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24
对于初平元年(公元190年)的大汉子民来说,这一年与往年并无二致,天下大乱,各地称王称帝的如同雨后春笋般不绝于缕,**连着天灾,整个大汉民不聊生。
但对于知晓历史走向的刘震来说,这一年,可以说是汉末到三国的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就如同原始社会末期的氏族酋长们开始知道谋私利了一样,原本安安分分地为刘氏守江山保基业的地方诸侯们纷纷开始了割据天下的霸业。
从光和末年开始,四方豪杰并起,大汉皇室的权威一步一步地没落,到了中平五年(公元188年)的时候,时任太常的汉宗室刘焉,向灵帝提议,以宗室和重臣作为各州州牧,凌驾于刺史、太守之上,独揽一州军政大权。
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个提议意味着什么的灵帝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同时还答应的,是刘焉请为益州牧的请求。
时任益州刺史的卻俭在地方上横征暴敛,牧民无方,激起民变,被黄巾余党马相所杀。自称天子的马相又率军攻击巴郡,杀了巴郡太守,却又被益州从事贾龙杀死。
带着使者的刘焉因为道路不通,停在荆州东界,平定叛乱的贾龙得知刘焉要来的消息,派一支军队来把他接了过去。
而刘焉一进益州,就做了一件可以说成就了他的霸业也终结了他的霸业的事。
当时中原大乱,南阳、三辅一带的数万户流民迁徙到益州,刘焉在这些人里选精壮之士,编成军队,称为“东州兵”。而这支精悍的军队一方面保证了刘焉的独霸益州,但另一方面,也造成了益州土著和以刘焉为首的外来人士的对立。
日后刘皇叔能够成功进军益州,固然有他自己好名声的因素,但益州内部分化的局面也为其提供了不小的助力。
而从刘焉开始,被派任幽州牧的刘虞同样开始了将幽州与中央朝廷分化的进程。
汉末三个刘姓宗室州牧,刘焉从一开始就瞄着益州的“天子之气”,刘表则完完全全不把董卓当汉贼,甚至还对他有点偏向,刘虞则是唯一一个还拿汉室当回事的。
同样是中平五年,刚接受了刘焉任用宗室和重臣为州牧建议的灵帝还没来得及回后宫去找萝莉女仆玩躲猫猫,就接到了幽州张举、张纯勾结乌桓叛乱,称帝自立的消息。
灵帝一股邪火还压着,就赶紧找来大臣商议,而商议的结果,就是把时任宗正的刘虞迁为幽州牧,负责平叛。
刘虞这个人,打仗是没什么本事的,无论是史书还是演义,都对他的军事才能不敢恭维,以十万之众攻打当时除了白马义从就什么也拿不出手了的公孙瓒,居然还输了,之后更是被公孙瓒弄得身败名裂,为天下笑,可谓悲夫。
但在内政上,刘虞可以说比刘焉和刘表都要强得多。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虞奉命到了蓟城(今北京),就做了三件事。
一是精兵简政,小杂兵一律不要,一看就能打硬仗的全部留下来。
二是派使者到乌桓首领处,说朝廷将会对他们宽大处理,只要他们不帮张纯、张举。
三就是发布海捕公文,全幽州悬赏张纯、张举的首级。
于是,本来最起码要打上个十年八年的戡乱战争就这么结束了。
而之后,刘虞开始在幽州大力恢复生产,劝农桑,开胡市,发展盐铁产业,一州之内,有如清平盛世。
而此时中原战火不断,青徐两州前来投奔的士族和百姓达到一百余万,可以说,如果刘虞擅长军事谋略,或者手下有个这样的牛人同时又对他忠心耿耿的话,后来的曹操就没机会夺取天下了。
但,就像我们前面说的,无论是生活还是历史,都没有如果。
初平元年,曹操和袁绍等人还在想着怎么把董卓弄死,袁术还在想着怎么把南阳太守张咨弄死再把董卓弄死,几乎可以说是身处世外桃源的刘虞,则在想着怎么把公孙瓒弄死。
公孙瓒这个人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麾下白马义从,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永远英俊潇洒的,永远风流倜傥的,广大三国迷心中永远的白马王子“云哥”赵云童鞋就出身于白马义从。
一开始的时候,刘虞和公孙瓒的分歧还只是在对待异族的策略上有所不同。
刘虞这个人,说好听点叫博爱,说难听点就是软弱。刘虞认为,世界人民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干嘛要打打杀杀的多不和谐,跟胡人做做小生意,偶尔品尝一下迥异于中原女子的胡女,刘虞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很安逸很不思蜀。
但公孙瓒就不一样了,不同于跟孔老夫子一样是山东大汉的刘虞,这个出生于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燕赵之地的“俊美之士”(史书语),对胡人有着难以为常人所理解的痛恨。
当时的幽州,跟刘焉到任后立刻就组织了一支“东州兵”的益州不同,除了公孙瓒还有万余步骑,包括刘虞自己都没有什么常备军。
于是,本应该一致对外的幽州地方政府在面对外族使者的时候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来自蓟城的和谐之声,另一个则是右北平(郡治今河北唐山丰润区)的金鼓之声。
而到了后来,两人之间的分歧不再只限于对待外族的政策,而是逐渐扩大到了对待治下百姓的施政方针上面。
刘虞信奉的是孔孟的“仁者爱人”,对待治下百姓就如同对待亲生父母。当时幽州每年的税收多得用不完,堪比文景之治时“钱累巨万,贯朽不可校;粟陈陈相因,**不可食”的地步,但刘虞依旧省衣节食,简朴如常,为时人所称道。
而公孙瓒就没这么博爱,他不仅对外族人狠,对同为中华之民的治下百姓更狠,只要是能打仗的,都抓来当兵,只要军资不够,就放任部曲到民间去抢。
于是,到刘虞这里告公孙瓒状的人越来越多,一向自诩“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刘虞终于出离愤怒了。
初平元年二月,刘虞正式对公孙瓒提出口头批评,并开始扩军。
与此同时,因为讨伐董卓受挫的袁绍跟韩馥热热闹闹你来我往打了几仗后,胆小怕事的韩馥受不了了,派人跟袁绍求和,说你大人有大量,我这个没什么本事的让你杀了也污了你的剑,你还是饶了我吧?
袁绍这个时候其实也是色厉内荏,韩馥至少有整个冀州的粮赋作后盾,他可是就一个渤海,虽然他是名义上的关东联军盟主,但也仅限于名义,要兵没兵,要粮没粮,标准的空头司令。
韩馥派人来求和,正合袁绍心意,于是田丰在袁绍的授意下跟使者说,韩冀州想要再回关东联军可以,但得签个条约,声明从此不再与我家主公作对。
使者忙不迭地答应,割地,赔款,通商,一溜顺地签了字。
袁绍志得意满地拿到了半个冀州的粮赋,一想西边的董卓打了这么久也打不下来,自己弄了个“车骑将军”的名号没有天子的承认也有点不伦不类,于是跟现在听话得要死的韩馥说,这样吧,当今天子羸弱,为董氏所控,我们不如另立中央跟长安分庭抗礼吧。
韩馥已经算是废了,袁绍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不无答应。
袁绍跟田丰商议了一下,认为幽州牧刘虞有威名,是民心所向,于是拉上韩馥一起给刘虞上了个请愿表,说现在董氏篡汉之心已明,为免天子遭遇不测,我们决定选举您为新一任大汉领导人,您要觉得同意,就签个字,您要是不同意……还是签字吧。
刘虞一接到上表,吓得从榻上摔了下来。
而比刘虞还早几天接到这个提案的曹操,跟刘震几个商议,刘震、郭嘉还有荀彧的意见是一致的,不能跟着袁绍胡来,董卓还没开始篡汉呢,你这么一搞,不是让他更想着篡汉了么?
当然,刘震的实际想法是,要是同意了袁绍提案,那到时候袁绍就是首立之功,曹操不还是得跟着袁绍屁股后面晃悠?不行,绝对不行!
但戏志才有不同的意见。他说,我们当然不能同意袁绍的方案,但现在袁绍在北,董卓在南,我们被夹在中间,两边都得罪,这是取死之道。
曹操听了没吭声,挥了挥手让一群人都下去。
到了第二天,曹操亲自给袁绍回了一封信,信上详细地说了他不能同意袁绍这么做的理由,曹操说,现在天子还在,董氏还没有明目张胆的篡汉,我们另立中央,将现在在长安的天子斥为伪帝,这与董氏何异?
在信的最后,曹操说了八个字,“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当然,以汉室大臣自居的刘虞没有答应袁绍的提议,甚至袁绍退而求其次,请他代领尚书事,给地方诸侯升赏官职,刘虞都没答应。
刘虞给袁绍回信说,现在天下大乱,天子蒙尘,我们身为汉臣不能为主上分忧,反而要抛弃天子,效仿董卓犯上作乱,是何居心!
袁绍没办法,只好给刘虞回信,把自己痛骂一顿,表示再不作此念。
当然,同时反对袁绍的不仅有曹操和刘虞,还有一直在南阳窝着打酱油的袁术。
袁术比较悲催。严格来讲,他才是正宗的袁氏嫡子,而袁绍只是个庶出,按照天朝古代的继承法,能够继承袁氏一门财产和政治资产的只能是袁术而不是袁绍。
但袁绍从小就比他更出众。
年方弱冠而任濮阳长,之后又与大将军何进相善,后来更是被任命为西园八校尉之中军校尉,董卓进京后也是先拉拢袁绍后拉拢袁术。
就像所有豪门中的子弟恩怨一样,袁术渐渐对这个他从小佩服的兄长开始心生怨忿了。
而袁术这个人,很有点鬼心思。
很多熟悉历史的朋友都知道,汉朝一直有个说法,叫做“五德说”。就是说天下鹿死谁手,是由天命注定的。
在王莽以前,认为上古之帝虞属土德,故而属木德的夏能够代替他,以此类推,后面就是属金德的商,属火德的周,属水德的秦,一直到属土德的汉。
而王莽篡汉后,又采用刘向父子的说法,虞土,夏金,商水,周木,汉火。暴秦无道,根本就没德。
到了光武帝中兴,就正式确认了汉属火德,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汉被称作“炎汉”,大汉皇室也被称作“炎刘”。
但不管怎样,这个学说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的汉人并不认为自己的王朝会像秦始皇设想的大秦一样,千秋万代天长地久地统治下去,大汉最终是会被新的王朝代替的。
但问题是,被谁所代替?
汉属火德,代火者土,谁是土德?
袁术很不幸地认为自己的“袁”字上那个土就是土德了,而本末不可考的《春秋谶》则说了一句话,“代汉者,当涂高也。”
袁术名字里的“术”,我们现在指的是学术、技术,但它最开始的涵义是指城镇中的道路,所以袁术的表字是“公路”。
但就因为一个名字和一句谶语,袁术开始动了代汉称帝的心思。
当然,这个时候的袁术还只是想想,还没蠢到像马相、张举那样公然称帝,弄得身败名裂。
但袁绍提议要让刘虞当皇帝,这可就远远不是袁术所能接受的了。
刘虞是什么人袁术很清楚,他当了天子,自己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公然不听朝廷号令?
所以袁术果断公开跟袁绍叫板,反正自己在南阳窝着,山高皇帝远,袁绍也奈何不了他。
当然这对袁术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他更郁闷的是现任南阳太守张咨,他已经跟这小子软磨硬泡耗了快半年了,张咨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死活不肯支持他起兵反董。
而眼看着本来是庶出无论怎么说也没资格继承袁氏政治资产的袁绍在河北混得风生水起,还居然自称四世三公之后,堂而皇之的被众人推举为关东联军盟主,登高一呼,天下云集,何其快哉!
袁术心里不平衡了,对眼前的张咨更是恨得入骨。
与此同时,跟袁术一样郁闷的还有早就起兵了却还没到洛阳的孙坚。
本来孙坚一路势如破竹,还没见到董卓的西凉军就先杀了荆州刺史王睿立了威,风光大振,搞得董卓一听孙坚的名字就慌里慌张地要吕布过来保护。
但很快,因为王睿的被杀,荆州没了军政长官,董卓的小眼睛一转,就跟刘协说,现在荆州无主,虽然道路为贼所阻,但朝廷也不能放任不管,听说北军中候刘景升才华横溢,为“八俊”之首,又是汉宗室,就让他任荆州刺史吧。
刘协自然没什么话说,也就点头同意了。
刘表这个人,看过演义的人都知道,晚年懦弱得要死,硬是被小老婆和小舅子给气死了,并且死之后连地盘都丢了。
但这个时候的刘表,人长得特帅,人高马大,《三国志》里说他“长八尺余,姿帽甚伟”,基本上跟刘皇叔一个外表,一听说让他去荆州赴任,二话不说,单人匹马,更名换姓,偷偷穿过当时兵荒马乱的南阳,到达襄阳,开始坐镇荆州。
孙坚正在襄阳城里征集军资闹得欢呢,结果刘表一来,就跟他说,你诛杀上官,鉴于你自己并不知情,就不治你的罪了,但现在荆州是我的地盘,俗话说,我的地盘我做主,你丫哪儿来还是滚哪儿去,别在这儿拿着管制刀具到处乱晃。
孙坚这个人也很奇怪,杀王睿的时候二话不说拿刀就砍,可换了个单枪匹马一毛兵都木有的刘表,硬是一声不吭,自己带着军队退出了襄阳。
但孙坚也没乖乖地回长沙,而是绕过襄阳,开始朝南阳前进。
南阳这个地方,这个时候正在闹山贼。
孙坚是个猛人,不仅长沙人知道他是猛人,整个荆州整个大汉都知道他是猛人,董卓就曾经说过,关东联军十几路诸侯,除了孙坚够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于是孙坚一到南阳,沿路的山贼纷纷搬家,看都不看他一眼。
但南阳太守张咨,就没山贼那么高的觉悟了。
孙坚以“清君侧,诛董卓”的名号带着部队开到了南阳城下,派人进城找张咨要粮草,张咨鸟都不鸟他,直接把使者从城墙上扔了下来。
孙坚就怒了。
纵观整个三国,惹恼孙坚的人很有几个,但都死得比较惨。董卓,被点了天灯;袁术,活活被渴死;王睿,吞金自尽;刘表,被小老婆和小舅子联手气死;直接搞死孙坚的黄祖,则被一个无名小兵冯则砍掉了脑袋。
所以说,如果张咨知道孙坚是如此地被上天庇护的话,他会后悔不听孙坚的话的。
当然,现在他就后悔了。
孙坚以牛酒为礼请张咨,张咨至军营,孙坚设宴款待。
酒酣,孙坚责问为何南阳贼众而道路不治,张咨无以对答。
孙坚令军士将张咨推出军门斩首。
南阳一郡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