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望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时。发现睡在他身边的梅,已经不见了。他很郁闷,结果看见了一张纸留在桌面上。纸上写着:“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强哥,日后若再有缘,我定会好好地珍惜。”
这句话足以让他的精神崩溃,饭也不想吃,睡眠也减少了三分之一。就连他的老爸也觉得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小就孤僻的他,到了二十三岁的现在,也改变不了他的郁闷,多虑的性格来。
当梅又一次离开他之后,他变得更加堕落。他本来是看得开的人,每逢回想起旧情的复燃,无论讲得对还是不对,脸却变红起来,放声大笑,留不住自己的声音。旁听者,若对他的话有嘲笑之意,或者在他的眼光上,表示不赞同他的想法,他就集中精力,努力地去辩驳。这时要是有人跳出来肯为他说几句,他却喜气洋洋的,刚才的愁绪就抛向九霄云外。
像这样的发泄之后,他的精神暂时得到缓解;但他总有些规律,沉默四五天,五天之后,无论任何人对他说话,他总是喜欢吐出真言,讲述一些关于他和梅的故事。在这沉默的几天里,他时常一个人逛公园,或者一个人关门独自看书,或者跑到隔壁的酒家痛饮几杯。不过虽有人对他说话,但他觉得还是一个人清静的好。他一个人,无论去哪里,走过什么地方,手里还捧着一本情书《风花雪夜》,轻轻的朗诵,有时自个笑嘻嘻的,有时望着蓝蓝的天空而作叹息,像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偶尔一见到人,他那双玲珑的双眼,转动起来看着你。他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升温的铁炉,人在这个时候遇见他,总得有个反应。
隔家的孙乐,虽则怜惜他,但时常忙于家务,所以在他寂寞之时,也不能为他分担。在这个时候,他唯一的解闷,就是下载新歌,白天到晚上,晚上到白天听着。靠近他家的,倒是有个人敢接近他,与他从小同窗公室,又是亲朋好友的段衡。很了解他的性格。每当见到他跟别人斗嘴时,特肯出来为他说几句,所以他对段衡看作是自家的大哥一样看待,每天早上上学时,特意地分绿豆饼给他。而孙乐知道他的脾气,暴躁,野蛮。当他沉默五天了,才敢渐渐地接近他的旁。
偶然在半路上相见,他也假装成一副可怜的模样,只稍微地向孙乐点点头,表示点诚意。等到他沉默过了四五天,暗地里听几首新歌,心情恢复了。或者到酒家里去排场,或者跑到内蒙古草原上与美女共舞。得到发泄之后,孙乐方敢慢慢地接近他的身,与他共话昨夜的梦,与他评论着《女秘书的诱惑》的这本书。或赏析些杜甫的杂诗。于是他沉默的密码因此得破译。
在他家旁的人,背后老是叫他“怪胎”,但当面对讲,老鼠见到猫似的怕他得很。一则因为他性格孤僻,二则因为他喜欢钻研古诗,说话时,让人难以理解。有时他还喜欢评判旧文学的庸俗,不顾别人的感受,只顺着他自家的心意,直来直去。有时他还摆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狂妄。
他与孙乐,平时混得不怎么的好,他毕业回家快一年了。孙乐忙于农活,除了段衡之外,竟没有第三者同他叙梦,打球之类。曾与他见过一次面的人,才能了解他,或者说他是离奇怪物,或者说他是沉默的宝塔,办事谨慎。泡妞三十六招,精通三十招。
二00九年秋天即将结束,萧索的莲花山经不起冷风的蹂躏。杨柳,龙眼树…………等等杂树,叶子几乎凋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身躯,像一位疯了的女人脱光衣服,呆呆的站在那里。草丛里,在秋月皎洁的晚上,凄凄唧唧的虫声也隐退了。只有他独自散步,静思着旧的情人,是否有归去之路?
昨天晚上,月亮正好的圆,多么的亮。他竟犯了风霜,站在家门前,看了一晚的月亮,在密密麻麻的树影间,走来走去。看着地面上的月光,他忽然感触旧情,回忆曾与梅那短暂的相遇。
“哎,唉,自讨苦吃,想她有何用?”
那样的叹气,悄悄的向西边望去,他的眼前似乎呈现出一片广阔的草原。草原上有个十**岁的少女,手里拿着鞭子,边唱歌边放羊。那时他仿佛自己坐在草原上,他的眼光一直注视着她,生怕他忽然消失。她非但没有走开,反而向他走来。那少女,一双珍珠似的眼睛,明亮,清透。披了一层乌黑的头发,身上还穿着深灰色的超短裙。他的眼睛一直注视在她的身上。他想一想:“她究竟叫什么名字,怎么跟梅长的一模一样?”他的想象超出平时所想的界线,月亮也渐渐的幽下去了,寒鸦啼叫。他拖着疲倦的腿,走向家门,躺在沙发上。将晓不得明日是何时醒来?
他过年的时候,要回老家,希望与梅又一次重逢。回家之前,他也没有打电话给梅。于是就匆匆地赶车去了。他还记得梅曾经送给他一条当时流行的双鱼手帕。这一回,坐车回家,首先要把手帕收藏好。坐在车里,他还有个心愿:“希望见到梅时,两人又能拥抱或热吻过一场,把他们往日的浪漫从新温习过一遍。”
当车开到老家门前,他心情变得更舒畅,安稳。因为他知道他要见到梅的身影了。此时,他何等快乐,何等自豪!车门一松开,首先,给他的第一眼的是梅的深灰色短裙,还有那张红润的嘴唇,那可是他跟梅最熟悉的地方。但是他一下也愣住了。梅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的,一身洁净,看上去算是特有钱的人。他主动地向你叫一声:“嗨,你来了。”
“是呀,今天这么碰巧?”
“我刚从文山赶来,来的时候也没有打电话给你呢,忘记了那时!”
“没关系了,今天也不是碰上你了吗?”
“你最近可好,我好想你喔!”
“今天我来街上买点东西,刚好碰上你。是呀,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你,你在那边怎么样?”
“还可以,除了写点小说,就没有事干了。平时晚上想打电话给你,又害怕吵醒你?”
他跟梅聊了好久,梅的老公变得沉默了,似乎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往他的身上压,直到喘气不过来。但梅向前跨两步,左手帮他提箱子,右手拿着背包。此时两个男人像是美国跟朝鲜对敌一样。谁也不想谦让谁?不过他就是不一样,他毕竟受过高等教育的。他还是有礼貌的向他打一声招呼:
“请问,这位先生贵姓?”
然而他那样说的一句,梅的老公也不愿意回答。是不是他早就知道梅与他之间的秘密?说不准,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今天跟梅的相遇,不该是这个时候?梅今天不是故意来接他的,而是同她的老公逛街,顺便买东西,路过此地刚好碰巧罢。可是在梅的心里,永远抹不掉一个男的影子。今天刚好出现在她的面前,怎能说忘就忘呢。她绝对做不到。梅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苹果来,硬塞给他。他说不要留给你自己吧,刚才上车时已经买了一袋,不必了。梅说,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吗?他有点为难的样子。只好接受了。
梅说,天色已晚她要回家了。他发呆着,不知何面是东,何面是西?
天色已晚,牛羊归去的归去,人群休息的休息。他还独自一个背着包子,在半路上漫步行走。今晚的月,还是那么的圆,那么的亮。或许说这种月景更适合他,映托出他悲凉的心,于悲凉的心,发现你在爱情面前充当虚伪的灯。难道不是这样吗,梅。
夜深人静了,梅的离开,怎么是她的错呢?毕竟梅有了男人,怎么还能跟你,像当初那样的眉来眼去?梅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他也忙于别的事,也没用过多的时间去考虑了。当他脱掉身上的外衣时,已经三更天了。他说不想了,但还哀思着往日的情分上,就悄悄地写成几首诗,流露在纸上:
月下思君
楼台温床梦即成,
夜天如水白云清。
鸟声绕过南山去,
或恐思君月月明
南游
远暮天边外,心迷下南游。
高山皆影近,白云卧前流。
此路通幽处,惟钟识孤楼。
谁怜远方客,万语散江舟
后来过了两个多月,他在城里买菜。看见一个少女,同一个月前约二十**岁左右,状似富商的男人在菜市上闲步。她的容貌绝似梅的模样。他夜晚又回到了家里,又写成了一首杂诗:
等待
夕阳自宜落,明月已东上。
望烟薄云起,心随月高怆。
春风寄花味,花味隐清爽。
意苦弹悠琴,与谁同观赏?
那天晚上,他回想当时的心情,也许伤心一阵。只能以诗作为相思的补偿。与当年一比,觉得一年前的他,风流倜傥,曾有多少的美女醉在他的脚下。正如阳春的竹笋,暗暗地发育,让人羡慕,甚至令人产生爱意。
“如今,愁思连成,碌碌无为。”
村里的人,经常在他的背后说些伤人的话。他不得不会回想现在的处境,于是悲伤起来。那时候还有谁为他排忧解难?此时一阵冷风从东面吹来,他打个寒颤,头上冒出了冷汗。似乎刚才遇上了鬼,把他的灵魂都吓跑。月光里的树影在冷风中摇摆,他也打个冷痉,差点弄个精神分离。晓不得什么缘故,使他如此的害怕,连毛细血管都紧缩起来。
“恨此良辰非昔夜,替谁独守露霜宵?”
然而他默默地念了几遍,心里得到安慰的样子,一则想借此诗抒发自己的感情,二则想借此诗壮自家的胆。但他的心思,如同洪水淹了岸上的稻谷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月光更洁净,虫声消退已久,而秋霜满地都是,他觉得从头到尾一阵一阵的寒冷起来,裤子也变湿了。身上忽冷忽热的,他害怕患上风寒,就躲到树底下。随之想想冬天快到了,他家里的衣柜里,仅有一件黑色的大衣,怎么的过冬天?过大年,非得再买两件大衣,但还要花两百元,家里的人刚给零花钱。不过现在花光了,怎么再好意思问要?他想到这里,心里又增添了一份愁绪。面对着今晚的圆月,他呆呆的望着路边一棵野草,就顺手地念出一句: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再重复的念几遍之后,在他的身后,忽然跳出另一个人来。拍手且给他一些鼓励的话。
“强哥,好诗,好诗!是你写的吗?在想谁?”
他吓了一跳,悄悄地回转头就说了一句:
“段衡!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在等谁?”
“今晚呀,跟孙乐一起喝酒,你没有跟他联系过吗。”
“联系过,不过我们合不来。我不会喝酒,他可是酒神呢。有一次老乡聚会,他把我灌醉了。我好害怕。”
“嗨,有什么害怕呀,多喝酒可以壮胆?”
“我刚才读出来的诗,是李商隐的诗。”
“好诗,好诗,不过有点悲凉。你在想着谁?是梅。哈哈。”
“唉,想她有何用?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地之角。”
“别担心,距离不是问题,只要好好的相爱就可以了。彼此相爱不一定在一起呀!”
“是吗,你说得对,人家么有了男人,而且还是个商人呢。那里还顾得上咱们!”
“强哥,你是不是想专门挖资本主义的墙角?”
“段衡,我不想放弃…………放弃…………”
“强哥,你在哭么?”
“我在发气”
“气什么?”
“气那些脚踏两只船的女人?”
“你别想太多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今晚可是我害了你。我们千万不要为了想而不该去想的人,呕了气真是犯不着,走吧。回我家一起喝酒去。”
他与段衡,昨晚一直喝到五更天,所以今早太阳已经照射在他的阳台上,他未曾起来过。
窗外,又是一天暖和的好天气,碧蓝的天空,高高的云挂在天上,看得那么的清楚。今天心情到好些。窗前又有一群鸟的影子,带着欢喜之意,似乎在迎合他。在这温暖的秋光里,虽是带有些暖和的空气,但也呈现出一些悲凉的秋意来。树叶调落,南燕归去…………等等。这些秋景,多半是忧伤,郁闷。但在他的嘴里,说不想念着梅,其实心里更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