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8-06
看着焦灼的朽木散发着令人刺鼻的浓烟,山的尽头是一片漆黑之色,可见那场风烟烈火是如何的猛烈。华特趱马驰下了山头,向平坦的桑楠而去,身后的众人纷纷提马赶上。
桑楠城头上飘扬着那德战旗,薰风迎着谷口将浓烟送入了桑楠城。城头的骑士们看着一群人向城头驰来,慌忙地搭起了弓弩。守城的士兵们簇拥着一个将军向城外张望,华特停下马来,和那将军对视着。
“他便是凡天,当时我们攻取威城的时候,他竟然未死。”一旁的祈天将军愤愤不平地说着,向前几步,提高声音向城上的凡天喝道:“法师灵毒呢?我们尊敬的领袖想和他说几句话。请转告灵毒,龟缩不出不是一个统帅的形迹。”
城上的黑甲骑士们一阵慌乱,有人向城头喊道:“加莱人听着,我们的凡天将军就在这里,有什么话给他说就是了,他会替你转告国师大人的。”华特凝目望去,见说话的正是见过一面的墒佑。他的身旁站着萨卫,一对的骑士分立在身旁,弩箭对着城下的华特。
“那么我想见一面尹瑶殿下,请将军给予转达。”华特将马鞭一挥,身边的众人后退到河岸一旁等待,只留下华特只枪疋马。
城头的墒佑低头向凡天说了几句,只听凡天摇了摇头,依然望着城下矢箭可及之处的华特。接着传来墒佑的说话声:“你的要求让我们感到了不安而过分,尹瑶公主身份尊贵,岂能和你这叛国者相见。请您回营,明天我们会在城外让剑和矛来对话。”
“叛国者?”华特心中暗怒,抽出王刃指着城上的那德骑士们,大笑:“叛国者,华特背叛了谁?费迪南还是灵毒法师?大帝波特莱还是灵修祖师呢?”城上的骑士们都一阵默然,萨卫则发出一阵冷笑。
“真正的叛国者是费迪南,是灵毒法师,却并不是我一个籍籍无名的法师。想想大帝波特莱统一了这片土地的时候,那有国家和民族之分,更何谈叛国。若不是费迪南那蠢货一意孤行,派兵侵扰邻邦,妄想置皇权于星月大陆,那有这场战祸。”
华特提马走前几步,雄壮的身躯在晚风中屹立不倒。城上一阵骚乱,有骑士将弓弩重新架在雕墙上,就等将军凡天一声令下,发箭射杀城外的造势者。
“不要听他胡说,弓弩手准备,放箭。”萨卫气急败坏地发号起命令,一阵箭雨飞洒开来,向着城下的华特射来,战马在气势压迫之下,愤蹄而起,避开几枚箭矢。华特左避右闪,顷刻间所有的箭矢落在了马前的草地之上。
然后城上凡天在怒斥,弓箭手停止了放箭。只听他放开嗓门,向城下的华特呼喝着:“那德人的屈辱——不忠的骑士,快点离开这里,否则我无法约束我的部下,他们的弓箭将无情地射穿你的铠甲和头盔,将你变成战争这一神圣道义的亵渎者。即使你所指挥的军队无比强大,但他们为同伴复仇的热血也将洒遍这苍茫的大地。就等着月圆之夜的到来,骑士,我们走着瞧。”
凡天突然高举起手中的利剑,瞪视着铜铃似的双目,咄咄逼人的目光直射在华特身上,满脸的虬髯更令人胆战心惊。
“我的剑锋所指的方向,所有的土地,种族将成为那德王国的一部分。”他昂扬地说着,又俯下身子嘲弄似地望着华特,“你的顺服将无济于事,省点力气吧!骄傲的骑士,放眼看看那片湛蓝色的星月海洋吧,无穷无尽的波涛将变成魔鬼的巨爪将所有一切的不肯臣服催朽,到了那时候,希望您能成为我们中所幸存的少数的几个人之一,去亲眼目睹那让人快慰而恐惧的时刻,我想没有人想象得到那是怎么的糟糕透顶了。”
“这些话是你的父亲让你这么说的吗?”华特上前几步,指着呵呵大笑的凡天,“灵毒那肮脏的家伙躲到那里去了?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加莱帝国吗?”
“哈哈……你的话太令人可笑了!国师大人还会怕了你这个无知的小子,他也许现在已经去了仙境,去活捉你那可爱的小公主,蠢才!”城上一片嘲笑声,混杂着几只弩箭破空声。
“那么,我们的谈话只能到这里了。既然你这样的顽固不化,那么明天再见了。”华特的马突然驰近城下十多步,众人都是一惊,只见他又退回原地。望着一脸郁色的凡天,不禁大笑道:“作为这里的统帅,你的明智之举将带给那些无辜的兵卒人一息之地,让他们可以不仅能看到加莱的日出,还能看到那德的日出……”
“信奉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灵的人,他的目空一切将遭受到上天的惩罚……”华特越驰越远,身影逐渐隐没在一片暮色中。
加莱帝国的军营中,华特正研究着最后的追劫路线,分兵部署。一个校官报告,部队已经攻破了桑楠城的一角,正在和对方相持不下。攻城战已经拉开了几个时辰,天色也渐渐发亮,黎明也将到来。在此之前,彼都将军战亡在桑楠城下。大将军纨支亲自督战,指挥大军。
营外几里处的厮杀空山响鸣,震耳欲聋,利剑穿心裂肺的哀号也被那浓烈的血腥而湮没,风中隆隆的战鼓也化成了锥心的长矛。等到部署完毕,几名将军退出营帐。华特的心才稍止平静。
走出帐外,亲卫已经整装待发。华特上马转过山坳,就听到云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华特,我有话要说,请等一等。”
“公主,您不在帐内休息,来这里干什么?”他试图用目光扫了扫云靥身后的十几名骑士,但被公主的声音所打断。“这不是他们的错,请不要责罚骑士们!”云靥的脸带着点苍白,即使在夜色之中还是那么的扣人心弦。
她认真地看着华特,让他无从辩驳。虽然她知道这个时候,华特的忍耐度比平时差了许多,前方的战争让他彻夜未眠。“那亲爱的公主,您知道这个时候我很忙,前方的士兵们正在浴血奋战。我不能只是在事后去安慰他们。噢,公主甜心。”华特骑马慢慢地走着,和公主并行。
云靥转过脸来,两只美眸中充满了恐惧,“我怕!所以……”她欲言又止,声音也在仿佛在颤抖,小手伸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华特握着她冰凉的手,感觉恐惧在她心里游走。
她勉励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微笑着说:“看到了你,好了很多。刚才做了恶梦。”他的娇嫩的小手又开始颤抖,华特的异能让她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能说给我听吗?”他凑过身子,揽过她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那也没什么……也许我眼花了。我无意中在镜中看到了两个自己。一个是我,另一个就站在我身后,轻轻地朝我发笑……嗯……是在笑,我不知如何惊动了身边的骑士,那另一个我……不……是那幻影接着就消失了。”
华特的心在一点点下沉,前途的不可预知比眼前这渗透曙光的黑暗更令人茫然而不可深测。神秘的女子。突然间,他想起了那个在木偶世界中遇到的那个别神秘的女子,他离开那个神殿的时候,那个女子向他轻笑,笑容带着狡黠,媚致……他整个人似乎堕入了云里,摇摇欲坠。而那面容却是异常的模糊,懵懂中只记得异乎寻常的美,很是熟悉,像极了公主……
飞奔而来的铁蹄声让华特回到了现实中,骑士训练有素地向两人鞠躬。华特抱着云靥跃下马来,云靥转身上了自己的马,只听那名骑士报告着最新的战况,“守卫桑楠城的那德骑兵用七成的兵力在阻止我军的前进,俱估计应该有两万左右,所以在攻城以来,帝国前后两军损失不小,左右两翼则成功地搭起了云梯,火炮……”
“其他的军队是否也按照原先的进攻计划部署?”华特避开公主的目光,骑马向山下而去,前方闪烁的火光映着静谧的梦女河水,破晓的曙光在对岸的山头益发的明亮。
“冰渊将军已经提兵潜过了桑楠城,一个时辰前还和驻守在那里的一千那德军队交战,现在也成功地占领了峡口,就等待着那德人退却后围剿了。”
骑士跟在华特马后,恭敬地报告着。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梦女河畔,公主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四座临时搭建的浮桥,已经损去了两座,来自加莱帝国的一个将军正在命令士兵们修理那两座浮桥,所有的战船已经都开向了大河的上游,河面漂浮着一些损毁的船只,正顺着河水向仙境城的方向而去。
桑楠城墙上的刁楼被凌厉的火炮横扫而过,城墙上更是千创百孔,几处缺口在火炮的威慑之下,逐渐在扩大,蜂拥而来的帝国士兵们正沿着缺口往城上攀去,后方是一排排的弓箭手掩护着攀城的士兵。
十几座方阵在嘹亮的号角声中,缓缓地向前方的战场推进,加莱帝国最强大的骑兵们则列队在后,等待着城门被破的时刻。城头的生死拼杀,映在华特眼里,瞬间一片血红。只见一对骑士向华特驰来,最前面的是一身甲冑的大将军纨支,身边跟着一个女子,正是美丽的女将军微润。
华特向身后的公主看了一眼,迎了上去。“桑楠城恐怕坚守不到日出,但直到现在依然没有见到灵毒法师,那恶棍可能早就逃之夭夭了。”
纨支大将军疑惑地望着远方的桑楠城,向华特道:“如果我们改而借用山势,火攻对方,我想凡天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这我也想过,可能这是快攻最直截了当的策略了,但可惜了这座山城。”华特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没有永远的武力,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弃城投降的机会罢了。”
微润骑士略带倔强地说:“我们也许太仁慈了,才导致了战争的不可避免。”华特微微一笑,向女骑士道:“将军似乎忘记了我是一名法师,更是一个那德人。这句话很可能伤害了一个非加莱人的自尊!”
微润苍白地嘴角嚅动着,低声道:“您知道我说的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您太过仁慈了。而对方的贪婪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的脆弱,他们并不理解战争的不可逆转。”
“或许是吧。”瞬间的喊杀声盖过了华特的语声,众人回头,只见桑楠城城门打开,一队数千人的骑兵呼啸而出,向城下的加莱军队腹地冲来。帝国的部队逐步后退,后面的骑兵则列队向前推进。
骑士们拥着加莱最高统帅的旗帜向前行进,一排排的短距火炮在大将军纨支的命令下,向冲来的敌人发出千万声啸叫,密密麻麻的炮响飞花般地落在他们的队伍里,一时间那德的骑兵人仰马翻,前面的骑兵翻仰马下,被后面冲来的战马踩踏着,无数的惨然叫声混杂在一起,千人的骑兵相互践踏着对方,倒地不起的黑甲骑士们只能以等待着死神的到来。冲向骑士中军的几百名敌人,很快被围上来的弓箭手射杀了。
逃出帝国骑士围剿的敌人都仓惶地后退到了城下,长矛向外。帝国的军队每踏进一步,他们就靠近城墙一步。忽然前面的帝国骑兵在怒喝声中纷纷后撤,许多骑士执起了盾牌。
“保护公主!”华特拔出王刃,向桑楠城而去。攻城的骑士停止了进攻,向城外的那德军队聚拢,长矛利刃和铠甲鲜盔在阳光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废落的城堞上传来几声逐天鸟慷慨入云的鸣啼,华特抬头看去,只见落魄的城亘上满布起了那德人的弓箭手,那些被攻破的缺口上堆砌起了一块块的大石。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站在城上,身前是手拿盾牌的骑士们。
华特骑在马上,威严的声音直传到城上:“放下手中的剑刃,弃城投降。你们就可以平安地被送离加莱,回到我们的故乡——那德。”他看着身边无数的部属,利刃的寒光让自己都那么的胆战心惊,对于敌人而言,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物什。就像法师们见到了传说中可怕的死灵劫咒,那么的熟悉而无能为力呵!
他不知道这样的顺服能有多少的那德士兵们理解而宽仁,也许他们还是不肯放弃战亡的使命,那是一个骑士真正成为一名战士的祈祷和誓言,就像他曾经发过的毒誓一样,不是为了屈辱而活,而是为了光荣而死。
他继续地说着,希望能止息无谓的杀伐。“我可以用一个骑士的荣誉来证明我所允诺的誓言,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放下屠杀同族的凶器,放弃霸占的加莱土地,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战乱。”
“骑士的荣誉不是靠盲目的战争来渲染成色的,放弃战争,不是对一名真正骑士的侮辱,而是袒露他们勇敢、仁慈、不畏和明悟。”他高举起王刃,将他插在身旁的泥土中,作为停止战争的诚意。
果然,那德骑士见到他将佩剑插在泥中,弓箭手们都收回了手中武器,桑楠城下的那德骑兵们也都收回了手中的长矛。
华特一声令下,加莱帝国的部队都缓缓地后退开几十步,重新列队在城外。城上的骑士们相互望着对方,聚集在城上的几名将军也相互争论起来。片刻之后,一名将军向华特喊道:“我们可以接受退出桑楠城的要求,但你必须保证不许派兵袭击才行。”
“我以领袖的尊严发誓不派兵堵截,而且让你们安全离开加莱帝国的土地。”华特再次保证,将军封神驰了过来,向华特道:“华特,你就这么放走他们吗?我不同意让他们活着离开加莱,他们要为自己所犯下的杀戮做出补偿。”
大将军纨支向封神摇了摇头,不要他再多说。但封神还是坚持说道:“你也许忘记了,帝国的西北边城是如何失陷的了,还有那德人已经将战船开到了最东方的海域……”
“这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才希望不是让我们的部队几面作战才好。如果能让他们偃旗罢手,我们将在其他战场上可以投入更为强大的兵力,来驱逐入侵者。将军,您真得希望两个友国之间血流成河吗?”华特看着封神,声音异常地厉苛,凌厉的目光他没法继续说下去……
接着城上传来墒佑的声音,所有的那德士兵都放下了兵器,缓缓地开出城来,清理过后的战场只留下双方的最高将领们。
“你做得很对,我真为你而骄傲!华特,你对敌者永远还是那么的仁慈,父亲也是这么教导我和弟弟的。”云靥称赞起华特,接着轻叹起来。
华特向一直未开口的大将军纨支说:“大将军,很抱歉我做了这个鲁盲的决定,但作为一国统帅,我希望我的决定能为加莱帝国,还有整个星月大陆带来点什么……”
大将军微笑着点了点头,从马上下来,拔起插在泥土中的王刃,亲吻了一下,双手捧上。“您比这里所有的将领更睿智,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像公主殿下所说的那样,你是所有人应该为你骄傲的领袖。”
哒哒……驻守桑楠城的那德守将们的马队在前方停住,他们跪伏在地,向地上的大地忏悔。华特注意到将军中,并没有凡天和萨卫两人。墒佑走出人群,交出佩剑,向华特走来。
犀利而深沉的目光在众人的逼视下,逐渐暗淡。“所有的人都已经撤出了桑楠城,希望您能遵守你的诺言,放他们离开这里。”他昂头望着马上的华特,保持着骑士最后的尊严。
“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将军阁下。”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墒佑猜不透他的用意,但还是回答了。
“我会遵守诺言,希望将军能带着你的部下离开加莱的土地。请回去转告言锋将军,我想在孤星城里见到他。”
“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言将军。”
“凡天和萨卫两位将军拒绝了出城投降吗?”华特开口道。
墒佑一怔,望着华特,道:“他们早就随着国师大人离开了加莱,随行的还有尹瑶殿下……那是三天前的事情了,昨天您看到的只是他们的替身。这都是国师大人的指令,我们作为部下不能违背。”
“是这样,那…你们可以走了。”华特让兵士们将武器发还给他们,看着所有的那德骑士们向东撤走。
墒佑上马,接过佩剑。兜转马头又停下来,看了一眼华特身边的云靥,才向撤走的大军驰去。华特正要进城,只听墒佑的声音在前面传来:“尹瑶殿下,让我问你。你们之间的承诺还能兑现吗?”华特雄躯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