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25
孙坚干干脆脆地干掉了张咨,离洛阳只有一步之遥,也就停了下来,在南阳征税收粮,整军备战。
尽管南阳的大小官吏因为孙坚除张咨一事噤若寒蝉,可百姓们却闹起了别扭。
因为孙坚不是朝廷任命的南阳太守,在讲究“名不正则言不顺”的古代,不仅百姓不会认同他,就连孙坚的属下中也有人颇有微词。
但是孙坚这个人,军事上很牛掰,政治上就有点低能了。他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将南阳人议论纷纷拒绝交税纳粮的举动看做背宗忘祖无君无父的叛逆行为,开始动用军队对南阳横征暴敛,肆意掠夺。
而这个时候,因为没有助力而在鲁阳窝着不敢动弹的袁术听到了孙坚达到南阳的消息。
袁术一听孙坚来了,连声说着“大事济矣”,一面派使者去和孙坚联络,建议两人联手逼迫张咨起兵。
可使者还没出发,袁术就又接到了孙坚杀死张咨的消息。
袁术立马召回使者,亲自带兵去南阳郡治宛城,跟孙坚会谈。
结果到了宛城才发现,孙坚这个家伙,把南阳弄得乌烟瘴气而不自知,居然还在他面前自夸首义之功。
袁术没办法,只好跟孙坚说,这样吧,反正现在张咨已经伏法,但南阳不能没有郡守,你又不懂施政,我就以后将军的身份领这个南阳太守。
孙坚一听,纳尼?!劳资辛辛苦苦把南阳打下来,最后还是你当太守,凭什么?于是转眼就要翻脸。
但袁术话还没说完,他一见孙坚就要暴走,连忙接着说,听说豫州刺史孔公绪前不久病死了,朝廷也没有给豫州派新的长官,我就以后将军的名义上表,请朝廷给你个破虏将军的名号,同时领豫州刺史一职,怎么样?
孙坚一想,诶,挺不错,袁术得一个郡他得一个州,这买卖合算,立刻就答应了。
可是,孙坚也从未考虑过,豫州现在的确没有刺史,但也不是说袁术上表让他当这个刺史就能当的。
更何况,豫州根本就不在袁术的手里,孙坚这个豫州刺史还不知道豫州人会不会认呢。
但除了打仗就是两眼一抹黑的孙坚,现在一心只想着杀到洛阳去,解放十三州,根本就不顾这些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虐待脑细胞的糊涂事。
于是,孙坚拉着部队跟着袁术到了鲁阳,开始厉兵秣马,随时准备攻打轘辕关。
但这个时候的董卓,更忧心的是东北边的曹操。
四月下旬那一场不成功的奇袭战,董卓不仅损失了徐荣这个大将,同时还有对巩县以西的河南尹领地的控制力,而且,旋门关的易手,直接导致了洛阳东面从此对关东联军畅通无阻,一旦关东诸侯尽起大军来袭,洛阳将撑不了十天。
于是,得到消息的董卓急书坐镇长安的司徒王允,命令董越和段煨等所有大将即刻率军到洛阳听令,他要在曹操彻底控制西部河南地之前迅速把曹操赶回黄河北岸。
但另有想法的王允按下了这封十万火急的调令。
王允先是给董卓回书,说现在关东联军已经成了地方诸侯互相征伐、抢夺地盘的幌子,东面不足为虑,反倒是从去年开始就一路高歌奋勇向前的孙坚很有可能攻破洛阳。
王允又说,此时盘踞凉州的马腾、韩遂又蠢蠢欲动,董、段二人要护卫京师,不能轻易调动,胡轸将军驻守广成关和轘辕关两个关隘可能力不从心,吕布将军素有武勇,不如让他过去和胡轸一起协防。
天地良心,孙坚光是在荆州就耗了快半年,吕布则根本就是个从来没带过兵打过仗的,武勇的确是有,但谁说功夫好就能带兵的?传言汉末武功天下第一高的王越也没听说带兵牛掰啊。
而且,如果说王越还有点传说意味的话,自言得王越徒弟史阿真传的曹丕对阵顶多打个虎射几箭的孙权,大败而回,甚至在逃跑的时候连副车都被孙权的人抢了,武功好就能打仗?未必。
可这封言辞恳切的信一送到洛阳,一向精明得要死的董卓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居然同意了王允的意见。
于是,到了五月,吕布领着一万精骑直奔广成关,与胡轸一起防守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洛阳南部大门的孙坚。
而在洛阳东面,董卓没办法,只好让牛辅驻守洛阳,自己亲自带着五万人马进驻巩县,分兵把守平县和平阴。
只不过,董卓没想到的是,本应该趁胜进军的曹操同样采取了防守态势。
尽管收编了徐荣的一万人,又靠屯田吸引流民扩充了差不多两万人,曹操现在稳打稳算也才不过五、六万人,防守有余,进取不足。
更何况,现在曹操最紧迫的不是防董卓,被刘虞连续两次拒绝的袁绍一旦恼羞成怒,怪罪于当初就不赞同他的意见的曹操,那本来就没什么根基的曹操除了败亡一途,别无他选。
于是,在刘震的建议下,经过荀彧、郭嘉和戏志才的补充,曹操将防线漫长的地盘分作了三个大防区,分别防守袁绍和董卓。
一个是以温县和平皋之间的李城为界,囊括温县、河阳、轵县和波县四个大县的西部防区,防区长官是别部司马夏侯渊,统兵一万五千。
一个是位于黄河南岸的五社津以西,直至荥阳的南部防区,刘震和郭嘉联名推举,以曹仁为防区长官,统兵两万五千。
曹操对曹仁的任命有过不小的质疑,但刘震坚持认为曹仁可以守住旋门关,考虑到刘震看人也比较准,曹操也就没坚持反对。
剩下的一个防区就是以怀县为中心,囊括平皋、州县、山阳还有在怀县东北的修武诸县,范围最大,兵最少,一万。防区长官自然是最高首长曹操。
按照刘震的规划,平皋、州县和怀县作为战略纵深,修武、山阳作为北部防线,温县、河阳作为西部防线,旋门关作为南部防线,而曹操能够间接控制的离中心地区比较远的城市,则一律放弃。
同时为了防止董卓和袁绍在这些偏远地区获取战争资源,曹操采取郭嘉的建议,将这些地方的百姓全部迁徙,分散到各个防区编成军户,参与屯田。
夏侯惇作为曹操直接指挥的大将,被任命为典农校尉,总揽屯田事。
荀彧是曹操以下的最高行政长官,负责直管防区的一切政务,郭嘉则是最高参谋,兼军队人事任命。
而刘震,则是总后勤。
嗯,总后勤的意思,就是只要是不归其他人管的杂七杂八的事,都归他管。
而现在,刘震的第一要务,就是劝降徐荣。
其实在曹军内部,对待徐荣已经有了两个不同的意见。
一个是杀掉,这一方以郭嘉为首。郭嘉认为,徐荣屡次试图干掉曹操,对董卓忠心不二,甚至麾下只有一万五千人追随也要冒险打一场奇袭战来博取董卓的欢心,这种人留之无益,如果日后复叛的话,危害更大。
另一个就是劝降,这一方,咳,只有刘震一个人。
没有人理解刘震为什么非要留住徐荣。
按常理说,在被俘的四十八小时内,屡次劝降而不听,基本上后来也就没什么机会再让他投降了。这也是为什么郭嘉坚持认为就算现在徐荣降了,以后也会复叛的道理。
但对刘震来说,徐荣的价值不是这些对历史一无所知的人所能了解的。
徐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历史其实也并没有告诉我们太多。
徐荣,表字不祥,生年不详,后代不明。
纵观三国历史,包括属于反面角色的董卓一方,这是唯一一个什么资料都不清不楚的人物。
关于徐荣是哪里人,《资治通鉴》说他是辽东玄菟(今辽宁抚顺)人,《三国志》则干脆连个传都没有,但在《公孙度传》里,陈寿说他跟公孙度是同乡,那么基本上可以确定徐荣是辽东襄平(今辽宁辽阳)人。
而除此之外,再无法在史籍上找到关于徐荣的任何个人资料。
老罗写《三国演义》的时候,干脆就把他写成了一个连夏侯惇都打不过,交马数回就被斩于马下的三流武将。
但就是这个所谓的三流武将,在历史上,曾经威风八面地大败魏吴两位武帝,给了枭雄曹操人生第一败,让号称江东猛虎的孙坚不得不如曹操割须弃袍一般换帻脱险,几乎不能得生。
可以说,在老罗笔下智计无双的李儒,勇武仅次于吕布的华雄,就是历史上徐荣的化身。
而这个一战败魏武,二战败乌程,差点让魏吴两国胎死腹中的牛人,最终却因为胡轸的阵前倒戈而死在乱军之中。
如果不是有网文,如果不是有度娘,刘震甚至都不知道徐荣这个名字。
但现在,刘震决心绝对不让徐荣重蹈历史上的覆辙,虽然人们常说是金子当然都会发光,但即使是曾经有资格和强秦一决雌雄问鼎中原的楚王不也有眼不识和氏璧么?
而现在的问题在于,刘震是我欲将心向明月,可徐荣却奈何明月照沟渠。
如果这是游戏,那么刘震就只需要把徐荣关上十天半个月的,然后派个智力高的部下去跟他聊几句,徐荣就降了。
如果这是小说,那么刘震只需要一笔春秋写过,徐荣闻言遂降云云,轻松加愉快。
但对于刘震来说,怎么劝说徐荣,这是个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问题。
在游戏里只需要猛点鼠标的一件事,转化为现实却变得无比艰难。
刘震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很幼稚,把徐荣冷处理一段时间,但同时又给他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说不定一段时间后徐荣自己就会投降了。
但这个想法遭到了以郭嘉为首的三大谋士的强烈质疑。理由很简单,时间拖得越长,徐荣的想法就会更坚定,因为刘震把他留着不杀,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个态度,你对我有用,所以我不杀你。
这在徐荣看来,也就让他更加有恃无恐。
相反,在被俘的四十八小时内,最长不超过七十二小时,这段时间里徐荣的思想起伏是最大的,也是最不稳定的。在这个时间段里进行劝降,可以有效地形成一个小型的飓风效应。
第一,徐荣被俘不到七十二小时就投降曹操,对于董卓一方来说,就是一个强烈的徐荣不可信的信号,日后徐荣再想复叛,也要考虑董卓一方会不会相信他。
比如日后的孟达,降而复叛,搞得蜀国上下除了诸葛亮没人敢相信他,因此错失良机而被司马懿设计擒杀。
第二,对徐荣自己来说,会有一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想法,而这种想法一旦确定,徐荣就会拼命维护自己在曹营内部的形象。
这种例子也很多,最突出的就是马超手下的名将庞德,转投曹操后对曹魏忠心得要死,甚至不惜与关羽死战到底,弄得曹操感慨不已,一个大家都认为一旦战败肯定靠不住的降将居然会以身殉国,而跟了曹操数十年的于禁反倒屈节投降了。
于是刘震只好放弃了这个在游戏中通用的做法。
但这个时候距离徐荣被俘早已过了七十二小时。事实上,一直到五月上旬,将河内郡战后重建工作安排完毕的曹操等人才想起来在俘虏营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如果不是刘震死命拦着,早就认定徐荣劝降无望的曹操等人肯定是要将其枭首送至洛阳以震慑敌军的。
而现在,刘震摇着轮椅到了俘虏营外,心中激动不已。
在洛阳见徐荣的第一面,刘震就确定,这是个牛人。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把这个牛人变成自己的属下。
在营外徘徊了一会儿,打好了腹稿之后,刘震示意在一旁守卫的士兵打开了营门。
进了营,按刘震的要求给安排了一个单人间的徐荣正在看书。
“徐将军,别来无恙!”刘震一进门,就满脸笑容地跟徐荣打招呼。
徐荣抬起头,见是刘震,顿时一愣,“药师,你的腿,不是好了么?”
刘震也愣了愣,突然想起徐荣自从荥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就笑了笑,“说来话长,改日再叙吧。不知徐将军对这里还满意么?”
徐荣环顾四周,苦笑一声,“身为敌俘,岂敢有非分之想,能让某有片刻安宁埋首于书籍之中,足矣。”
刘震点点头,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那公华(徐荣字,史载不祥,此为谬作)可还对我关东联军的待遇满意?”
徐荣没回答,盯着刘震的眼睛,看了许久,才叹息一声,“药师知我心意,何必作此说客之语。”
刘震不知道怎么接话,实际上,按照他自己设想的脚本,徐荣到这里应该会习惯性地说满意,再到下一个问题问他对关东联军满不满意才是关键,人都是习惯性的动物,三个看似一样的问题问下来,一般人都会不管问题内容直接选择相同的答案。
但徐荣似乎没这么好糊弄,第二个问题就开始堵住了刘震的嘴。
其实对于徐荣来说,这半个多月里,他也不怎么好过。
一开始的时候,他想过自杀以明志,但刘震一心想劝降他,派人把他看得死死的。
从没见过现代监狱制度的徐荣自然没想到,曹营看守个俘虏居然也这么严格,什么凡是尖锐的东西不能放在身上啦,筷子不能用只能用木勺啦,衣服只能穿一整套的不能有系带子的地方啦,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不要说自杀了,就连逃跑都没机会跑。
徐荣也想过是不是投降了算了,反正董卓那个人,引得天下人都要反对他,也长远不了,像自己这样的大将,在他败亡之前更换门庭,或许还可以避一场祸事。
但徐荣马上又想到当年董卓是怎样把他从一个辽东小吏提拔成为将军,后来又是如何厚待,几乎什么荣华富贵都给了他,自己兵败被俘后就投降,怎么也说不过去。
左想想右想想,徐荣就如同莎士比亚说的那样,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都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但后来,曹操一伙人忙着重建一片焦土的河内,准备跟董卓打持久战,也没什么人来俘虏营找他,徐荣就决定,先看看再说。
这一看下来,就是半个月。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缺了又圆,徐荣借着这段空闲,难得的读了很多书。
英国著名的哲学家培根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物理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徐荣不仅读了《史记》翻了《汉书》,同时也把一向卷不离手的《孙子》又看了一遍。
但徐荣并没有从史书和兵书中找到合乎他的解决之道。
事实上,不仅是他的解决之道,整个天下都无法从古籍中寻找前人编纂好的解决之道。
从三皇五帝一直到大汉,从未出现过像现在这种情况。
虽然东周时也有类似的情况,天子政令不出洛邑,诸侯四方强者为尊,但大汉早已不是周天子分封八百诸侯的年代。
尽管汉人把秦人的一切新制度包括郡县制贬斥得一无是处,但自武帝始,无限缩小的分封和尽量增多的直属于天子的郡县就是在实际上延续秦人的郡县制。
所谓诸侯,在武帝颁布《推恩令》之后,早就成了个笑话。
平定西汉初年各地叛乱的刘邦曾经杀白马与诸位大臣盟誓,“非刘姓而王,天下共击之”,但他肯定没想到会有人名不存而实有之。
董卓自号“尚父”,称“太师”,入朝不趋,参拜不名,剑履上殿。天下政令,皆出于董而非刘,已经成了实际上的天子。
关东联军名为讨董,实则割据地方,表面上升个官还给朝廷上表打个招呼,实际上打不打招呼都无所谓,俨然一方霸主。
徐荣并不是心中没有汉室,只是身为董卓的手下,身为凉州派系中唯一的一个非凉州土著,除了更加费力地讨好董卓,没有其他出路。
更何况,相较于羸弱的天子,强势的董卓能够给他更多。
但现在,他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岔口,却没有时间让他犹豫不前。
“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徐荣引述着刘震很熟悉的一句话,突然开口。
刘震抬起沉思的头,有点茫然地看着徐荣。
“董氏不得民心,我自不会再跟随其众。然,我为何要选择曹奋武而不是袁车骑?”徐荣看着刘震,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