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华特望向那高崖顶上高高而矗的白衣女子,脑中一片眩晕,像是被强烈的阳光直射入眼中的那种感觉,身体摇摇欲坠。众人仰头去看,霰雪就站在崖顶,轻轻的笛声像荡开的山瀑从山峰中直泻入山间峡谷。
那笛声轻柔无比,像是裹着美丽外衣的黑暗精灵,却喜欢专吃人的灵魂。这让华特想起了恩师卡尔曾说过的一句话:在遥远的末世纪里,整个大陆的三分之一被精灵族所占据,她们是拥有着强大魔法的种族,和不受人尊重的矮人,野蛮得喜欢让别人在自己肚皮上画出血色符号的半兽人族,还有最弱小的魔人族,在千百年之中,另三大族系在无休止的战争中逐渐削弱了当初的实力,反而最后被种族并不强大的魔人族逐一消灭,几乎殆尽!
惨叫声不断传来,就在眨眼间,无数的黑色沼池从地底下喷冒而出,黑色的泥土沉落入张口黑色巨口的无边沼泽中,无数的骑士在一瞬间被那可怕的情景惊呆了,等到想退出峡谷的时候,黑色的沼池已经袭到了脚边,扑面而来的灰蒙蒙的瘴气让人呼吸艰难,许多的骑士无端地落入了沼泽之中,发出一阵阵尸肉腐烂的臭味。
“骑士们,镇定,跟着我向外冲。快,拔出勇士的利剑,加莱帝国的骑士不能死得如此狼狈,让别人瞧不起。”一个千夫长摘掉了头上的头盔,举起剑率先朝谷外冲去。脚下的土地传来一声声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可怕声音——是泥土慢慢撕裂的声音,如同兽人在用尖利的牙齿在咬着手中的一块生肉,哧……哧……
“啊!快来救我,骑士,快,我支持不住了!”一个年轻的骑士被汹涌的人群挤入了旁边的沼泽丛中,黑色的池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腰,“我快支持不住了,上帝!”骑士痛苦地嚎叫起来,伸长了手想抓住可以攀越的物什,但周围的泥土,藤蔓,渐渐地被黑色的带着刺鼻的腐臭气息的沼泽淹没了,骑士无比的哭叫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呻吟,那些攫取人类生命灵魂的亡灵们在叫嚣,在尖叫,疯狂的屠杀让它们失去了血性,黑色的潭水上泛起了无数的水泡,吞噬着别人的生命,也许是它们的嗜好。
“已经有一半的骑士进入了峡谷,谷内现在升起了瘴气,半个时辰后,所有呆在谷内的骑士都会成为失去呼吸的尸体,然后被无影池所湮没!”霍燃额头的青筋格外的明显了,一对目光在马上逡巡着,然后带着儿子霍都匆匆向谷口去了。
“我们像是等待着被别人宰杀……”女骑士微润叹息着,看着寥寥的几名骑士从笼罩的瘴气中蹒跚着走了出来。
“命令剩余的骑士都撤退到山前,不要靠近谷口。”华特转身命令对自己的亲卫道,然后大步朝谷口走去。
“华特,你不能去!”公主的声音带着恐惧,张开手臂拦住了华特的去路。“那太危险了,如果你不能活着回来,帝国的骑士再也无法再看圣原上的日出。你应该明白,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骑士们绝不会抛下他们的统帅!”
“奇怪!”微润惊异地望着一片雪白的崖顶,“那个神秘的女子消失了。”果然,霰雪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那清幽的笛声弥漫着森森的恐惧,在山谷之间飘荡着……山谷之内,听不到一点人声,所有的恐惧似乎被无情地阻隔在内。
华特绝望地望着暗色的瘴气笼罩的峡谷,阵阵的寒风从山面以北呼啸着,所有的人冻嗦着望着黄昏的到来。霍燃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道:“我们只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夜晚来临,所有的人都会葬送在可怕的瘴气里。”
“晚了。”女骑士摇头道,“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没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全体离开。而且,没有人会舍弃谷内骑士的生命,而换来自己的安全。”
阴森的寒风挟着来自冰封赤烛峰上的冰雪,落满了峡谷,不到片刻,赤烛峰下的气温低到了冰雪难融的温度。“终于来了。”华特此时热血沸腾,没有人再比他明白了,制造这个可怕结界的人,是怎么的可怕。即使她在与正义之神千百年的争斗中一直处于被动,仍然能利用自己强大的魔力,制造出如此恐怖的人间地狱。
华特体内的异能透过重重的瘴气,伸入谷内,果然情景如同自己梦境中所见的:只见山间遍地的黑色沼池,密密麻麻的。如同黑色的水镜平镶在那里。沼池在融入从峰顶而来的冰水之后,池水腾起了氤氲的热气,池面上冒着一朵的水泡,水泡的破裂声让华特毛骨悚然。
杂落的池面上漂浮着泛黑的动物的白骨,那些残留尸骨在黑池中泛起的血腥,弥漫着整个的峡谷……烟云缭绕的谷内四处布着机关,危机四伏。黑池周围,所有的生物都呈先焦枯的颜色,池边尸痕累累,黑色的沼池正在削融着最后的一点皮肉。
荒草中走出一个幼小的动物——卡塔,它低着小脑袋,走来走去,然后奔到沼泽旁边啃着一堆骑士的骨骸,更奇怪的是,那些沼池在卡塔接近的时候,巨大的池面很快地萎缩,接着消失在合拢的泥土里。
这令华特又惊又喜,他明白,卡塔作为大帝波特莱的四大护兽之一,本身拥有着无比强大的神力,否则也无法将妖魔辟达镇在正义之塔底三百多年,尽管如此,最后可怕的修泣斯还是让他再次重生。而人界之中的四大神兽也渐渐被修泣斯封印在了穷山恶水之间。他想起了在木偶世界中看到卡塔时的情景,它孤独地徘徊在那里,面对着无数的木偶生存了不知多长的时间。
“卡塔!”华特在用心召唤着它的宠兽,果然卡塔抬起了脑袋,向谷口处望着,然后卷起长长的尾巴窜了出来。那些进入谷内的骑士,都没有真正死去,他们只是被这可怕又神秘的黑潭吞入了另一个地方。
刺耳的寒风呼啸地卷起一堆雪花,打在众人的脸上,骑士们艰难地抵御着温度骤降带来的寒冷,打着寒颤。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赤烛峰上洒了下来,不一会儿,群山之间一片苍白。“卡塔,你这小家伙。”公主怜爱地抱起窜来的卡塔,放在怀中。这家伙则使劲地探出一颗头来,两只眼睛好奇地四处望着从天而降的冰雪。
“华特,这场冰雪来得太古怪了。穿云山脉间只有在望月年里的十二月才有雪落,我们鹰族在这里居住了百年,所有人都清楚。”霍燃哈了一口暖气,神色间充满了恐惧。“就在刚才,天气并没有如此的坏,可是一会儿的时间,便下起了大雪,我们是否为此改变当初的计划呢?”
“没有可能!”华特转身看着他,峻声说着,然后抽出王刃,让霍燃带着鹰族的百十名战士护送公主入谷,其余的帝国骑士跟在后面。
“我的王,您的决定招致了上天的不满,死神试图让我们全军覆没,您难道没有觉察吗?”长老们跪在地上,举手捧起了雪花,寒风从众人身旁掠过,气温在不断下降。
“那不是嘲笑吗?您看,如果有人能在这样怀的天气中穿一件刚好保暖的衣服,他们和自己的女人躲在家里,围着一壁炉在烤火,还有最上好的加尔特酒,众位认为他会失去理智吗?”华特边走边道,马蹄在雪地上留下一圈圈的痕迹。他扬起马鞭,在空中抽了一下,低声怒喝道:“如果有人您的财产和女人,儿子和女儿,都归另一个人无端地所有,您说您会怎么做,当然您会向神祈祷:试图从神那里得到可以解决问题的答案。是的,也许得到了,也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欺骗自己似乎能够减轻痛苦,但您的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霍燃紧闭起嘴唇,谁都看出来,华特发怒了。
公主坐在马上,怀里还抱着卡塔。鹰族的战士们分列在谷口,等待着她。“公主,我们走吧。”霍燃让人牵着公主的马,所有的人围在四周,进入了白茫茫峡谷中。
“云靥,神会保护您的。照顾好卡塔!抱着它,你将不再寒冷。”华特对着公主远去的身影大叫着。“将军,您也该离开。带着剩余的骑士。”女骑士的马停在了他身旁,望着冰封的谷口,骑士们正艰难地行走在大雪中。
“那您呢?”女骑士裹了裹身上的长袍,冷风割得她通红的脸蛋,声音似乎都在发颤,“你想告诉,你最后一个离开这里吗?”
“我很快就会赶上你们,记住如果遇到冰渊将军,和他们会合。然后走出峡谷,在谷外原地待命。”华特拿剑柄在她的座骑上一挑,她的马受惊地向上奔了十几步,被微润勒了回来。
“你知道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那片无影池,华特,你在安慰人家吗?”微润气恼地说着,走了过来。
“好吧,再可怕的事物总有它最脆弱的时候,作为一个骑士,一个法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所潜在的危险了。”华特伸手抚摸着她娇嫩的脸蛋,叹息道:“走吧,跟公主他们一块离开。”
“我不会先走的。”女骑士倔强地辩驳着,骑马跟在华特身后。看着大队的骑士慢慢地消失在风雪凄迷的谷口。
华特瞧了瞧她,她的手控着马僵,昂头跟在他身后。“好吧,现在我们也该出发了。”他叹息着骑马在前,进入谷内,只见白雪茫茫,零乱的足迹在长草深雪中延伸到谷内最深处,那些黑色的沼池被覆盖在泥土之下,一旁的悬崖绝壁上兀自响鸣,十几条大瀑布直悬而下,冲击着下面的怪石草末。
忽然,那奇异的笛声漫天飘来,夹在大雪和寒风之中,格外的高亢激盎,冷冽沉雄。身边的亲卫都恐惧地望着两边耸入云霄的峭壁,仿佛嶙峋的山石都化为凶兕莽獣,狰狞万端地伺在一旁,獠牙舞爪。
“不好,快离开这里。”华特回头去看,天之万向,风雪之中,一个庞然巨兽,在峰顶飞快地盘旋着,双翅火红,嘴长似鹰喙,呈褐色,长颈伸向谷底。“赤烛朱雀!”只见那巨雀全身羽毛随风摆动,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环绕峰顶盘旋着,横开双翼,巨大的冰块被它双翅一拍,轰鸣声中从山巓滚落,在谷内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巨坑。
“是赤烛朱雀!”微润喊道,骑马躲避着飞速坠落的坚冰大石,“华特,我们冲出去吧。”说着,又是无数的碎石在它巨嘴的撼动之下,顺着山势滚向崖底的众人,轰隆隆,巨石相互碰撞,在崖底碎裂成无数的残石,飞溅向骑士们。
嘶叫声中,几匹马在大石的撞击下,脑浆迸裂,肚破肠流。伴随着阵阵的嘶叫,几十匹马慌乱地向深谷中冲去,沿途之中,大石如矢,十几名骑士连人带马被随山滚落的石块砸中,死在了谷里。
天上飘扬的碎雪在它巨大的双翼拍打下,混杂在狂风里,朝他们扑面而来。马匹在狂风暴雪中艰难地行进着,突然凌空一块巨石砸落,华特先一步跃起身子,落在了几名骑士身后——躲开。只听着身后一声闷响,几名骑士被忽然飞来的大石砸得血肉模糊,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最后的痛苦的号叫。
大石不断地滚落崖底,华特再向前走了一会,只觉得道路越来越窄,大石横七竖八地砸在谷内,到处倒毙着死去的马匹,显然先行的大军伤亡也是不小。
“去那边的巨石后躲一躲!”微润大声叫道,拉着华特一块伏在巨石后,果然除了声音轰响的大石滑落声,和大地的震鸣声,他们暂时躲过了陷境。
华特看了看,身边的亲卫只剩下几个人,而且各个狼狈不堪,身上的血污在冰雪的环境中凝结成了紫黑色。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揽过微润,吻着她的脸,然后捧着说:“听我的,我去引开那家伙,你们乘机逃到谷外,越远越好。”
只听得那笛声又响起,头顶上响起几声嘹亮的鸟鸣,狂风夹杂着雪花在谷底飞溅开去。华特不等微润回答,一声呼啸反向谷口处奔去。笛声突然一顿一挫,华特只觉得身后狂风吹来,整个身体似乎要飞起来,他跃上一块巨石,拔剑在手。只见赤烛朱雀就停在众人躲避处的大石上,翅膀张开拦在谷底,火红的身体如同一团巨火,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火一般的光芒,正盯着他。
只听霰雪的笛声再次响起,华特戒备地望着眼前的大兽,还未有施展任何魔法的机会,只见赤烛朱雀昂首嘶鸣,腾空而起,俯身朝华特啄来。华特大叫一声,落在大石之后,只见周围雪花四射,碎石落地。赤烛朱雀的巨大身影从华特头顶掠过,后方的巨石在它一扑之下裂成了碎块。
华特狼狈地滚到另一块巨石之后,还未能藏好身子,鸟鸣声就已经在头顶响起。他脸色一变,
腾空跃起,王刃在灰暗的谷内散发着炙热的光芒,华特睁眼如盲,只觉得身体在空中旋转,然后后背撞在地上,浑身巨痛难当。赤烛朱雀长啼着飞向远方,在山谷之间盘旋了良久,又冲华特扑来。
华特躺在地上,忽然一团碎冰飞射向迎面扑来的巨兽,只听一声长嘶,赤烛朱雀在华特的魔法攻击下再次溃退。华特试图用召唤魔法控制住赤烛朱雀,但空中悠扬的笛声时断时续地传来,让他不能集中精神力。
华特再次向谷口奔去,赤烛朱雀的嘹亮叫声忽远忽近,让他难以捉摸。离开骑士们愈远,他们才有机会离开赤烛峰。忽然身后冰雪飞扬,华特一个跳跃,扑倒在地。正好躲入大石之间。抬头望去,朱雀鸟回翔而起,盘旋着又俯身冲来,尖利的长喙闪着朱红色的寒芒,华特冷笑着,身旁光芒四起,头顶的飞雪在瞬间凝结成了无数的坚冰,在他的攻击魔法下散射向赤烛朱雀的双眼。
只见那巨兽张开长嘴,华特一见心中叫糟,祭出法师的魔法护壁。果然赤烛朱雀口中喷射出一道火焰,华特的魔法攻击在瞬间冰消瓦解。灼热的火焰喷射在大石之上,周围的冰雪在瞬间被蒸成了白色的水雾。魔法师的屏障在逐渐地寸减,华特尽力支撑着,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在燃烧,石块在烈火的炙烤下慢慢地龟裂开来,一道道罅隙渐渐地越来越宽,石块发出枯竭的烧焦泥土的气息,死神好象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赤烛朱雀盘旋在半空,口中喷射着无数道的火焰。周围的树木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泥土在烈火下由深变浅,峡谷内热气腾升,烈浪排空,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华特只觉得身上的热浪高过一浪,片刻之后,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原来是头发烧焦的气味,华特的魔法壁还在减小,他几乎对自己的处境要彻底绝望了。
突然霰雪的笛声一沉,渐渐地在群山间徘徊。良久,隐约听到山间一声兽鸣,群山响应,空谷回响,雷霆万钧。那笛声突然消失,赤烛朱雀盘旋而起,嘹亮的啼叫越来越远,杳无痕迹。华特精疲力竭地坐倒在火热的泥土上,只听不远处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伴随着一声声猛兽的嘶哑声,仿佛就在眼前。他嘴唇蠕动着,想叫出声来,只觉得声音沙哑,喉咙干瘪,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挣扎着向上走了几步,眼前一黑,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