调养好,只不过……“唉……”百里清风幽幽叹了口气,只不过她的眼睛估计得一月左右能够彻底恢复,不过他会好好给她调养,让她早日康复的。
在他沉思之时,一旁的王长云幽幽开口道:“皇上,既然娘娘的毒已解,微臣给皇上包扎一下伤口吧。”“嗯。”百里清风说着命一个宫女扶住木念的身体,自己则将身上的外袍脱掉,众人看了皆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皇上的腹部包扎着白色的纱布,上面隐隐透着血色,想必是受了重伤。王太医心中满是疑惑但却不敢多问一句,他一点点拨开那早已沾在百里清风身上的白布,百里清风痛得紧蹙浓眉,但却没有吭一声
待白布被褪尽,露出里面外翻的伤口时,王太医蹙起了眉毛。“皇上的伤势很严重,一定要好好修养,不然伤口发炎,就很难治疗了。”百里清风只是撇嘴一笑,似乎没有把这点伤放在眼里。王太医看了他一眼,郑重地说:“请皇上一定要格外注意修养,保重龙体,切不可再让伤口震裂了。”“真是啰嗦,快点包扎吧。”王太医无可奈何地为他上好药,细细包扎后退了出去。木念在水中又泡了半个时辰后,百里清风将她从浴池中捞起,然后亲自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后抱着她走到了龙床边,轻轻放下她后自己也上了床,然后拉开被子从背后紧紧拥住她,两人相依而眠。
睡梦中百里清风脸上的冷峻不见了,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深夜,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一阵北风吹过,天空飘起了雨丝。雨水不大,夹杂着雪花。淅淅沥沥,滴滴答答。雨水敲打在龙翔殿屋顶的金色琉璃瓦上,冲走了上面的残雪和尘垢,很快雨滴就和着冲刷下来的污水连成一线,从房檐跌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最后连在一起,形成水柱。雨缠绵着天地,夹杂着雪花在深夜中凄美的唱响着,如低吟的情歌在整个皇宫清幽的飘荡。不时有巡夜的侍卫走在雨幕里,脚步轻快,发出沙沙的声音。
龙翔殿里地上一个掐丝珐琅三足熏香炉安静地吐着白色的烟雾,雾气一丝一袅地飘散在屋中,淡淡的萦绕着素雅的清香。宽大的龙床上银色的幔帐垂落下来,遮挡住里面的两个熟睡的人儿。似乎是体内的毒素被排出的缘故,此刻木念的意识在一点点的恢复,不再是毫无知觉。不仔细看,你会以为她在沉沉的睡着,脸颊上泛起的红晕说明她正在好转。然而她的眉宇间却拧成一个川字。
她一会儿感觉体内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她热血沸腾,浑身发热,一会儿又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于冰窖内,一丝丝寒气沁入骨髓般,令她一阵阵发颤。其实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雪莲的寒气与她体内残留的毒素的热力在抗争着,最终毒素的热力被雪莲的寒气所解,木念的眉间慢慢舒展开来。
翻了一个身,木念下意识地往百里清风的怀里蹭了蹭,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腋窝里,双手抱住他的腰,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感受到身体外的温暖,继续沉睡,嘴角慢慢咧开一个向上的弧度。“嘶---”她的手碰触到百里清风腹部的伤口,引得他浑身一个紧绷,百里清风倏地睁开了双眼。帐幔外微亮的长明灯氤氲出淡淡的光晕,他的眼睛在光晕下显得明亮如水。在看到她主动抱着自己的双手时,眼眸中似刮过一阵春风扫散冰雪,变得暖暖的,百里清风的心猛地划过一丝甜蜜,他低头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
她醒了,接下来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心中欣喜若狂,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能有如此大的快乐,似乎自从父皇母后过世以来,这是他头一次感到如此的快乐,快乐只因她能够醒来,不再有生命之虞,只因她不经意间抱住自己的行为。轻轻地拂开她额角的碎发,看着她甜美的睡容,百里清风突然感到有她在怀,很是满足。他的目光愈发的柔和,身上的冷厉之气消散了不少,多了许多潋滟着柔情的醉人水波,他静静地盯着她,嘴角漾起笑容。他从来不曾对其他女子动过情,他相信所谓的忠贞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受到诱惑,一旦有足够吸引人心的强大诱惑,女子所谓的忠贞就可以抛却,就可以做出背叛之事。
譬如他的母妃,譬如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但是惟独怀里的这个人他却始终割舍不下,不论她如何背叛自己,不论她如何伤害自己,自己的心依旧为了她而深陷,为了她而沉迷,无法自拔,也许这就是宿命吧,今生的爱只因她而存在。温热的唇轻啄了一下木念柔软的小嘴,百里清风眼光变得愈发迷离,他在想,自己以后不该再对她暴虐了,应该温柔相待,用所有疼爱来弥补过去对她所造成的伤害……也希望她能一点点地接纳自己,从而真心相待,两人锦瑟和鸣。木念感觉自己似乎在梦中,因为她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睛却像是被黏住了,无法张开。迷糊间她隐约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夭夭桃花林之中,白的粉的桃花娇艳盛开,开满枝头,芳菲烂漫、妩媚鲜丽,如天上那朵朵的云霞,烁烁其华。桃花的娇媚,与四周的绿树相得益彰,绿的树,红的花,一片盎然的景色。
头顶是耀眼的阳光,正暖暖地照着自己,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微风吹过,桃花簌簌飘落,带着一股熟悉而又醉人的香味飘进她的鼻中。好熟悉的味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他的味道,阎宵的味道。然后她看到桃花林里缓缓走出一个白衣男子,他迎着阳光向她走来,她只看到他身上的一圈光晕,却看不清他的脸,他如一个梦一般一点点靠近他,是那般的虚幻,然而他身上散发着那独有的味道,令她一瞬间的恍然。是他,真的是他,阎宵……
“阎宵……是你吗?……我好想你……”木念的双手紧紧缠绕住百里清风的腰肢。百里清风在听到她的喃喃细语后,身子猛地一僵,眼中升腾起的两簇灼热的火焰,在听清楚她口中的话语后突地熄灭,那一潭幽深的秋水很快凝结成冰,发出冷幽幽的光芒。
她甜美的声音,暧昧的语调,皆打乱了他火一般热烈的心,那柔软的心一瞬间又如钢铁一般硬了起来,筑起厚厚的心防。愤怒慢慢在百里清风脸上晕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高涨的火焰熊熊燃烧,足可以燎原,燃尽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还有她。他嫌恶地将木念推开,而木念却不满他的离开,纠缠住他渴望他再次的给予。然而她依然没有真的醒来,依然以为自己身处梦境,紧闭着双眼,眼皮下的眼珠不停的转动,闪现着自己梦中的景象。
窗外渐渐刮起阵阵狂风,刮得雨滴四散飞溅,刮得树枝狂乱摇舞,似要折断身躯,也狠狠地吹皱了百里清风的心湖,在那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了阵阵狂澜,肆意地拍打着,撞击着,生疼生疼……看着怀里的女人,心中除了愤怒还有那无言的苦涩。谁说他无情,冷酷。其实往往越是看似无情,看似冷酷的心,一旦付出了,便是灼热无比,便会彻底地燃烧自己。他,百里清风就是这样的男人。从来不相信女人,从来不相信爱情,然而却独独倾心眼前这个女人,可是她的心中全然没有自己,始终想着另外一个男人,一个与自己死对头的男人。人一旦陷入爱情里,就会迷失自己,不管他是帝王,还是贩夫走卒,都会随着爱情的牵引想要与心爱之人翩然起舞。然而,她却不愿成为他的那个舞伴,不给他与之舞蹈的机会。
“贱人……”百里清风咬牙切齿地盯着木念,狠狠地抓住那纠缠着自己的柔荑,刚要将她无情地丢到地上,这时“啪嗒”一声极为轻微的声音落进他的耳中,那是雨滴滴落击打地面的声音,极轻极细小,然而却被他捕捉到了,有着上好武功的百里清风一向耳力过人。
木念的红唇被他吻得肿了起来,甚至被他啃噬得流出血来,带着腥味的血丝流入他的口中,百里清风才停了下来,看到她紧闭的双眼上方那深深蹙起的双眉,他知道他弄疼她了,可他却狠狠甩掉了心中那一丝不忍,疯狂地继续着他对她的侵略。慢慢的他腹部的伤口崩裂开来,汩汩的血流透过腰腹间缠绕着的层层白布流淌出来,染上她洁白无暇的身体,染红了床上的褥单。如一朵朵红色的梅花在她的身上绽放开来,空气中一时间弥漫起浓烈的血腥味。血腥味越来越重,百里清风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双眸渐渐变得迷离,在抱着木念一个翻滚时他掉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双手无力地在地面摊开,整个人昏厥了过去。屋顶上一身黑衣,蒙着黑色布巾的阎宵目光紧紧地盯着跌落地上,昏厥过去的百里清风,眼中怒意翻滚,他恨不得拔出宝剑跳下去一剑刺穿百里清风的胸膛,可是……
为了王爷的大事,他不能鲁莽,看了眼浑身**,躺在床上的木念,阎宵心如刀绞,他痛楚地闭了闭眼,很快屋顶上被掀开的一小片琉璃瓦被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遮住了滴落的水滴。他身子一纵,从屋顶轻盈落地,正准备逍遥地离开时,被巡夜的侍卫发现,顿时数十个侍卫拔出腰刀,将他围在中间。
“抓住这个刺客……”为首的侍卫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将阎宵围在了中间,和着雨声龙翔殿外响起了铿锵的兵器击打声,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格外的响亮。这时躺在地上的百里清风快速睁开眼睛,炯炯的目光放射出如炬的光芒,虽然腹部的伤口崩裂开来,然而他却没有真的昏厥,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他演出的一场戏,一场迷惑蒙面人的戏码。能深夜入得皇宫内院偷看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普通,他倒是要看看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历。这时听到重大声响的刘德全从外殿匆匆进来,看到皇帝正坐在地面上,心中升起浓浓的疑团。外面抓刺客的叫喊声他不是没有听到,只是相比较于内殿里的声响,他更担忧皇上的安危,所以匆匆赶来。“皇上,您的伤口……”
他一眼就看到百里清风腰间氲满的血水,心中就是一惊,再一往床上撇了一眼,看到了光裸着身体的木念,他快速别开眼,脸色没有一丝变化,轻轻地扶起了百里清风。“你去外面,想法子不着痕迹地放了那个刺客,然后再派两个武功上乘的太监偷偷尾随在他身后,看看他的落脚点在哪?查明后回复于朕。”
之所以这样做,为的就是想通过那人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人存心要置他于死地,想要杀掉皇上。这就说明那人的谋反之心,可是究竟是谁藏在背后,他却没有查出来,所以他才想要顺藤摸瓜。其实抓住一个刺客不是什么难题,不过这样的刺客往往都会事先在牙齿或是身体的其他地方藏毒,若是任务失败,被俘后也往往防止暴露身份而选择自杀,以来缄口。所以百里清风在发现屋顶上的刺客时,才会故意让自己的伤口爆裂,故意掉落地上,是为了让那人看到自己所受的重伤,才故意假装昏厥。
外面,雨声,风声,金属的撞击声充斥着天地间,鸣响起凄厉的回声,夜,因这场打斗更显诡谲凄凉。刘德全快速找了两个宫里武功奇好的小太监,这些太监都是专门被训练保护皇上安危的,而这两个人更是他的心腹。他吩咐了他们几句话,便快速走出了龙翔殿,在看到惨烈的打斗后故意惊恐的叫了一声,然后假装吓得一哆嗦滑到在地。他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扶起他,尖着嗓子喊道:“刘总管您没事吧。”
这突来的一声,激起了阎宵的注意,阎宵此时已经中了刀伤,黑衣染满了鲜血,在大内侍卫的连连进攻下他显得有些无招架之力。正在他心中焦急,想着如何脱身之际,他眼角余光瞥到了跌倒在地的浑身是雪水的刘德全,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燃起了一丝逃脱的希望。刘德全,皇宫里的总管太监,百里清风面前的红人,他是认识的,此刻他的出现无疑给自己逃离这里带来了一丝曙光。于是阎宵用力磕开一个侍卫来势汹汹的砍刀后,身子奋力跃起,朝着刘德全的方向飞扑过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刘德全身边,将手中森冷的银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时侍卫们也跳跃了过来,再次包围了他。
“你们都给我闪开,不然我要了他的命。”利刃触到皮肤上,故意划出一道血痕。果然侍卫们在他的威胁下有了一丝的迟疑。刀锋下的刘德全浑身颤抖地叫喊着,满带哭腔。“你们可都不要轻举妄动啊,不然杂家的脑袋可是要搬家了……”声音颤颤抖抖,充满了恐惧,刘德全表演得淋漓尽致,形象生动,为了增加效果他竟然还挤了几滴老泪出来。看着手中浑身乱颤的俘虏,阎宵心中放松了戒备。趁着他不注意,刘德全不着痕迹地向着犹豫不决的侍卫总领使了一个眼色,侍卫总领立时了悟。
他将手一摆,众人闪开让出了一条路,阎宵撇了撇嘴,挟持着刘德全往后慢慢退了几步,然侍卫们仍一步步地跟随着,“你们不要跟来,不然我杀了他。”他再次出口要挟。侍卫总领犹豫了一下,然后下令众人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刺客夹持着刘德全慢慢消失在夜的黑暗里。夜风狂烈,刮得黑衣呼呼作响。他们走出很远,直到来到宫墙边,阎宵冷笑一声,朝着刘德全的臀部狠狠地一脚,踢得刘德全一趔趄,摔倒在地,脸上沾满了泥水。而他身后的阎宵已经在这一刻腾空一跃,跳到高高的宫墙,身子一个轻盈的翻腾,人已经跳落在皇宫之外,消失在黑夜里,唯留空气中飘荡的一阵阵冷笑声,狰狞地在夜空上方盘旋,回响。
阎宵刚一离开,只见“蹭蹭”两条黑影麻利地跳上宫墙,身子于飞翔的雨燕翩然轻盈。这是宫里安排的太监,他们朝着阎宵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刘德全看了眼宫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满是愤懑之色,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脸上溅上的泥水,眯起眼睛,心中懊恼。“这次杂家奉令故意放你走,下次再让杂家遇到,定要你粉身碎骨。”低喃了一句,他愤愤地转身快速朝着龙翔殿走去。
“刘德全这次表演的不错。”百里清风在宫门的缝隙中看到了刘德全的精彩表演,如今看到他一身狼狈的回来,嘴角竟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奴才可都是为了主子您啊,不然也不会受这等窝囊气。”“嗯,少费嘴皮子了。传朕的口谕,增加皇宫的侍卫,大家都给朕精神点。”百里清风脸一板,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刘德全嬉皮笑脸的一笑,传令去了。冻雨越下越大,整个皇城被雨雾笼罩着,顷刻间一道闪电从云缝中窜出,如金蛇游动般在天空划过,瞬间照的天地一片阴森惨白。
阎宵跑出一段距离,忽然发现身后有人追踪自己,立刻改变了原本该走的路线,停止了朝北奔跑,朝着东南方向下去了。身后两个太监,身法灵活追踪了很久,忽然发现前方的人影在一个巷口的拐角突然消失不见,两人互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从腰间拔出钢刀,放缓了脚步。一个人警惕地朝前追下去,眼睛不时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另一个则跳上房顶希望能借以找到消失的刺客。两个人转了一圈,均没有收获,正在焦急之际,只听屋顶的那个太监轻声一喊,“兄弟,小心,他在你身后呢。”
地上的太监闻声立刻举起刀转身观看,身后却什么也没有,他正迷惑之际,只听“噗嗤”一声,锋利的钢刀从他背后刺入他的心脏。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盯着背后狰狞的人脸,竟然是自己的同伴。“你……”话还没有说出来,他便看到那个刺客缓缓地从阴暗的角落了走了出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扯下脸上的黑布森冷一笑。插在胸口的刀被狠狠地抽出,红色的血液随着刀的撤离汹涌地喷薄而出,喷洒在空气中,四溢溅开,然后滴落于地。然后整个身躯带着不甘,带着愤懑砰然倒地,汩汩而出的血液溶于地上的积水,一片浓烈的红色很快被雨水冲淡,血水在地面上打着旋地四溢开来,他却瞪着双眼难以瞑目。
阎宵脸色阴沉,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他盯着地上那具尸体看了一眼,然后抬腿踹了尸体一脚,没有冷硬的尸体被踹的微微颤动。他没有想到这次竟然中了百里清风的计,幸亏有自己人相助,不然他恐怕被他们查出什么线索来。“大人,您没事吧?”小太监冲着他一施礼,关切地问道。“幸好有你,要不然此次估计要被百里清风寻到了线索。老弟,多谢了。”“大人说的哪里话,咱们同为王爷效力,相互照应应该的。而且能助大人一臂之力,也是小的荣幸。”阎宵赏识地看了他一眼,“那么我先走了,你回去时小心应付。”
说完他一抱拳,转身之后很快消失不见。小太监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这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尸体的脸,苍白的脸孔闪烁着瘆人的光,他不禁一哆嗦,快速离开。雨夹杂着零星的雪花依旧不停地下着,淋湿了天地,整个皇城淹没在一片雨声之中,人们都沉浸在自己安然的睡梦之中,然而没有谁知道在这雨声的背后,一场改天换地的阴谋正在一点点的计划着,危机即将降临平静了没多久的皇城。
小太监回到皇宫外,思索了片刻,然后拔出钢刀,咬紧了牙关,朝着自己的大腿狠狠砍去,手起刀落,原本完好无损的右腿,深深嵌入了冰冷的钢刃,血顺着刀口一点一滴流了出来,伤口处的血肉翻翻着,在雨水的冲刷下,血肉模糊。浑身是血的小太监踉跄着出现在刘德全面前时,刘德全心中惊了一下,在详细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次步入龙翔殿,禀告给百里清风。听到叙述的百里清风脸色阴郁起来,一点点陷入沉思中。眉间的沟壑越拢越深,卷翘的睫毛下一双锐利的眼眸不断地变换着色彩,思索了良久,百里清风走向龙床,刚一掀开幔帐,看到里面沉睡的人儿,她嘴角还带着一丝甜蜜的微笑,那笑容是那样的刺眼,看得他一阵心烦。
“来人……”不耐的声音响彻在偌大的房间里,飘飘荡荡,击撞着四周的墙壁,飘进外面执事太监的耳中。“皇上……”一个执事小太监匆忙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垂着头等待吩咐。瞥了床上的木念一眼,百里清风淡淡的吩咐,“抬一个矮榻进来。”小太监虽然不明白皇上的意图,但马上转身出去准备去了。不多久,一个单人的榻子被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抬了进来,在百里清风的指示下安放到了龙床的旁边。然后百里清风不耐烦的一摆手,两个人躬身退了出去。
百里清风再次走回床边,嘴角轻撇,冷蔑地看了一眼木念,伸手一提,将纤瘦的身体提了起来,然后毫不怜惜地将她丢到一旁的矮榻上,自己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倒在床上,拉上棉被盖住身体,心中却异常烦躁。矮榻上的木念嘤咛一声,然后翻了个身。很快她似乎感到了寒冷,慢慢蜷成一团,光裸的身体毫无遮盖地暴露在清冷的夜里。“好冷……”颤抖的嘤咛轻微地从木念口中吐出,她冷得直打颤,梦见身陷冰窖之中,寒入骨髓。
外面风雨交加,屋内一星烛火摇曳,映照在木念的身上,能清晰地看到那光洁的皮肤上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顽强的耸立着。帐幔里百里清风烦闷的心情似乎想要找个出口,但是却无路可出,听着木念微弱地喊着“冷”,他拢起浓眉,想要不予理会,可是身体却和心中的想法相反,砰地坐了起来。突然的动作又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他不禁倒吸口冷气。抬手拨开落下的幔帐,他看向她,眼光复杂。矮榻上缩成一团的人儿,身体正在不停地瑟缩着,连连打着寒战。
“该死……。”终是不忍,他将身上的被子一扯,翻身下床,来到木念近前默默地注视了她良久,然后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自己则返回了龙床安寝。得到温暖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来,木念眉间的紧蹙消失了,脸上的表情慢慢舒缓,呼吸一点点变得平顺。轻轻的一个翻身,身上的被子顽皮地脱离了她的身体,大半掉落在地,露出光洁的上半身。刚感到一丝凉意,一双手轻轻将被角捡起,将她盖得严严实实。掖了掖被角,百里清风将脸贴近她,灼热的气息喷洒到她的颈项,看了她一瞬,他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沉寂的大殿里飘出一声轻叹声。
清晨,骤雨初歇。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清新而幽香。太阳从云层中挤出身形,慢慢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在地上的湿泞的雨雪上反射出亮眼的光芒。天刚亮百里清风便睁开了双眼,轻轻掀开幔帐目光锁住木念,良久的注视着。虽然他心中满是对她的恼怒,但她总有能耐搅乱他坚硬如铁的心。他走下地,隔着被将双手环上她的腰,想要抱她回床上来,但是却听到了他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阎宵,……快跑……”
伸到她身下的手臂就那样僵住了,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下一瞬心中的怜惜被他狠狠地抛开,哼,既然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别人,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可怜她。怔忡间木念的身体激烈的扭动起来,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她的双手胡乱的划拉着,最后一旁的烛台被握在她的小手中。“妖孽,你放开阎宵,求你不要杀他……”下一刻,木念手中的烛台向百里清风砸来,烛台前边的铁尖刺入他为她献血的手臂,伤口被再次挑开,血,汩汩流出。百里清风愤怒地盯着她,目光渐渐冷漠起来,竟然为了那个男人她会刺伤自己。心在一瞬间暴躁起来,狂烈的火焰烧得他丧失了理智。看着她惊恐的脸,听着她呼喊着阎宵的名字,那两个字如魔音在他的耳边回响,萦绕不去。百里清风憎恨了这两个字,憎恨着她心中那个被她当成至宝的男人。她无意识地将自己的胳膊刺伤他不怨她,可是她分明是为了另一个人来攻击自己,听到她口中叫喊的妖孽时,他便了然。
倏地,一股恨意充斥了胸臆。怒气迅速在胸口积满,涨闷得似要在百里清风的胸口爆裂开来,翻腾的怒气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突然眼光一亮,他邪魅的凤目里闪过一丝冷酷。他要惩罚她,要给她刻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迹,要她知道她永远只属于自己,只能为自己呼吸。“来人,拿些红墨,还有细针来。”宫女不明所以的将百里清风要的东西摆到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屋内唯剩他们两个。百里清风看了一眼紧锁双眉的木念一眼,目光倏然变得阴冷。细细的长针拿在手中,闪着粼粼的银光,在透进来的阳光下刺眼夺目。“你这辈子休想逃离我,你永远是我的。”百里清风喃喃了一声后,将手中的针刺入木念的后背,裸露的后背,光洁细腻,洁白无暇。
百里清风在上面用上好的红墨细细勾勒出一朵盛开的红梅,妖冶地开放在木念的脊背上。一针下去,针头划破皮肤,沁出殷红的血来,木念的身体微微的一颤,沉睡中的她感到一阵刺痛,身体敏感的起了反应,额角冒出汗珠。紧接着又是一针下去,后背上又冒出一颗血珠,百里清风恼怒地瞪着木念,听着她口中不停地呼唤,声音是那样的急切。“阎宵,宵……”
愤怒加诸在手上,针尖毫不留情地刺入木念的后背,接着又冒出几滴血珠,百里清风手臂上流着的血也滴在她的背上,慢慢地与她的血水连在一片,妖冶地流淌在那朵梅花中心,刺人眼睛。血慢慢形成小流,缓缓往腋下流淌。猛地百里清风俯下身子张口吮住她,炙热的舌尖在后背上一划,狠狠舔去一颗颗的血珠。昏睡不醒的木念感受到自己像是被什么扎着,那种锥刺的痛楚如同撕裂她的心一般,她想张开眼睛想要知道是谁在折磨她,然而沉重的眼皮却如千金重,抬也抬不起。心中的恐惧慢慢升腾起来,缠绕着她的心。她只能嘤咛着,呜咽着,心中喊叫着,期待阎宵能出现,能解救她脱离这种噬骨的痛苦。
她的求救,她的无助,令百里清风心疼不已。然,她口中吐出的阎宵两字却象一把利剑不断在剜着他的心,她受到的是身体上的刺痛,而他是心里的刺痛。百里清风一点点地吸吮着木念后背沁出的鲜血,努力雕刻着那属于自己的印迹。终于,剧烈的疼痛刺激了木念,疼痛漫遍了全身,她不堪忍受后大叫了一声,瞪大了恐惧的双眼。惊惧地看着身边的人,感觉像是透过云雾一般的不真实。然而她却看到了百里清风手中闪着光芒的银针正刺入自己的后背,她想扭动一下身子,想要推开他,却被那人一把按住动弹不得。百里清风邪肆的一笑,将最后一针刺入木念的后背,然后一朵盛开的红梅立体地浮现在她的后背,带着木念的疼痛,带着她的屈辱,永远的也无法磨灭。那是属于他的痕迹,一生一世她都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撇掉银针,百里清风冷冷地声音在大殿里幽幽响起。
“记得从今以后你是朕的奴隶,不许做背叛朕的事情,不然朕定会杀了你。”他轻吻了一下她后背的红梅,仰起脸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激狂而又夹带着浓烈伤感的笑声从百里清风口中溢出,回响在大殿里,撞击出一股股阴冷的味道。百里清风恶狠狠地盯住木念,从他的眼眶中缓缓流下一滴泪水,泪水落下,很快便溶于空气消散不见,像是从未出现的一般。听着他狰狞的笑,木念头一次感到无法抗拒的恐惧,一点点啃噬自己的心,身体一阵发寒后,疼痛袭来,她再次陷入昏迷。临昏迷前,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真的是一个妖孽,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坐在窗前,木念眼睛望着窗外,看着碧蓝的天空上一朵朵像是棉花般的流云,看着它们偶尔被风吹得改变了形状,随意漂浮。呵,它们多么自由自在啊,木念情不自禁地就羡慕起来。她清楚地记得看见百里清风像是恶魔般在自己的后背用针一下下扎着自己,当时那种刺痛还有他脸上的狰狞令她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然,在她苏醒以后竟然发现自己睡在他的龙床上,被他拥在温暖的怀中。从他发间隐隐散发出的淡香,是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味道,彷佛很久以前有个令自己心安,始终在自己身边护着自己的那个男子的味道。那一刻,她曾迷茫,恍惚过。只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她便再也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那种味道,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吧,不然怎么会把他与那次战场上自己受伤后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男子联系到一起呢。
木念咧嘴苦笑一下,他怎么可能是那个男人呢?……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自从苏醒也已经过了二十几日了,木念的眼睛由起初看东西迷茫一片,现在也几乎完全复明了,只是偶尔光线暗的时候还是有些看不清楚。这些天百里清风每日都让她睡他的龙床,与他共同进食。但却几乎不和自己说话,常常寒着一张脸,偶尔用阴晴不定的冷眸盯着她,令她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是心中常常会惶然。可是每到深夜人静之时,木念又总是能感觉到百里清风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久久萦绕不去。
她不知道百里清风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他这样阴晴不定的态度,令木念时常处于极度的不安中,总觉得这样的他似乎在计划着什么,绝对有阴谋。身后书案旁坐着的是百里清风健硕的身姿,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用细银线绣了几朵白梅在袖口,妖冶如墨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没有挽起。几日的修养他的脸色也明显红润了许多,不若刚返京城时的苍白。一上午他都坐在书案前,批阅着一本本呈上来的奏折。虽然装病没有上朝,但是贾庭章会每日将朝中的事情呈报给他看。
拿起书案上的奏章不停地批阅着,良久百里清风放下手中御笔,揉了揉太阳穴,眼光无意间瞥到窗口坐着的木念,她专注的眼神吸引住他的目光,心中一动,她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正怔忡间,木念感觉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自己一拉,然后她便落入到了百里清风的怀抱。她知道反抗没有用,他的霸道不容许自己反抗,所以她任由他抱着,放任他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游移,眉间轻蹙起来。“在想什么?”百里清风用自己的下颌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肩膀,声音里有着稍带僵硬的温柔,那种麻酥酥的感觉令木念的身体一僵,心中立时警惕起来。“没想什么,臣妾只是觉得好奇,皇上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那天她的眼睛恢复清明时,看到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心中很是一惊,那分明是刚伤了不久,因为伤口才刚刚结痂。可是一个帝王又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伤呢?其实他的伤有多重她不关心,而且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时竟然心底升腾过一丝幸灾乐祸。对于他,她从不在意,因为他对自己太过暴虐,也因为他,自己才会被困在这深宫里。但是如今他问自己在想什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所以才淡淡的问起了他的伤口。
“你在关心朕?”百里清风因她的回答心中划过一丝喜悦,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对于他的自以为是,木念心中一阵反感,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殿外一声咳嗽,然后刘德全走了进来。“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尖细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木念见有人进来,心中不觉松了一口气,扭动着身子想要从百里清风的怀里挣脱。可是百里清风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刘德全,双手依旧紧紧拥着她,然后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后,嘴巴凑到在她耳边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朵,说道:“你先出去,我们谈完后你再进来。”接着又柔声叮嘱道:“不要走的太远了。”木念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回头正好对上百里清风戏谑的脸,忙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冷漠。却听到他爽朗的大笑声响起。
这些天百里清风始终没有上朝,但是他眉间汇聚的忧愁却一天比一天浓,贾庭章不时会以探病为由来看望皇上,每次木念都会被他打发出去,而且每一次他们谈完他都会沉默良久。这些变化木念都看在眼中,她知道他一定遇到什么事情了,然,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呢。随手拿起一件红色的披风,披上以后木念步出龙翔殿,外面的天气依旧冷冽,寒风刺骨,不过今日天气晴朗,太阳照射到大地,使得平日的阴冷少了几分。
木念信步走着,闻着泥土的芳馨,感受冬日的况味,心情难得放松了不少,有百里清风在身边时她的心总是绷得紧紧的,连睡觉都不曾放松过。此刻望着明媚的阳光,整个人竟然出奇地轻松不少。这些日子,木念心中总是思念着阎宵,心中总是在想他此刻过得怎样,是否平安快乐,她想要去问问林拓关于阎宵的消息,可是好久了,一直没有林拓的踪影,也许是自己始终呆在龙翔殿里,他无法找寻自己吧。轻叹了一声,木念轻轻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时,眼中的落寞与伤感全部消失不见,满是坚定与不屈。
随意地走着,慢慢已经走出了很远,她走到一个长廊里,刚要拐过去时,一声咳嗽把她吓了一跳,寻声望去,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假山,什么也看不见。没有理会,木念准备接着走时,从假山后走出一个人,向自己走来。这四周没有什么人,突然冒出的人把她吓了一跳,稳稳了心神,脸上没有表现出来。那个人身穿蓝色侍卫服,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身材挺拔,面目清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慢慢走到木念身边,低垂着头,略一施礼,“林拓参见娘娘。”木念盯着眼前人,眸光一亮,“你是林拓?”
“正是卑职。”说着他快速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快速塞到木念手中,微垂的眼眸下一抹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他凑近木念低声道:“这是侯爷的亲笔书信,请娘娘看过后立时销毁。”“他现在好吗?”心情异常的激动,木念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林拓依旧低垂着头,低沉着嗓音道;“他还好,只是皇上一直派人欲抓侯爷,故而他耽误了迎接您出宫的时间。”“你告诉他说,只要他平安,我便一切放心了,若是我能出去固然好,若是不能也让他好好生活下去。”“属下记住了。”
林拓(阎宵)掩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紧,他想要立刻带着面前的爱人离去,只是此时不是时候,他需要她帮着自己来铲除百里清风,他得帮助王爷完成复辟大业。所以他只能让她再呆在宫里一段时日,他暗中发誓,将来定要将百里清风碎尸万段,然后将她抢回来。沉默了片刻,林拓身子一闪,快速消失在假山石后。木念看了看他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个莫名的想法,她顿了顿,嘴角咧开一抹自嘲的笑,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封,快速将信封揣进怀里,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才展开来看。那苍劲有力的字迹正是阎宵的笔体,带着熟悉的感觉映入眼帘,令木念的心中微微一暖。信上先是写着浓浓的离别之情,还有关切的问候,看到这木念的嘴边情不自禁露出了一抹动人的笑容,眼眶也因此渐渐发红,然而越往下看她的脸色越发阴沉。
拿着那封阎宵亲笔题写的书信,木念的心里不停的颤抖,手中的信就像一个炸雷,击得自己乱了心神。信中的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她的心上,令她伤感至极。他……原来过得并不好!心中乱极了,痛极了,一时间她有些无从思考,她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出去了一般,整个人飘忽忽的,有些站不稳。木念索性蹲在地上,眼睛空洞的看着远方。烦乱,震惊,怅然,心痛,多种情绪糅合在一起,她十分茫然。信中阎宵告诉她说,百里清风为了能够彻底得到木念,而派人大力缉捕自己,他如今无路可走,如今投靠到了上饶的鲁南王那里,他还说,百里清风之所以当上这个皇帝,是因为他篡位弑君。如今上饶鲁南王兴起仁义之师,要推翻百里清风的统治,希望木念能够助他一臂之力,若是成功了,他们很快便能团聚。阎宵在信中的言语恳切之至,字字泣血,声声动人,扰得木念不忍拒绝他的请求,帮助他除掉百里清风。可是……
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重任交给自己呢,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虽然百里清风待自己不好,自己也恼怒于他,虽然她很想与阎宵团聚,想与他从此生活在一起,再不分离,可是百里清风如今已经是鲁国的帝王了,杀了他那么鲁国必定要大乱,到时也定会民不聊生。一时间木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方面阎宵的言辞恳切,缱绻思念令她动心不已,令一方面她不愿去杀害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即便他是个妖孽。再者说,即使自己答应去杀百里清风,那么她又怎么能轻易就能杀掉他的呢?他是皇上,而且心思缜密,要动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蹲在地上,木念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微风吹到身上冷到心里,她缩成一团不停的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远远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她愣了愣,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远远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登时一惊,那人是百里清风,他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心猛地一缩,整个人就犹如狂风中的枯叶,随风飘荡。看了看手中紧紧攥着的书信,振作一下精神,这信该如何处理?心中一急,竟将几张信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后硬生生了吞下肚去。纸团划过她细细的咽喉,喉咙被粗糙的纸割得生疼,她却无心顾及。
刚吞下纸团,百里清风已经走到了她近前,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木念,那幽深的眸子如一潭碧水,令人看不到尽头。贾庭章走后,百里清风命人叫木念进殿,然而大家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不禁有些气恼,她怎么从来就不听话呢,不是告诉她不要走远,她还是……于是他迈开大步出来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见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仿佛看不到她自己的心里就空落落的,那种握不住她的感觉,令自己莫名的心慌。
虽然明知她心中没有自己,但是他就是放不下她。原本还隐隐的怒气在看到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儿时,百里清风的心疼了一下,“你跑这里来做什么?”语气依旧硬硬的,脸上十分的淡漠。“我……”木念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下情绪,“不是皇上叫臣妾出来的吗?臣妾只是随意走走,难道说这里不容许臣妾来吗?若是这样,臣妾记住了。”她抬起头迎向他的眸子,脸上满是倔强。
“你……”听着她略带挑衅的话语,百里清风脸色沉了下来。隐忍着怒气强行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揉搓着她冷得发抖的身体,不言不语,只是霸道地抱着她,一点点温暖着她。对于他的行为木念心中本能的排拒着,他是在心疼自己吗?是在给自己取暖吗?他……她在他怀里探出头,看着他的脸,他的脸没有任何的表情,也不去看她,眼中神情复杂,只有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浑身散发着霸道的气息。身体在他的拥抱下一点点暖了起来,心里似乎也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人不再发抖。这时百里清风突然松开了她,然后大步朝前走去,冷冷地丢了一句话给她。“跟上朕。”说着朝着龙翔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