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说到这里,蒋嬷嬷伏地放声大哭。
容寄波呆立原地,双眼圆瞪,泪水在眼底浮现。他激动地呼吸着,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终于,泪水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倾泄而出,在脸上恣意流淌。
“原来……”他哭泣道,“原来我母妃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毒死的!我好恨,好恨!”
“砰”地一声巨响,他一拳砸在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将桌面击出一个凹陷的坑来。
拳下,一滩鲜血在紫檀木桌面上晕染开来,折射出一片刺目的色彩。
他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蒋嬷嬷,低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冰河解冻,群山披翠。春风煦暖,草长莺飞。
两只乳燕自由地在宫殿的上空中飞翔。它们轻盈的身体象两个快乐的小小音符,在空中快乐地飞舞,它们相互追逐着,在深宫大院、楼台亭榭间穿梭,最后停在了一棵柳树的枝条上。
柳叶刚发,嫩绿的新芽缀满枝条。春风拂来,长长的枝条轻轻摇摆,象少女那柔顺的长发。柳树旁的窗户开了,窗后是一张长长的书桌,一个少年正端坐在桌前,凝神阅读手上的东西。
燕子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桌后的少年。
少年年纪不大,不会超过十四岁。乌黑的头发只由一根银色的丝带束扎,柔顺地披在脑后。他饱满光洁的额头露出来,长长的睫毛半掩着,在如白瓷般的皮肤上投下两片轻盈的羽毛。那睫羽随着他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轻叹而轻轻颤动着。如果树上的燕子能识字,它们会吃惊地发现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手上捧着正在阅读的正是当朝大臣们递交上来的奏章。
少年阅读的速度极快,只一柱香功夫,他就将身前堆成小山一样高的奏折全部批阅完毕,并且按照轻重缓急分类叠放。然后,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无影。”
语音刚落,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飘了进来。
“你将这些奏折交给钱丞相。”少年……姬无心将一撂刚挑出来的奏折交给无影。
无影接过,却不立刻就走。
“怎么了?”姬无心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公子,钱丞相他……”无影小心地措词,却又担心影响了姬无心的心情。
姬无心了然一笑,说道:“你是在担心钱思文又将这奏折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无影吃惊地问:“公子你都知道了?”
“呵呵,钱思文如果对我殷勤倍至,惟命是从,那倒变得奇怪了。”姬无心笑道,“无影,还记得上次我们查出的那个下毒之人吗?”
容栖岳中了一种名叫千丝万缕的慢性毒药,这毒药是由墨兰作为引药引起毒性的。经过无影一番细致慎密的暗查,查出那药是由每日来给墨兰浇水的宫女可欣所下。而可欣,是三年前由吏部侍郎方匡义举荐,送进宫来的。
“你可知方匡义是谁的人?”姬无心问无影。
“方匡义是雷将军当年的同窗好友,朝野上下都知道这两人关系不错,他自然是站在雷将军一边了。”无影答道,“也正因此,我至今不明白,他举荐的人怎么会有问题。”
而雷震宇,现如今天下无人不知,他是保皇一派的中坚力量。以理推之,这个方匡义自然也是保皇阵营中的人。
姬无心讥诮地一笑,将一封密函递给无影。
无影展开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真想不到,这个方匡义居然是钱思文的人。”无影抖了抖手上的信笺纸,说道,“若不是这封他们之间通信的密函,我根本就觉察不出来。”
“是啊,方匡义太会伪装,而他之所以要伪装,一方面好取得皇上伯伯的信任,而另一方面,他是想令钱思文置之事外。只可惜,钱思文比他还沉不住气。”姬无心冷哼道,“见皇上伯伯对我这个小娃儿宠爱有加,不仅封我为太子太傅,而且还将朝廷政事交给我全权处理。他作为堂堂一国丞相,自然不服。怠慢疏离之处在所难免。”
“可这个钱思文,在朝廷之中,一向担当和事佬的角色,他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在靖王和皇上之间和稀泥,两边都讨好,两边都不得罪。”无影不解地说道,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难道钱思文也与皇上中毒的事有关?”
“你猜对了。”姬无心赞许地点头,“还记得你查出下毒者为可欣之后,我要你隐而不发吗?当时我就是感觉到可欣的背景一定错踪复杂,所以不想打草惊蛇。后来,我命人顺藤摸瓜,一路追查下去,终于扯出了钱思文这条大鱼。”
“这么说,那个下毒的宫女是钱思文的人?”无影双目冷光一闪,冷冷说道,“没想到钱思文还是只狡猾的狐狸!”
“他再狡猾也逃不出猎人的掌心。”姬无心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已派人盯着他呢,如果顺利的话,不久我们就会抓住他和靖王勾结谋反的罪证。”
无影眼底浮现出一抹兴奋的光芒,语气难掩激动:“如果除去了靖王,那么最大的阻碍便搬除了!”
“是!”姬无心也笑了,“很快,新政就可以施行了。”
若不是有靖王一派的势力阻挠,新政早就可以开始了。姬无心心想,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她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和努力,已将姬家的商业触角延伸到了四个国家的核心城市,并且形成了自己强大的情报网络。加上容栖岳交到她手上的暗卫这部分势力,对她而言,可说是如虎添翼。
另外三国对南椰国也暂时没有威胁。最大的威胁东旭国也因为邬傲南的关系而暂时偃旗息鼓。想到邬傲南,姬无心心底滑过一道复杂的感受。
一只雪白的信鸽从蓝天上飞下来,停在了一只伸出的手掌上。那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这样随意地在半空中伸展着,却无处不透露出力的美感。
那手抓住鸽子,一阵捣腾,便从鸽子的脚上取出一只小小的竹管,抽出塞进里面的一卷小小的纸条,展开。
“主子似乎很开心。”一旁的邬邪悄悄地对邬正说道。
邬正眼睛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邬傲南,闻言,只嘴角微微一抽:“主子的脸一年到头都没什么其他的表情,你从哪看出他开心了?”
“说你平时观察不细致你还不服气。”邬邪痞痞地笑了一下,眼睛瞥了自己的主子一眼,答道,“你有没有发现,主子心情好时,他的眼睛和平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平时,主子的眼睛象老鹰,犀利强悍,迸发出寒光,让人一见就为之胆寒。可是,当主子开心的时侯,他的眼睛就象渗了水的宝石,泛着一层温柔的波光。”邬邪笑着挑了挑眉,“就如现在,你看,主子的眼睛是不是象在水里浸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