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华特抬头望着天上的星辰,不由地出神。幽深寂寞的丛林一片漆黑,只有那些许月光透过重重迭迭的枝桠叶蔓散在黑色的泥土上,那些有些发亮的植物使得这黑暗也不再可怕。那是些生长在山野之间的高大杉树,还有白桦树。
华特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在漫长的伏击等待里,冰渊催促了多少次。每一次当他抬头,天上的繁星依旧如昔,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即使隔着凌乱迭起的枝叶,你依然能够感觉到它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遥遥的星空之上,墨色的背景深邃而广阔,永恒地衬托这那灿烂的一朵朵光明。
“吖!”冰渊用肘撞着华特的腰,伏在岩石后的身子突然崩得挺直,探起头,观察着前方的动静。华特皱了皱眉,也集中精神仔细倾听,只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夹杂着马匹的短暂厮叫,“你听,马匹的叫声产生了多么大的连锁反应。呵呵……”他低声发笑,口中仍然在振振有词地数着:“一,两,三,四,五……二十八……一百三十……”
华特只能依靠听觉,听到马匹哒哒的蹄声,他们设伏的山坡就在丛林的左路,与那些山贼强盗离得并不太远,那是依托着一处斜坡的乱石堆,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树丛和灌木,即使是在白天里,千名骑士躲入里面也很难发觉,更别说是在夜晚了。
黑夜之中,华特凭借着特异的灵觉只能感觉到强盗们似乎正在向靠近河岸的悬崖边上移动,那边的悬崖不过十几尺高,其中的一个缺口处,离地面不过七八尺,一个人很容易就可以跳下去,然后到达河边。
“二百一十……二百八十四……”冰渊似乎有种比常人更敏锐的嗅觉,他忽然拧头,脸色诧异,借着身前的微弱光线,华特看到他的脸色古怪非常。
“近三百多马匹……他们要干什么?”他搔头说。
“难道他们要撤退?”冰渊爬了起来,身后的骑士慢慢向前靠拢,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华特一怔,闭目凝思,忽然睁开眼睛,沉沉地道:“不好……他们现在向河岸附近移去,恐怕想夜里渡河。”
“渡河!”冰渊一愣神,向前追去,“霍绝已经率领一队骑士伏在了河的对岸了,如果他们真要渡河,我会让这群强盗永不超升的。”
“慢着。”华特追了上来,劫断了骑士的追击,“霍绝只有看到我发出的信号后,才会攻击。而且他手里的骑士加上鹰族的战士不过千名,如若我们不能打乱这群家伙的行动,霍绝很难有更大的把握击溃渡过河岸的两千山匪。”
“那你说怎么办?”冰渊坐在大石上,笑道。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强盗能在穿云山脉间如此横行无忌吗?”华特问。
“这也许得问问霍燃族长,他们和这伙强盗打了这么长的交道,应该很明白他们的行事作风。要我说,那是他们还没有遇到一个真正能制住他死穴的强者,一个真正能让他们害怕的人……恩,也许不是害怕那么简单,而是畏惧,而是顾虑。”他低声笑道,语气中充满了对这群强盗的不屑。
“不要小看这些家伙,强盗有强盗的思维,如果他们是那么不堪一击,就不会和强大的鹰族争斗了十多年,而且还有胆量惹上梦女一族,可见他们的实力不可小屈。”
“那又如何?”冰渊沉思起来。
“强盗们已经发现我们驻地的可疑了。现在他们是在试探我们,看看我们是否发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如果我们追上去厮杀,将付出很大的伤亡。”华特坐在他身边,说。
“一群没胆的家伙。与其说他们在试探,还不如说这些胆小鬼是在逃避,他们不敢真正面对正规的骑士军团。”冰渊说。
“逃避,他们在逃避什么?死亡吗?”华特说,口中含着笑。
“没多少时间了!”华特盯着头顶泛起的湛蓝色,忧郁地说,“我有办法,你带着骑兵们悄悄绕过这片丛林,在山涧的出口处回合,派弓箭手守住制高点,如果有强盗逃窜经过,一律放走。”他扭过头来,低声嘱咐:“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要弓弩来招呼这群家伙。”
“为什么是我?你应该让我留在这里,准备给那群强盗以正面攻击。”冰渊说。
“听我的没错。”华特身前腾起一团烟雾,烟雾散去,冰渊一呆,低声叫道:“啧……魔法真得让人羡慕,你这身装束是……”
他望着华特,侧头思索着,忽然说:“斯而特法师……”
华特摘下王刃,然后将它含在了嘴里,只见王刃变成了他的一颗牙齿。“你也太阴损了吧!”冰渊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招呼之间,骑士们向丛林后方撤退。“明天再见了。”他还不忘回过头来对华特说。
“但愿你不要泄露真正的身份。”华特说。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召集两名百夫长和他们的下属骑士向强盗隐匿的丛林深处走去。
“都换好了装束,清一色的那德骑士服饰。”一名百夫长兴匆匆地报告。
“出发。”华特命令说。
果然,就在他们接近强盗外围的时候,遇到了阻击。“谁?”几名强盗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华特抬头,只见黑暗的树叶间闪出几柄弯刀,那是和鹰族士兵的弯刀几近相似的那种,接着前方的黑压压的树丛灌木间,传来啪啪的轻响,强盗们纷纷上起了弓弩。
黑暗之中,对面的人影蒙蒙胧胧,看不清对方的面目。接着,有人低喝一声,嗡声大作,无数的弩箭向华特射来,令强盗们惊骇的是,那些强弓劲弩还没能射到来人身上,就看到一团耀眼的白光落在了他们的身旁,强烈眩目的光芒令他们一瞬间失去了对于黑暗的判断力。
“啊……我的眼睛……”许多的强盗扔掉弓箭,摔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呵呵……这只是对不敬者的小小惩戒,哼!”几名哨兵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只留下兀自嚎叫的一众强盗。
华特念动起咒语,周围现出了几丛火光,随着他浮动的魔法长袍飘入了强盗驻扎地。“你……”一众强盗还没来得及发声,就晕倒在地。
“亲爱的法师,您终于来了。”果然篝火冉冉的营地里,走出一众强盗头领们。华特避开火光,背对着众强盗,冷哼一声。
“瓦多将军,您就是这么约束您的部下的吗?”华特冷冷地问。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刀疤身上的那德王国特制的将军服饰,其余的首领们身上的服饰都比他的低了一等。
“法师,这可能是一场误会。”瓦多脸上的刀疤抖了一抖,瞧着躺在地上士兵,“您也许已经知道了,帝国的大军已经直接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存。”
“是吗?”华特略显惊讶地说。编造谎言向来不是他所擅长的,更何况装扮一个和自己陌生的魔法师,而且这个法师有着不尽人情的冷淡。虽然他认识斯而特,但毕竟只是几面之缘,而对于这个冷酷的魔法师,所有的了解都是来自于老师卡尔,还有最敬重的父亲口中。
果然瓦多沉吟不语,一个强盗说:“法师,为了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还是先到营地休息吧。”那人的声音很熟悉,正是刀疤瓦多口中的二弟。
华特侧身透过黑色的斗篷望去,只见那人身材魁梧,上身披着一件虎皮,斜裹着身子,袒露出发达的胸肌,正炯炯有神地打量着他。
“不必了!”华特转过身来,一口回绝了他们。强盗们都很诧异地望着他奇怪的装束,那很明显,斯而特法师第一次和这群家伙见面的时候没戴这遮面的斗篷。
也许在大陆上,魔法师有着另乎其类的威慑力和神秘感,周围的强盗小喽罗们见到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地退开了,身旁的火光正好被他们的身躯遮掩了,华特依然处在一种忽明忽暗的角落里。
“嗬……”华特继续以斯而特的冷淡声调说:“瓦多将军,我很荣幸地恭喜您。您的称呼已经在那德军方得到了一致的同意,国师灵毒已经将您的队伍编入了那德帝国的行列,军方的统帅们非常欢迎你们。”他掀起面纱的一角,说完,面纱又掩住了他的真容。
“噢……”刀疤瓦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裂开大口哈哈大笑,拍着兄弟的肩膀,大声说:“这真是要感谢斯而特法师您了,呵呵……法师,我们现在可都是一家兄弟了。哈哈……兄弟们上酒,上酒……”他高声大叫着,惟恐手下的小强盗喽罗们没有听到。
“大哥!”二号强盗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瓦多狰狞的面容很快平静下来。这时候,小喽罗已经搬上了酒肉。
“哼……”华特以法师的身份拒绝了,小喽罗都转身跑开了。
“这位将军怎么称呼?”他冷冷地望着二号强盗,说。
瓦多哈哈一笑,说:“这是我的亲兄弟,瓦别。法师,您太健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曾经替您引荐过。”
“什么?”华特冷然问。一群强盗们都色变地望着他,瓦多尴尬地望着自己的兄弟。
瓦别上前一步,注视着法师,说:“法师不要生气,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合作,还是要多多感谢您的帮助。”他的目光很是敏锐,似乎发觉到了斯而特的假冒身份,但只是不敢确信。
“搬走这些看了让人烦恼的东西。”华特低头望着身前的酒和肉,那漂浮的麻醉感让他感觉到心跳加速。“瓦多,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果然大强盗大吼声中,又有人将酒肉移走了。
一时间,只有丛林的寂静,和篝火熊熊的燃烧声。华特先开口说:“瓦多将军,从今天起您就归属于我的部下之一了。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合作愉快。”他的双手发出两道魔法强光,众强盗惊呼之下,纷纷后退。只见周围的树木忽然之间劈啪作响,在强大的魔法下,片刻摧折,在华特和一众强盗之间堆成一堆。接着两道火焰从华特手中飞起,在空中跳动着。法师的手指轻轻地从上而下移动,两团火团也随之在空中飞舞旋转。
然后火团在咒语的催生之中,融合成一个大的火球。强盗们惊奇地望着那团火球,从空中飞落,接着身前的树枝噼啪地燃烧起来。只映出众人震惊的面容和摇晃的影子。
“哈哈……法师果然魔法深湛。”强盗头头们惊喜地叫道。
“我们愿意做您的下属,为了我们的国王而流血。”强盗中有人大声说。
“很好。一群乖巧的强盗!”华特低声冷笑。“瓦多将军,我让您阻止帝国部队联络梦女族的事,怎么样了?”
强盗头呵呵大笑,拍着胸脯说:“法师您现在还不放心我们的办事能力吗?当然,现在那只是作为我们之间的合作的一个条件而已。告诉您吧,那些前往梦女族的骑士,没有一个活着见到梦女族那个嫂娘们。更别说华特那个笨蛋了,他们现在已经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干得非常漂亮,瓦多将军。”华特点头说。
“这算是我们加盟那德王国的一点见面礼罢了。”瓦多大笑着道。
“很好,我会将您的忠诚传达给国师大人的,当然,回到那德之后,国王会亲自为您佩带帝国的英勇勋章,嘉奖您为帝国做出的贡献。”
“呵呵……法师那才叫功不可没。我们都是按照法师的命令行事的。”
巨大的火焰腾空跳动,映照着这群强盗丑陋的面容更为贪婪猥亵。幽蓝的天空上星辰渐渐隐没,这个充满杀机的黎明快要出生了。
“法师,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瓦多问道。
周围的强盗迅速地收拢起大嘴,以免将军不高兴。华特呵呵一笑,低声说:“下一步……呵,下一步的目标很明了……”忽然中间的火丛跃动起来,强盗也许真得太过兴奋,并没有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向前迈开几步,“什么?”
“死亡!”忽然那团火丛哄响声里,向四面八方而去,无数的焰火袭击向周围的强盗们。惨叫声中,强盗们迅速地被烈火包裹,发出痛苦的尖叫。瓦多面上的笑容一瞬间凝结,强盗头的身手令华特惊诧,他迅速地扑倒在地,身山的火焰很快被扑灭。
“中计了,这个恶毒的法师想过河拆桥。”他躲开迎面而来的几团火球,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没有受到攻击的强盗首领们拿起武器,咆哮着向华特冲来。迎接他们的是一面火墙,熊熊的烈火喷向众强盗,他们的身上也燃起了火焰,众强盗又转身逃开。
嗤……华特念动着咒语,身前的火墙四散飞去,周围的树木顷刻间劈劈啪啪地燃烧起来。火焰发出的热浪让人气喘如牛,看着华特向瓦多冲来,周围的小喽罗们大叫着四散逃去。没有人愿意死在一个法师手里,仿佛这些法师身上带着无端的戾气而杀人如麻。
“拦住他。”瓦多大叫着,不断地向后退却。一些捍匪围了上来,护在狰狞的瓦多身前。刀剑长矛一乎间向这个可怕的法师招呼着,啪啪……所有的兵刃似乎刺在坚硬的岩石之上,断成了几截。法师似乎不介意地低头望着落在地上的兵器,仍然向众强盗逼近。
“弓箭手,弓箭手。”瓦别提着弯刀,向周围的强盗们咆哮起来。然后带人冲了过来,华特转身望着,面纱被周围燃起的大火映得通明。
马匹的嘶叫混杂着强盗们痛苦的呻吟声,让这群家伙犹豫起来。这个法师太可怕了,没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个而终结掉自己脆弱的生命。冲来的强盗们看到华特再次念起咒语的时候,都颤抖地扔掉了武器,怪叫着反身逃走。
瓦别怒喝着砍翻了两名临阵逃走的小喽罗,怪叫着继续冲了过来。“拿命来吧。”弯刀的亮光潋滟,刀刃上的血液透过面纱溅在了华特的脸上。他侧身避开了瓦别的攻击,然后站在一旁看着他挥舞着弯刀。
“挡住,你们这群笨蛋,怕死鬼。”瓦多踉跄着拖着一条腿向后退去,强盗们的弓箭向华特射来,透过摇曳的火丛。
“嘿……没有用的。你们太蠢了,这会给那德带来更不利的局面。谁会相信一群强盗的誓言是真诚的呢?”华特依然冷笑着,强大的魔法令所有箭矢碎成了粉末。
“不要再反抗了!可爱的强盗们,你们的命运到此为止!”汹涌的蹄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那是假扮那德骑兵的加莱铁骑,喊杀声一瞬间席卷迩来。
“头领,我们被那德骑兵包围了。”强盗们惊恐中,一哄而散。
华特面如表情地望着几名强盗护着瓦多向前方的马匹冲去,几名强盗似乎想困住他,为瓦多的逃走争取时间,提刀拦住了他。
“咻!”华特低喝道,强盗们无力地瘫软倒地。烈焰披靡的丛林里,烟熏火燎,到处弥漫着焦灼的气息和尸体发出的焦灼臭味。高大的树木在烈焰中催朽倒塌,马匹的惊叫听来如同可怕的梦靥。
瓦多一个趔趄,差点从癫狂的马上摔下来。地上是横倒的大树火焰,强盗头怒喝着提缰冲了出去。
“唉!”华特摇了摇头,看着他冲过了燃烧的一团火墙。口中的王刃迸射而出,穿过燃烧的灌木丛,盯在瓦多的背上。
“大哥!”瓦别回过头来,还没抢上,就见瓦多被蔓延的大火淹没。他大叫着想冲上去,却看到那德人的黑甲围了上来。
“快逃吧!那德人来了。”几个强盗拉着他,骑马逃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