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白只觉得心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呆立之中,听韩宁说道:“你不必奇怪为什么没听见有人靠近,我早到了这里,远远看见你从小路过来,便压低呼吸,躲在树上。刚跳下树,就被你发现了。”
方小白回过神来,笑道:“哈哈,韩女侠轻功高明,早来晚来,我都发现不了。”不必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笑容十分勉强。被人窥测的滋味不好受,早上是柳青,现在换成韩宁,今天真够倒霉的。
“是么?”韩宁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方小白怎么看都像是讥笑,“刚才方兄找了半天,突然高兴得跳起来,不知是找到了什么宝贝?”
“这个……”方小白心中一瞬间转过千百条理由,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最后一咬牙,正色道,“韩姑娘,不瞒你说,我对凶手有所怀疑,特来查找踪迹。此刻虽然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还不足以认定,所以暂时不能说,若有误,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请你见谅。”
韩宁凝视他半晌,展颜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相信你。”
方小白再次跳了起来,只不过嘴里发出的是惊呼而非欢呼:“你你你……你别乱说,我什么时候救过你?给你包扎过伤口不假,但离救命恩人还差得远吧?”
韩宁也不解释,径直说道:“我想上天照顶看看,你也一道去好么?”
方小白暗暗叫苦不迭,对那天韩宁昏迷中刺杀狼牙棒大汉之事,他早已编好了理由,只等韩宁询问,立刻抛出完美答案。哪知韩宁根本不问,一头认定他是救命恩人,他又无法主动解释,因为韩宁并没有说是他刺了那一剑,救命恩人,也可以指包扎伤口这件事,若是强行解释,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这韩宁看起来温柔斯文,动不动还脸红,实际上比柳青厉害多了。
方小白愁眉苦脸地跟在韩宁身后,走出树林,只见演武场上小道士来来去去,有的往大殿搬桌子,有的抱着蔬菜豕腿送至偏房。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心中同生疑惑:难道今晚又要开宴?
那些小道士也瞧见两人,他们对韩宁自是印象深刻,见她跟一个陌生少年从树林出来,不免诧异,屡屡回头打量。方小白本想上前问个究竟,看到小道士们异样的神色后,不由得止步。偷眼瞧韩宁,后者似乎有些脸红。
两人走在山道上,沉默无语,沿途遇到的青城弟子均好奇地打量他们,方小白如芒刺在背,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方长出一口气。韩宁却早已走到南面山崖,向下探望。看了一会儿,又去看西边深谷,最后走到北面,凝望着后山久久不动。方小白走过去并肩站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后山的景色与前山不同,甚少亭台楼阁,也没有水潭山石,有的只是形态各异的树,或高或矮,或曲或直,站在天照顶极目远眺,密密麻麻的绿色从山顶蔓延到山脚,又从山脚爬上对面的山峰,无穷无尽。一阵阵山风吹过,树冠摇摆个不停,仿佛绿色的火焰在跳跃。
“真美……”方小白喃喃说道。
“是很美,可惜却暗藏杀机。”韩宁叹道。接下来两人又是好一阵沉默。
“方兄为什么不说话?听说你能言善道,昨晚在接风宴上也是谈笑风生。”韩宁率先开口。
“美人美景,相得益彰,当静观耳。再说,在武林四美面前,有哪个江湖少年不手足无措?”
“昨天与安玉凤在一起时你可没手足无措,她赞你胸有丘壑妙语连珠,非凡俗之辈。”
“那是因为我自知身份低微,没有非分之想,无欲则刚,故能坦然面对。”
这话有些意思,韩宁不禁脸红,心想,你对安玉凤无所求,所以坦然自若,又说在我面前手足无措,就是暗示有所求了?方小白本来没什么深意,瞧见对方神色,方醒悟话里的语病,欲待解释,又恐更着痕迹。
尴尬中,背后传来上山的脚步声,韩宁回头,方小白假作没有听见,继续看景。那人登上山顶,“咦”地一声轻呼,对见到两人十分惊讶。方小白听出是柳青的声音,遂回身笑道:“柳公子睡醒了?找到大脚了吗?”
柳青不理他,狐疑地在两人脸上扫视,然后盯着韩宁直看。韩宁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嚅嚅说道:“柳兄请自重。”方小白好笑,原来对付韩宁得像柳青这样蛮不讲理才行。
柳青嘟囔道:“你一个新娘子,跟陌生人跑到山顶看风景,还让我自重?”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韩宁怒道:“你无赖!若再敢无礼,我……我……绝不轻饶。”她“我”了半天,最后只说出轻飘飘的四个字。
方小白瞧韩宁神色,虽满脸怒意,仍是害羞大于生气,心中诧异无比。他自从看见韩宁以身接剑,重创黑衣人,便知这姑娘外柔内刚,不可轻侮。现在柳青如此无礼,她却软弱得一反常态,实在是好没道理。
柳青见韩宁生气,遂换了副嘴脸,赔笑道:“韩姑娘别生气,我这张嘴你还不知道么?除了吃饭就是骂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您大人大量,当我放屁好了。”
韩宁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当初给你写帖子,大师姐就反对,早知道真该听她的,不让你来。”
方小白吃了一惊,问道:“怎么,柳公子是韩姑娘的朋友,不是李朝阳邀请的?”
柳青斜眼看他,冷冷地说道:“为什么我不能是韩姑娘的朋友?你这人好无聊,专打听不相干的闲事。对了,你还有事吗?没什么事的话,赶紧下山吧,我跟韩姑娘有话说。”
韩宁嗔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方兄,你别理他。”方小白笑道:“我从昨晚起一直没睡,早已疲惫不堪,现在要回去睡觉了。”说着,转身下山,耳中隐约听柳青说道:“你大师姐三十多了还没嫁人,见你找到个如意郎君,心里嫉妒,巴不得婚礼上一个宾客都没有。”
方小白一边下山,一边心里痒痒的,直想悄悄摸回去偷听。刚才两人的表现太奇怪了,不仅韩宁神态有异,柳青低三下四的样子也着实令人吃惊,特别是后来那几句话,简直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难道他俩有一腿?应该不可能,如果真有私情,就不会当着自己面如此放肆。还有,韩宁去树林里干什么?她跟周无忌是同一类人,即便心中怀疑,也不会多管闲事。
这青城山上,越来越有意思了。
ps:前面有个细节解释一下。柳青和方小白没带计时工具,在山道上跑了一圈,就估计出时间长短,可能有的读者会质疑。实际上这是完全可能的,例如万米跑运动员,每分钟跑多少步,每一步跨距是多少,呼吸多少次,都有严格规定。练武之人尤其讲究呼吸吐纳,在这方面应该更擅长。所以我认为,武林高手施展轻功时,应该对里程和时间有清晰的概念。另外,高手们的轻功水平应相差不大,还是以万米跑为例,一流运动员和二流运动员,差距只有两三分钟。
又,本书一开始构思时,打算以本格推理为主,因此细节描写很多,情节有些拖沓,后面将加快故事的进程,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