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斯而特,你这个无耻的骗子,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我不会让你死得好看的!”强盗瓦别在马上痛声大吼着,领着一帮小喽罗向远方逃去。
“呵呵……笑话!不论生与死,斯而特也不会像你哥哥那样的愚蠢而糟糕,嘿……简直是糟糕之极。瞧瞧他可怜的尸身已经烧得卷成了一团,像发霉的八脚鱼那么肮脏,不,应该说是像被火烤炙过的咸鸭般的腐烂,焦臭而令人作呕!”华特放声冷笑,好不痛快。
“妈的,和这群不讲信誉的无耻的骑士拼了。”瓦别掉过马来,提刀就要冲回去,忿怒地吼叫。领着身边的百多名强盗和涌来的帝国骑士战在一起,双方的刀剑在烈火中怒战而起,一蓬蓬鲜血扬洒在晨起的阳光下。
此时,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峡口,借着风势,火头还在向两侧的高山上攀去,呼呼的风中,白桦和灌木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那些长在危崖上的松木在大火中卷缩成黑色的焦木,浓重的松油味弥漫在晨风所起的山野间。
“给我杀,他妈的,嘿……”瓦别凶悍之极,他的弯刀一连砍翻了两名骑士的马腿,接着又是两声惨叫,两名骑士肚破肠流,被跳起的马匹践踏致死。他愤怒中冲向前方的一个缺口,不远处那个恶毒的法师就站在那里,像是在默默的祈祷,又好象在肆意的沉默中看着一群可怜的家伙被黑甲骑士们肆意屠戮。
双方的混战极其惨烈,刀剑交接声里,不断地传来痛苦的惨叫,那声音仿佛隔着人的肚皮而来,沉闷压抑而又充满了恐惧,如同有人用刀叉拉住你的肠子肆意地搅动。瓦别刚冲到缺口前,旁边的黑甲骑士迅速扑上,渐渐地包围圈在合拢。瓦别凶狠的尽头一瞬间被涌来的无数骑士扑灭,他狠挡了几柄长剑的斫砍,背后还是被长矛捅破的皮肉,刹时鲜血的流逝让他头晕眼花,气力骤减。
“二当家,快走。”身后有人窜了过来,强盗们拦住了刺向瓦别的兵刃。
他回过头去,见胡子和瘦皮两人正奋力地挡住飞来的箭弩,旁边的几十个兄弟正拿刀隔挡,但由于来箭太多,一时间十几名强盗闷哼着圆瞪起双眼,栽倒在地,马匹奋嘶着乱作一团,四散而去。
“兄弟们,我们冲出去。”瓦别睚眦必裂,竭声大喝着,跟在四散而逃的马匹后,躲避着飞来的弓弩。茂密的丛林此时都变成了一片火海,黑色的浓烟漂浮在空中,焦灼的气味加上随时都可能倒塌的焦木让帝国骑士追击强盗也是有心无力。在华特的命令下,众骑士望火海而叹,悻悻收兵,移师几里处的梦女河。
华特站在木筏之上,抬头望去,不远处浓烟滚滚,烈焰啸啸,以焚天灭地之势,依周围的山势而上,野火过处,兽鸟惊走,狼籍不堪。烟雾沉沉的丛林上空,盘旋着百多名逐天鸟,这些家伙被周围的血腥吸引而来,唳叫飞天,还没等烟雾散去,就鸣叫着扑入了丛林里。
沿着大河水流而下,依稀间仍能听到冰渊的阻敌之声,好半天,那声音才歇止。接着天空爆起蓝色的烟火,隔空啸呼,华特明白那是冰渊和他联络的信号,蓝色表示一切顺利。他皱起了眉头,冰渊这家伙不知道放走了多少强盗,或者全部围歼了他们。渡过大河,霍绝领着骑士来迎接他。
“王,您为何刚才一直没有给我命令?”他气恼地望着华特身后的骑士,他们的脸上被烟熏成了黑色,只留下白色的眼仁。
“哈哈……”骑士们哄笑地看着手上的黑灰,这才想起,在大火中混战了一夜,脸上已经被火熏成了黑色。
华特向霍绝说:“派人联络冰渊将军,以黑色铠甲将那群强盗追逐出山谷,不要交战,只许追击。”霍绝泄气地点头答应,然后几名骑士乘筏而去,传达华特的命令。
“整肃完毕后,出发。”华特说完,向河边走去。
霍绝追了上来,说:“华特,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华特脱掉黑色的长袍,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在这里看了一晚,却没能参与歼敌,骑士们都感觉到不自在。”霍绝望着他洗着身上的灰烬,说。
“哦,那么说,您是不满我没能各司其职吗?”华特向深水中走去,然后泡在水中,只留下头露在水面之上。
“嘿,您那么想我也没有办法。”霍绝生气地扔掉了手中的剑,坐在一旁,说。
“您在生我的气,哈哈……一个还没能长大的孩子。”华特用嘲弄的口吻说,然后沉入了水中。
“不,我是族内最勇敢的战士,父亲也这么说,您的话伤害了我的自尊。”他大声反驳着,跳了起来。周围的骑士们惊诧地望着他,这情景更让霍绝气恼。他狠狠地用眼睛回敬几名骑士,然后等待着华特的回答。
好久,才见水面荡漾,华特探出头来,霍绝正拿剑乱斫着岸边的小树,笑着说:“我的话是太过讽刺了。但您用剑拿这些树木泄愤,只能说明你还不成熟。”
“不成熟?!”霍绝停下来,望着他。
华特抹去身上的水珠,接过骑士递来的衣服,沉声说:“霍燃族长没教过你吗?作为帝国的战士首先就必须服从命令,所谓军命是从,才能团结一致。我的意思你也许还未明白,过人的勇略永远比不上严格的遵守统帅的指令。”
“我对您永远都必恭必敬。”霍绝低声说。
华特翻上马背,望着他,说:“我们的战士只需要服从命令,这一点,你做的很好。虽然你对战争有种冲动,或者说是渴望,但能够执行法令,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到了,您让骑士们换上了那德骑士的盔甲,这肯定让那群蠢蛋们以为是那德人倒戈相向而灭口。”霍绝脸上挂起了笑容,说:“王,您的谋略太让人吃惊了,那德人永远会记住您。说不定,他们还会感激您。”
“感激我?怎么会?”华特疑惑地说。
“当然,感激您。您给了他们互相残杀的机会。”霍绝想起了自己的族人被突如其来的那德人残杀的情景,禁不住咬牙切齿地说。
听到他如此说,华特的心猛然间一个颤栗,胸口郁结,只觉得天旋地转,四野之下蒙胧一片,似乎有人隔岸在叫他的名字,华特努力睁眼去看,冰渊高大的影子坐在马上,向他招手。“你……我……”他挣扎着说,从马上重重摔下……
“华特……”骑士们围了上来,霍绝扶起了他,叫道。
华特摇了摇头,渐渐地醒转了过来,推开了扶着他的骑士,“放手,我没事。”他摇晃着站起来,仔细看去,河岸那头那有冰渊的身影。粼粼的河水上浮着淡淡的烟波,淼淼如云,长草乱石里,群马正在骑士们按在水中嬉戏。
“过河!”他挥剑指向前方,说道。
木筏漂浮在水中,向对岸划去,前方的战马最后才渡过宽阔的河面。经过大火洗礼的丛林山谷间,仍然飘荡着浓烈的焦臭味,一点点星火还不肯甘心自己的完结,沿着山边的长草向前推进,但很快被飞来的山溪扑灭。
烟雾笼罩的丛林里,到处可见烧毙的战马,他们的身躯被烈火扭曲成一团焦黑的肉块,身上布满了创口,逐天鸟尖利的牙齿留下的痕迹里,看不到鲜血的迹象,仿佛这只是一堆没有血液的焦木,倒闭在地。
高大的灌木和白桦树已经枯竭,横七竖八地倾倒在林间,里面的树纹里冒着黑色的烟雾,迸起了火花飞落在灰烬里。等到冰渊回到丛林的时候,华特已经率领骑士们陆续地找到了几十名帝国骑士的炭色尸体,他们在丛林边的山丘间埋葬了他们,同时还有他们各自的佩剑兵器。
“一切都很顺利,我派人将那群山贼追逐出山麓达几十里地,放箭射杀了百人,才兜转而回。他们已经彻底地吓破了胆,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加莱骑士身上。”冰渊骑在马上,低声笑道。
“为了做的干净,让强盗们不明所以,我将捉来的几十名强盗喽罗亲自处决了。我当时告诉他们我是谁的时候,那些家伙都可怜地哀声求我,让他们活下去……”冰渊叹息地说着,声音渐渐苦涩。
“我明白,这也许不是我们愿意做的事情。但,我们不得不灭口,就像强盗们以为袭击他们的是斯而特法师率领的那德黑甲骑士一样,是吗?”华特接口说。
冰渊沉思了片刻,点头说:“的确是那样,我感觉到很是无奈。原本他们都可以逃走,但也许这些家伙太蠢了,上天给了他们最后的结束。我想是这样,神明可以作证,我说得完全没有错。”
“你明白我的决策?”华特叹息着问。
“是的。我命令骑士们只允许用弓箭招呼,而且都放向空处。但可怜的人简直像是无头的野兽,反而向我们的弓箭扑来,伤在了弓箭下。但是大部分的强盗都骑马躲过了劫难,我们也没有阻拦。”冰渊回答说。
“后来你杀死了那些被俘虏的人。”华特回头望着已经远去的被烟雾笼罩的丛林,无奈地说。
“我只能这么做!”冰渊耸了耸肩膀,继续说:“他们原本就是我们的敌人,即使杀了他们,也理所当然。至少骑士们都这么认为,杀与被杀每一名士兵都无法选择,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我们胜了,就代表可以继续活下去,再去经历战争血雨,等待着另一抉择的来临——杀与被杀。事实上,每一个人都活在痛苦里,因为他从来都不明白自己最后的结局会怎样?”
“活在战争里的人是没有方向感的,只有等待,拼杀,然后计算着自己的生命有多少已经流逝了。时间也永远成了过去。”
“所以我亲自杀了他们,算不上挑战的那种。”冰渊无奈地笑道。
“报!”骑士的马人立而起,“公主殿下和两位族长就在前面。”骑士拽住马缰,恭敬地说。
“两位族长?”华特愕然地望着前来报信的骑士,说。
“是的,大帝。我们已经踏入了梦女族部落的势力范围,穿过前面的山谷,我们就到达梦女族部了,白族长在这里已经等待了您三天时间了。”骑士回答,然后恭敬地跟在华特身侧。
华特侧头对身旁的冰渊说:“见到白族长,最好不要提及我们遇到了山贼强盗,否则这个女人会对你很不客气。”
冰渊说:“为何你要提醒我,你的问题恐怕比我严重的多。还是让我提醒你吧。莫要让白族长听到有关什么强盗的任何事情,否则准会大难临头,没有人能帮你。”
“放心,我从不认为女人是猛兽,相反恰恰她们都很温柔。”华特不屑地回敬他,然后提高声音,命令很快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里。
直到傍晚休息的时候,华特率领着几千名骑士才踏进了梦女族族地。受到了梦女族人的欢迎,当然这也包括那个冷若冰霜的族长和族部的祭司们。这个人数不多的种族居住在梦女河畔,被他们的族人称做神木的山间。
果然华特和公主等人进驻梦女族本部,看到了祭司们口中所说的神木,那是几十颗巨大的老树,盘根错节,缭绕遮天,浓密而宽大的树冠宽逾几十尺,错落分布在眼前的小谷里。身边几里之外,是雄伟瑰丽的梦女河水,谷外则是一片葱翠的草地,一直延伸到梦女河流经的丛林边缘,方圆几十公里之大,让华特也不禁心中赞叹。
宽阔的山谷周围建造着古朴的农屋,其间可以看到放养牲畜的农夫们从山上归来。这个所谓的部落族地,连绵在山间长达十几里地,直到他们蓄养牲畜的牧场为止。街道是青色的麻石垒迭而成的十几尺的路,旁边的杂货铺大多堆满了一些农具和生活用品。这里也像娜罗修小镇那么的古朴醇厚,但却代表了一个种族的生活方式。
在祭司们的坚持下,华特和公主住进了象征着他们族部的祭司塔上,这是用岩石镶嵌而成的四方祭塔,四周分布着人们口中所说的巨大神木。
帝国的临时会议就在这里举行,邀请的除了帝国随来的将领们外,还有两名族长和几位资格很深的长老祭司。
透过一旁的两个窗户,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十几里外的地方,毕竟这个祭司塔有上百米高。经过了一晚的休息,第二天帝国的骑士进入了梦女河边的丛林里驻扎,远离梦女族地。没有人会希望在这个安静祥和的地方,看到挥舞的刀剑,所以祭司们很赞成华特的做法,华特看得出来。
“老祭司,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做为族长,白青兰似乎心事忡忡,华特对一点都不怀疑刀疤瓦多的话。他向对面的老祭司恭敬地问。
老人微微欠身,迷起了眼睛,说:“王,您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就如同我的孙子般大小。却多了他们身上没有的虔诚和信奉,感谢您的到来。呵呵……您叫我祭司就可以了,请不要觉得约束。”
“拉法祭司……”女族长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于两者的交谈太过亲热,她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华特说:“白族长也许等了太久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当面来谈。”他靠在椅背上,似乎望着窗外的晴空。旁边的高山上到处是牧者的身影,白色的羊群成片地附着在沟壑之间,让他有点神思不属。
沉默了良久,女族长终于忍不住说:“华特,也许我不该这么叫你。但现在我们的之间的承诺作废,我不想拿族人的生命当作酬劳。”拉法祭司张开了迷蒙般的老眼,望着他们的女族长。
华特双手在胸前交叉,笑道:“您大概忘记了。先王曾经对梦女族的去留给过你的丈夫,也就是前任族长很大的支持。否则这片可爱的山间就不会有现在的梦女族了。”公主白了一眼华特,对于他的话给予充分的支持。
“那也只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而对于我来说,那点恩惠比不上整个部落的利益。”女族长脸色苍白地望着他,回答的话更是软弱无力。
“您是担心呼啸在穿云山脉间的‘野狐’吗?”冰渊探问着女族长的口风。
“你,怎么知道的?”女族长站起身来,看着冰渊。“‘野狐’这群强盗来无影,去无踪,就在我离开族地之后的两天,他们就带人残杀了我的几十名族人。这是血淋淋的谋杀,我必须承认,我们现在的战士只能够回到部落保护族人的安全,其他的事情对于我有心无力。”
华特向冰渊使了个眼色,后者推门而去,片刻之后,手中提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白族长,请原谅我刚才所说的话。”华特低声道歉,将木箱打开。众人的惊叫声里,滚出来一个面色浮肿的头颅来。他握着公主发颤的小手,说:“我从火海中将人头带了回来,而且保证他还没有开始腐烂。瓦多将军很荣幸地能来这里参加会议,白族长应该欢迎才是。”
“狐首瓦多,怎么可能?”拉法祭司探身望着掉在地上的人头,直到确认才叹息着坐回了椅上,“的确是瓦多,我曾经见过他。”
“这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也会有今天。”女族长看着脚下的头颅,发出几声厉笑。忽然刀光闪烁,瓦多的头颅在瞬间分做两瓣。她收起弯刀,向华特道:“能告诉我,您如何能在他们的喽罗手中杀死这个恶棍的吗?”她的声音异常地镇定,让骑士出身的将领们感到吃惊。
“是这样……”众人听完,都发出惊噫的声音。华特靠在椅背上,手中热气腾腾的牛奶已经冰冷了。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
“瓦多一死,野狐们群盗无首,定然乱做一团。”霍燃拍掌笑道,“梦女族的大仇也到此为止了。”等到他说完,才发觉女族长神色不善地瞪着他。霍燃无奈地闭上了嘴,望向窗外。
“族长,我为梦女族人无辜者的惨死感觉到痛心疾首,战争总是追逐着我们,让人疲于应付。鹰族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应该是尽释前嫌的时候了,合作对敌才是一致的选择。”公主柔声说。
“好吧,迟些我会让那些强盗们好看!”女族长点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