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业走在闫庄镇熟悉的街道上,心里却是踹踹难安。
现在已经到了凌晨五点钟的样子,七月的夜在五六点钟就会发亮,这会儿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对于刚从生死线上挣回性命的王继业主仆二人来说,虽不至于成为惊弓之鸟,但心中多少是残留着一些暗影的。对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总是疑神疑鬼也就在所难免了。甚至于街边的一个模糊的黑影都能让他们心惊肉跳半刻,等驻足仔细分辨后,却发现那只不过是棵树木而已。
王继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骂道:“他·妈·的,自己吓唬自己,老子啥时候胆子小成这样儿了!”
常林身体抖的厉害,感觉自己眼皮子很沉,身体也很冷,想马上闭上眼睛睡一觉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睡意,而是身上的伤口没能得到及时处理,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前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挺住,不能睡过去,否则很有可能就会一睡不醒。
“常林,你怎么样?怎么抖得这么厉害?”王继业和常林是互相搀扶的,所以常林的颤抖他不用看也能感觉到。
“少……爷,”常林的声音有些虚弱,“我没事,就是很困,想睡觉。”
王继业闻言吃惊不小,心知常林这是快撑不住了。
“走,我们走快一点,胡郎中的医馆就在前面了,你多说说话,千万不能睡着,听见没,再坚持一下就到了。”说完后,急忙一手拄着步枪,一手搀扶着常林,努力迈开了步子。
“嗯。”常林应了一声,然后就努力的找话和少爷说,“少爷,你说那个人会去了哪儿呢?”
“会去哪了呢?”王继业也疑惑,芦苇荡里的那个人怎么就那么快就消失了呢?
王继业想不明白,按常理说,那人应该主动露个面,和自己道个谢。这并不是他想争竞什么,也不是就稀罕那声谢,主要是这事太不合常理了,让人觉得诧异。
“常林,你说这会是个什么人呢?”王继业觉得有必要好好琢磨琢磨这个人的来历,“今晚出现的武装人员,一方面是土匪,一方面是日本人,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也不可能有别的人参与进来,那个人显然不是日本人,那就……,难道是……”
“土匪!”
常林和王继业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
常林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就顺理成章了,土匪和我们现在是冤家对头,不想出来见面也是很正常的。”
王继业现在考虑的却不是这个。他脑袋里思考的是,这日本人即劫掠王家,又招惹土匪,他们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今天这事似乎处处透着古怪,从黄三莫名其妙的死到土匪上门寻仇,土匪刚走,日本人随后就杀到,再加上芦苇荡里日本人和土匪厮杀到了一起,这件事看似纷乱,但是到处都有日本人的身影,这不可能是个巧合吧?但是日本人为什么要这么干呢?打劫王家,日本人自己已经承认了目的,是想要父亲的印章,但是他们和土匪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着实是让人伤脑筋啊!
“少……爷。”
常林微弱的叫了一声,身体一沉,就往地上倒去。
“常林!”王继业惊叫了一声。
常林倒下去时,王继业脑袋里正在想着关于日本人的事,一个不留神,没能抓牢常林的胳膊,“噗通”的一声,失去知觉的常林一头栽倒在地。
“快起来!”王继业抛下了手里当作拐杖的步枪,猫下腰,往起拉着常林,“医馆已经到了,常林,你·他·妈的给老子起来!”
王继业也是身上多处受伤的人,行动很难使上全力,虽然尽了力,但是怎么也拉扯不动常林,抬头看了看四周的街道,发现胡郎中的医馆真的就在前面了,于是舍了常林,瘸瘸拐拐的急步走了过去。
伏牛山。
黎明前的黑暗了,伏牛山的轮廓完全融入了黑暗中,几乎不可见。
老汪沟口,薛莹莹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响起:“都到了吗?”
“到齐了,大当家的,活着的兄弟们都到了!”有个声音回答到,也很轻微。
薛莹莹的声音:“好,活着的弟兄们都到了,死去的弟兄们也会到的,他们正在天上看着我们,知道我们要去给他们报仇,一定会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弟兄们,夺回伏牛山,活捉敌首,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夺回伏牛山,活捉敌首,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黑暗中,很多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都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语气中的愤怨和怒火还是激荡的人热血沸腾。
牛脊岭,关押小茄把儿的那个带小院的小屋里。
油灯已经吹灭了,累了一天的小茄把儿也躺在炕上沉沉睡去了。虽然他被倒剪着双手捆住了,很不舒服,但还是睡的很香。
赵老伯也睡下了,就睡在小茄把儿的身旁。
突然,一阵“乒乒乓乓”的枪声响了起来,最初还是稀稀拉拉的,但是很快就激烈起来。
小茄把儿被枪声惊醒,翻身磨蹭着身体,艰难的坐了起来。
赵老伯也醒了,摸索着用洋火点亮了油灯。
“不许点灯!”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赵老伯听出那是张少掌柜的保镖的声音,连忙又把灯吹灭了。
小茄把儿在黑暗中凝神听了一会儿枪声,情绪马上就高涨起来,兴奋的说道:“是我姐姐来救我了!我姐姐来了,我有救了!”
小茄把儿对薛莹莹的能耐,那是深信不疑,从来都不担心世上还有她想办而办不成的事。
听到小茄把儿的话,赵老伯轻声叹了口气。
他就不明白了,这孩子放着前方光明的大道不走,为嘛就认死了当土匪这条路?
“孩子,你就这么喜欢当土匪?就不想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
“当土匪怎么了?土匪有那里不好?”小茄把儿反驳道。
看来这孩子确实是还不会分辨是非,赵老伯耐心的给他解释道:“土匪打家劫舍,干的都是害人的事,那是坏人!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孩子,听老伯的话,咱不干这个,咱自己有手有脚,能挣钱养活自己,不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小茄把儿听后,忍不住直摇头:“你说的是屁话,这世道好人和坏人能分得清吗?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世上数我姐对我好,我姐就是好人。”
赵老伯被小茄把儿这句话给噎住了。
黑暗中的闫庄镇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咣咣咣……”
“开门,快开门!”
“咣咣咣……”
“胡郎中,快开门救人呐!”
“咣咣咣……”
伴随着拍门声,王继业焦急的声音夹带在其中。
此时,胡郎中正在屋里睡得香。
今夜外面的纷纷扰扰他不是没听到,但是他有自己的信条。起初不明真相的他也曾走出家门想去看个热闹,但是后来在街上听人说是土匪在王家闹事,这好奇心立时就打住了。关于土匪,他是躲都唯恐不及,那里还敢凑上前去,嘴里哼着地方小调,唱了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啊!”完后,也不理会街坊四邻诧异的目光,自顾转身就回家里睡觉去了。
这黎明时分正是人困觉最深沉的时候,胡郎中睡的正香,就被一阵急惶惶的拍门声惊醒,睁开癔症的双眼,睡意迷糊地嘟囔道:“这谁呀,还让不让人活了,天还不亮就拍人家门!”
胡郎中的老婆也听到拍门声和叫喊声了,不过困意正浓,翻了个身,扯起被子把头一蒙,接着还是睡。
“胡郎中快开门,救人啊!”
外面的声音再次传进耳朵里,这下胡郎中清醒了,暗叫一声好:“好哇!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天还没亮生意就找上门来了,今天这是要发利市啊!”
“呵呵”笑着,胡郎中一边翻身去摸放在炕头的洋火,一边喊了一嗓子:“听见了,别喊了,等等,这就给开门!”
医馆外,王继业听到了里面的回应,知道是胡郎中在起身了,便转回去看常林的情况。
伏牛山,老汪沟。
薛莹莹帯着弟兄们和山上的人打得正欢。
到处黑咕隆咚的,人就跟掉进了深深的黑漆里似的,除了震耳的枪声,和从枪口喷发出的火焰在点点闪动外,别的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在这种深沉的黑暗里战斗,人们只能靠感觉放枪,还有就是瞄着敌人枪口的火苗打。
薛莹莹开了一枪后,急忙滚翻到一旁的石头后,以防敌人的子弹追着枪口的火焰打过来。
果然,薛莹莹刚刚离开那个地方,那里就传来“啾啾……”几声子弹入地声,还有一颗子弹打在了石头上,挂起一流火星子被反弹了起来,形成跳弹,“嗡”的一声,擦着薛莹莹的耳边就飞了过去。
ps:求收藏、求推荐、求各种支持!烽火向支持本书的朋友们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