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我的面罩上闪烁着着巨大的绿字。这是控制台传来的信息。
我猫着腰前倾,喷射器也已经启动。比赛就在眼前,观众们都屏住呼吸,除了头顶盘旋的新闻中心的大型转播车,周围安静极了。
倒计时已经开始,面罩上,时间一点一点的消失。
5、4、3、2、1、出发!我全力蹬地,同时将背后喷射器功率调到最大。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向背上压去。
一瞬间,所有来观看的人都爆发出来。人们拿着各种各样的摄影设备,对着我们狂拍。大家蹦跳着、嘶喊着,就像是盛大的节日。也许这些人想要把心中的压抑和不满一次都释放出来。
穿上飞行服以后,人体能够承大约50米每秒的加速度。不过正式竞速飞行的赛程一般较长。这次比赛就要沿着一条173城里曲折的环形路线飞上一圈。终点就是--&网--,一共大约有110千米。所以开场过大的加速度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我需要信心,需要信心。师傅和罗婷也需要。
我今天下午才有机会沿路试飞了一次,还好智能芯片里边已经存好了地图。一路上,转弯的地方也布置了明显的绿色标志灯。
出发点耀眼的灯光下,裁判的旗子还在卖力的摇着。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会通过大型屏幕向大家直播。现在比赛正式开始,疯子权手一出发就处于领先。”巨大的电视屏幕前,现场解说已经开始。
加速,再加速。我抢先罗彼特一步,进入直道。几秒之后,我的速度已经突破了飞行服的最大安全速度,达到了60米每秒。加速结束了,我感觉血液重新从背上流回来,心中升起一种冲动。
天色暗下来,前方标志灯绿光闪闪。即便罗彼特是世界冠军,挑战他又如何?
也许我真的有竞速飞行的天赋。
出发的地点是一个广场,出发点前边就是一座纪念地下建筑工人的方尖碑。
前方建筑55米,前方建筑17米……智能型片不断传来的各种数据。
我把喷头向下一压,开始迅速地攀升。
罗彼特就在我身后,他离我其实也只有两个身长。
我有些高兴,甚至看见空中鸡冠那列着嘴的笑脸。不过起飞加速度过大也会带来了不好的效果。现在我大脑的反应就略微有些迟钝。
其实竞速飞行中,跟随是处于劣势的。这也是我抢先的原因。后边的权手必须寻找新的飞行路线。飞行服后边喷射着的巨大气流。如果相隔太近,很可能被气流干扰导致飞行器失控。
罗彼特现在就在我的后方右侧。他也紧紧跟随着开始攀升。
人群的欢呼声到了顶点。天空中投影出各色的礼花,像美丽的花朵一样燃放在空中。
我率先越过方尖碑,呼啸着俯冲而下。
右侧建筑,距离50米。
左侧建筑,距离17米……
略微降速,一个平滑的右转,我靠着左侧的建筑物,飞入第一片建筑群。
张大怒吼的嘴和变形扭曲的面孔转眼间换成了一片灯红酒绿。这里是昏暗的街道,没有了无数灯光下的人群。一个又一个广告迎面而来,再被我穿过。虚拟投影的东西好处就在于没有实形。沿街都被隔离开来,除了沿街维持治安的警察和三三两两远远张望的路人,就只有脚下黑暗的看不见底的深渊。
和脚下延展下去的空间比起来,花花绿绿的广告和里边女孩清纯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刺眼。
罗彼特依然紧跟着我。我向右侧偏过去,挡住他前进的路线。
我知道他没用全力,我也没有。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没有人能在这样高强度的运动中长时间保持精力的高度集中。
不到一秒,就是生死分别。竞速飞行并不依靠绝对地速度,还有技巧和勇气。
按照绿色指示灯一个侧上的左转,前面突然出现两个上下平行的车辆通行管道。半透明的管道上闪烁的这红色的标志灯,通道中还有能看见不少车子来来往往。
再往上就是五百区的隔离网了。开场太猛的害处现在展现出来。我犹豫了一下,已经来不及调整飞行姿势。急促中只好减速,从管道的下边飞过去。
罗彼特一个漂亮的身体一字形横展,从两个管道当中穿过去。他的技术果然出色。
只这一下我们就变成并排飞行了。
他在上边,我在下边。我们又穿过一个亮丽的广告,向右一个大大的转弯之后,前边出现一座仿古的桥梁。钢铁搭建的桥身锈迹斑斑,好像是一头暮年的猛兽。巨大的支架从两侧的圆柱开始延伸,像怪兽两条粗壮的大腿。大腿汇合起来,形成了几十米长的拱形桥洞。
这大概又是那位仿古设计师的杰作吧。桥上边还站着一些人,一看到我们,这些人就打开了悬挂在桥沿的一排箱子。
头顶的大型转播车这个时候也飞近了,嗡、嗡、嗡的十分讨厌。
头顶的罗彼特突然使用了加速,向下冲在了我的前边。一般来说飞行服都有一个极限的稳定速度,再提高就很难了。如果速度再快,不说其他方面的限制,光是燃料需求的增加就会得不偿失。60米每秒,就是我稳定飞行的极限。不过比赛的时候还是可以再短时间内突然加速的。同样因为燃料的限制,最多只有三次使用的机会。
现在才不到三分之一,这么早就使用加速干吗?
我连忙闪开被罗彼特扰乱的气流,然后才发现桥上的箱子里洒下来五颜六色的纸屑。纸屑飞舞,形成了一座纸墙。纸墙上投射出“娜蕾”的字样。这是一个品牌?又是一个广告?
罗彼特穿过纸墙,在上边打了一个空洞。纸屑荡起一道波纹,十分的好看。
只是为了展现一个广告吗?该死的转播车。
轮到我的时候,纸屑更加密集了,撞在身上隐隐作痛。
这么快的速度,就是细小的纸片也有可能伤人。
我抬头向前看,罗彼特正回头向我微笑。他伸出大拇指朝我比划着,意思是我也不赖。他看来游刃有余。
利用经验,罗彼特超过了我。
前边有几处黑影,是几座连接圆盘的桥梁。上下穿越而过,我们进入了一处车辆通行管道。通道分上下两层,外壁已经爬满了围观的人群。看到我们,人们开始不停地挥舞手臂,踩踏墙壁。罗彼特选择了下边的通道,我则选择了上边。我们相距大约五米。
通过半透明的管道壁,我看见罗彼特飞了出去。恢复通行的信号马上就亮了起来。几辆车子急不可耐的朝我开了过来。我连忙向左一偏,险险躲过了开来的车辆。
这些人想要我的命吗?这肯定是蓄意的。
距离又拉开一点了。
通道外边是比赛中的第二片建筑群,到处都是交错的大小圆盘。到了这里,赛程也接近一半。
罗彼特出人意料的减缓了一些速度。我奇怪的看着前边的他。他是对刚才的违例感到不满吗?我心头有了一些好感。追近了一些,跟着他从上下两个原盘之间飞了出来。大型转播车高高的,重新出现在我们头上。
各式各样的建筑交错,这里的空间复杂而狭小。
突然我收到智能芯片发来的警报。警报说有人正在在对我进行电磁干扰。警报中甚至有那个人的方位。
无耻,我暗暗骂道。心中不由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
罗彼特还在前边不紧不慢的飞着,是因为这一带复杂的地形?还是为了看我出状况?
我对他的好感消失殆尽。
我改用手动操作,发动了“暗域”。也许师傅给我起的外号没错,我真得有点像“疯子”。因为着这些世界高手比起来,我只有在这种异常危险的地方,才会有优势。
我发动加速。向右一偏,侧身躲过伸出来的一截平台。向上越过一处管道。钻入圆盘之间林立的楼房,擦着冷冰冰的墙壁,急速转过一个弯道。
5米、4米、3米……我追上了罗彼特,加速的效果也消失了。
暗处的人仍然不死心,他又对我干扰了两次。我逐渐远离了那片区域,芯片也终于恢复正常。
如果我没有暗域这种能力,那么复杂的空间里,一旦芯片失灵,手动操作恐怕难免会出事故。也许对某些人来说,我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
前边是一个长长的直道。
罗彼特和我并驾齐驱。通过面罩,我能看见他严肃的表情。他没有想到我能追上来吧。刚才的袭击,是他和同伙一起谋划好的?
62米每秒,是我现在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再快的话,比赛的燃料就不够了。
罗彼特的速度依然在加快。我和他的距离又一次被一丁点一丁点的拉开。
汗水不停地冒出来。也许是他体重轻的优势吧,我心头苦笑,所以他的极限速度更快。终于明白为什么竞速飞行的营养餐,味道会那么差了。
半个身子,然后一米,两米。渐渐的我又被他拉开了将近十米的距离。
我停用了暗域,打开智能芯片让它自动控制。直道没有太多的技巧,我还是稍微休息一下。
前边是赛程中第二段汽车通道。穿过这条长长的通道,再转过一个弯道就是终点。
这个通道很长,是在一片建筑的下边。这下连大型转播车也没办法拍摄到我们。
通道里亮着壁灯,看起来却更加的昏暗。
罗彼特和我差了多远?
十五米、七米……出什么问题了?难道飞行服被刚才的干扰搞坏了?智能芯片控制着我作出一个怪异的飞行动作,眼看就要向通道外的墙壁撞去。
见鬼了。
我匆忙换回手动控制,擦着入口的边沿勉强飞进了通道里边。
我大口得喘着气。
智能芯片不停地发来各种错误信息,我都快搞不清自己的状况。
有人改动了电路,改动了电路!《飞行器改装手册》里说,如果电路改动错误,就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处理的方式只有立刻降落,停止飞行。
我想起师傅颤抖的左手,他的伤就是因为这个。
“如果比赛的时候发觉赶不上,或者有别的问题,就不要勉强了。”我想起师傅出发前说的话,心里一阵疼痛。
为什么?我是在为了他的孙女的幸福而拼搏。是师傅的改装无意中出了差错?可是真得是无意的吗?
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把扯下飞行器的头盔,这套飞行服的智能辅助芯片就在头盔里边。我狠狠地把头盔连着面罩扔了出去。
头盔撞倒通道壁上,咔嚓一声支离破碎。
我怒火中烧。如果有一面镜子,我想我的眼睛一定是血红的。也许师傅亲切,却依然不是亲人。所以难得两全其美。
全靠我自己了。
暗域,再加上加速。
抛弃了头盔,我开始用本能勇往直前。
迎面的风割的脸上生疼。我不顾一切地抢先斜插,在罗彼特之前转入了弯道。
速度太快了,几乎来不及转向。转弯的时候,我紧紧贴着通道的墙壁。喷射器因为过于靠近通道壁,发出一串串尖厉的呲呲声。
反弹而来的是火热的气流。
罗彼特被我突然的斜插搅乱了阵脚。他急忙调整了飞行姿态,但是我已经领先了。
我回头对他怒目而视,我能透过面罩看见他惊讶的表情。
第一次看见不带头盔参加比赛的吧。
我连带着对他也产生了厌恶。
如果只是需要我认输,只要告诉我即可。虽然赢得比赛我能有四万块钱的酬金,但是金钱并不是全部。
因为始终无法信任所以说不出口吗?
这个世界的人和人……
罗彼特背后火苗一盛,他使用了第二次加速。
前边又是直道,可以发挥他的绝对速度。可惜这个直道对他来说短了点。
我们一前一后,再一次几乎并排冲出通道。前边是一个大弯道,弯道过后就是终点。我能听见从终点传来的巨大解说声。
我发动了最后一次加速。
“两位赛手不分先后,不分先后。真是太刺激了。疯子,疯子冲了出来,他用了加速!天哪!他真得疯了,前边是一个需要转向110度的大弯道。胡萝卜也疯了,胡萝卜也发动了加速。他也许是害怕失去机会……”
我擦在转角的墙上,左手不断传来剧烈地震动。火花,还有墙上的刮痕。右臂的护具冒出一股黑烟,很快被磨穿。然后是飞行服,然后是……
我的左手已经被震得麻木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不过我转过来了,我转了过来。
加速的效果足以维持到终点,灯光下、那宛若白昼的明亮的广场。
我听见所有人都开始欢呼,他们对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各种转播设备都把黑黑的镜头瞄准了我。前边人群中是一片拍照的闪光。头顶的大型转播车也急匆匆飞到前边,准备对我进行特写。
这是我的胜利。不知道师傅在想些什么?
“成功了!居然成功了!”我听见解说员在高叫。
“难以置信,真是完美的弯道技术。疯子、让我们记住疯子……”解说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我飞过终点线落到出发的圆盘上边。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都盯着我的身后。
“哦,天哪。”我听见解说员低声叹息。
我扭过头去,正看见狠狠撞上弯角的墙壁,被反弹出老远,打着转,不断下落的罗彼特。红色的血在墙上溅出一个人形,然后随着身体下落的轨迹飘洒在空中。
“胡萝卜……红了……”解说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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