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他们到达娜罗修城的时候,已经是在深夜之中,幽幽的月光笼罩着宁静的小镇,他们在丹福牧师的引导下,部分的骑士随同华特,公主进入了小镇,其余受到瘟疫传染的士兵,只能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内休养,那是设在镇外的住所。
瘟疫听来似乎像是死神的召唤,当听说帝国的骑士染到严重的瘟疫后,让丹福牧师也不禁面露难色,浓重的眉头始终干皱着……娜罗修是个不足千人的小镇,镇北的一群广阔的殿堂,那是供加莱魔法师们最终通过考试的修炼地,除了丹福牧师可以随便出入外,没有人愿意去那个地方,更多的人怕在那里失去了方位而迷路,所以镇上的人都集中在两条街道周围,住在离那里有一里多山路的镇上。
“孩子,你已经看到了,这个小镇上的医生,都是些土佬,他们更多的是接待些病症简单的病人,那些染上瘟疫的病人,他们恐怕从来也不敢想。”众人都沉默起来,他们刚才经过小镇,那条走路让人拌脚的街道上,除了几家肉店,酒肆之外,只有两家店面破烂的医馆,门庭冷落,晃动的招牌随时都可能砸倒路上的行人。
这个可怜巴巴的地方,只有那片耸立在山腰的宫殿幻城似乎还像点模样。这个只靠狩猎为生计的小镇上穷得没有剩下点什么。华特望着丹福牧师提供的全部药材,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态。原来这里的医师只有在病人上门的时候,才有采药的习惯,所以能用药材就只有这么一筐。华特让几个医师拣出需要的几种药材,其余的都还给了可怜的牧师。老人似乎能看得出来点什么,面色颓丧地点了点头。冰渊望着他走远,沿着笔直的山路,向老山腰的木屋走去,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可怜的叔叔,却只是用手抹了抹脸。
华特翻看着老师的笔记,那是在他临走的时候,恩师卡尔为他手抄的白巫书,而那份原本至今还保留在卡尔手中。他已经翻过了那单薄的巫书,让他生厌的古老文字中,许多的字体和现在所用的大不相同。即使如此,华特仍然记住了大部分的含义。
几天里许多名骑士陆续地死去,让埋葬他们的骑士都感觉到劳累,那是多么可怕的数字。他能做的就是控制瘟疫的蔓延,不要让更多无谓的人受到传染,更痛苦的是:那些被分隔除了的骑士只有慢慢地接受着病痛的折磨,然后在某个没有人知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人世。
就连小镇的店铺都拒绝给加莱骑士开放,没有人会对可能到来的瘟疫无动于衷。他们看不惯那种模样的死法,除了不停地呕吐,再找不到更好的泄愤方式了。于是这个小镇清冷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即使在白天里,店铺也是虚张着能容一个人出入的门,警惕着危险的渗入。
为此,牧师丹福非常的气恼。他腆起微微发胖的肚子,在镇上大骂这些人的无知和残忍。是的,此时老人真的发怒了。镇上的所有人都站在街头,望着平素里一本正经,和蔼可亲的牧师暴跳如雷地大骂着他们,从一个一个人的鼻间上指过。
“我们能做些什么,瘟疫就像是雪崩,让我们的生活都失去了秩序,这难道还不够让人害怕的吗?”人群中有人开始在抗议牧师的言语,虽然大多人都不愿意和这个可敬的牧师为难,但还是有人努力在保护自己。
“切特说的对。”年轻的小伙在一旁附和着,所有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住口!”丹福牧师对着涌动的人群大吼着,然后一把将小伙揪了出来,“你这个蠢货,让你的父亲再听一遍你刚才的话。”
“叔叔,不要这样。”冰渊尴尬地拉开了牧师的双手,那小伙还是昂扬着头,望也不望老人一眼,冷哼道:“父亲,我很尊重您,但您这次的决定让镇上的人无法接受。”小伙倔强地为自己辩解着。
“啪!”牧师狠狠地给了儿子一个巴掌,“你给我滚,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到你。”牧师气得跳了起来,对着儿子的背上就是一脚。
“你最好打死我,那样,我还可以快点见到我那可怜的母亲。”小伙爬了起来,掸着身上的尘土,对着老人冷冷地说,然后像山下狂奔去。
“依山弟弟,依山弟弟……”冰渊大叫着,想拦住他,但老人厉声阻止了他的追赶,“不要追那个畜生,我不会原谅他的愚蠢的。”老人暴怒地指着依山的背影大声道,然后气呼呼地瞪着所有人,脸色铁青。
“尊敬的牧师,我们让您为难了。”公主望着人群,柔声道。
“不。”老人决绝地否定说,“殿下,您的道歉让我感到无比的羞愧。”老人摆了摆手,围观的人们都低头散去了。
老人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尤其在他刚刚发火之后。
“叔叔,没有会责怪你。镇上的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更多的无辜的人。”冰渊扶着老人,安慰道。
“我想去看看你的叔母,不用陪我了,我一个人去说说话也是好的。”牧师努力地绷直腰背,眼睛里含着泪水,蹒跚着向山下走去,冰渊知道叔叔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依山。他了解老人,他孤单的只能去和死去的叔母聊天,对着一座孤坟哭诉半天。
“丹福牧师……”微润望着老人的背影,“冰渊你还是去看看吧,牧师真得很伤心。”
“没事的,我很了解我的叔父。他有时候是很固执,但无疑他很善良。他只是想找叔母说说话,很快就会没事的。”冰渊口中说着,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华特烦躁地坐起身来,踱向镇外。黄昏里,这个平凡无奇的小镇格外的安详,远处的犬吠听来单薄而充满趣味,但华特只是站立不安。这么多天,出去寻找药材的鹰族士兵们陆续回来,那些采来的药材对于这场瘟疫毫不见效,有的骑士甚至伤病更为恶化,体外的脓血不断地从皮肤中渗出,单薄的风都吹倒似的。
他甚至要绝望了,虽然暂时瘟疫不得蔓延,但潜伏在黑暗中的那个可恶的女巫恐怕不会让他平安活着……她也许想让他周围所有的人都残忍地死去,让他痛苦地瞧着,却毫无办法。最后剩下他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他向镇外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
他用过多种魔法治疗,却只能跟骑士们带来更大的痛楚。即使他最后不得不试着利用自己体内的异能为受伤的骑士疗伤,但杯水车薪,瘟疫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骑士们有的为此而面目全非了。
“懂得保护自己,将拯救所有的人。”女法师的话就像是在刚才听过,华特出神地想着,猜不透其中的含义。直到他听到骑士的痛苦的嚎叫,才清醒过来。镇外的一排排木屋里,安置着被瘟疫困饶的骑士。当华特走近时,鹰族的几位长老正聚在一起,低声地谈论着。
医师走了出来,用衣袖抹着额头的汗水,“唉……”几位长老回过头来,看到了华特。医师疲惫地向屋外的华特摇了摇头,一旁的骑士则进屋去,接着抬着裹好的尸体向林子里走去。
华特神色冷峻地望着几名骑士抬着尸体走远,心中血淋淋的疼痛。这场可怕的瘟疫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几千名骑士都要为此送命吗?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直到来到土丘之上才坐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就是加莱魔法师幻城。这个满布死亡的黄昏中,多少的生命就死在它的脚下。帝国的火种已经燃起了,守护着伤病的骑士。有数百朵那么多,那些濒临死神之手的勇士们生命如此脆弱,像是玩弄在别人手心的火把。华特知道那是穿云山脉里种族中守护灵魂的火炬,霍燃曾经对他说过,在他们的族内,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灵魂终会守护着一个地方。那些燃烧的火种会指引他们,让他们魂魄常存。
华特从不信奉这些,也并没有反对他这么做。他一直望着那片火种,迷糊里看到一个女子从身前闪过。华特坐了起来,朝那身影扑去。女子晃悠悠飘来飘去,时远时近。总是若即若离地走在前方。
华特认识那背影,矫健而充满力量,是岚云。华特一直跟在岚云身后,看着她跳过小溪,越来越远。他拼命追赶,总是跟不上那女子的脚步。突然,女子惊叫一身,摔倒在地。她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岚云,你摔伤了!”他扶起岚云,那女子突然回过头来,恨恨地望着他,美目中尽是仇恨。忽然岚云紧抿的嘴角露出一死冷冷的笑意,华特觉得腹中一痛,退后两步,只见岚云手中的匕首上鲜血顺着兵刃流淌成线,忽然岚云将手中的匕首晃了晃,那匕首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拐杖,而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
“千面姥姥!?”他眼前一亮,从幻觉中醒来。
黄昏的风里,响起了幽冥的长笛声。华特拭着头上的冷汗,只觉得整个背脊凉飕飕的,风从领口贯入的感觉,犹为**。他站起身来,笛声就在不远处。
他移动着身子,在黄昏中奔跑着,灵觉很快感到了霰雪的位置。“她来干什么?”华特攀过山岭,在树丛中飞奔着,身后的娜罗修城渐渐消失在山的尽头。跨过小河,笛声就在前面的山坡之上,他抬头看去,高大的树影层层叠叠,褐色的岩石上沾满了泥土,看不到那个女子的影子。
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树丛,慢慢地顺着山坡爬了上去,就在这时,天空中一声嘹亮的雀鸣响起,华特伏下身子,缩在草丛间,赤烛朱雀在空中盘旋,火色的美丽羽毛映得黄昏里的山麓一片明亮。
“我知道你很一定会来!”少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华特拨开茂密的草丛,果然看到山坡上紫色的魔法长袍在舞动着。华特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回头望去,娜罗修山已经看不到了。惟有赤烛朱雀巨大的兽影在天空中盘旋着。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霰雪的身后。
华特打量着她,魔法师的紫色长袍遮掩了她优美的体态,让人猜不透她真正的用意。两人沉默了好久,霰雪抬头望着盘旋鸣叫的赤烛朱雀,吹响了长笛。只见那巨兽鸣叫数声,展翅向南飞去,火红色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远方。
她收起长笛,转身看着华特,“我们以前就认识了,尊敬的骑士。”她羞怯怯地说。
华特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沉沉地问着:“是千面姥姥让你来找我的?”他环伺着四周,感觉到其他的人,这让他更有勇气说出话来。即使动起手来,他也不惧怕眼前的法师,就算她能及时招回赤烛朱雀,那时他早就脱身了。
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就是那个传说中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老女巫,能从加莱两*师的夹攻之中安然脱身的人,星月大陆上都不会多有。或者那可怕的老女巫就潜伏在他的身旁,配合着霰雪杀死自己。他愤愤不平的想着。
霰雪出奇地平静,甜美的声音传来:“她已经不再与我有任何关系了,我并不是奉她的命令来诱你到这里的,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像以前那样的狼狈。”她的话带着畅意和高傲。
华特望着她美丽的面孔,心中疑团憧憧。他思索着,冷笑道:“没有人会比我活得长久,就算是仇人强加在我身上的痛楚,也不可能实现。”他握住了剑柄,看着美丽的霰雪。
霰雪点燃了火光,华特侧过了身子,让视线很快适应过来,然后走进了黑暗之中。霰雪跟在他身后,柔声道:“你很怕见到我吗?为何总是避开火光?”
华特猛地转过身来,少女依然望着他,走得更近了。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没有人告诉你吗?”
“什么?”霰雪将脸凑近,嘴上带着笑容问道。
“我对敌人从来不会手软,特别是女人。”他几乎是大吼着叫出来的,似乎这样更能恐吓这个大胆的女人。
“不,你弄错了。现在我们的关系并不是敌对的,而且你还抓着我的手,那么紧,也许更能说明点问题。”霰雪眨了眨碧蓝的眼睛,轻叹地说。
华特甩开了她的手,退后两步,冷笑着:“你不怕我会忍不住杀死你吗?”少女摇了摇头,华特的脸不禁铁青起来,“我们的关系永远都会是敌人,从你让帝国损失了数千名士兵起,就是那个时候,也许更早。”他怒声道,转身欲走,“告诉那个老女巫,我不会让她活得太久的。让她保护好自己,不要等到我的剑没有拔出,她早已被别人乱剑砍死了。”
“我不会听她的,她更不会听我的。我对她的承诺已经兑现了,得到自己的自由,比替别人做事更令人高兴。”霰雪笑道。
这让华特想起了当初在桑楠遇到霰雪时,她对尹瑶所说的话。女人们太嬗变了,尤其不能相信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魔法师的话,谁清楚她的话中有多少危险,这个和千面姥姥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子,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她。
“你不忍心对我下手!”霰雪还是跟在他身后,笑盈盈地道。
“我只是觉得我不能跟骑士的荣誉上抹上黑色的一角。”他看着身旁的少女,恨不能痛揍一顿,“人都是有容忍度的,最好不要让我们再相见,否则我将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那你走吧,如果你的骑士还能够活到将来,看到你作为骑士的统帅来欺负一个女孩子,那时,你将感到无限的荣耀吗?”霰雪停住了脚步,长笛声在空中飘荡起。
华特迟疑着,然后走了回来,“你还不肯放过加莱的骑士吗?”他手中的王刃腾起了耀眼的青色光芒,接着暗淡的剑影插在了地上。
霰雪放下了长笛,美丽的眼睛中充满了笑容,“勇敢的骑士是否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而只重视别人的存在呢?”她从怀中掏出黑石的诅咒之石,托在白玉似的掌心,低声道:“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华特凑近身子,嗅到了少女的体香,微皱起眉头,再仔细望去,只见那黑石上布满了缠绕的血丝,在火光之中,细细的血丝一跳一跳,接着血色的光芒从那些血丝中逸了出来,黑色的怪石、白嫩的手掌、血色的诡异在暗夜中交织在一起。
“这叫诅咒黑石,乃是灵毒法师在黑暗丛林里得到的一件法器。”她收起了黑石,将她放入怀中,接着道:“灵毒法师在它里面注入了噬血蜘蛛,那时生长在黑暗丛林里的黑色小蜘蛛,据说剧毒无比。经过提炼,所有的毒素都被化入了黑石之中。只有可怕的巫师才有如此的能力!”少女感叹地道。
“诅咒黑石!”华特惊奇地说,然后望着霰雪,少女并没有在意他戒备的眼光,微微一笑:“你当然猜到了,加莱骑士中泛起的瘟疫都与它有关。”
“你又是从那里得来的?”
“这你不用管,总之,您很应该感谢我。”霰雪笑道。
“这太容易了,我能先看看诅咒黑石吗?也许我可以破除千面姥姥的死亡诅咒……”他说着伸出了不大礼貌的手,从霰雪怀中拿出了那枚黑色的诅咒之石。
霰雪咬起了嘴唇,看着他从怀里拿走黑石,大骂道:“你这个浑蛋!”华特一声冷笑,身影消失在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