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昏暗夜色,点点繁星不停地闪烁。
这些都是假的。
我赢了,本来应该高兴,却是如此的悲伤。
人群都站了起来,骚动着。
麻木的面孔,瞪得圆圆的眼睛,惊讶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分辨他们的真心,很快就变成了兴奋地大叫,高兴地欢呼。
如果是我死了,也会如此。
“医护人员出动了,请大家安静等待。”解说员在说着。
“我们赢了,赢了。”鸡冠在高空用扩音器叫喊。
“罗彼特是谁?”有人问。
“管他呢,看的爽就行。”有人说。
我赢了,的确赢了。
呜呜地响着的白色救护车从我身边匆忙地飞过,却总是没有新闻中心的大型转播车快。
大屏幕上出现了转播车辛苦拍摄的特写,罗彼特旋转着下落,拍摄地如此唯美。
我有必须赢的理由吗?他有必须赢的理由吗?
为了一个赌约?两个不相干的人。
罗彼特红白相间的飞行服完全被染红了,他落到了安全网上。
我隐约听到了微弱的哭声,总算觉得自己还在一个正常的世界。
救护车辆赶过去,把掉到安全网上的罗彼特捞起来,然后有模有样地飞回来。
有工作人员过来在和我说些什么?哦,是叫我进休息室。
不,我摇了摇头。我还要再看看,并不是因为我的脚有些发软。
罗彼特被抬了出来。他的手垂在担架下边,似乎是唯一活动的部位。一个护士过来给他盖上布罩,无助地摆动的右手也被匆忙地塞进了布罩里。
医生一脸严肃地对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罗彼特……死了。
也许很多事他不用再面对了,也许很多事他依然放不开。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并没有合拢。
“很遗憾,……”直播员在说些什么。
“请全体起立,默哀一分钟。”广场的喇叭里说。
大家都站起来,我也就这样呆呆得站着。
一秒、两秒、三秒……世界静止了下来。
只有摇摇晃晃地被抬入休息室的罗彼特,留下了一路血痕。
“这里不安全。”工作人员继续对我说。“罗彼特有不少支持者。”
担架已经抬进了罗彼特的休息室,我还站在广场上发呆。
我觉得应该继续站着,因为一分钟的默哀还没有到。我又觉得也许应该进他的休息室里看看。也许罗彼特还有救,只不过是因为没钱给医药费。
广场边上一阵骚乱,有人想冲过来。只是一个人。
一群警察们冲上去,我身傍的工作人员也惊慌地把我团团围住。我被这群人来拉扯着慢慢向休息室那边挪动。
“这里不安全。”一个警卫对我说。
“你飞得真棒。”他朝我善意地露出笑脸。
警察们制服了那个人,她是一个女孩。女孩倔强的抬起头,她朝我喊着什么。
她喊些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清?
我只看见她哭了。
一滴、两滴、三滴……
……三秒、两秒、一秒。一分钟很快就过去,欢快的气氛重新回到了广场。我被簇拥着进入休息室,休息室的门被匆忙地带上,把外边的声音完全隔离,好像这里是不同的世界。
女孩的眼泪一滴、两滴、三滴……
一半是眼泪,还有一半是血水。
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面颊。
罗彼特是怎么死的呢?是算作自杀吗?还是算作工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风,你真棒。”罗婷迎上来向我祝贺。
她和我握了握手,然后轻轻地一个拥抱。
“钱我会马上打到你的卡上。”她对我说。“你的表现太出色了。”
她看上去很开心,是因为终于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了吗?
我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可不可以给现金?”我问她。
“现金?支票可以吗,不过都不太安全。”罗婷回答我。
“还是给现金吧。”我对罗婷说。
“那你等一下,我呆会拿给你。”罗婷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转了个身,长裙飘动,泛着红色的蓝色浪花。
“爷爷,也要谢谢你。”罗婷过去和师傅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
师傅没有动,休息室里如此安静。
“风,你不要怪我。”师傅有些颤抖地拿出一个新的头盔。
“为什么?”我坐下来问他。
“因为婷婷,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我希望她能幸福。”老人对我说。
“她的妈妈爱错了人,却舍不得五百人的生活,最后自杀了。”老人的声音是这样的低落。“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她妈妈是我辛苦拉扯大的。”老人带着哭声说。“婷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她。她也舍弃不了这种生活,她过不了没有钱的日子。”
“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她爸爸和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我想,也许嫁给莱社是她最好的选择。”老人垂下了头。“在比赛前我和莱社谈过,莱社答应会好好对她。所以我改动了你的电路。”
师傅不再说话。
莱社?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混蛋男人”吧。
也许混蛋男人都是好男人。
“如果不改,我大概赢不了。”我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
“天意,都是天意。”老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以后婷婷也只能靠自己了。”
“我已经在赛前把遗产的继承人改成了你。即便是你受了伤,也有足够的钱过下半辈子。”老人地给我一张纸。“这是证明。”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你还是把继承人换成罗婷吧。我穷惯了,不需要这笔钱。”
“你还愿意继续让我做教练吗?”老人有些结巴地问。“我想尽量弥补。”
“也可以参加正式比赛挣钱。”他补充说。
“今天不就是正式比赛吗?”我一下子笑了。
“我不会再参加了。”我告诉老人。“其实今天的比赛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也好,也好。”老人过了一阵回答。
“这个给你。”他把新头盔递给我。
“这个是好的。”他强调。
我没有去接。
“就当是告别的礼物吧。”他把头盔塞进我的手里。
老人的手,没有任何力量。
“婷婷回来替我告诉她一声,我先回家了。”老人起身,蹒跚着走了。
他的背好象驼了下去,白色的头发有些散乱。
他的身上再也没有了骄傲。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你想要干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休息室靠里的一扇门传来了罗婷的声音。
“来看看你的传闻情人。”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已经说过了,他只是我雇来的。”罗婷在大声解释。
门被打开了,一个帅气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套白色的礼服,看起来很英俊。两个保镖紧跟在身后,看上去身手不错。
男子从容地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罗婷也跟进来。
“莱社,你要干嘛?”罗婷气鼓鼓地问。
“我只是来看看未婚妻的朋友,有什么不对吗?我的婷婷?”莱社大笑起来。
我站了起来,我的心头满是愤怒。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靠过来。
罗婷的脸上又红又白。
“怎么,婷婷没有告诉你吗?”莱社笑着问。
“实际上无论比赛输赢,她都会嫁给我。不过你让我输掉了20%的婚前公正财产。”莱社对我说。“现在我必须把它转到罗婷的头上。”
“当然,都是一家人。”莱社笑着看了看罗婷。
“那为什么还要比赛?为什么?”我忍不住吼了起来。“罗彼特就这样白白死掉了吗?”
“不用激动。”莱社依然是一幅好脾气的样子。
“罗彼特开创了一个新的比赛模式,他会载入史册,不是吗?”他哈哈大笑起来。
“比赛都已经安排好了,怎么可能顺便取消?”莱社反问我。
“我看过你的验血报告,你虽然有地底的出身,不过想要消除很容易。”他笑眯眯地向保镖示意。
保镖拿出顺身携带的饮料给我到了一杯。
“谢谢。”我有些无力地坐回到沙发上。
保镖也给莱社到了一杯。
“还是自带的好喝。”莱社尝了一口。
“罗彼特是我一直私下支持的赛手。”莱社继续说。“实际上你这次赢得非常侥幸。”
“那个傻瓜居然在我暗中帮忙后放慢了速度,还在通讯器里说要公平竞争。”莱社放下酒杯无奈地耸耸肩。“结果呢?”
“你让我的投资都泡汤了。”莱社看着我,叫人感觉有些阴冷。
“所以想要成为世界冠军,没有人支持是不行的。”莱社的表情重新温暖起来。“你和罗彼特不同,你的验血报告表明,你是纯粹的人类基因。不像罗彼特,有0.17%的变异。”
“这个变异的血统,让我失足了面子。”莱社生气地骂道。
“但是换了你就不一样了。你考虑考虑到我的手下如何?”莱社又换成了笑脸,他很舒展地靠在沙发上。“你会有一个美妙的未来。”
“分站冠军、联赛冠军、金钱、美女还有地位。你很有天赋,你会成为地表人的。”莱社在我面前数着手指头。“要知道广告商们都很欣赏你,这种机会可非常难得。”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同意,你是知道后果的。”莱社看起来很随意。“我的身后是波特家族,你应该知道飞行竞速的比赛完全是被波特家族控制的。”
“而且你带给我的损失……”莱社抬起手,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指甲。
“你应该好好想一想。”他缓缓地说。
莱社说完站起了身,他向外边走去。
“我的宝贝,一起出去逛逛如何?”经过罗婷的时候,莱社发出了邀请。
“再等半个小时。”罗婷有些艰难地回答。
“好的,我呆会来找你。”带着保镖,莱社很有风度地走了出去。
我突然觉得只想赶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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