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穿过死灵峡谷,帝国的骑士损失了近三成,冰封的雪山现在望去,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凸影,朦朦胧胧中才可以望得见。几个时辰对于一个随时准备作战的士兵来说,也许并不长,但提起神秘的赤烛峰,传说中的赤烛朱雀……所有的帝国骑士都认为那真是一场噩梦。
十天后,帝国的大军终于回到了梦女河畔,那是流淌于丛林深处的大河,茂密葱郁的参天巨木参差不齐地排列在河岸四周,远方的雪山峻岭都被那密实的枝桠掩藏了。周围的暗影飘忽在河水里,黑色的朽木,发霉的灌木丛,湿润的红色泥土生长着葱翠的苔藓,四处可见奔跑的野生动物。
大军踏过湿润泥泞的河岸,寻访着猎人的足迹,继续向丛林深处行去。华特身上的烧伤渐渐痊愈,脸上灼伤的痕迹结成了一片片疤结。在伸入丛林的十多天里,派去联络梦女族的骑士,仿佛失去了踪影。更令他气馁的是:大军中流行的瘟疫日渐严重,几乎所有病倒的骑士都失去了行走能力,只有用编织的木筏来运送那些伤病严重的士兵们。随行的医师们个个愁眉不展,在茂密的丛林深山之中,找不到任何可以治疗的草药,严重恶化的瘟疫笼罩着加莱大军,黑色的诅咒终于开始了。
由于瘟疫困扰着骑士的生命,愈来愈多的骑士相继传染,在还没有走出丛林的时候,大军不得不改道南去,那里的山间有著名的加莱魔法师城,没有人反对华特的做法,在得不到任何援助的时候,他的决定便是最好的援助。
帝国的骑士蹒跚地走在泥泞的灌木丛中,马匹的浓重喘息混杂着伤病的骑士呻吟声,在寂静的丛林中,阳光的影子在树叶之间闪烁着清晨露水的光芒,幽暗的灌木丛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
“姥姥,您说的就是这里吗?”霰雪看着前方的丛林出口处,碧蓝的眼睛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您怎么确信加莱帝国的军队经过这里?按照他们行走的方向,这些天已经到达的梦女族的族地,或许攀过穿云大山,到了圣原之西了。”
千面姥姥睁开了迷着的老眼,从眼角里挤出两道让人生寒的笑容,双手在长袖中抖了抖,黑色的诅咒之石,停在两人身前,发出紫红色的光芒。“这是诅咒黑石……”霰雪吃惊地伸出手,只见诅咒黑石上散发的豪光映在白嫩的小手上幻成了一个个红色的骷髅。
她吃惊地看着手心中不断幻化的骷髅,由红变紫,由紫发黑,接着所有的幻象渐渐消失。“它在吞噬着血肉,可爱的小东西。灵毒法师的法器在黑暗丛林里经历了百年,最后还是到了我的怀抱中。”千面姥姥的嘴角微微下撇,声音中充满了得意。
“别碰它,孩子!”霰雪收回了小手,疑惑地看了一眼老人,妙目又转到了空中血光翻腾的黑色魔石上。“这么一件小东西,值得您如此认真吗?”
千面姥姥神秘地笑着,干枯的指甲在黑石上点了点,只见空中的黑石上出现了一个画面,上面是骑士的身影,他们正沿着一条小河向前走着,画面在瞬间转过,只见马上的一个威猛的骑士正在对身旁跌倒的骑士说着话……然后从马上下来,将那跌倒的骑士扶上了自己的马。
忽然那个威猛的骑士转过头来,仰头望着天空,大步向后走去……霰雪盯着那个不断移动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画面之中。
“那是华特。”她吐出几个字,目光在一瞬间沉了下来。千面姥姥嘿然一笑,“这诅咒黑暗黑石是长于深海海底,只有在不见天日,不沐阳光的地方才生长,灵毒为了得到可以修炼的黑石,曾经在星月海洋中生活了十多年,直到他用强大的黑暗魔法将它本质还原。所有在人界的生命物质在与黑石发生融合的时候,都会产生可怕的反噬。”
霰雪的睫毛抖动着,好奇地道:“这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您带着它,不怕它黑暗的力量的反噬吗?”
“只有在与血融合的过程中,它的魔法能量才会吞噬主体。”千面姥姥双手在胸前合拢,细长干枯的手指相互环绕,嘴唇蠕动,念叨着神秘的开启诅咒黑石的咒语:黑暗之母——诅咒的忠实信徒——张开双臂——接受这无穷的力量——撒拿旦家族——低下的奴仆们——开启记忆之门——……——呼吸的阳光在心底流淌——写就成招魂的灵符——你的生命在月神的光下得以轮回……
霰雪知道她所念叨的咒语,是白巫书上亡灵魂魄的一段。是在她们见到灵毒法师的时候,法师交给千面姥姥保管的东西。她知道这白巫书是女巫国镇国之宝,只有女巫国的圣母才能接管的东西。那是与民间流传百年的黑巫书截然不同的巫书,据说一直保管在彩云城内,只有当圣女接任的时候,才能被开启,然后在白巫书上记下每一任圣女的名字,和上任圣母的功德。
霰雪曾经看过一段,就将此书交给了千面姥姥,离开了仙境,一直追寻着加莱帝国的北去的大军,直到穿云山脉。此时她听到那神秘的咒语,伴随着千面姥姥的呢喃声,在耳边低低地回旋,禁不住心中一阵厌烦,仿佛这无谓的争斗似乎流淌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融合在血液之中,像是野蛮人最精通的蛊毒,人亦是蛊,蛊亦是人。
她困惑地望着在千面姥姥双手间闪烁的奇异黑石的神奇的魔法,心头烦闷不堪,厌恶地转身走开,回头看了一眼神情紧张而专注的千面姥姥,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异常的贪婪而萎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的低声喃语还是让霰雪感到眩晕。
老人紧张地望着诅咒黑石,直到它的颜色在日光下变得通黑,才略略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它收在囊中。
“可怕的诅咒就要到达尽头,那荒漠般贫瘠的土地上,注定绽放不出美丽的花朵!可爱的诅咒黑石,将生命化为血水……在痛苦和绝望交织的国度里,只有阴森寒冷的严冬……”千面姥姥注视着山下的丛林,迷起的双目中格外的诡异。
霰雪凝神地听着,直到老人转过身来,出神地望着她。老人的眼光有点可怕,虽然还是如同平时那般的迷着,仿佛什么事物都不重要,但霰雪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孩子,我曾经答应过你,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你都将获得全部的自由。”千面姥姥飘了过来,在她身前停下了来。法师的感应让霰雪感觉到千面姥姥觉察到了什么……她只是望着老人的脸,点了点头。
“十多年前,我在那德王国游历时收留了你。”霰雪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慢慢凝聚着魔法,仔细聆听着她的每一句话。
“那是个强盗和小偷肆虐的年代,整个大陆都是一片混乱,骑士们忙着赌钱和**,有点头脑的商人干着非法的投机生意,就连魔法师都一个个上了绞架台。”千面姥姥凝视着她,声音格外的柔和,像是从草原上春来的风,和着清晨的温暖的阳光。霰雪不自然地侧过脸去,“那已经很遥远了。”霰雪插口道。
千面姥姥摇头道:“就和现在一样,只不过那样的社会适合于人的生存,而现在是我们魔族复兴的时代。”老人没有再听到霰雪的反驳,接着道:“你生长在一个农夫的家庭,强盗们杀死了你的父母,但却还没有来得及杀死最后的生命,被我遇上了。”
“他们还是那么不走运,强盗们杀人,为了就是我们家那片庄园和一些为数不多的钱。但后来都死了,死在了您的手中。我说的对吗?”霰雪带着不屑的语气问老人,努力平息着心中的焦虑。
“是的,他们都死了,死得很安详,没有人会以为一个已经走不动的老太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霉运,所以都平静地死去了。”老人笑咪咪地说着,拄起拐杖,“你的父母是农夫,可惜你成不了农夫,注定以另一个身份继续生活,所以我救了你。”
“您是说我很幸运?!”霰雪反唇相讥。
“幸运!幸运也只是身不由己!”千面姥姥嘿嘿一笑,“我也该走了,完成我最后的使命。”她颤颤的拄起黑木拐杖,“将来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那将不会很久。”
“那好极了。”霰雪格格一笑,忽然手中的长笛里射出一道魔法,电光一瞬间将千面姥姥击倒在地,“啊!”老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身上魔法织就的网越缠越紧,“放我出去,丫头,你要干什么?”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霰雪从她的囊中取出诅咒黑石,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将他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姥姥,您真得老了,太粗心大意了。”霰雪望着不断挣扎的老人,和她那狰狞的面孔,叹息道:“您要毁灭的东西,正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人会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被一块魔石夺走生命,我更不例外。”
她幽幽一叹,道:“让赤烛朱雀都无可奈何的男人,星月大陆上可不多见。没有一个骑士能有他的勇猛……我也许太傻了,这个男人正是生命中最毒的那颗刺!”
“听我说,孩子,快放姥姥出来,不要走……”老人大叫着,怨毒的目光中飘动的紫色长袍终于消失在了眼前。“嘿……”老人几声冷笑,重新站起身子。帝国的骑士们终于走出了丛林,穿过这片草地,前方的娜罗修山上就是加莱魔法师城了。
“幸运只是身不由己!”千面姥姥对着帝国的大军,迷起了双眼,那段神秘的诅咒随着帝国战士的脚步越传越远。
“还有多远的路程?”华特抬头望着前方的山脉,也许需要一天的行程,才能到达那里。娜罗修山就在草地的尽头,周围是雄伟的穿云山系,那座小镇在阳光下沐浴在和谐的光辉里,高耸的城墙清晰可见。
“如果大军中没有伤病,我想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到娜罗修城。”一旁的冰渊望着前面伏倒在马上的骑士,沉声回答。
“瘟疫的蔓延太可怕了,我们需要更好的环境,让那些受到传染的士兵们得到及时的治疗,还有更营养的食物。”华特叹道。
“公主呢?”华特问道。
“她正和微润将军等人,忙着照料病危的骑士,可能还在后面。”冰渊回头望着丛林的方向。
“好吧。我先带一队骑士,还有几位医师前往娜罗修城,购置需要的药材。帝国的大军现在由您指挥,请告诉公主,这是我的命令。”华特边行边道,“可以将没有受到传染的骑士,和其他的受伤骑士分开,这样可以让伤病降低到最小,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保护好公主的安全。”
“还是由我带医师先行,至少那里我比你更熟悉。”华特摇了摇头,神色郑重。
“不,请我说完。您还记得吧,我差点儿死在赤烛峰下,也许就是因为我的决定充满了自信,所以才安全走出那片荒谷。更重要的是,我曾经到过那里,我的叔叔就住在城里,他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牧师,我想他还是可以给我们更大的帮助。”冰渊恳求道。
“好吧。”华特回答,“霍燃族长,请您过来一下。”
“亲爱的首领,我们仅有草药已经用尽了,长老们已经去寻找更多的了。”霍燃走了过来,疲惫地说。
“这我已经知道了。我是想问您,我们还有多少鹰族的勇士?”华特问道。
“七百多名,除去感染瘟疫的士兵,能作战的还有五六百多。”
“我想让熟悉草药的士兵,还有长老,同冰渊将军先行去娜罗修城,也许在那里,我们可以得到救助。”
“那应该没有问题,我会挑选一部分的士兵,随冰渊将军前往的。”霍燃犹豫片刻,点头道,“自从离开赤烛峰后,已经有上千名骑士死在了瘟疫中,就在刚才有十多名骑士疼痛难忍,都剁去了腐烂的双腿……甚至有骑士结束了生命……”
华特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睁眼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告诉骑士们,前方不远处就是娜罗修魔法师城,希望就在不远处,明天我们就可以到达那里,伤病很快就会得到治愈。”
霍燃点头答应,接着道:“穿云大山间毒虫极多,帝国的骑士们大多来自南方圣原,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但如此古怪的瘟疫,即使在我们族内也很少见到。”
“长老们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疫症,骑士的身体已经瘦得只剩下骨头了,连流出的血液都呈现异色,最后死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骨架,族内的长老们都说那是来自于某种诅咒的结果。”
“千面姥姥!”华特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女巫,她一直都很好地掩饰着身份,也许就在骑士之中。“菲莎丽。”华特让人通知公主,片刻之后,两匹马驰了过来。正是公主和将军微润。
“殿下,您从仙境城内带来的那个女子还在吗?”华特上前,握住云靥的手低声道。
“你在问菲莎丽?”公主感觉到他神情严肃,柔声道:“昨天晚上的时候,我见到过她。天亮以后,我一直在忙,就没能注意了。”
“她果然离开了。”华特冷笑道,然后命令冰渊先行前往娜罗修城。接着叮嘱微润负责保护公主安全。
“华特,你让我有些糊涂了。”公主道。“你怀疑那个可怜的女子?”
“不用怀疑,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她便是千面姥姥那个可怕的女巫,帝国骑士的瘟疫让我失去了警觉,可怜的人哪,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华特翻上马背,平坦的草地尽头,可爱的娜罗修城就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