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远,阿牙跳出大石,沿那莫西里的方向追去。他在拱桥上看到那莫西里,她如释重负的说:“殿下,可找到你了。出大事儿了!”阿牙问:“什么事?”那莫西里语气又急促了起来:“富察被杀了,斯巴达他们拿着刀要去寻仇。”富察是阿牙上次从第8军团选出来在竞技大赛上跟他协同作战的士兵。阿牙又惊又怒:“被谁杀的?”
“听说是安哥大人的人。”那莫西里回答。
安哥是阿牙的叔叔,法老王的幼弟,年龄只比阿牙大八岁,勇武好杀,力大无朋,素有阿抵比斯第一勇士的称谓。阿牙气急败坏,大步往回赶。那莫西里紧紧跟随。他边走边问:“怎么打起来的?”
那莫西里说:“刚才一个小厮来说,富察和巴布去巷子的酒馆喝酒,碰到安哥大人的斗士在谈论开春的竞技大赛,讥笑殿下……小瘦鸡似的,殿下的人个个蠢笨如猪,大赛年年败北。富察和巴布老羞成怒,就跟他们殴打起来。安哥大人那边人多势众,一个斗士掏出匕首,扎进富察的肚子。巴布也被打得鼻青脸肿,见势不妙,逃出酒馆,撩拨斯巴达几人讨回公道。那小厮在场听到后,急忙来找殿下报信。”
“这个富察和巴布,我一不在,就他妈的出去给我惹事!”阿牙心急火燎的赶回银盾宫,迎头碰到报信的小厮。他说:“殿下,斯巴达他们已经出宫了!”
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阿牙大喊:“给我备马!”
马仆飞快牵来健硕的白马,五个贴身黑奴也骑马待命。阿牙问小厮:“哪个酒馆?”小厮回答:“好像是一个叫快活林的酒馆,默格巷最里头的那家。”
阿牙飞身上鞍,打马而去。黑奴紧紧跟随。
几匹快马驰出太阳宫殿,穿梭在大街小巷。黑奴扬鞭吆喝,行人纷纷闪躲。尘烟滚滚,箩筐小摊翻倒一地,惊叫不断。
六人一行,策马进入默格巷,远远的便听到辱骂打斗声。
很快到达快活林酒馆门口,阿牙一勒缰绳,马倏然立定。六人翻身下马,他一脚踢开门板,一个壮汉从楼梯上骨碌碌滚了下来。一个黑奴抽出弯刀搁在他脖子上,壮汉不敢动弹。他抬头一看,二楼乒乒乓乓打得不可开交。
“住手!”阿牙大喊。
他的声音显然没有发挥作用。十多个人凶狠的厮杀,头破血流。斯巴达挥拳击在一个大胡子脸上,那大胡子摇摇晃晃。斯巴达用力补上一脚,大胡子仰倒在木栏上,翻身摔落。沉重的身体一碰地,血便迅速淌开。
阿牙怒道:“斯巴达,给我住手!”
斯巴达愕然看见阿牙,喝道:“别打了!”他粗野的声音止住了打斗。图尔法他们也发现了他,怏怏的说:“阿牙殿下。”安哥的人见是王子,不敢太过造次,跟着安静下来。
阿牙走到二楼,上面一片狼藉。散架的木桌木椅,摔碎的酒坛酒碗,鲜血和酒水掺混在一起,已经浸润透地板。几个血肉模糊的人横七竖八歪靠着,大声呻吟。
“怎么回事?”阿牙的目光一个个扫视过他们的脸。
众人沉默不语。
阿牙斥责:“你们都是军人,都是为帝国王室效力的人,不是土匪贼寇。你们当这里是蛮荒野郊?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告诉你们,这是孟菲纳!是雪狼神建都的地方,是法老王统驭天下的地方,是律法森严,天威当头的地方!”
“这帮狗崽子侮辱殿下。”图尔法申辩说。
安哥的人愤恨的叫嚷起来。阿牙狠狠瞪了图尔法一眼,他低下头。他说:“安哥是我的王叔,他的属下怎么可能侮辱我?凡是挑拨王室关系的人,都要受到严厉惩罚!”
阿牙一挥手,两个黑奴上前按倒图尔法,扒下他的上衣。
阿牙说:“鞭打二十下。”
黑奴挥鞭抽打,顷刻间图尔法皮开肉绽。鞭打只是皮外伤,但当着敌人的面跪地挨抽却是莫大的耻辱。图尔法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斯巴达等人也两面无光,羞愧难当。
安哥被宝瓶王封为萨比拉亲王,萨比拉,意为太阳下的勇者。安哥在阿抵比斯是最影响和势力的人之一,阿牙不想在他图谋大事的时候得罪他,更不想是斯巴达这几个他要用的人得罪他。
安哥属下眼中露出一丝轻蔑,阿牙的举动在他们看来是胆小怕事,畏惧安哥的表现。他们嘻嘻哈哈看着背受鞭笞的图尔法,不再把他这个小王子放在眼里。
受刑完毕,图尔法爬起来,双眼通红,死盯着安哥狂妄的斗士和仆从。一个黝黑的斗士脱下裤子,顶着腰,羞辱说:“看什么看,你这孬种!”安哥下属哈哈大笑。阿牙脸色一变,太嚣张了,这不但是羞辱图尔法,更是羞辱他。斯巴达他们手摸到腰间的剑柄上,只等他下令格杀。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空气凝聚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忽然阿牙说:“事情就到此为止。斯巴达,我们走。”斯巴达,图尔法,以及另外六个第8军团的士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走!”阿牙愤怒的说。
“这么容易就走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说,“我养的斗士就这么白白被杀了?”
阿牙回头一看,一楼门口站着身穿华丽皮裘的安哥,后面是披甲带刀的卫队。阿牙微微一笑,说:“王叔怎么也离席来这儿了?”
安哥哼的一声:“我听说殿下来酒馆拿人,也只好跟着来了。这些斗士都是我几年来辛辛苦苦从各地寻找挖掘来的,被殿下抓光了,你让我竞技大赛上单枪匹马,当个光杆司令?”
“王叔说笑了。”阿牙说,“我就带了五个随从,哪里是来抓人?”
安哥大步走进,看见大胡子趴在血泊中庞大的尸体,恼怒问:“谁杀的?”阿牙心底一沉,却听斯巴达走出一步,昂然说:“我杀的。”
安哥拔出宝剑,剑锋透着寒光。他眯着眼,阴戾说:“下来。”
斯巴达啪的扔掉短剑,下楼站在安哥面前。安哥说:“为什么扔掉武器?”斯巴达说:“大人是亲王,要杀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我能抵抗吗?”安哥说:“你不怕死?”斯巴达哈哈大笑:“老子从军以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死。”安哥手起剑落,阿牙大惊失色,叫道:“手下留人!”
血飞溅而出,安哥的宝剑已经回鞘。斯巴达左颊多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沫汩汩冒出。他岿然不动,若无其事一般。
安哥冷笑说:“是条汉子。我宝剑不杀空手之人。竞技大赛上,我等你,一决高低。”安哥一招手,掉头便走。二楼的斗士仆从纷纷下楼跟随。
走到大门,他忽然回头,看着阿牙说:“你在我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
安哥带着卫队离去。
阿牙面色铁青的站立在楼梯口。酒馆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哆哆嗦嗦的从柜台里爬出来,媚笑着软腿走上来,说:“殿下。”阿牙一脚把他又踢了下去,大声说:“回宫!”
第二天阿牙去猛兽室视察斯巴达等人的训练。猛兽室是阿牙在银盾宫内秘密圈养大型凶猛兽类的地方,位于侧殿底部的地下宫殿。这个地宫是他十二岁那年无意中发现的,是一座地底陵寝,石头雕刻的巨型兵马两侧林立,整个大殿空洞而宏伟。除了这个大殿,他猜测应该还有石室,但至今没有找到,查阅书籍典献,却没有任何关于这座地宫的记述。阿牙没有把这座神秘的陵寝告诉法老王, 他觉得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必能派上用场。后来他在里面饲养各种食人猛兽。当挑选出这九个士兵,他便想到了这里。加上他原来的九个斗士,一共十八人,让他们与猛兽厮杀搏斗,让他们像猛兽一样的凶狠好战,冷酷嗜血,最后生存下来的最强悍的九人便是跟随他参加竞技大赛的斗士。而谁也不会知道他在这个阴冷的地宫残酷训练着一批冷血杀手。头一天,库隆便被一头加西虎咬断了大腿。库隆是阿牙原来的斗士,包括另外八人,都是这些年阿牙从身边最擅长格斗的仆从中严格精选出来的。但当他们面对眼睛闪着黄光的野兽,恐惧在他们中间蔓延。
九个斗士手握短剑,面面相觑。加西虎优哉游哉的从笼子里走出来,这是一种体形庞大的猛虎,比普通虎类大上两倍,四肢粗健,爆发力强,生活在加西洲丛林,性格暴躁,经常猎食附近土著居民,令人谈虎色变。
阿牙坐在台阶上,观看这一场人虎大战。斯巴达九人和他的贴身黑奴站在台阶旁边,保护阿牙的安全。一列侍卫全副武装,严守大殿。阿牙喝斥犹豫不前的斗士,终于瓦纳冲了上去。加西虎咆哮一声,露出森森白牙,一巴掌拍去,瓦纳躲开,飞快绕到加西虎背后,举剑刺向虎腹。加西虎急急扭身转向,短剑扎中老虎屁股。其余八人一齐涌上。激怒的加西虎猛扑倒弗里特,差不多一人高的身躯压在他身上,鲜血如注。弗里特哀嚎着,眼看命丧虎口。库隆突然一跃,跳上虎背,搂住脖子,短剑用力狠扎。加西虎惨叫放开血淋淋的弗里特,扑腾企图甩开库隆。两人拖出弗里特,余人围着加西虎乱剑刺杀。浸透血渍的加西虎狂怒的东扑西咬,攴底亚被咬住肩头飞甩出去,撞在石墙当即晕厥。罗提被虎爪划破眼球,满面鲜血的他捂住脸,哭喊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凄凉恐怖的叫声骇住了正在厮杀的斗士,他们一步步往后退,留下无助哭喊的罗提和拼死伏在虎背的库隆。
看到斗士的畏缩,他恼怒不已,大声责骂。但他们战战兢兢,怎么也不肯走近一步。发性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罗提。沉浸在剧痛和悲惨中的罗提毫无所知冰冷的牙刀正在靠拢。勇敢的库隆大叫着:“罗提快跑!快!”一把揪住虎脸的皮毛,用力回扯,短剑刺进加西虎下颚。加西虎这一迟缓,罗提从库隆急切的叫声中听出了危险,滚爬着逃离开虎身下巨大的阴影。但松开虎颈的库隆被回头的加西虎拦腰咬住,眼看就要生生切断。惨绝人寰的一幕震惊了所有的斗士,没人喊叫,也没人救援。
大家都在等着死亡的发生。
一支冷剑“嗖”的飞出,没入虎背。加西虎痛得大声惨嚎,虎口一松,库隆坠落。但红眼的加西虎又猛的低头合嘴,库隆落地,左腿留在了血腥的虎嘴里。库隆惊恐看着猛虎啃咬撕扯着自己的断腿,甚至忘记了去看一下从哪里飞出来的短剑救了自己。
是斯巴达。他又从腰间拔出阿牙赠送的弯刀,走向加西虎。由于皮厚肉粗,加西虎背上的短剑没有伤到它的内腑,它掉过头,仿佛知道是对面这个人暗算自己似的,扔下啃噬半截的断腿和瘫软无力的库隆,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收腿低腰,蓄势待发。
第8军团的其余八个士兵也纷纷抽出短剑,跟上斯巴达。
斯巴达把九人分成两拨,位于加西虎一前一后。加西虎积蓄好力量,发出山崩地裂的咆哮,腾空跃起,扑向斯巴达。不等加西虎落地,斯巴达敏捷的翻身滚开,虎尾钢鞭一般扫在富察身上,皮开肉绽。
后边四个人凶猛的攻击加西虎,加西虎掉头便咬,四人一哄而散。前边五人又奋勇刺杀,虎身顿时鲜血四溅,加西虎回身反击。就这样,加西虎顾头难顾尾,顾左难顾右,却又总是力道用空,引得它吼叫连连,暴跳如雷。人多势众,但加西虎凶悍异常,人虎纠缠在一起,喊叫声,咆哮声响彻大殿。
带来的医生忙着给受伤的斗士敷药止血,包扎伤口。库隆也已被黑奴乘乱抬出。阿牙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
这几个有过实战经验的士兵确实比那些只在宫中练习格斗的斗士面对危险更沉着冷静。他们不急不躁,慢慢消耗着加西虎的体力,释放着加西虎的鲜血。时间一长,加西虎开始疲倦,行动也开始缓慢。终于它不堪重负的趴下。它的眼睛半搭着,重重的喘气,身体起伏,似乎已经无暇顾及周围的士兵。
时机到了!斯巴达命令:“上!”
九个士兵持剑冲上。忽然,加西虎一跃而起,扑至最前方的图尔法。仿佛一块沉重的岩石落下,图尔法大惊失色。这头末路狰狞的老虎施展了一个诡计,引近士兵一举扑杀。斯巴达飞身撞开惊慌失措的图尔法,缩头前滚,转眼被庞大的虎身掩没。
阿牙一惊而起,却听得加西虎疯狂的嚎叫,然后又是一声大喊,老虎被仰面推倒,雪白柔软的腹部被利刀剖开,肠胃翻出。它抽搐了几下,死掉了。
斯巴达站立起来。
士兵高声欢呼。图尔法一把抱住他,说:“谢谢!”
事后阿牙赏赐给库隆丰厚的金币,奖励抚恤他的英勇无畏,但失去一条腿的他再也不能战斗了。罗提只瞎了一只眼睛,养好伤后留下继续训练。
通过几次兽性的搏杀训练,原来的斗士也渐渐适应而凶悍起来。这些斗士,缺乏的不是格斗技巧,而是嗜血的野性。
阿牙走进猛兽室,侍卫跟着鱼贯而入。一盏盏烛台上的油灯发出晕黄的灯光,大殿正中的铁笼子里关着两只矫健的黑豹,眼睛绿幽幽的像两团冥火。
十多个赤身袒臂的斗士懒洋洋的靠坐在台阶上。阿牙严厉的问:“为什么不训练?”斗士们低头把玩着刀剑,没人回答。
“说话!”阿牙加重语气。
图尔法开口说:“殿下,我们当初跟随你来训练,是为了荣誉和体面。如今,我们不但在安哥亲王那里丢掉了一个兄弟的性命,更丢掉了做人的尊严。我不明白训练还有什么意义?参加竞技大赛还有什么意义?”说完,他扔下短剑。
“对,我们不干了!”“脸面都没了,还参加什么大赛?徒惹人耻笑!”“还不如回去打仗!”第8军团的士兵闹嚷起来,除了受阿牙恩识的斯巴达,纷纷扔下兵器。匡匡当当刀剑落了一地。斯巴达一言不发,显然也是满腹屈辱。
阿牙说:“我知道,你们和安哥一样,认为我怕他了,认为我怯懦了。可我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要怯懦?我是堂堂王子,伟大统治者法老王的儿子,他不过是一个亲王,一个手无兵权,逞匹夫之勇的王亲而已。谁才是未来的主宰?不是他,永远都不是。他只能日薄西山,只能匍匐在威严的王位下,亲吻王者的脚趾。也不是速普。这个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手腕严酷,他没有容纳山河的气概,没有领导阿抵比斯走向光明的能力!那么你们一定要问,我就有这个资格继承至高无上的王权吗?我只有十五岁,没有政治功绩,没有战争经验,甚至连格斗都不是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但是传说中十六岁的雪狼神努里达从一个瘦弱的猎户少年迅速成为阿抵比斯领袖,带领帝**队席卷整个不斯图大陆,创下了旷古绝今的辉煌战绩。你们又会说,那是雪狼神,不是你阿牙。”阿牙忽然拉下衣襟,露出隐隐约约浮现出青色狼头的左肩。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众所周知,太阳宫殿的史书上记载着努里达死时,曾说两千年后他的元神将转世在后人身上,以青色狼头为记。那时,他将戴头黄金面具,身披战甲,手执利刃,率领所向无敌的勇士抵抗不可预知的黑暗力量。这个古老的传言在这座神秘的地宫里,在这个充满血腥的兽场被印证了!
在场的所有人齐齐鞠躬跪地。阿牙大声说:“因为我就是雪狼神转世!雪狼神的二十四代孙阿牙,也就是雪狼神努里达!”
黑奴侍卫斗士,群情激动,高喊着:“不败雪狼神!不败雪狼神!”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不去,在石雕的兵马中回荡不去,仿佛历史的情景重现,雪狼神高举着王者的双手,千军万马山呼胜利。
待喊声平息,阿牙说:“在这个世界,只有雪狼神的转世才能成为阿抵比斯的统治者!而你们,这些忠于雪狼神,忠于我阿牙王子的仆从军人,将帮助我杀死速普,成为太子。你们将是阿抵比斯的功臣,雪狼神器重的勇士,享受荣华富贵,名留青史。”
“誓死为雪狼神效忠,誓死为阿牙殿下效忠!”
阿牙微笑说:“比起我们要做的大业,安哥算什么呢?一个连绊脚石都算不上的角色,为什么我们要招惹他来扰乱我们的计划?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知道你们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汉子,但今日的忍辱负重,是为了明天的梦想,为了你们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梦想,为了我君临天下,一统山河的梦想!”
图尔法大声说:“殿下,我错了!”巴布也惭愧说:“是我和富察惹的事端,请殿下惩罚。”
阿牙说:“你们都起来吧。你们也是为了我才跟安哥的人打起来,不过切记,以后再不可出去惹事生非,否则严惩不贷!”
众人回答:“是,殿下!”
留下众斗士训练,阿牙返身离开地宫。在入口阶梯处,他看见安东尼奥。安东尼奥笑嘻嘻说:“很有煽动性,殿下。”
“你来多久了?”阿牙问。
“刚来。”他说,“这下斗士们会死心塌地为殿下卖命了。”
“我要的是全阿抵比斯的死心塌地。”
从侧殿的暗门走出,阿牙压低声音说:“明天你调动一支卫队进来驻守,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银盾宫。”
“是。”
出了侧殿,穿过一条长廊,他俩进到书房。屏退左右,安东尼奥说:“殿下伪称雪狼神转世一事当下切莫声张,万一被速普听到风声,必来查个究竟,千方百计铲除殿下。”
“这个我当然清楚。”
为了杀死速普后迅速征服人心,阿牙和安东尼奥想到了这个转世的古老传言。 他用一种叫水洱草的稀有药料涂抹左肩,画出青色印记,每日加深一点,但起初并未成形,制造出肩头渐生异状的假象。这些日子伺候他起居的仆从已经有些议论,但却不知所以。今天早晨,他将青记勾勒出若有若无的狼头形状,没想到在地宫里正好用上。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阿牙问。
“昨夜亚米特使节秘密前来我府上,送了不少珠宝美女。”
“噢?他们想做什么?”
“好事。”安东尼奥嘿的一声说,“他们希望殿下为王。”
亚米特是阿抵比斯最强大的邻国,也是阿抵比斯最直接的威胁,以黑猫神为祖先,三百年前迅速崛起,兵强马壮,幅员辽阔。两国一直和和战战,战战和和。到徘匹二世继位法老,将长女弗萝瑞达嫁给亚米特太子高也,这两个尼泊罗河岸最辉煌的帝国又开始了持续十八年的和平共处。
“亚米特野心不小啊,连阿抵比斯的立嗣大事都要干预。他们这是想立一个软弱听话的王储。”阿牙冷笑说。
“不过这对我们却是有利。”安东尼奥说,“我们可与亚米特一直保持联络,一旦竞技大赛有变,我们向其借兵,里应外合,保殿下为王。”
“不可!绝对不可!”阿牙当即否定,“只要亚米特的军队长驱直入,占领阿抵比斯,必将盘踞不走,我这王位也不过成了他们手中的傀儡,受万人唾骂,使狼神蒙羞。”
安东尼奥点头问:“难道就这样回绝了亚米特使节?”
“不。”阿牙说,“对使节要友好。他们一定还在朝中上下打点,有人出头做好人,我们何乐不为?但叫他们千万要谨慎,走漏了风声,可就适得其反。”
“在下明白。”
阿牙起身在室内来回走动,忽然心中一动,哈哈大笑说:“真是天助我也!”安东尼奥问:“殿下想到了什么?”阿牙走近说:“我有一计,可牵制皮卡鲁斯。”
“殿下请讲。”
“大赛前你找一可信之人出使亚米特,让其派出一支大军,屯兵边界,造成压境之势,法老王定不敢掉以轻心,必将命皮卡鲁斯调遣驻扎在城外的第7军团奔赴边线,与之对峙。到时候我们杀了速普,就算他心存忤逆,也鞭长莫及。”
“好!”安东尼奥大喜,“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皮卡鲁斯也只有接受现实,殿下王储之位也就无人能动了。”
他俩相视一笑,皮卡鲁斯这块压在他们心上的石头终于能被搬走了。
送走安东尼奥,阿牙心情大好。埃诺领着一个黑奴进来,那黑奴鞠躬说:“尤卡少爷得几个美人,请殿下去府上一乐。”
阿牙出门大声道:“来人,备马!”忽看见那莫西里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叫住她说:“你也跟我去。”那莫西里说:“殿下玩美人,带我去做什么。”阿牙跳上埃诺牵来的黄马,绕着那莫西里走了一圈,用马鞭抬起她下巴,说:“不高兴了?”那莫西里别过头,躲开马鞭,说:“没有。”
阿牙冷笑说:“这种群芳斗妍的场合怎么能少了阿抵比斯第一美人。”一把搂过那莫西里,将她抱坐在马背上,一抽马鞭,策马而去。
进了大门,黑奴在前引路,东弯西拐,来到府后一片空旷的场地。场地上用围栏圈了一个圈。阿牙奇怪道:“难道尤卡准备让我在这里赏美人吗?”
旁边一个声音笑起:“正是此地。”阿牙循声望去,一身戎装的尤卡笑嘻嘻走来。他是阿抵比斯最受人尊敬的胡图长老的嫡孙,小时候聪明伶俐,曾经做过阿牙的伴读。后来却不务正业,骄逸好色,以荒**烂闻名雪狼神子弟。他因为纵欲过度,显得苍白瘦削,身披的盔甲像要将他压垮一般。
阿牙也笑着说:“你小子穿成这样,是要跟美人们大战三百回合吗?”
“我怕我三回合便被美人们颠死了。”尤卡说,“速普殿下和皮卡鲁斯大人也来了。”
阿牙面色一沉,果见两人远坐朝自己看来,正是速普和皮卡鲁斯。阿牙说:“我还以为你给我找乐子来了,原来是麻烦。”尤卡说:“殿下要在朝里立足,少不得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两人走到速普和皮卡鲁斯跟前,客套几句,速普说:“尤卡,你这美人怎么迟迟不出场,把我们晾在外边凉快呢?”尤卡哈哈一笑,说:“这就出场,这就出场。”他一拍双手,只见十来个黑奴套马杆拖着六匹骏马走入空地。那六匹马三匹深棕,一匹花斑,一匹火红,一匹漆黑,骨骼清奇,品相不凡,嘶鸣如雷。
皮卡鲁斯说:“这就是你的美人?”
尤卡笑说:“大人认为它们不是美人吗?”
“美人!”速普霍的站起,“真是极品美人!”
尤卡说:“这都是从胡儿族大草原买来的千里马,昨天夜里才运到,性烈难驯,它们的背上啊,还没骑过一个主人。不是我夸口,阿抵比斯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马。”
阿牙想起自己的爱马帕勒图,心下黯然,自从它胸口挨了一斧头,就再没站起来过。速普走下空地,一匹一匹仔细观摩,说:“尖耳大眼,腭凹宽广,直颈硕长,背腰平直,胸饱满圆隆,四肢遒健。快马,一定是快马。阿抵比斯确实很难找到这么好的马了。”
尤卡得意说:“今天请大家来玩驯马,各位都是爱马之人,若自信能驯服它们,驯服哪匹,我拱手相让哪匹。”
阿牙一步跨出,说:“马是好马,可就不知道跟我的帕勒图比怎么样。”尤卡嘿的一笑,说:“在过去,殿下的帕勒图确实是阿抵比斯最好的马……”
阿牙神情一变,旋即平复下来,冷笑说:“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尤卡少爷的宝马。”他指着那匹最为:“把它圈进场里。”黑奴拖着套马杆,几人合力将这匹黑墨一般的烈马关入围栏。
黑奴松开套马杆,马一得解脱,顿时在圈里来回奔驰,激起滚滚尘烟。阿牙脱下长衫,露出金丝短衣,大步走近栅栏。那莫西里望着他的背影,待他推门而入,忽然说:“小心。”阿牙回头一笑:“没事儿。”皮卡鲁斯默默看着那莫西里,心里叹息。
黑马发现有人走入围栏,停止跑动,敌意注视着阿牙。阿牙缓缓朝它走去,就像他十一岁那年这样走向帕勒图。黑马粗大的鼻孔喷着灼热气息,四蹄微微踏动。阿牙小心翼翼举起右手,安抚的喃喃说:“别紧张,我的黑美人。”他挪动双足,一步一步接近。马蹄周围动荡着不安的气流,仿佛在酝酿着一场爆发。
大家摒气凝神,谁都能出黑马的眼中看出野性的炽怒。
阿牙也看到了。棕色眼珠透出的狂暴和悲愤把他带回了四年前,一样的驯马场,一样的嘈杂喧嚣,一样动人心魄的眼神,那匹来自大荒原的白马,蓄势待发的注视着他。已经摔下过十二人的白马,威慑的警告单薄的阿牙。让它奇怪的是,这个比先前对手瘦小得多的少年,毫无畏惧的仍在移动。他也看着它,沉静,小心,压抑着些许喜悦。它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一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人类小孩,只要它一蹄下去就能踩破他柔嫩的肚皮。它甚至放松了一点警惕,用眼角的余光扫射了一圈场外,各式各样表情的人脸,有的轻松,有的紧张。就在它疏忽的瞬间,阿牙的手抚摸在了它的脸上。白马陡然一惊,四蹄搅动,在它准备蹦起的一刹那它感到少年的整个身子贴在了自己身上。那是一种非常柔软的感觉,幼小生命特有的气息传入鼻孔,奇特的平静了它被强行带入陌生世界的惊惶震怒。小手在马身上游移,暖暖的,痒酥酥的,它打着沉重的鸣响,却没有发动攻击。它强健的体魄可以随时践踏这个柔弱的生命,但它骄傲的王者之风禁止它这么做。它可以用生命去抗衡凶狠的**,对于敌人的孩子,它却心生怜悯。
阿牙翻身上了马背,不舒适感激起了白马的怒火。它是风驰草原的勇士,是狂放的野马群头马之子,它高傲的脊梁何曾被人跨骑?白马高举马蹄,剧烈跳跃,阿牙死死抓住马鬃,整个身子几乎飞起。阿牙尖叫着,刺耳的童声惊醒了白马,它突然安静下来。阿牙紧紧搂抱白马脖子,在众人惊嘘声中,白马慢慢的踏着步,然后渐渐小跑起来……
但阿牙并没有翻上马背。暴跳如雷的黑马一口咬住阿牙的手,阿牙痛叫着,黑马双腿飞蹬,将他踢倒在地。尤卡叫起:“快,把殿下救出来!”黑奴还没冲入,阿牙一骨碌翻身爬起,敏捷的抓住马鬃跳上马背。黑马冲刺,像破水升空的黑龙,一个骤然蹦跳,摆头后蹬,将阿牙一个筋斗斜甩出去。暴躁的黑马飞扑踏下,阿牙狼狈滚开,不依不饶的黑马猛追过来。
这场驯马刚刚开始便结束了。
阿牙忽然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进来驯马,为了证明自己的帕勒图才是阿抵比斯最好的马?这黑马不是帕勒图,它浑身充满了原始的兽性,充满了对敌人的仇恨,它只是一匹爆力惊人的烈马,它没有帕勒图的宽宏大量,没有它的慈悲仁爱,更没有它心容万物的气魄,纵然帕勒图永远只能默默躺在马厩里,它也是马中的王者。
那莫西里惊叫:“快救殿下!”
就在黑马用它强健的四蹄欲至阿牙于死地的时候,两个黑奴套住了黑马。黑马疯狂奔腾,一个黑奴摔倒地上,被拖在尘泥中。又上来三个黑奴,各自套住黑马,使劲拉扯。黑马动弹不得,人立而起,挥舞双蹄,阵阵怒吼。
阿牙一身灰尘的走出栅栏,迎面走来**着上身的速普。两人对看一眼,交错而过。速普黝黑雄壮的体魄仿佛在与圈中黑马凸显出的凶暴与力量遥相呼应。阿牙忽然回头,他似乎看到速普眼中炽烈的光芒,那种光芒竟让他心中一颤。
速普冷酷好杀,但那种带着血腥、征服和某种说不清的神秘光芒却是阿牙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他俩交错的一刹那,阿牙似乎感到他身上的肌肉在蠕动。
那莫西里扶过面色苍白的阿牙,问:“你怎么了?”阿牙从呆滞清醒过来,说:“没什么,我,我好像产生了一点幻觉。”那莫西里怜惜说:“我知道你是因为帕勒图,可就算你驯服了黑马,又能说明什么呢?”阿牙没留意那莫西里的话,他的目光落在速普身上。
他的哥哥,这个比他大十岁的13军团统领,独自面对脾气火爆的黑马。黑奴们已经松开套马杆,远远的退到了栅栏外。黑马喷射着热气,瞪着速普粗暴的走来走去。
阿牙说:“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凶烈的马,速普能驯服它吗?”那莫西里犹豫说:“我听说速普殿下驯服过无数好马,他应该行吧?”阿牙摇摇头:“阿抵比斯只有安哥才有这样的力量。”
速普慢慢绷紧肌肉,朝黑马走去。突然他一个箭步蹿上,粗壮的双手抓住马鬃。黑马狂怒飞跑,像燃烧的黑色火焰,跳跃奔腾。速普手臂一揽,死搂住马颈,任黑马如何发野,也甩不脱他。
在黑马停歇的片刻,速普飞跃上马背。黑马受惊人立,速普紧贴马背,双腿如铁箍夹住马腹。巨大的力量压迫着烦躁不堪的黑马,它不知疼痛的冲撞栅栏,咆哮着,反复跃腾,卷起一片黄沙尘土。
黑马尽情的发泄它过人精力。速普知道他不能松手,一点都不能松开。他要震慑住这匹狂野的马,在头一回合就要从从气势上给它一个下马威。要让它知道谁将是它的主人,要让它知道主人比它强大得多。就像他统率三军,先立威后施恩,恩威并济,软硬兼施,才能让士兵服服帖帖,死心塌地。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威和硬。威字当头,手腕强硬!
黑马恼恨起来,它连连凶猛翻腾都没将速普蹦下。它发现它背上这个人硬得就像一块坚硬的岩石,包括的他的力量和斗志。这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他们要比拼的更多的是耐力,是顽强不屈。
野马在这一点上天生就比人有着更多的优越性。艰苦凶险的自然环境磨练了它们。它们从蹒跚学步的幼崽开始成长,每天经历的都是为了生存的对抗和搏杀。
黑马左奔右跳,速普全神贯注的把控着它。双方一点一点消磨着对方的时间和精力。
人们紧张的看着这一场人与马的较量。而场外五匹烈马躁动起来,嘶鸣不已,像被激荡起的漩涡,拖着黑奴乱成一团。
尤卡大声吆喝:“都给我拖住!蠢猪,没用的东西,给我把马都拖住!”又扑上十来个黑奴,牢牢往四面拖拉,固定住性子大发的烈马。
马声人喧中,速普狂叫着压遏黑马。两个黑影剧烈的晃动,时而融为一体,时而一分为二,在翻滚起的尘烟里若隐若现。阿牙目不转睛,口中自言自语:“速普越来越强大了。”
持久的僵持,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速普大汗淋漓,双手死死嵌入黑马背肉里,血红的眼睛却越来越狂热。黑马的背脊也湿透了,诡异的黑汗像魔鬼的黑血,浸染速普的双腿。两团黑影,好像一大泼墨,在泛黄的纸上渲染。
尤卡半张着嘴,不可思议的说:“这可是我从大草原上买回的‘黑魔鬼’,牧民们说没有人能在它背上停留超过半盏茶时间。”
阿牙接口说:“速普做到了,不但做到,还超过了。”
皮卡鲁斯微笑说:“速普殿下是真正的勇士,马背上的征服者。”
胶着的状态让双方都精疲力尽。黑马似乎开始疲倦,不再疯狂颠簸,它缓缓的减慢步伐。速普朝场外露出胜利笑容,突然场外人惊呼:“小心!”黑马像爆发的火山,身体在吼声中飞腾起来。狡猾的黑马耍了一个花招,它故作疲态,引得速普放松警惕,以求一击成功。这是动物和人常用的伎俩,却百试不爽。最容易麻痹意志的便是触手可及的胜利。这一蓄势蓄意的骤然发力,把这匹草原上的黑魔鬼所有的忿怒和仇恨全部迸激出来,速普只觉得好像有一股来自地底的汹涌力量,将他卷飞出去。在这股力量下,他仿佛是排山倒海飓风中的飘零一叶,那么无助那么身不由己。黑马怒吼着后腿飞踢,速普惊叫,当这钢棒一般的双腿击中胸膛,那将是怎样的惨烈!
阿牙的心陡然提起,踢下去,速普命丧当场,一切都将嘎然而止!
尤卡双腿微微颤抖,当黑魔鬼的巨大马蹄踏上速普身体,自己再也洗不清谋杀王子的滔天大罪!
皮卡鲁斯站了起来,这个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这个自己政治舞台上的互相扶持者,这个自己隐藏在深处的野心最大障碍人,他将命运如何!
但,那生死攸关的一刹那,没有人看清。
黄沙更大了,好像是有人在空气中故意搅动,弥漫笼罩在围栏上空。场外的马嘶声也更大了,鼓噪着每个人的耳膜,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乌鸦在一齐哑叫。
当大家能够透过那变得淡漠一点的尘土看到情景时,一团巨大黑影迅速变幻,像粘成一团的胶状体瞬间分离。尘埃落定,黑马和速普对峙而立。黑马似乎更加暴躁不安,更加警觉凶悍,对着速普前腿狠狠刨着尘土。
每个人各怀心情的送了口气。尤卡大喊:“给我把马套住,奶奶的,拖下去,都拖下去!”
那莫西里忽然叫道:“殿下,你看!”阿牙顺着那莫西里眼光,只见靠近栅栏的黑奴倒在地上,脑中流出一滩献血。
众人面面相觑,尤卡用微弱的声音,说:“都给我把马拖下去。”
黑奴们在乱哄哄一片中套走了六匹烈马。黑马回头朝着速普怒吼。
速普走出栅栏,拍拍尘土,不带一丝伤痕。惊魂甫定的尤卡勉强笑说:“殿下,好身手。刚才,刚才当真吓坏我了。”速普意味深长一笑:“刚才也差点吓坏我。”皮卡鲁斯哈哈一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可惜了,我们这三人,没一个有福气得到尤卡的好马。”速普问:“那黑马叫什么名字?”尤卡说:“黑魔鬼,是草原牧民给取的。”速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黑魔鬼,好名字。”尤卡尴尬笑笑,说:“各位受惊,我这就叫下人准备些酒菜,给大家赔罪。”速普搂过尤卡肩头,说:“别说赔罪,今天过得很有意思。”
阿牙盯着速普,满腹疑惑,那张冷酷的笑脸上仿佛有什么阴影在晃动,透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瘆人感。
晚餐很丰盛,大厅里美人歌舞,方才的惊心动魄就像上辈子的事,几人把酒言欢。
尤卡笑哈哈的给大家斟酒,说:“今天我才真正见识了速普殿下,我怎么也没想通殿下是如何脱离危境的。”又扭头问皮卡鲁斯:“大人您看见了吗?”皮卡鲁斯摇摇头。阿牙说:“我也没看见。”
尤卡咋呼:“神了,真的神了!”速普哈哈大笑,说:“喝酒,喝酒!”
已有几分醉意的尤卡说:“对,喝酒。酒席上只谈美人,只谈快活!”打了酒嗝,又是一笑,对阿牙说:“殿下带来这么个倾城倾国的美人,怎的也不让上来陪陪酒?”速普嘿的笑说:“弟弟别是舍不得吧?”
阿牙说:“大哥说笑了。”叫道:“那莫西里!”
那莫西里走入大厅,娉娉婷婷,跪拜行礼。尤卡摇头晃脑:“好个美人,如诗如画,如月如花。”速普看着那莫西里,哈哈大笑。阿牙说:“过来吧,那莫西里,给在座的敬酒!”
那莫西里低声说了声“是”,款步走来。阿牙说:“先给我大哥斟酒。”那莫西里斟上大半杯,双手递给速普,说:“殿下请。”速普笑盯着那莫西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酒美,人美,若能天天如此逍遥,不枉此生。”
那莫西里面红不语。阿牙说:“再给皮卡鲁斯大人斟酒。”皮卡鲁斯深深看着那莫西里,直到她递来酒杯才如梦方醒,慌忙用手去接,手一抖,酒从杯口撒落数滴。那莫西里从怀里摸出一方白巾,轻拭皮卡鲁斯手背,一双美目望着他,说:“大人小心了。”皮卡鲁斯怔怔等那莫西里擦干,然后将酒一口喝下。
阿牙说:“给尤卡少爷斟酒。”尤卡笑嘻嘻说:“还是我来给美人斟酒,美人一定要赏脸跟我干一杯。”那莫西里看向阿牙,阿牙点点头。
尤卡拍拍手,两个女奴上来呈上一对斗大的狮头黄金杯,雕琢线条流畅简练,猛狮仰天长吼,形成杯口,双目圆睁,不怒自威。尤卡在给两个杯子斟上酒,说:“这对狮头杯价值不菲,相传是三百多年前著名手工艺大师何奈斯的最后一件作品,为了弄到它们,我花费了不少心思,杀光了它们上个主人的一家二十七口。”那莫西里听他轻轻松松说到灭门,暗道此人好不残忍,再看见杯中红色酒,犹如狮口含血,胸中登时一阵翻腾。
皮卡鲁斯微笑说:“我也听闻过狮头杯,据传杯分一雄一雌,同样的酒盛入雄杯和雌杯,味道却各有不同。雄杯中酒辛烈如烧,却后韵香醇,乃大丈夫本色。雌杯中酒甘冽芳甜,入口圆润温滑,乃谦谦君子道。没想到这么一个宝物竟在你尤卡少爷手上。”
尤卡哈哈一笑:“谁都知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只好两道,女色,珍玩。跟皮卡鲁斯大人和两位殿下比起来,惭愧惭愧。”
皮卡鲁斯大笑,尤卡说:“我身体不好,难胜酒烈,就以君子之杯敬美人。”众人皱眉,均觉尤卡此举太有失气度,皮卡鲁斯正待开口,却听那莫西里说:“既然如此,那我这小女子只好在少爷面前充一次大丈夫了。”
两人各执一杯,相敬而饮。尤卡放下空杯,笑着说:“好味道。”那莫西里也是一干见底,脸上红云立现。酒入雄杯,烈性大增,何况这狮头杯大如海碗,一般男人一杯下肚也是腹中火烧,头晕目眩。只见那莫西里眉头微蹙,眼神迷离,轻轻张开的红唇更显得娇艳欲滴。
速普大声说:“痛快!美人,我们也来干一杯。”皮卡鲁斯说:“殿下,那莫西里已经不胜酒力。”那莫西里看了阿牙一眼,说:“大殿下邀酒,我岂有拒绝之理?”说完,给自己和速普各自满上酒。
速普接过酒杯时在那莫西里手上摸了一把,斜睨着阿牙将酒喝下,说:“弟弟,我们哥俩还没干呢。”阿牙说:“我们自然要干上一杯。”
尤卡说:“我来给两位殿下斟酒。”阿牙看着速普,他咄咄逼人的表情中带着一丝鄙夷,灯光下跳动的阴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下蠕拱。阿牙心里一惊,再一定睛,素普面带微笑,并无异样。阿牙迟疑的拿过酒杯,一口喝下。
阿牙又自斟自饮一杯,大声说:“那莫西里,还没跟皮卡鲁斯大人喝呢!”
等到散席已经是月上中庭。速普摇摇晃晃大笑着带人离去。皮卡鲁斯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看面如红霞的那莫西里,掉头大步随速普走出大门。
半醉的阿牙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尤卡架在两个女奴身上,口齿不清对那莫西里说:“你把殿下扶进里边的卧室,我看殿下……他也不行了,就在这儿过夜吧。我,我一会儿打发人去宫里通报一声。”
那莫西里招呼埃诺一起将阿牙送入里间床上。待埃诺出去关上门,那莫西里走到床边给阿牙拉上被子,正要转身离开,阿牙忽然一把抱住她。
那莫西里一下子僵住,她感到阿牙的脸贴上自己的背,他的双臂紧紧搂着自己的腰。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火光闪烁,墙上映着两个紧贴的影子。
良久,阿牙说:“什么样的男人才是你喜欢的?”那莫西里低声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小男孩。”阿牙的手渐渐松开,那莫西里走到门口,回头看去,昏暗中阿牙歪躺在床上,清瘦的脸上显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疲倦。
后来那莫西里回忆起这个夜,回忆起她为什么会再次走到阿牙的床边,她想是那天晚上她喝了太多的酒。在酒精的冲动下,在朦胧的迷惑中,她似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曾经让她牵挂过快乐过的人。她慢慢走了回去,眼神温柔,百感交集。当她走到阿牙身边,她看清了这不过是一个尚未完全成年的孩子。这个孩子,曾高高在上,冷峻如冰,在尔虞我诈的太阳宫殿韬光养晦暗布机关,但在这一刻,在这个晦涩的小间里,他只是一个早熟的清秀男孩。这种强烈的对比不知为何竟触动了她,在她看清他后,依然搂住了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少年。
阿牙说:“你陪陪我。”那莫西里嗯了一声,手抚摸着怀里阿牙的光头。阿牙合上沉重的眼皮,油灯噼里啪啦的燃烧。过了很久,那莫西里站起身。阿牙睁眼拉住她,说:“你来我边上睡,我不想一个人。”那莫西里默不作声,走到桌前吹熄了灯,又返回上床合衣在他背后睡下。阿牙也没回头,却也没再闭眼,瞪着影影绰绰的窗外。
也不知夜深几许,阿牙听到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阿牙,你抱抱我。”黑暗中那莫西里轻声说。阿牙没对她直呼自己名字感到惊奇,反而这好像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他翻身伸手揽过那莫西里,然后心里陡的一震。那莫西里全身**!他的手碰到缎子一般滑腻的肌肤,柔软,光洁,细若凝脂。他身下的那莫西里显得那么纤弱,仿佛他一用力她便会压碎。他听到她颤声的低唤:“阿牙。”
他的心像被什么点燃了,灼热了。月光下,那莫西里闭着双眼,仰望的俏丽面庞仿佛在等待。她的双手在阿牙匀称的脊背上游移,缓慢,轻柔,温情。阿牙也等待着,他凝视那莫西里,凝视她的美丽她的隐忍,她克制在胸中的那份悸动。
阿牙被这一幕深深打动了。他喜欢这种带点折磨的等待,看她在等待中忍受,在忍受中颤抖。他甚至想起了她那些倔犟的信念,尽管如此,她却依然逆来顺受。这种逆来顺受,让阿牙分不清楚她对自己是爱还是顺从,是怜惜还是惧怕,这令他心生酸楚却又激动狂热。
他和那末西里朝夕相处已逾一年,他过早成熟的心理让他对那莫西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觉得那只是出于一个少年男子的**,出于对过世母亲的追念,出于一个高贵王子对属下仆众的征服,出于他内心深处对皮卡鲁斯炫耀式的挑衅。不管什么原因,当他听到她口中喃喃轻唤“阿牙”,当他看到她眼中不知是迷离是痛苦还是轻怜蜜意时,他体内热流奔涌,不能自持!
他冷静了十五年的岁月突然之间在这个平凡的夜里被打破了。
那是阿牙和那莫西里的第一次,也是阿牙的第一次,但他发现那莫西里已不是处女。这个事实让他倍感失落,以致每次想起他都如鲠在喉。
他望着屋顶,问:“他是谁?”那莫西里没有说话,她头靠在阿牙胸前,似乎睡着了。可他感到胸口上有什么东西在湿润,他心中忽然一痛。
阿牙辗转反侧,黑夜漫长得无边无际。时间静悄悄的流逝,他忽然说:“我真舍不得将你送给速普。”
身边响起那莫西里的声音:“你要把我给速普?”语调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无动于衷。
“听说昨天酒席后,速普又向父王索取你。”阿牙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阿牙又说:“不过我是不会把你给他的。”
那莫西里支起身子,望向阿牙。她说:“把我给他。”
阿牙愕然:“你说什么?”
“你对法老说,竞技大赛上你跟速普王子的比试谁获胜,谁将赢得我,大王子一定同意。不过之前,你还要做一件事,就是把我送给皮卡鲁斯。相信皮卡鲁斯不会愿意看到速普王子胜利的,殿下愁闷已久的问题不也得到解决了吗?”
阿牙注视那莫西里良久,说:“过去我小看你了,你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虽然阿牙已经想到了应对皮卡鲁斯的办法,但他如果在边境拥兵自立,也是非常棘手的事情。而加上那莫西里的主意,挑起皮卡鲁斯和速普之间怨怼,又有她从中为他周旋,大事何愁不成?
阿牙一时喜悦一时感叹,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莫西里安慰阿牙:“殿下是想成就大业的人,不必太儿女情长。那莫西里若能为殿下成了这事,也没什么遗憾了。”
那莫西里的冷静和胆识倒让阿牙有些失落,刚才的激情和冲动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意兴索然。那莫西里为他着想,他应该高兴应该感谢,可他听到他声音粗暴讽刺:“我差点忘了,皮卡鲁斯想你可是想了很久。好主意啊,一下成全了三个人。”
那莫西里没有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她爬下床,背着阿牙穿好衣服,朝门口走去,说:“殿下早些休息吧。”
阿牙想喊住她,但没有喊出口。那莫西里轻轻带上门,把阿牙留在了黑暗中。
阿牙平静下来,他有些后悔说了那话,酸溜溜的好像他在吃醋一样。他怎么可能吃醋,为一个身份低贱的苏色女人,而且还不是处女!不过这么一折腾,他睡意全消,酒也醒了大半。他记起白天速普的表情,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自认是个胆大的人,但不知为什么,那肌肉下的蠕动使得他心里发毛。他仔细回忆速普和那匹黑马最后的一搏。他那时全神贯注,双手出汗,紧张得一颗心高悬,可他硬是没看清速普是怎样安然无恙的!还有栅栏前的三个黑奴的死亡,也显得怪诞费解。
阿牙推门而出,天边月亮又白又圆,院落黑影憧憧。他端着从屋里拿出的油灯向驯马的空地走去,他记得当时仆众将暴毙的黑奴拖进了空地外边的一个间旧屋。
旧屋离马厩不太远,当阿牙站在屋外,隐约能听到马的几声嘶鸣。门上缠着一条铁链,但没有锁。阿牙解开链条,吱嘎将门打开。屋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味,三具尸体静静躺在坚实的地上。
阿牙凑近尸体,蹲下举着油灯察看。三具尸体面容扭曲,眼睛凸出,嘴僵硬的张开,在晃动的光影中诡异莫名。阿牙将油灯放在地上,在他们**的上身摸索。冰凉如石的肌肉上没有丝毫破损,更别说致命伤害。阿牙又将油灯端起,挨近尸体面部。三具尸体面部的表情都十分古怪,而且如出一辙!阿牙大惑不解,他想起白天时血是从头颅流出,便一寸一寸在尸体头部仔细查找。很快他发现他们的耳朵都有血块凝结,莫非三个黑奴均是从耳里被什么东西穿脑而亡!
阿牙不寒而栗,但光亮太微弱,尸体耳孔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琢磨尸体的表情为何这般奇异,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恐怖景象,惊骇而成。
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
他们为何会突然暴毙?
众目睽睽,却无一人知道!
阿牙皱起眉头,他十五年的人生中还未遇到过这等诡异之事!屋外刮来一阵大风,门打着墙壁咣当作响,油灯火苗闪烁几下,噗的熄灭。阿牙心里一惊,四下张望,方室的房间静悄悄的,像一座巨大的石棺,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忽然,他听到马声急促,夹杂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恐慌。这种恐慌在原本万籁俱静的夜格外惊搅人心,格外压抑窒息。阿牙一颗心咚咚的跳起。他扔掉熄灭的油灯,出了旧屋,循着马声往马厩走去。
石板路曲曲折折,四周枝叶的影子不停摇动,好像随时要从灌木林中跳出什么。阿牙小心翼翼的走,离马厩越近那种压抑心慌感就越紧迫。他甚至似乎从刮来的风里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令他几欲作呕。
就在快到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然后马嘶蹄落。远远的,阿牙看到月光下尘烟飞扬,马厩木栏断裂,上百匹马破栏而出,向空地群奔开去。
登时府院灯亮了起来,人身嘈杂。阿牙快步追到空地,马群仿佛搅动成一团漩涡,绕着空地奔驰寻找出口。飞速旋转的漩涡中一个轮廓诡奇的庞大黑影在滚滚夜尘中若隐若现,如同璇轮中轴。阿牙猛然想起就在速普和黑马对决的那瞬间,似乎也出现过一团大黑影,一闪分化。他正要凝神看去时,一队黑奴举着火把叫嚷着冲来。
如同一条怒江环绕奔腾的马群混乱起来,朝四面八方逃逸,碰撞,踩踏。马翻悲鸣,一刹那十数匹马满身是血垂死倒地。白晃晃的月光中,那巨大的黑影像多头怪似的舒展开来,腾空跃起,然后陡然萎缩,卷入马流,无影无踪。
阿牙目瞪口呆,眨眼工夫,只看见深浅各色的马匹奔涌不息,蹄声震天。
黑奴飞甩套马杆,挥舞棍棒驱赶疏导混乱的马群。
犹如洪水爆发,花木和矮小建筑破碎崩塌,仆从惨叫着肢体被拖入疯涌的汹流。
黑奴越聚越多,大声吆喝,套住马颈,一个个跳上马背。马蹄声,呼喊声,此起彼伏的哭叫声,整个府院惊天动地。
这场哄闹一直持续到天快放明。狂奔的马群渐渐得到控制,像被疏通的渠水,缓慢有序,最后被赶入马厩。
阿牙几乎是有些恍惚的回到自己的卧室。那莫西里衣冠不整的跑了进来,说:“殿下,你去哪里了?刚才吓坏我了,又找不到你……”她注意到阿牙魂不守舍的神情,及时住口。阿牙说:“我去马厩了。”那莫西里吃惊说:“是你放出的马?”阿牙摇摇头。
这时,尤卡也一头闯入,面色苍白,大叫:“殿下,你没事儿就好。今天,今天当真活见鬼了!”阿牙一拍桌子,说:“对,就是见鬼!”
尤卡和那莫西里呆呆看他,阿牙冷笑说:“你那匹黑马不是就叫做黑魔鬼吗?”尤卡结结巴巴说:“殿下,你,你什么意思?”阿牙说:“你找个人到马厩看看,黑魔鬼还在吗?”
尤卡招呼一个黑奴吩咐几句,黑奴匆匆离去。
那莫西里去隔壁端回一盏油灯,搁在桌子上。三人静静坐在昏黄的屋子里,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好半天,那黑奴返回,回报:“少爷,黑魔鬼不见了,另外还有三十多匹死在驯马场。”尤卡问:“马匹尸体里也没有黑魔鬼吗?”那黑奴说:“小的仔细看了,没有。”
尤卡抖着声音说:“怪事,怪事!给我多派些人再找找,其他那五匹宝马还好吧?”黑奴说:“都还好。”等黑奴走出门,阿牙犹豫说:“马冲出马厩的时候我在场,木栅栏是突然之间轰塌的。”尤卡奇怪说:“殿下,大半夜的你去马厩做什么?”阿牙说:“我到空地旁边的老屋子察看尸体,听到马厩那边有动静,这才赶去。”尤卡脸色更白,说:“那尸体我也去看过,死得太可怕。”阿牙起疑问:“你什么时候去看的?酒席上你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吗?”尤卡说:“那莫西里扶你回房后,我也不知为什么,醉醺醺的自己摸到老屋,看了尸体一眼。那一眼……”尤卡吞下一口唾沫,惊魂未定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表情的死人!”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阿牙说:“他们身上没有伤口,血是从耳朵里流出的。刚才光线太昏暗,看得不仔细,我们再去一趟老屋。”
阿牙和尤卡带着几个黑奴回到又变得一片死寂的旧屋。门大开着,链条已经落到地上。黑奴手中的火把燃得通亮,阿牙“啊”的一声叫出,只见四方形的屋内空空荡荡,三具尸体不翼而飞!
尤卡惊恐说:“怎么,怎么不见了?”
就在两个多时辰以前,三具尸体还完好无损的躺在里边!阿牙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脊柱冒起,颤声说:“有人搬走了他们。”尤卡望望身后的黑奴,黑奴们面面相觑,又是惊骇又是茫然。
尤卡喘着气说:“我的人不会擅自挪动尸体。”
阿牙自言自语:“黑魔鬼不见了,尸体也不见了……”他看了一眼尤卡,那一张处在阴影中的脸因为恐惧略略变形,而这种深切的恐惧让阿牙觉得此事别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