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所有的骑士都睡着了,营地周围的篝火上冉冉腾起了黑烟,封神嘱咐几名骑士可以去休息了,当夜他一点都睡不着。挑起篝火上还未燃尽的树枝,架在了火芯上,片刻之后,树枝轻响着嘭地燃着了,摇曳的火光下封神的脸格外的阴沉,就如同这周围失去光明的暗夜,无奈而忧伤。
“是谁?”忽然听到灌木丛中轻微的细响,他缓慢地转过身去,腰间的长剑倏忽落入了掌心,骑士的眼凝重而冷漠地望着幽暗的丛林,果然一个男子掸动着破旧的魔法长袍出现在他面前,烟雾消失,魔法师的头发上满是尘土,苍白的面容憔悴不堪。
封神似乎吃了一惊,没预料能在这里碰到眼前的魔法师,回头向骑士的营帐望了一眼,“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斯而特。快点离开这里,若是让加莱帝国的骑士看到我们见面,所有的一切都会揣帮!”他低声斥责着对方,但法师落落大方地拍打着法袍上的尘土,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呵,飞天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吗?”斯而特看着破旧的法袍上已经不再有尘土,才扬起了长发,冷眼望着他。
‘封神’似乎对他的称谓极其的厌烦,他满面怒容地瞥了一眼斯而特,冷哼着说:“现在加莱人都知道,你被帝国的骑士赶出了土城,甚至还是仓皇地逃出他们的围捕,不仅将我们所拥有的领地送给了别人,还差点令你的部下一个不剩。嘿……”
他冷冷地嘲笑说,然后向树林里走去。斯而特笔挺地站着,一对脚钉在泥土里。他见到飞天似乎想避开加莱骑士和他对话,摆了摆细长而白皙的手,说:“我喜欢在这里,树林中的气息让我很不习惯,虽然我们都怕面对光明。”
飞天回过身来,两人又回到了先前谈话的位置。飞天背对那丛燃烧的树枝,幽暗中能清楚地看到斯而特脸上森森的冰冷,他闭目吟诵着古老的咒语,蓝色的魔法长袍随之飘动,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我说过,我们的谈话不会有人知道,当然,那是指那些愚蠢的加莱人。”他幽幽的眼瞳散发出对此的不屑一顾,骑士们在他的吟诵声里沉沉睡去,即使醒来,天已经亮了。
飞天知道斯而特在学习魔法之前,曾经是一名灵异学徒,比巫师更擅长怎么控制别人的灵魂,所以他微微一怔,转身看着安静地燃烧着的火丛。
“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虽然你认为这样交谈很方便,但难保将来不会被人识穿!”斯而特走了过来,直到双手接触到火丛的温暖,才冷淡地说:“飞天骑士,不,该称呼你一声将军。”他抚摩着手指上的蓝色失魂,接着说:“你见到华特还活着,恐怕吓傻了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需要,我会亲手替你让他永远消失,呵,我非常愿意,不过现在我遇到了麻烦。”他想起了美丽的霰雪,脸色露出残忍的笑容。
“麻烦?!”飞天轻蔑地回问。心中不以为然,刚才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他已经猜到了傲慢的斯而特确实很糟糕,甚至让人怜悯。
“当然,我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你明白,我已经不想再过这种终天不见阳光的日子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在穿云山间度过了五个月,除了要躲避加莱人的攻击,还要在漫长的等待中丧失了理智,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获取自由。”他冷冷地斜睨着飞天,沉声说。
哼!他恼怒地看着法师,冷笑道:“你似乎只是想来给我诉说苦水,斯而特法师,你可别忘记,你今天的地位都是谁赐予你的。啊,不是那德人,更不是那个没有脑子的费迪南,而是国师大人灵毒法师。”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两人静静地站在风里,注视了火丛摇曳的身影,晃晃忽忽。火光一会儿将地上的影子拉长,一会儿又将他肆意地缩短,斯而特注视着地上的影象,感觉到自己的一生都是活在别人的阴影里,然后傀儡般被人操纵着,但只可惜,操纵者并不知道傀儡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可以挣脱桎梏的机会。
终于,斯而特先开口了:“那些我们可以不谈,我会遵照国师大人的意愿来完成自己的使命,不会给加莱或者那德人任何机会。”他一直幻想着那样成功的伟大时刻,自己已经成为整个大陆最著名的魔法师,穿戴无比华贵的法袍,享受着万人的瞻仰,用俯视的目光望着那些曾经让自己难堪的人,还有那些认为萨而加多魔法家族已经覆灭的家伙们。即使不需要鲜血,也必须用尊严来证明给他们看。
飞天冷漠地望着沉思的法师,皮靴在静夜中走动的声音,沉闷而枯燥,“我以为只有我才经历过失败,看到华特时,我才明白你也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失手两次。”他忽然停在对方眼前,两个男子漠然地看着对方,“本来你应该有足够的能力让他早就去见他那个死鬼父亲的,只可惜你无法把握最后的机会,现在华特已经住进了猎鹰山城,我们所剩的机会实在不多了。”
斯而特说:“至少我们还有几次和加莱骑士正面交战的机会,那些人虽然聪明,恐怕也无法容忍血的挑衅。”说完,法师苍白的面孔闪现出诡异的笑容,苍白的嘴唇嚅着,飞舞而起的长发让他额头的那道伤口格外的醒目,因为笑容,让疮口再次迸裂,鲜血渗了出来,划过他的脸颊,他却无动于衷。
“你受了伤?”飞天噢得说道,嘴角却无意中流露出嘲笑,他看不起这种连家族荣誉都撇不开的男人,更因为他是名魔法师,他虽然有野心,但却一脑袋浮华而不切实际的自我欺骗。
飞天流露出来的笑容,让斯而特无法忍受,他平息着自己心中怒火,装出淡漠的样子,说:“没什么,这不过只是皮肉的小疮。”他有点机械地按住额头的疮口,但鲜血仍然不停地淌出,干脆法师念起了治疗魔法,下一刻里鲜血终于被止住了,但他苍白的脸上还是留下了斑斑血痕。
尽管咸涩的味道让他脸上的肌肉都隐隐抽搐,斯而特仍然保持着一种自我抑止的固执心态,不愿意在飞天面前示弱。飞天这时候,似乎再没有拿眼睛去刁难他,他望着深色的夜空,良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鹰族人已经和朔月人达成了和解的协议,这个环节彻底打乱了我们原先在穿云山间的一切部署行动。”飞天忽然说道,他抽出剑,从身边拿出一块石头打磨起来,“那确实出于我的预料之外,原本想假借两个部落种族之间的恩怨来加深彼此的仇恨,然后混乱整个北方的计划,从此宣告破灭了。”
斯而特低头望着石块与剑,摩擦迸发出来的小火星,闷哼一声,说道:“这也许是个坏消息!”他看着飞天精致的面坯,这个骄傲的家伙,此时比自己还不如,他就只能靠那张不是自己的脸混饭吃。
“国师原先放弃再利用朔月人,一直让我不解。这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情,如果现在我们的手里还能攥着这柄‘利刃’,即使加莱骑士如何猖狂,在大山之中,恐怕也很难生存。”飞天抬头看着,“朔月人可能势力弱小,但觉不比其他部落种族的士兵差多少,甚至强过他们。”
飞天扔掉了手里的石块,挥剑在石块还没有完全落地的瞬间,将其斩做两截。他低头望着它们分散在地,说:“不大可能了,朔月部落新的族长风眠,是先任族长德释的儿子。他可不像他父亲那般利欲熏心,而且鹰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德勒山区以南的地方都让了出来,风眠是不会蠢得拿族人的性命作为赌注的,而且那笔两族间的血债,也随之一笔勾销。”
“如此看来这确实是个坏消息,但还不至于到最坏的时刻。”斯而特摇了摇头,忽然奇怪地笑道:“想想吧,你身边不是有个可以拿来当作诱饵的女人吗?”
“岚云!哦,法师倒也聪明,有风眠的亲妹妹做要挟,风眠应该不会太过绝情。”他渐渐地敛去了笑容,带之而起的怒色,“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现在鹰族人也介入了进来。那除非现在就让我被华特拆穿假面,否则你的提议根本无法实现。”
他忽然转身看着斯而特,声音冰冷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女人有兴趣的,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斯而特曲回射出的手指,蓝色的幽光被魔法长袍掩盖了。他平静地说:“这并不奇怪,我身为法师,更是一个男人。也许你听国师说过,我们萨而加多家族的成员们对于风流从来就乐此不疲,更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用笑容掩饰了心中的慌张,飞天果然没有觉察。
飞天对于他的回答,感觉到质疑,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不了解这个家伙,即使父亲灵毒将他推上骑士统领的位置时,他也只是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利用罢了。
飞天说:“不要对我说,你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她只属于我,她只能是我的玩物,你最好离她远点,我们的任务还没能完成的时候,女人永远比男人更难对付。”
“你的意思,我们见到女人都应该避之不及,最好是连想的念头都免了。”斯而特对此嗤之以鼻,什么玩意,飞天的话太过霸道,像是只许自己吃肉,而别人只能看着肉,而改行喝汤。
“那你就不应该让她落入鹰族人的手里,华特迟早会看穿你的第二张脸。”对于别人的确指责,飞天只是抱以冷笑,阑珊的火丛里只剩下灰色发亮的薪火,他伸手加了一把树枝,让火光重新燃起。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东西,好了。如果可以,加莱人有什么动作,我会通知你的。没有必要,我们最好不要像今天这样再见面。”说完,他提剑向营帐走去,只留下斯而特一个人静默地注视着燃起的火丛。
法师整理好魔法长袍,冷冷地望了一眼飞天的背影,消失在火丛旁。
飞天从帐幕中走出,站在刚才彼此嘲讽的地方,第一次想起了岚云。她失魂落魄地骑在马上,单薄的外衣衬得她的脸蛋苍白,毫无血色。他一直看着她穿过树林,直到他拦在那个女人马前,她才被惊醒。他不过只想证明岚云已经认不出自己,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尖叫着从马上扑了过来,抱着他滚落在一旁,拔出的匕首就插在他耳侧。
他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有如此的疯狂,更何况这个女人的力气一点都不比男人小多少。好不容易才从这个疯狂的女人身下跳起,手指挥动间,岚云才晕倒在地。他没有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她,他以为只有当华特到来的时候,这个女人才会出现。
忽然间,他连另一重的身份都被这个女人识穿了。他怜悯地望着她蜷曲在地上,手里的匕首晃动着寒光。他正是思索着毁掉她,却被路过的鹰族人发现了。一切似乎都在顺应着某种意愿,飞天心中叹息,这个继续活着的女人无疑是他的心腹之患,他拿起一截树枝缓缓地将它搓成了粉末,看着它碎落在空中,最后归于尘埃。
“法师,斯而特法师回来了。”骑士看到斯而特,已经涌来上来。“拉托德将军。”年轻的将军躺在帐幕之中午睡,听到守卫的骑士在帐外呼唤,不禁大怒:“马奇夫,去看看那个蠢货在外面叫嚷。难道不知道本将军正在午休吗?”他翻了个身,侧身而放的剑哒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他又迷糊上了眼睛。
只听到外面的骑士,推开了幕帐,回答:“将军,是我,马奇夫。”
“噢,我让你去看那个浑蛋嚷了我的休息,怎么没将他直接去砍头,带进来干吗?呼噜噜……”拉托德还未说完,又打起了呼噜,马奇夫一愣,提高了声音,报告将军:“斯而特法师回来了,他请您过去,说有了新的任务。”
“恩,谁?”拉托德似乎厌烦了和这些骑士们罗嗦,更何况他现在的睡意正无比浓烈,即使刀架上他的脖子,他可能都懒得睁开眼睛。“哪……谁?说,说清楚点。”他抬起了手臂,枕在脑袋下,再次陷入了混沌的状态里。
“是,将军,法师回来了。”亲兵骑士不得不耐心地提高音量,脸上的表情格外地可怜。“谁?”
“斯而特法师。”骑士回答。
“斯而特——法师。哦,什么,斯而特法师回来了。”拉托德一直琢磨着骑士说出的名字,忽然间清醒了过来,从床上跳了起来,“法师回来了,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他对着亲卫咆哮着,脸上刻满了睡意,然后提着马奇夫递上来的长剑,冲出了帐外。
“什么?法师,这恐怕违背了我们的计划,况且没有国师的密函,我们的行动就失去了正轨。”听到斯而特的话,拉托德一惊,登时瞬意全消,为难地道。
几个将军也都眉头紧锁,斯而特要带兵灭了野狐们的消息让所有那德的将军们感觉到太过突兀,两个月前,他们就开始联络强盗头目瓦多,在土城失陷以后,他们不得不藏身于深山老林之内,避开了加莱人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而他们和强盗们的合作还没有两天,这就以战争的方式再次宣告了双方的决裂,这叫几个将军都吃惊不小。
“法师,我想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我们是否再派人联络他们,收拢这些强盗呢?”一个将军提议说,几位同僚都赞同地点头附和,“这样最好,可以避免无益的战争。”他们都曾听过野狐们神出鬼没的攻击能力,在与加莱各部落间长达几十年的纷争里,这些家伙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以至于那些弱小的部落都不敢轻易去招惹野狐们,即使他们对你烧杀抢掠,也只能憋在心里。
“玛他,你在怀疑我别有用心。”斯而特冰冷的眼神让玛他将军打了个寒颤,他张口无语,在几位将军面前,尴尬地闭上了嘴巴。“瓦多莫名其妙地死了,愚蠢的强盗们却将罪名推到了我们那德骑士的头上,甚至对我围攻,若不是身为魔法师,恐怕尸体都残缺不全了。”他转身环视着默然无语的将军们,冷冷地叫道。
看到斯而特如此暴怒的模样,将军们都战栗不安,慑于他的法力,他们只能相互挤眼弄唇。“那,法师,我们该怎么办?”拉托德站起来,问道。
“很简单,传我命令,明天晚上,我会回敬这些敢对我不敬的强盗们,让他们明白强者并不惧怕别人的威胁。”他风般地转过身来,向拉托德命令说:“将军,挑选两千名骑士,入夜之后,等待我的命令,其他的将军都别睡得太死,小心被人割了头还在洋洋得意。”
“是,法师。”众位将军齐声回答,斯而特冷哼一声,甩身消失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