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对于女族长的话,所有人都不置可否。她说得出来,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能力。就连霍燃听到她的话后,也感觉到吃惊。那不仅仅是一句值得让他思索的话,更是代表了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永远决裂的誓言。他最清楚不过了,野狐们在山野丛林,穷绝僻壤的生活本领甚至高于鹰族族内许多老练的‘猎手’们。
他们可以在没有食物的环境中,生存上十多天的时间,而不至于饿死,凭借的不过是丰富的野外经验和坚韧的毅力,就像山间的土狼般为了等到自己所期待的猎物出现,而废寝忘食地潜伏在一处绝境,直至满载而归。鹰族的士兵虽然骁勇善战,没有将任何一个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放在眼里,但还是和这伙强盗们纠缠了十多年而没法完全将之歼灭,对于此事,一直是霍燃心中的伤疤。
而白青兰的决定,显然不打算和鹰族搅在一块,合力对付野狐这群悍匪们。霍燃的脸已经变成了紫青色,阴阴沉沉地拉长着,保持一贯的沉默。在梦女族的地盘上,他永远都没有开口的机会,两个民族之间的隔阂让彼此态度冷漠。
阳光透过高塔上的窗户,射在室内的地面上。那些发白的岩石粗糟的表面上影影绰绰地显出暗淡的斑点,重叠着,有点落在室内的墙壁之上。华特迎着阳光,沉重的眼皮在拉法祭司的语声中微微颤抖着,然后迷着双眼瞧着窗外。
“我们和这座大山有着最深刻的情感,如同梦女河一样,它是孕育我们民族的母亲,生活在这里有几十年了,我始终没有再想过到大山外面去看看。”华特仔细地听着,目光落在苍翠了山岭上,仿佛回到了那德那古老的庄园,看似肃穆但却给人新鲜。
天空的云朵肆意地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变幻着不同的色泽和形态,随着微风游走在山巅。湛蓝色的深邃苍穹,一望无际,在消失的尽头里被重重山脉阻隔,耀眼的阳光穿透云层射在山巅,那一抹雪白的冰雪仿佛成为了亘古不变的云彩,飘浮在大山顶上,期期艾艾。
“这座古老的祭司塔真得有那么久远的历史吗?”公主不禁有些好奇,她试图从拉法祭司口中证实这一切。
“呵呵……”拉法祭司安详地点头,笑着说:“我年轻的时候,就像你们一样,有着无比的好奇心。于是我徒步走遍了三个帝国,最远到过巴地大陆上的一些很小的国家,那时候我才不过二十岁,当我游历回到部族的时候,我的胡须比现在的还长。没有人认识我,他们甚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直到我说出真实的姓名。”老人张嘴大笑着,让所有人都惊讶。
“爷爷……”女族长忽然开口叫道。
“呵呵……小青兰,还记得拉法祭司是您的爷爷吗?”老人说话时,下巴的胡须吹得老高,笑眯眯地望着女族长。“小青兰,你让爷爷说下去,他们都喜欢听这些充满冒险的故事,如同喜*唱诗人的歌谣……那是充满了梦想的东西,即使它脱离了现实,依然使人诱惑。”
白青兰无奈地继续收回了目光,靠着椅子,看到华特的阖着双目,双手交叉,阳光让他的面容格外的坚毅,棱角分明,满是胡须的脸上几道伤疤清晰可见。与从前看见的华特,迥然不同。
“那祭司您真得只是为了好奇心而游历到外的吗?”冰渊说,带着疑惑的口吻。
“这我到现在还在迷惑,并不是那点点的理由。”拉法祭司见孙女没有说话,捋着长长的胡须,继续讲:“人在寂寞时,总是会有些许的冲动感!年轻的时候,家族企图让我难堪……呵呵……我一气之下,便只身离开了这里,离开了父母,那可以说是一时冲动。若不是因为这个,我现在可能不会有祭司这重身份的困扰。走出穿云山脉后,我到加莱见到了年轻时候的法师石语,在那里呆了半年,然后我继续向南,渡过海洋,到达那德。那时的船运还不如现在的普遍,所以就在海上我过了近一年的生活。”
“一年的时间!”微润咋舌道。
“没错,因为当时我是一个人出海,还遇到了风暴,差点老死在一座荒岛之上。”老人皱着眉头,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华特睁开了双眼,看到女族长仍然看着他,微微差异地点了点头,却只换来对方的冷漠目光的回应。
“那确是太可怕了!一个人住在荒岛之上,您……您不觉得孤独吗?”公主小声嘀咕着问,俏脸在阳光闪烁着圣洁的光芒,众人都望向她,直到老祭司开口说话。
“是呀!孤独!”老人唏嘘长叹,接着道:“即使孤独也是理所当然,我只能暂时栖身在那里。开始时,面对着茫茫大海,倾天波浪,我差点懊悔得结束旅程。但最后看到了美丽的逐天鸟,我才坚强地活了下来。”
“哦!它们给了您启示吗?”公主眨了眨美眸,说。
“是的。他们能从遥远的穿云山间飞到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上,我为什么不能。我当时这么想着,就在荒岛上搭起了草棚,然后用身边的一些工具开始制作大而结实的木筏,等待着海上是否有船只经过。一天天过后,我的木筏也终于做好了。”
“那您怎么能依靠一个小小的木筏离开大海的呢?”霍燃不禁问道。
“在大海上,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但我每天都注意着气候和风向,当我确定了陆地的大概位置后,便一直等,等到顺流的风开始向北吹。”老人睿智的目光中写满了沧桑,那段痛苦的记忆永远不可能抹去。“那时候,我特别的激动,将准备好的食物搬上木筏,然后顺着风向一直向北而去,虽然周遭都是青波碧浪,但我心中仍然存着一丝希望。即使那时死在海里,我也不会有什么怨忿,毕竟我努力过。”
“嘿,老祭司您真勇敢!”冰渊见到大海就晕头,当然更能理解一个人乘坐木筏漂泊在海上的滋味,那是多么令人难忍的事情,至少他听来都脸色苍白,像是自己已经处在茫茫大海之上了。
“我在海上漂流了一个多月。虽然辛苦,但并没有遇到大的风浪。直到风向突然转变向东,我只能尽量控制着木筏的平稳,然后顺着风向朝东边的大海上驶去。幸运最后还是给了我,几十天后,我终于看到了陆地,那已经是那德帝国的最南端了。”
“啊……真险!”公主吐了吐舌头,小脸上的红晕让她格外的明艳。“您真了不起!拉法祭司。我可以叫您爷爷吗?”她说。
“当然。如果您喜欢就可以。”老人笑着说,慈祥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深邃的目光望着她。
“拉法爷爷,您真好。”公主娇怯地感谢说,让老人笑得合不拢嘴。“我也该走了,年轻的人们。”老人站起来,霍燃为他拉开了一旁的门。
“拉法祭司,您请等一等。”华特站了起来,向祭司恭身说。
老人转过头来,望着他,点了点头:“说吧,年轻人想问什么?”
“您当时游历了整个大陆,祭司是这样吗?”
“没错,到至今也有五十多年了。回到这里后,我再没打算出去过,也许是太累的缘故,让我放弃了年轻时的冲动幻想。”老人和蔼地笑着说。
“那您当然去过女巫国?”老人点了点头。“我想问,您听说过圣母凯撒丽吗?也许您老认识。”众人都望着祭司,因为这个名字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过,除了白巫书上的记载外。
老人深邃的目光略微迟疑了下,望着脚底,慢吞吞说:“凯撒丽,呵,我见过她一面。当时差点让她迷住,她太美了。”
“真的,您见过她。”华特有点意外地想,这也许是个小小的收获,至少这个收获能让他联想到那个可怕又神秘的诅咒。
“不,孩子,我只是见过她的肖像,那是敬奉在西玛法神殿的雕像而已。”老人平静地说道。
“雕像……”华特的猜想彻底地破碎了,圣母凯撒丽和千面姥姥并不是同一个人吗?那么千面姥姥为何清楚白巫书上那段咒语,她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老人消失在旋转向下的走廊里,华特才忍不住叹息一声。
女族长凝视着他的脸,华特有点窘迫,他笑道:“白族长……您的眼神让我忐忑不安啦!”
“恩,是吗?”白青兰平静地说,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我要离开了,族内正打算开部族大会,失礼了。”她淡淡地一语带过,优雅地向公主说。
“白族长!”华特见她要离开,替她拉开了门。
他站在一旁,等待着她离开。也许是靠得太近,白青兰差点撞在他身上,“我可以自己走,这里我很熟悉。”女族长对于男人的气味很不习惯,脸上露出不愉的神色,嘴唇颤抖着说。
“我想让您帮我一个忙?”
白青兰回过身来,华特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的感觉越来越坏。我想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将公主殿下留在您的族内,希望您能照顾她。”
“你认为这样就安全了吗?”白青兰看到他忧郁的眼神,总是想办法回避着。她低头扶着栏杆,俯视着一层层石质的台阶,一直通向祭司塔下。每处台阶处的壁格之上,悬挂着古铜色的油灯,离地面足有一人高,散发着松脂的浓郁气味。
“如果带上她,我不认为那是安全的。”女族长的高靴嗒嗒嗒,踩在厚重坚实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空洞的塔阁上泛着嗡嗡的回应。她摘下墙上的挂着的提灯,昏黄的灯光在幽暗的塔楼里,静静地等待着回答。她格外白皙的俏脸染上了一抹淡黄色,修长的身躯让她格外得迷人。
“好吧,毕竟我和公主是好朋友。”白青兰似乎想看清出楼下的东西,她摇了摇小手中的提灯,果然灯火渐渐明亮起来。她扭头沿着台阶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嘹亮的鸟鸣穿越山谷而来,一团火焰在群山之间遨游,飞越几座大山,前面是一条溪流,从古木苍翠中潺潺跳动着晶莹的身躯。“啊!”女孩兴奋地大叫一声,拍拍身下的巨兽,赤烛朱雀听懂了主人的意思,在空中盘旋着,收拢了翅膀落在小溪前。
“谢谢啦!”少女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小手,摸了摸朱雀低来的尖嘴,然后格格娇笑着向溪水里跑去。赤烛朱雀低声怪叫一声,眼睛骨碌骨碌一转,啼叫声中飞向一旁的高崖,停歇在那里。
跑到溪边,少女脱下长袍,扔在一旁,提着裙子赤足冲进了水里,“啊,真冰冷。”她垫起了脚丫,在溪水中走来走去,浅浅的水流里分布的鹅卵石让她好一阵兴奋,不禁在水中嬉戏起来。
没过足踝的溪水,渐渐暖洋洋的,亲吻着少女的脚丫,痒痒的只逗得她发出一声声娇笑。霰雪躺在浅显的水中,身边的细砂在她的玉指拨弄下卷曲成层层的砂纹,在水中晃动着。她嘻嘻地娇笑着,浸在温暖的溪水里,几乎让她忘掉了多天的疲惫。
“华特现在是否已经离开了梦女族呢?”霰雪一想到他,就感觉到甜蜜。也许是性格的缘故,这个男人忽而温柔,忽而冷漠,甚至带着点自私的骄傲,对什么都不在乎,反而让她更想念他了。
从娜罗修城起,她就没打算离开。她一直悄悄的跟在加莱骑士的身后,直到他们遇上梦女族人,她才安心离开。这一点恐怕连华特都不会知道,她心中有点得意。我只是为了看看避水灵兽的样子,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她喃喃自语,深怕有人听到的模样。
霰雪**地躺在溪水中,直到阳光西沉,落入山间,才爬上岸来。将自己裹在华特宽大的魔法袍里,怔怔地坐在河滩上,好久吹起了笛声。身旁的溪水在笛声中泛着晶莹的水花,仿佛也溶入了这清幽绝伦的笛声里,同音符共舞。
霰雪专注地吹着笛子,并没有察觉到远处两个人的身影,晃动的长袍随着风飞舞起来。“千面姥姥,对于您的决定,国师大人可能会以为您在发疯。”斯而特不无冷淡地说,然后目光落在霰雪身上。
那的确是个美丽的女法师,如果不是没有十分的把握,斯而特绝不想去招惹她。活了二十多年,女人对于他只是一种*的工具而已。但看到霰雪,他有点不确定,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就连起码的**都无法控制。太可怕了!他心里想着,若非嫉妒华特,他也不会出手来折磨一个美丽的女人,尤其他感觉到情绪无法约束时。
现在千面姥姥是在警告他,“你以后最好离霰雪远点,听到了吗?斯而特。”千面姥姥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她并不急于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嘿……您是在紧张那个少女。”斯而特冷漠的脸上露出了邪气的笑容,接着嘴角蠕动着,哼了一声。“千面姥姥,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彼此之间的关系,使我很难对你的恐吓做出好的判别。”他的唇角微微抖动,像是根本没听到对方的警告。
“法师,你太过自负了吧。别忘了,现在的一切都由我主持,灵毒见到我都会恭恭敬敬……”千面姥姥的目光透射出杀机,法师别过了身子,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望着远处吹笛的少女。
“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对霰雪曾经做过些什么。老婆子会记在心里,我的警告通常不会有两次,如果……你想继续错下去,将来千万别后悔没听我的忠告!”女人冷冷地说。
法师忽然转过身来,怒气似乎要从脚底迸发出来,他低喝着说:“您是在威胁我了?”怒气使得他的魔法长袍鼓胀成球,无色的风暴在两人之间酝酿。老人望着他,嘿然冷笑,瘦长的细指间光芒一闪,在斯而特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时候,法杖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前。
“年轻人,你的暴躁让我没法平静。最好什么也别做,乖乖地站着别动。好,就是这样……”斯而特放下了抓向她黑木法杖的手,垂在了一旁。中指的蓝色戒指闪动着微不可察的光芒,这一点,老人并没有发觉,因为他的这只手揣在怀里。
“你还太嫩了,孩子。别想耍什么花招,老婆子这一生见过的事情多了,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她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了那只仍然被揣在怀里的手。她看到了那枚尊贵华丽的戒指,眼睛中闪烁着惊讶的神色:那是代表着萨而加多家族荣誉的戒指——失魂。
“果然被我猜中了,可爱的孩子。”千面姥姥粗糟的皮囊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打量着魔法界的神器。“很漂亮的失魂,不是吗?孩子。”
斯而特抑制着怒气,冷笑道:“没错,这是我们家族最尊贵的魔之失魂。”他并不想隐瞒这枚戒指的来历。
“你现在的态度比刚才让人高兴。好了,孩子,我想你也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了。”老人收回了法杖,幽幽的黑木点着地面的泥土。斯而特冷哼着,望了一眼霰雪,向远方飘去。
“别忘了老婆子的忠告。将来一定然会明白我的用意,孩子。”望着他渐渐走远,老人收回了法杖,摇头望着吹笛的少女,叹息声随风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