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陆子亨所说他做庄家的事情给说了,警察随即将那小卖店的老板传唤去,确认陆子亨通过这老板赌**彩,可这小卖店老板怎么不承认他认识那个和陆子亨合伙的庄家。警察调查我们住处电话记录和他的手机通话记录,确认陆子亨参与坐庄的事实。虽然陆子亨因欠下巨额赌债而曾被殴打过关押过,可警察经过调查,认定陆子亨是从我们住处的阳台上跳下去的,属于自杀。
陆子亨的父亲在他舅舅的陪同下来到深圳,可怜的老人家看到陆子亨遗体后当场昏厥在地,醒来后死死抱着自己花白的头泣不成声。我尽自己一切言语来安慰他,他舅舅涕泪纵横地告诉我说陆子亨他母亲悲伤过度已经失声,不能说话了,而他父亲原本一头黑发,在得知噩耗后一夜白头。
韦庄也来了深圳,程度说他工作脱不开身,寄了一千块过来当作祭礼,在深圳的同学有一些也来了看望了陆子亨父亲,送了一点祭礼。而曾经和陆子亨相爱了四年之久的叶素梅呢?据她公司的人说数日前请假和男朋友去日本游玩去了,没办法联系上她。
我顿时愤火燃烧,陆子亨走了,她竟然在陆子亨走的时候在日本逍遥快活!我不顾韦庄的阻拦,跑到她公司冲到她公司老总的办公室,要她公司老总必须找到她,要她回来见陆子亨最后一面。这老总见过陆子亨,也知道叶素梅和陆子亨分手后又找了个新男友,他惋惜地说唉,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楼呢。他惋惜之后就说他想法子去联系,争取在这一两天可以联系上。
我觉得这家伙有些敷衍我,可是他的敷衍却令我无法纠缠他,我只得走了。我随即找到叶素梅在深圳的好友同学,请她们把叶素梅这个新男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她们起先都不说,见我真的发火了后有一个女孩子才告诉我说这男的和别人合股开了个小公司,这次是去日本谈合同,顺便就将叶素梅带了过去。
我随即跑到这公司,找到另一个股东,我说我想联系那男的,有笔业务要和他电话谈。这股东急忙说和他谈也是一样。接着就讨好似的询问是什么业务,这股东就找我要名片,我说我没带,他又问我公司资料,我知道他起了疑心,态度很强硬地道我只跟那男的谈。这老总随即走出会客室打电话,打完电话后再次找我问公司资料。我根本不了解这个行业,就算编造出来东西也必然会被他识穿,索性装得高深莫测。这家伙认准我不是有阴谋的就是一个诈骗犯,就请我出去。我受不了这鸟气,指着他鼻子要那男的联系电话,他呵斥我是神经病,要我出去,否则叫保安赶我走。我暴怒道你他妈的敢!
我掐着他脖子将他顶在墙上,在这一刻我真想活活掐死这狗日的!
我只有三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自己租处,一个是陆子亨他父亲住的酒店,最后一个就是医院太平间。可我无处可从,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些去处。
我就象一个孤魂野鬼,满大街地飘忽着走着,直到韦庄找到我。他责怪而又痛心地说:你啊,真是不懂事,叶素梅都跟别人了,你再把子亨走的消息告诉她又有什么益处?
我魂不守舍地道:是啊,有什么益处?我想让她给*他流点眼泪,他们四年恩爱了,流两滴泪很应该的,我想,*他也一定很想看到她为他流泪的。
韦庄大声道:兄弟,醒醒吧!流两滴眼泪就能让他复活吗?!有个屁用啊!死了,死了,一死,什么就都了了!恩义情仇都他妈的了结了啊!
我再也无力走路了,站在路边看着韦庄他的脸,看着他脑袋上顶着的那些黄发,定定地道:那我,该作些什么?
韦庄摇摇头,深深叹口气:还能做什么?给钱吧,多给点钱给他家,别象程度那×养的一样,给这么点×钱,我给四千吧,你呢,准备给多少?
我的心刀割一样的难受,我居然傻傻地说:我?不知道。
我在去地下赌场前就把卡寄给老家,我赢的钱全部都汇进那张卡里,我没办那什么网上银行,我只得打电话给母亲,要她把钱转存于我的另一个帐号上。母亲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把卡寄回家里,现在又要把钱汇过来?我说这些钱都是公款,怕把卡丢了不安全,所以才这么做的。母亲也没有怀疑,把钱转了过来。
叶素梅终是没有回来见陆子亨最后一面,甚至连电话也没一个。他父亲已经知道叶素梅离开了陆子亨,老人家问过我这到底怎么了。我两泪簌然而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在老人家捧着骨灰盒,带着陆子亨的一些遗物回去的时候,我将一张二十五万的银行卡强行塞给了老人,我告诉老人家说密码就是陆子亨的生日缩写。老人家的眼泪啊,直在眼眶里打转,而我呢,看着老人家花白的头发被燥热的夏风吹得乱舞,心底里哀呜着:兄弟啊,是我害了你……
是的,他的自杀与我有极大的关系。他那个被摔碎的手机里保存了四条信息。第一条是:甄甄,我对不起你,你知道我以前不喜欢赌钱,可和她分手后我有了这病,我只能绝望地去赌,本想也能像你一样赚钱,早日达到我们设计的目标,把家里安顿好后我们就浪迹天涯。输了钱我就想扳本,能扳回来吗?我错了,赌博是深渊,一旦涉足,就永远沉沦,对我尤其如此。
第二条是:甄甄,自从得知有了这病后,我就玩了很多女人,她们都是**的,她们要我戴套,我不肯,多给她们几百她们也就都肯了。我痛恨我的**,痛恨这些女人,假如这个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都有贞操观念,都只有自己唯一的爱人且也只和爱人zuo爱的话,那么也就不可能有这个病传播到我们身上,别怪我没有道德良心,大家都一样,性是魔鬼,每一个人体内都有这魔鬼,性也是深渊,性的深渊啊,是永远无法回头的宿命。
第三条是:你说的对,自己做错事自己承受,我做错了,我如果不做错,那么她也就不会离开我;我如果不做错,那我也就不会得这病;我如果不做错,那么我也就不会欠下这么多赌债,输掉你辛辛苦苦赢来的那些钱。我只有自己来负责的,就算你想再为我来承担,我也不愿意了,甄甄,我也是男人,也有尊严的。你知道吗,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第四条:我只能这么对你留下我最后想说的话,我相信你能聪明地想到我手机里有我保存下来却没发给你的这些话。我给家里写了封信,就放在我那相册的全家福背后,你替我转交吧。甄甄,你别再去找女人了,我们男人为何一定要找女人呢?其实一个人活着也挺好的;你别再去赌了,人活着要那么多钱干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花就行。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可我知道你猜得到我还要说什么。对不起了,我最好的兄弟,我走了,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下辈子啊,我还要和你做兄弟,做亲兄弟!88。
其他同学早就走了,陆子亨家人回去了,韦庄也回去了,临别前韦庄和我喝了一宿的酒。他说了些很有哲理的话:活着,活在这世界上,这人啊,身边总是会有自己认识的人死亡,人就是情感的动物,而情感都分亲疏的,只有自己付出的感情的人死了才会伤心。就像我表舅三个月前死的,我家里都没人去奔丧,就给了几百块钱。他还说:兄弟,我想啊,这么多同学里面,估计也就我和你为他真的伤心,唉,很多同学啊,没准儿背后都在说他傻。
他低头喝了好一会酒,道:不过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他为什么就非得去自杀呢?他写给他家的那遗书里没有说明啊,我就不相信几十万块钱就能将他给逼得跳楼!你一定知道原因的,说吧,你告诉我。
我咧嘴,想笑,表情却如哭:今天你爱滋了没有?我爱滋了,他也爱滋了。
韦庄神情登时高度紧张起来,手指发抖,面部肌肉抽搐,瞟一眼我,又闪开,又瞟我一眼又闪过,目光惊怵,死死咬着牙,咬牙切齿好久好久,才道:我,我也感染了性病,尖锐湿疣,明天我就去检查爱滋。
韦庄也走了,我看着他乘坐的航班插上蓝天,蓝天上白云朵朵,我看到有一朵云那形状象极了陆子亨淫荡时的笑容,不过,没有笑声传来。
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家里,两个小时后我在皇岗口岸附近的村屋里找了一套一房一厅的房子,随即收拾了一些衣服鞋子和书,也走了。
我买了一张旧床,买了床凉席,买了个枕头,在新租处住了下来,当晚我买了八瓶啤酒,买了些卤菜,我坐在草地上,手上夹着两根烟抽着,我喝一口啤酒我就会向草地上倒一口,酒喝完后我又去买了一大捆冥纸和香,烧了半个小时才烧完。然后我对着纸灰堆道:我听你的,明天我就去人才市场找工作。
站在人才市场门口,一个聪明人就绝对不会把自己当成是人才,他只会把自己当作柴火,是成百上千人在争抢一个职位啊!打个比方,一百个男人一起追求一个女的,你说是这些男人值钱还是女人值钱?人才有这么贱吗?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去递交那什么表格的话,必将落得与上海人才市场一样的遭遇,虽然我是在深圳,可天下乌鸦基本上都是一样黑,就算深圳的乌鸦学着迈克尔•;杰克逊那样把黑皮肤给漂白了一下,可它们骨子里都是黑的。
第一天我在人才大市场外面逛了三个小时,没进门就走了。第二天我又去了,想进门,听说还要买门票,我冲着那守门的保安冷笑道:你他妈的王八羔子,老子是人才呢,居然要买票才能进去?我操你大爷!第三天我掏出钱包买了门票,递给保安,并诚恳地对他道:还是你去操我大爷吧,老子是根废柴。
如何递表格、回答那些招聘老爷们的问话,这就不必细述了。一个半小时后我狼狈逃出了人才大市场,将手中的笔一折两半,掼在地上,恨声骂道:去他妈的!
原来大楼的租房我还没有退给房东,我当初是一次**了六千给他,其中三千是押金,两个月房租。算上日子我在这房子还没有住满一个月,可这一个月的变化大得让我不忍去回忆。我走路来到了这住处。门口贴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甄甄,见条打我电话,菱。
我把纸条撕了,开门进去,地上又有一张纸条,依旧是华菱写的,说什么她打我电话打不通,来找我又没找着,问楼下保安才知道陆子亨出了事,她急于见我一面之类的话。算算日子我的确有好几天没开过手机了,自从我搬离这里后我就没开过机。
房间里依旧还是老样,唯一不同的是这茶几上有一层极其细小的灰尘,手一摁在上面就出现指印。我看看那电话座机,翻查来电显示,上面出现了很多陌生电话,我叹口气,把电话插线给拔了。我坐在房子里抽着烟,烟气缭绕,犹如鬼魅,在房间里飘忽着,我又点了一根烟,平放在茶几上,自言自语地道:你啊,真傻,人活在这世界上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呢?我家里几百万我都还了,这点钱算个屁啊!
烟烧了一半,结出半截烟灰,颤颤巍巍地将掉未掉,我又道:唉,或许,真有过不去的坎罢!兄弟,你告诉我,她没来看你,没为你掉眼泪,你恨她不?你要是恨的话,那我现在就去帮你出口恶气,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她做了爱滋病检查,你不会是还没告诉她吧?呵呵,我猜你小子准是没对她说,也好,也好,那就让她蒙在鼓里去吧!
咚咚咚——
我正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了。疲累地爬起来把门打开,是华菱,她一见到我立即眼泪流了下来。
我眉头皱着,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楼下那保安告诉你的?
她使劲点着头,我摆摆手,道:你回去吧,别来找我了。
她哇地大哭起来,我吼了起来:哭什么哭!又不是你朋友死了!是我朋友!不是你的!
她腿向前跨了一步,却又缓缓缩了回去,蹲在地上捂着脸,哭声更大了。
我冷冰冰地:别他妈的再来找我了,耽搁时间,你要是真想帮我忙的话,那就帮我把凤姐给找出来!
我抓住门把手,砰地一下关上,绕过她身子,向电梯走去,她随之跟了上来,我贴着电梯这边墙壁站着,她站在那边,两人都没说话。
我走在马路上,她开着车跟着,我拦下一部的士,她又跟了上来。我肚子饿了,走到麦当劳里买了个汉堡,她本来也下了车正朝里面走来,却不料突然从她身后冲上来三个彪形大汉挡住她去路,她冲着彪形大汉们大发脾气,甚至还打了一大汉一个耳光,这大汉不敢还手,只是用手挡住她去路,华菱往走,他们也拦住左边,华菱向右,他们又拦住右边。这大汉不是黑社会,应该是保镖。
我见状不禁笑了,心想:拍电视剧啊?还真有这样的现实镜头哦!
果不其然,更加戏剧化的场面出现了,一个大汉拿着手机作汇报,只见他把手机合上后立即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华菱夹在胳膊下,塞进路边的车子,那个被华菱扇了一记耳光的大汉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瞪什么瞪?关我鸟事!我冷笑着想到。
我透过玻璃窗看窗外,城市还是这么喧嚣。
天色已经微黑,隔壁楼宇里传来歌声,朴树的《生如夏花》,歌声入耳却令得我有格外异样的感受: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惊鸿一般短暂,象夏花一样绚烂。
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不虚此行啊,不虚此行啊,……一路春guang啊,一路荆棘啊,惊鸿一般短暂,象夏花一样绚烂。
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
这首歌被那人重复地放着,我重复地听着,心剧烈地抖动着。
知道什么叫做刀子剜心么?
此时,欲念却邪恶地排山倒海而来,哥们胀得发痛,我咧嘴,露出紧紧咬住的牙齿,我的牙齿上积了一些烟垢,陆子亨早就对我说过该去洗洗牙了,影响美容。我一直没去。这烟垢只有在镜子里才看得见,现在我没有镜子,可天花板上却离奇地出现了一面镜子,清楚的照出了我的人形,甚至我还看见了那镜子里的我的瞳孔。
我这房间里没有空调,眼下正值酷夏,热气难当。我翻身就下床,向洗手间走去,脱掉衣裤,打开水龙头,让水从头淋下,然后右手紧握,疯狂地动作着,将yu望释放出来。
我在家呆了两天,玩游戏看影碟,这天晚上我又想起了陆子亨,想起我和他共同拥有的爱滋病,想起他欠下的巨额赌债,想起他的死,我觉得我和他在对待艾滋病这个问题上有欠稳妥,我和他都是在深圳做的艾滋病检查,怎么就没去其他大城市做做检查呢?假如整个深圳的医院里那检查爱滋的试剂都过期失效了,那岂不是我们几次检查都有可能被误诊了么?
第二天清早我就坐上去广州的高速列车,在广州市防疫站、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抽血做检查,三天,血检报告出来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有变化的,不可能出现奇迹的,怎么可能呢?
黄昏,我站在广州大桥上,血检报告被我抓在手里,劲猛的江风猎猎吹打着我。入夜后天上飘起了雨,雨水将我全身湿透,我却如僵滞的死人,我跪了下来。
风好大,雨好冷,兄弟。
回到老家,看望了母亲和姨父姨妈表妹,我努力装出笑脸,说着笑话,让家里充满喜乐融融的气氛。
他们是我的至爱亲人,他们每个人都病魔缠身,无法谋取生活来源,我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我必须扛起这副担子,我已被宣判死刑,迟早会死去,我能做的就是尽快为他们弄到将来生活和治病所需的金钱。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身上现在全部的钱只有一万多,要赚钱我就必须再去赌。两天后的晚上我找母亲又要两万块作为赌本,母亲给了我后,却对我说甄甄,看你有很多心事样的,你在外面没出什么事吧?
我给母亲按摩头部捶背,嘴上说道:妈我能出什么事啊,好着呢,公司老总很器重我的。
母亲似乎并不太相信这话,拉着我手,要我坐在她面前,然后看着我,道:甄甄,妈妈最近老是做噩梦,梦里啊,总是梦见你外公外婆,梦见你被他们抱着,我要去抱你,他们却不给我,妈妈在梦里知道你外公外婆已经死了,看着他们抱着你走远了,妈妈急得哭啊!宝贝,母子连心,你要真是有什么事就告诉妈妈好吗?
母亲才四十多岁,头上却有了很多银丝,我鼻一酸,倾诉的yu望喷到喉管,咬牙忍住,继续装出嬉笑神情道:妈啊,你就是喜欢多想,我哪有什么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母亲又道:甄甄,我把你八字拿到算命最厉害的杨瞎子那里算了一下,杨瞎子说你今年财运很好,劫财却很重,有贵人襄助,却又有小人相害,容易和别人发生口角争执,他要你坐车当心,闲事莫管,管好自己就行,一定要当心别惹火,另外呢,还要你提防身边的女人,说你有很重的桃花劫。
我听得心里直打鼓,邪乎,这个瞎子简直就像是看见我这些日子怎么过的一样,算命有这么准吗?
翌日我就要再回深圳了,表妹来送我,这三天来表妹都没和我怎么说话,有些躲闪我似的。站台上表妹对我说母亲很担心我在深圳做的事情,因为我动不动就寄回来几十万,莫名其妙地又向她拿钱。我无语了,母亲的担心是必然的,我也知道母亲是要表妹把这话转告给我,可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回应这番对话。
列车到了,表妹突然抱着我,哭了起来,我拍拍她头说:妹子,你都大姑娘了,明白事理的。表妹松开了手,含泪对我说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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