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凤姐,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凤姐现在在哪里,我唯一的只能请华菱帮忙。
我拨通华菱电话,刚刚接通,就被她掐了。再拨一次又掐了。看来她现在对我很抗拒。于是我就换上神州行卡对她发过去一条短信:华菱,我现在急需知道凤姐的相关情况,我知道我的电话破坏了你的情绪,但是请先把我们之间那些瓜葛放在一边,能否帮我这个忙?甄假。
短信发出去后并无音信,两个小时后她回了信息:听说被隆老鬼派人将她打了一顿毁了容,赶出了深圳。可能回了老家,没有联系方式,她身份证地址*****,现在国外治疗这病的药物很多,死是死不了的,需要我帮忙你就说,可你别去害其他女孩子,否则我饶不了你!
我随即坐上火车前往凤姐老家,坐在火车上我在想:华菱虽然脾气坏,虽然也交过好几个男友,可她是个好女孩,至少对我很真,敢爱敢恨,这样的女孩难得。
凤姐老家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乡镇,我到她家所在的那个村子里一问,没人不知道她,他们得知我是从深圳来找她,就指着那条小河边上的一栋两层楼小洋房说那就是她家,告诉我说她爸就是这个村的村长,最后还神秘又暧mei地说凤妹子就在家里呢。他们的暧mei无外乎让我确定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对凤姐在深圳是怎么赚到钱的很清楚。
我还没走到小洋房门口,两条黄色土狗立即从房子里冲出来,对我狂吠。这洋房还砌了院墙,我直向大门走去,土狗慌乱地在距离我三四米的地方吠着,院门铁的,虽没上锁却被扣上了,透过铁门向里望去,院里灰青的水泥地面,还有花坛盆景,有一个葡萄架和两棵树,一群鸡正在树影下啄食。
我拍打铁门,一个五十岁的老妇人拿着扫帚从房子出来走到院子中,警惕地扫视着我并问:你找哪个?
我说我找谭晓凤。谭晓凤是凤姐的名字。老妇人又道你外地的?从哪来,找她做什么?
我说我是她朋友,从南京来的,特地来看看她。老妇人拿着扫帚在院子里胡乱扫着,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你回去吧,她不见任何人。
我顿顿,道:您是晓凤的妈妈吧,那麻烦您向她说一声,我是甄甄,看她愿意不愿意我来见见她,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我现在就走。
十五分钟后门打开了,老妇人领着我上楼,在一间装饰雅静的小屋里我见到一个脸上蒙着黑纱、头上戴着假发套的女子,她就是凤姐。她坐在沙发上,目光正盯在靠墙放置的电视机上,电视画面却是美国惊怵大片《沉默的羔羊》,电视机旁的一台银白色的dvd正飞速地变动着荧光数字。
她没有看我,我看着她,老妇人在我身旁紧张地盯着我,似乎担忧我会对她女儿有什么粗暴举动似的。气氛格外压抑,我们都没开口说话。
数分钟后,凤姐终于开口了:你,你来了?
我点头:嗯,来了。
她的壐音很嘶哑:妈,你下去,别来管我。
老妇人目光扫视我好几眼,道:我就在楼下,有什么事叫我。
老妇人脚步很轻,仿佛是飘到楼下去了。她又道你坐吧。我说好。我就势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她接着说喝茶吗?我说刚喝了矿泉水。她手轻指一下面前茶几,说吃桃子吧,今早从树上摘的,知道吗,这桃树还是我小时候种的。
桃子很大,是那种品种很好的桃子,桃尖殷红,桃子一侧也深深浅浅地染上了红润,茶几上还有几个桃核和一些被削下来的果皮。老实说,这桃子真的很像她的**。我道那好,我就吃一个你种的桃子。她说要我给你削皮吗?我说谢了,就这么吃吧。
她说桃子不削皮不好吃的。我说削了皮那就不是桃子了,那是桃子肉。她愣了一下,说嗯,你说的对,皮没了后就是肉,所以说吃猪肉,吃羊肉,没人说吃猪吃羊。我点点说就是这么个理。她又道你还是这么喜欢说歪理。
桃子入口,清脆爽甜,我吃了一半后却吃不下去,透过这黑纱的缝隙,我看得见她那张曾经娇美的脸上有很多条红印,她真的被毁了容。我把桃子放在桌上,她就问道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我叹口气道:凤姐,你,还好吗?
她一直在忍着泪水的,我这句话刚落,那泪珠儿就唰唰地向下滚,很快就湿透了黑纱,她使劲地摇头,极力忍住呜咽抽泣,好久好久才道:我不好,我不好。
我摸出烟抽了起来,耳里塞满了她的抽泣声还有这电视传出的声音。突然这电视里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她也情不自禁地被吓得尖叫一声,我的心登时一抽!
老妇人嗷嗷叫地冲进来,手里拿着把切菜的菜刀,疯子样地对着我就要砍来,我急忙一闪,躲过她这致命的一劈,一招空手入白刃,将菜刀从老妇人手里夺下。老妇人依旧不要命地用头向我撞来,撕心裂肺地叫道:要杀你杀了我!别动我女儿!要杀你杀了我!别动我女儿!……
我知道老妇人误会了。我一手拿刀,另一手顶住老妇人的肩膀,老妇人力大无比,我又不能动手去打一个来保护女儿的母亲,只得连连后退,凤姐见状拼命上来抱住她母亲,却又被她母亲给带翻在地。她母亲哭嚎着放过了我,转过去扶她起来,我这才发现,凤姐竟然有一条腿是瘸的!
凤姐坐回沙发上后,双手死力地推弄她母亲,疯似地哀嚎: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我!你出去!你出去!
她母亲哀哀地哭着,并用恨不得将我吃下的目光怒视我,道:这个人要害你!这个人要害你!
凤姐猛地一把将黑纱取下,双手在沙发上茶几上大腿上胸口上,没命地擂打着:害我的不是他!不是他!他是我爱人!他是我爱人!
凤姐脸上纵横交错七道刀口,最长的一条从左侧眉际直到腮下,最恐怖的一条是那道横亘在鼻梁上的刀痕,原本秀丽的鼻子变得怪异无比,每一道伤痕被缝合成血红的蜈蚣一般,我想这些蜈蚣正毫不留情地噬咬着她以及她母亲的心。
她母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走了,凤姐砰地将门关上,然后捂脸痛哭起来。我这个曾经的情场高手是第一次发现不知如何来面对女人的眼泪,很多女孩在我面前落过泪,我虽然不喜欢她们的眼泪,可一般情况下我总是能想法子应付,这回不同了,我不知如何应对,如何来宽慰。这泪啊,不同于我以前所见到的那些眼泪,那些眼泪是因为情而流,是从眼睛里流出来,而这泪啊,我想它们一定是涌自心,来自灵魂。
我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的泪到底流了多少,我记得她眼泪流干之后才仰着头问我:你一定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吧!我叹口气,点点头。她又掳起长袖子,露出手上两道如小孩子嘴巴的刀痕,凄声道:割脉割了两次,都没死,安眠药吃了一次,也没死,不死了,我死了,妈妈也活不成。
你们相信么?当我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我这个把眼泪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掉泪了。这些日子来我掉了好几次眼泪,我感觉我变得越来越脆弱。我是不能脆弱的,只有羊才是脆弱的,我原本就是匹狼,我不能掉泪的。
凤姐告诉我,她的确是得了这病,现在每天都吃药,隆老头也得了,本来隆老头是想把她弄死的,可终归看在以前的情谊上饶了她一命,只是把那原本给了她的房子给收了回去,她现在就靠着以前的存款来治病。她受不了乡亲们鄙视的目光和传言,她已经在家里一个月没出过大门了,可她又能去哪呢?
我没有告诉凤姐关于陆子亨自杀的事情,当然她问起了陆子亨和我是不是去做了检查,我忍着痛说做了检查,我和他都没感染。我听到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挤出极其难看的笑容对我说:甄甄,真对不起,我想告诉你们,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当时想如果陆子亨他感染了,那他是罪有应得,谁叫他有了那么爱他的女朋友还要到外玩女人?可你呢,唉,我是想,如果你有了的话,那么我下黄泉也就有伴了,我和你就能在一起了。
我本想痛斥她是意图征服我的情感,意图得到我的情感,可她都那样了,我还斥她做什么?且让她抱着美好心思过这“不是囚禁,胜似囚禁”的日子罢!
我站起身子,对她说:凤姐,我们俩,叫做有缘却无份,男人女人啊,真想在一起的话,除了有缘结识,还得需要福分的。
凤姐喃喃自语:是啊,是啊,福分,人都是要福分的,我真傻,真的,我真傻。
我上前摸摸她的头,替她擦去眼泪,最后道: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吧,以后别看这些恐怔电影电视,多看看开心的。嗯,如果你心里真的很烦,那就去信佛吧,听说佛教可以帮人解度人生困厄烦恼忧愁。
凤姐哇地狂哭起来,想抱我却又不敢伸手,我心黯然。
我把门打开,她母亲满脸是泪的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这可能是她父亲吧。我掏出三千块塞给她母亲,道: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下楼后,那些土狗还在对我吠叫,她父亲一阵吆喝,那狗们立刻不吱声,我出了院门,她父亲陪着我,我走了十几米,回头看见她就站在阳台上双手捂脸。
她父亲一直把我送到车站,在我上车的那一刻,这位老人终于哭出声来,道:小伙子啊,你是第一个来看凤妹子的好人!
再次回到租屋,虽是暑日却觉得屋里冷清无比。
我买了四瓶啤酒和一些卤菜,还有香纸钱,再次来到原来的大楼租处,我将酒打开,放一瓶在我对面,又多点上一根烟放上,然后我举酒和那瓶酒碰一下后道:兄弟,烟给你点上了,酒给你开了,知道么,好想再和你喝一次酒,再一起吃顿饭,再一起泡一次一夜情,唉,一夜情还是别泡了,我们就喝酒吃饭抽烟吧,还记得我们半夜没烟抽了,捡烟屁股抽吗?你一定记得的,伪处那家伙在自己枕头下发现了一根被压扁的烟,馋得我直流口水啊!
我又为他点上一根烟,我不停地说着我和他的往事,说着我们闹过的笑话,最后我说道:你有病,你也别怪凤姐了,她够惨了,活得生不如死。你认命了,其实我也认命了,命就命吧,命就是那个样。许素梅一直没联系过我,她那些朋友可能没对她说你走了,或者她还在日本快活。我知道你没有告诉他你有病,我现在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这一切呢?如果我告诉她了,那么她就会更加恨你,可我不告诉她呢,我的良心啊又不安宁,这样吧,我们来投硬币做个决定,有字面就表示你同意我告诉她,花面就是你不同意,好不好?
我仰头将酒喝尽,随即在身上摸出一枚一元硬币,右手食指勾起来,大拇指掐在食指上,硬币放在大拇指指甲上,用力对空一弹,硬币叮地撞在天花板上,啪地落在地板上,弹跳几下后,是花面。
我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听你的了。
我取出两万块,直奔水库新村里地下赌场,赌场正开着,里头还有不少我见过的赌客,我嘻嘻哈哈地和他们赌着,到天黑的时候我赢了九千,随后我又到麻将馆,找上两个有出千嫌疑的家伙打麻将,打得很小,十块一注,他们出千初始还有些小心翼翼,担心被我发觉,可我装作不知道,后来他们就明目张胆了,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另一个对局的家伙是个只晓得低头打牌的,我问他输了多少,他说输了九百二,我说我输了一千。
重新开局摸牌,就在一个家伙用抓换墩俗称推火车的手法换牌时,我一把抓住他双手,此时他两只手上都抓了四张牌,他出千成了铁证,他想抵赖,被我一巴掌打翻在地,另一个家伙想来帮忙,被我一脚踹翻。我们打牌是关在独立一间屋子打的,其他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跑过来看,我掐着那偷牌的家伙的脖子,喝令他把钱一分不少地给吐出来。
众赌客纷纷指责出千者没有赌品下流无耻,这两人如过街老鼠,把钱掏出来后冲我撂下一句话“你他妈的等着!”,我狂笑道老子等着!
我打电话给老方,说了这事,老方说他马上过来。我随后又打电话给那个想请我去和他合伙玩梭哈的赌场老板,说我接受他的邀请,顺带也说了这事,这赌场老板立刻说他派两个马子过来,只要这两家伙敢叫人搞我,那就把他们的手跺掉!
大约半个小时后老方到了,再十分钟后赌场老板的两个马子到了,这两家伙却没现踪影。老方问我干吗要去打这么小的麻将,还闹出了事。我回答说我啊,就是想闹事。老方对我的所作所为不理解,居然劝说我道打牌就是为了赢钱,赌运好却不好好去赌场赌钱,来打这样的小牌,知道他们在出千还故意要闹事,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笑道:我也没见过我这样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就在那赌场老板的地盘上赌钱,我每次也不赢多,一万吧就够,更不会去点破其他出千者。赌场老板再次测试了我那超强的记忆力和对赌博的掌控能力,认定我就是个赌博天才,商谈和我合作赚钱,我不用出赌本,我和赌场老板三七开,赢的钱我三他七。
我想通了,而今没有什么东西比钱还重要,对我来说。
第四天晚上这赌场老板约好了要玩大牌的老板,我们租下酒店的总统套房豪赌起来。
对局者一共六人,在一张圆桌上玩梭哈,发牌洗牌都是对局者自己动手,赌现钞港币,都是一千块一张的,每人最少必须携带一百万。
另外四人中只有两个牌艺颇高,洗牌手法很熟,可我对牌的判断准确程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我和那老板有约定手势暗语,我要他跟,他就得跟,我要他弃牌,他就得弃牌。赌局过程不必细述,总之两天后我和他一共赢了三百九十万,我分得一百三十万港币。
老板请我吃庆功宴,喝着喝着,他便道:其实男人活在这世上真累,到处都受气。
我说,是啊,上班受上司的气,谈恋爱受女人的气,走在马路上坐在公交车里受那些开着奔驰宝马的有钱人的气,买东西时受那高档商品的气,结婚办酒席受那讲排场的气,将来生了儿女还要受他们的气,活着真是没多大奔头。
我笑了笑,道:说穿了,还是受钱的气。不过呢,这些气都是自找的,你想想啊,假如我是自由人,就没上司给我气受,假如我不谈恋爱就没女人给我气受,假如我把那奔驰宝马看成是板车拖拉机,我就不受他们的气,假如我不喜欢高档商品结婚也不办酒席那我也就没这气,这些气啊,其实就等于是yu望的屁,老子把它放出来不就得了?
他摇头道:放出yu望的屁,谈何容易,这年头,自打改革开放以来,谁不是为了yu望在活着?
我点头道:那就少点yu望吧,yu望是压力,yu望多,压力就重,活得累其实是yu望的累。
他驳道:yu望是动力,人的yu望有无数种,而如今这个世界上人们的yu望都有被开放的足够空间,谁不想去探索一番啊,阿甄,人啊,就是活在yu望里。
我仰头将酒喝光,说:天高什么高,人心比天高。老板,其实你活得很滋润,起码你对很多种yu望还有yu望,我看你说活得累啊,不过是你暂时没法去实现那些yu望,嘿嘿。
他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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