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猜谜
乾清宫,我立在门前,正欲开口请值事的太监通禀,李德全就从旁边闪了出来。他不是要随时守在万岁爷身边吗?怎么会此时正巧出现呢?
“固伦公主,老奴已然等候多时了。”李公公笑着说道,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道细缝。
李德全跟了康熙爷许多年了,深得康熙爷的信任。各位阿哥对他也是礼让几分,朝中的大臣更是把他视为风向标。不过,倒是没听过他特别地倾向谁。只怕这才是康熙爷信任他的原因吧,一切以康熙爷的意思为意思。这是做奴才的最高境界,能做到宠辱不惊,实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知李公公等绣心,所为何事啊?”我有些疑惑地问,康熙爷身边都是些老狐狸。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绕进去。我还是留神应付为妙!
“不是老奴在等公主,是万岁爷。万岁爷料定,依固伦公主性子,今日必来见他老人家。所以吩咐老奴等在这里。请公主随老奴进去吧。”李公公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让人猜不出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
不是我多心,这毕竟是皇宫,这里形势的复杂,也不是我能想象的。康熙爷究竟是什么意思,倒叫我迷惑了。无法猜测,也不能预料,那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绣心,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我请安,打欠,行礼一气呵成。
“起来吧!绣心丫头,怎么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难不成朕封你为固伦公主,你还不高兴?”康熙爷沉下脸,质问道,看向我的眼神却玩味十足。
我的天!康熙爷他老人家,日理万机,那么多国家大事都玩不过来,干吗跟我玩起扑朔迷离来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我自己还没想清楚前,我的嘴巴却不听话地先开了口。哎呀!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万岁爷,绣心不要当什么公主,也不愿嫁给那个什么托雷世子,请万岁爷另选贤能。”我不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
我是得了失心疯了吗?怎么就把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了呢?即使要说,也该婉转点,侧面一点。若是一不小心触怒龙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可不是我现代的老爸,不论我怎么无理取闹,都只是宠溺一笑。我抬眼偷瞄了一眼懒坐在软榻上的康熙爷,看看他的脸上是否有暴风雨骤来临的前奏。
观其色,倒是没什么变化,我竟还在他眼里,瞄到一闪而过的笑意。是我眼花看错了吧!我如此出言不逊,不受责罚也就罢了,倒不敢奢望康熙爷给我什么好脸子。
“哈哈……”
康熙爷直起身子朗声大笑,听声音,貌似十分愉悦哟!我若趁机要求不去和亲,他老人家会不会一高兴,就同意了?
“绣心丫头,你怎么知道朕封你公主,就是要把你嫁到科尔沁去?”康熙爷敛住笑,淡然地问着,一脸的高深莫测。
“阿穆王爷此次进京,不就是来替世子托雷向大清皇室提亲的吗?满蒙和亲不是大清的一贯政策吗?从康熙十二年开始,万岁爷已经下嫁了五位公主去蒙古,还有恭亲王之女,固伦纯禧公主,也下嫁给了博尔济吉特氏台吉班底。今天万岁爷无缘无故地册封绣心为固伦公主,绣心怎么能不诚惶诚恐呢?”我语气幽怨地回道,声音里有着压抑的伤感。虽说是皇恩浩荡,可是我已心有所属。人间最悲惨的莫过于,相爱却又不得不分离!我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你了解得倒是很清楚啊!阿穆王爷确实是进京来替世子求亲的。朕的公主大都出嫁了,现在只有十公主承欢膝下。她自幼体弱,朕也不忍心将其远嫁。况且十公主今年只有十二岁,如若让世子等上几年也有些不合情理。所以于情于理,都应该在皇室宗亲中选一位格格代嫁!”康熙爷捻着须,缓缓道来。一脸的为难。
我知道他有难处。他是皇帝,为了江山稳固,他的女儿为大清朝牺牲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凭什么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就要让我代嫁?钮钴禄氏家族深受皇恩,总不能就让我一个人来报答吧!我在心里悄然地嘀咕着。
“绣心丫头,你既不愿意,刚才朕未下旨之前,你为什么不说呢?”康熙爷轻笑着问,眼睛紧瞅着我,好像在等着我的答案。
“万岁爷,绣心可以说实话吗?”我抬眼望向康熙爷,有些迟疑地问道。
“朕就是想听听你的实话和心里话。”康熙爷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他听了我的话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我不想对一个我打心眼里敬重的人撒谎。
“绣心今天前来晋见,的确是来请求万岁爷不要让绣心代嫁的。但是见到万岁爷,一脸的倦容,绣心就有些不忍了。”我看着康熙爷认真地说道。清澈,纯挚的眼睛和他对视着,一如我纯澈的心。
“哈哈……好,好,好!朕赌的就是你的不忍,朕没有看错人。知道朕为什么封你为公主吗?就是你眼中的不忍,正因为你进来了,却什么也没说,足见你对朕的一片孝心。朕的儿女虽然很多,感受的亲情却很少。朕是父亲,更是皇帝。他们是子女,也是臣子。你给朕按摩头部的时候,朕终于体会到作为一个父亲的快乐!”康熙爷有些激动地说着。
我明白他的感受,身处高位,高处不胜寒!就更加渴望亲情。且在那一刻,我也确实把他当成了一个父亲,而不是皇帝。
“万岁爷!”我叫着,早已是泪流满面。
“朕封你固伦公主,不是要将你远嫁,而是想要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咱大清朝可以代嫁的女子很多。像绣心这么至情至性的女子,当然是要留给朕当儿媳妇咯。朕还记得答应过你什么,君无戏言,你当朕说假的吗?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赐婚,是朕还有些考量。你放心,朕绝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姻缘!”康熙爷侃侃而谈,娓娓地说出来因果。
“谢万岁爷恩典!”我感激地叩头谢恩,心里面的喜悦无以复加!一颗怦怦乱跳的心,终于放回了肚里。
谢天谢地!我终于不用代嫁了!
大队人马杀到醉月轩庆祝我被册封为固伦公主,其实什么公主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我不用去塞外和亲了。虽说塞外的风光很美,蓝天碧野,比起京城的人为景色可是强多了,但是没有胤鶬的地方,再美也不是我的天堂。
醉月轩,听风阁,多少往事历历在目。曾几何时,我见到眼前这些阿哥都必须磕头请安。现在,只需稍微福下身子即可。这么说来,我现在也归属于龙子,凤女之列,虽说我只是个册封的,也足够我在心里偷笑几日了。
“绣心,我觉得你天生就该是个公主。你瞧你,就平常跟我们这些阿哥在一起,也没怎么把我们放在眼里。口里自称着奴婢,却是一点奴婢该有的样子也没有。时不时的,我们还得看你的脸色呢!”十阿哥咧着大嘴,嬉笑着说道。
众阿哥纷纷点头称是。怎么我就成了箭靶了?
“十爷,你是看绣心封了公主,你不满意啊?”我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看不出来他还会趁火打劫啊!
“哪能啊!以前我就不敢惹你,你经常都把爷耍着玩。现在就连皇阿玛也给你撑腰了,那就更是不敢了。”他一脸讪笑地回道。
众人都被我们一搭一唱,弄得乐不可支。快乐是可以感染人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神情。这个十阿哥,还真是个十足的活宝。不记仇,不生闲气,是他最大的优点。
“绣心,你给我们说说,怎么皇阿玛不仅没让你去和亲,反倒还封你做公主了?”十四好奇地问道,一脸的迫不及待。其他的阿哥,也是一脸的疑惑。
胤鶬在桌下,悄然地握住了我的手。大手握住小手,他掌心的温暖就那么轻易地窜进我的心里。今天的事,结果还好,过程却是那般的惊心动魄。我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告诉他们。高高在上的皇上,他也需要温暖和爱。哪怕只是像胤鶬握着我的那只手。
“你们和那几个王爷,为什么会跪在乾清宫的廊檐底下?”我故意岔开话题,疑惑地问道。
众人脸上都浮起一丝尴尬。怕是他们长这么大很少受这种委屈吧!
四爷清了清嗓子,缓缓地道出因由。原来,他们去的时候,那几个王爷已经先到了一步。正积极地说服康熙爷加封我为“和硕格格”,送到科尔沁去与托雷世子成婚。两方人马,当庭就闹得不可开交。更甚者,胤鶬和十四,当场就冲过去要揍人。康熙爷勃然大怒,所以毫不留情地罚这些王爷和阿哥跪在廊下。谁要是想清楚了,便可以自行离去。结果两边都不肯认输,所以才在廊檐下跪了那么久。若不是我及时进宫,只怕是不知还要耗到几时。
“绣心,谢过各位阿哥!”我起身跪下谢道。
从来没有心甘情愿地跪过谁,但这一次,我是真心的。他们身为皇子,却肯为了我据理力争。大冷的天,不顾自己的身体,跪在寒风中,这份情,我是如何也还不起的。这个时候,除了磕头,我也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来感谢他们。
“绣心,你这是干什么啊?为你跪,是我们自己心甘情愿的事情。你知道你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吗?光是你的才情,就足够叫我们赞叹不已了。更别说你别具一格的性子,没有屈意地奉承,对谁都是坦坦荡荡的。”八爷上前扶起我,若有所思地说着。
其实,八爷是高看我了!我不过就是特别任性罢了,并没有他说的那般美好。身为一个现代人,男女平等,人人平等,是最起码的观念,我不过是随心随性而为罢了。至于那些所谓的才情,在现代看来也稀疏平常得很。想起我现代的同学会的那些才艺,才叫人惊叹不已,我不觉冷汗不已!也许,来到大清是我的福气,我终于可以,不需要像个战士一样,在那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奋力地拼搏冲杀。也才可以如此悠闲地品茗,论酒。
“今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绣心既是要感谢我们,就该拿点诚意出来。”十四嬉笑着说道。
“我怎么没诚意了?”我羞恼地反问道,我可是十二万分的诚意,他竟敢还说我没诚意?
“我可是听说你还会唱歌呢?怎么就从来没有唱给我们听过?”十四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还以为他说什么呢,唱歌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于我这个在现代人来说,实在没什么值得好夸耀的。走到大街上,上至老人,下至小孩,谁不会吼上一嗓子。唱歌容易,可我就不想如了他的意。“想听我唱歌可以,我给你猜个谜语,你若是猜出来了,我就唱给大家听,猜不出来,可就不要怪我了!”我秀眉轻挑,抬眼看向他,顺势扫了一眼众人。看大家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看来都很有兴趣嘛!“其他阿哥答对了,也算啊!”我轻笑着说道。反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狼无良心在青山,山山相叠真壮观,有米一斗头上顶,下人抬头日为天,百日去一剩九九,知在里来病在边。”我轻声吟道一段谜语。然后抿嘴偷笑着,等着答案。
“绣心,你这个是猜什么的?”十阿哥纳闷地问,他听了半天,许是不懂。不过,以他的文才,真要是懂了才怪了。
“是一句话猜一个字吗?”四爷淡然地轻笑着问道。
到底是要当皇帝的人啊!见识就是比一般人强多了。
“是!”我悦然答道,“你们可以一个人挑一句猜啊!”我好心地提醒道。他们也没玩过种猜字游戏,人多力量大嘛!兴许就猜出来了呢。
“绣心,你是不想让我们猜出来吧?你看你出的都是什么谜面啊?没一句看得懂!”十阿哥在一旁嘟嘟囔囔抱怨着。
我白了他一眼,撇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众人都陷入冥思苦想中,只有我一个人,悠闲地挑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细细地品尝着。顺带偷瞄着每个人猜谜的表情。
四爷微蹙着眉,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八爷看起来也还气定神闲。这两个未来帝位的争夺者,此时,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今后,不知道这种把酒猜谜的日子还有几回呢!胤鶬肯定没有认真在猜,因为他正不时地偷看着我。偶尔目光在空中相遇,我们都会露出会心的微笑。十阿哥一个人在那摇头晃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认真呢!十三一个人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猜。十四沾了茶,一笔一画地在桌上比划着,看来还蛮认真的嘛!
不知道他们是否猜得出来呢?
“这狼无良心在青山,‘狼’字去掉良,再加上一个青字,是个‘猜’字吧?”四爷淡笑着问我,微蹙的眉头一下就松开了。看来他是认定了自己的答案。
真不愧是四爷,脑子灵敏,对自己又十分有信心。他虽然在问我答案是否正确,心中却早已认定自己说的是对的。如此的从容,如此的执着,如此的坚定,所以他才帝位的争夺中,笑到了最后吧!
“四爷,你一猜就中啊?那绣心今天这歌,不是唱定了吗?”我佯装懊恼地抱怨道。
他愉悦地大笑起来。
“绣心,有你在,我们的形象都要被破坏光了。四哥可是出了名的冷面阿哥。瞧瞧,这哪还有一点冰冷的样子!”十四调侃地说道,满脸都是意味深长。
胤鶬脸上掠过一丝不痛快,都是那个十四,没事在那胡说什么啊?
“十四,你猜出来没有啊?有时间嚼舌根,不如早点猜出来啊。”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小子,良心大大的坏,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嘛!
听了我的话,他赶忙又低下头去,继续比划着。
八爷含笑看着我,脸上一派了然。
我恼羞地问:“八爷看来是有答案了。”
“山山相叠真壮观,两个山重叠在一起,应该是个‘出’字,绣心,你说我说得对吗?”八爷脸上洋溢着万年不变的微笑。
其实他这字是最简单的,猜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他刚才还看我笑话呢。哼!我冷哼一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他呆愣了一下后,也朗声大笑起来。我扭头瞧着胤鶬,不去看他。
“到底对是不对,你总要说个话啊?”八爷戏谑地问道。
怎么就知道欺负我啊?
“对,对,对!”我恨恨地说道,让他笑去好了,笑死又不要我埋。
“有米一斗头上顶,绣心,我也猜来了,是个‘来’字对吗?”胤鶬赶紧接过话茬说道。
其实我知道他是在替我打圆场,怕我一时头脑短路,和八爷杠上了,伤了和气。怎么可能呢?虽然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但在座的,都算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也会留点余地呀!他把我看得也太无理取闹了。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不过是和他们闹着玩的。他们挑衅我,就是想看我的反应,我若无动于衷,不就太对不起他们了吗?
“百日剩一剩九九,绣心我也猜出来了,是个‘白’字。”十三轻笑着说道。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些阿哥还真够聪明的,我当初可是猜了好久,还被朋友笑惨了!
“十四,你废话那么多,怎么还没猜出来?”我嬉笑着问道。终于逮住机会调侃他一番了。
“什么呀!知在里来病在边。我早猜出来了,是个‘痴’字。我在帮十哥猜呢,他若猜不出来,我们不就还是听不了你唱歌吗?”十四得意洋洋地说。
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啊?等他把谜底猜出来,看他还得意得起来吗?我暗自抿嘴偷笑。
“其他几位爷猜出来了吗?”我隐忍住笑意,一脸正色地问道。
“他们不用猜了,我已经猜出来了。绣心,你这回唱歌唱定了。”十四兴奋地嚎叫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都沉不住气。
“答案是什么啊?”我忍住爆笑的冲动,轻声问道,抬眼看其他的阿哥,除了十爷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其他人早就偷笑了许久了。都是聪明人啊!只怕答案早猜出来了吧,居然都在那里装傻!
“绣心你倒是出一个难点的啊!我还没怎么猜就猜出来了。十哥那句下人抬头日为天,分明就是个‘是’字。”十四笑得灿烂无比。
“是啊?那这个谜语的谜底你是猜出来咯?”我若有深意地问,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在猜。”十四骄傲地说,昂着头,将脸抬得老高。
“你就别卖关子了,就将谜底告诉大家吧。”我佯装垂头丧气地说道,“就这样也难不住你啊?十四,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最聪明的人了。”我低下头不去看他,其实是害怕一笑就泄露了天机。
“老十四,你倒是快说啊。”十阿哥迫不及待地问着,看来他还真是不明所以。
“答案很简单,就是‘猜出来是白痴’。”十四自信满满地说道。转瞬就听见他一声凄惨的嚎叫,“绣心!”他懊恼地喊道。全场哄堂大笑。
四爷笑得岔了气,在那一阵猛咳。八爷依着桌子,埋头大笑。虽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他肩膀抖得实在厉害。胤鶬轻笑着,在桌下悄然地狠掐着我的手,眼里洋溢着宠溺。十爷笑得最大声,欢快地狠拍着桌子,一点也不记十四帮他猜谜的恩。十三眉眼间皆是笑意,俯仰之间笑得一片洒脱豪迈,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我倒是笑得没他们那般夸张,毕竟谜底是我早就知道的。只是用手绢捂着嘴,暗自偷笑着。只有十四一脸的不高兴,我得意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愤愤地说,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快乐其实也很容易!
午夜的风轻拂着我的脸,感觉像是情人的手在温柔地触摸着。静谧的夜里,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暗潮,激荡的人心略微地浮躁。被封了公主,不用去和亲了,康熙爷也亲口承诺,要许我一个满意的姻缘。那我还有什么不妥的呢?是人心真的不容易满足,还是我是个特别贪婪的人?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夜晚,我竟然还有些郁郁不安。连我都要忍不住嘲笑自己了!
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我决定走回府。在现代走路回家是件很平常的事,如今却成了难得一见的特殊休闲活动。趁着夜色,我和胤鶬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其实走路是一种很好的锻炼方式,而且一对情人牵手月光下,更是浪漫无比。街上早已经没有了人迹,偶尔远远地听见打更的声音,“平安无事咯!”然后是哐的一声重重的锣响。
在现代的时候,我是一个十分懒惰的人。睡觉,几乎就是最大的嗜好之一。到了古代,最富足的几乎就是时间,我若肯乖乖地待在府中睡觉,只怕阿玛和额娘就要烧高香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围场回来后,他们几乎就不曾管过我了。我有时也在想,到底不是亲生父母,怎么也不觉得亲切。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时辰已然很晚了,不知怎么的,我竟无丝毫的睡意,反而觉得倍感精神。冬日的午夜,很奇怪的并不寒冷,也许是我的心,正怦然悸动着。
“你冷吗?”胤鶬柔声问道。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一如夜空中的繁星。
“不冷!”我望着他,神情有些恍惚地说道。月光下的胤鶬俊美得如神癨,仿若是一个属于黑夜的月光之子。突然,有一股想把他藏起来的冲动,我拽紧他的手,死命地往前飞奔着。
“爷,你们上哪儿去啊?”来福驾着马车追在后面急呼着。
我们相视一笑,脚步更紧了。只是一拐弯,我们就躲进了一条小胡同里。来福驾着车一晃而过。
“没人跟着,爽吧?”我喘着粗气问道,身子一软,顺势就靠在墙上,滑坐到地上。
“可是,我从小就有人跟着。就是现在,只怕也还是有人跟着的吧!“胤鶬有些伤感地说。从未见过他的脸上,有如此无奈的表情。
我悄然握上他的手,似乎想要传递点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给予他点什么。温暖吗?可是我的手,冰凉得手指发木。他轻扯我入怀,温暖瞬间就包围了我。我很喜欢这种可以相互取暖的感觉,他要的是心灵上的慰藉,我需要的是身体上的温度。我们各取所需,却又相辅相成。
“怎么能那么坏呢?”他轻笑着抵上我的额头,宠溺地问道。他没有说是谁,我却知道他说的就是我。“坏吗?”我嬉笑着轻问道,没有一丝忏悔,反倒是一脸的洋洋得意。冬夜寒冷,心却暖意融融。
“你怎么想得出那种答案的谜语呢?老十四一向自命不凡,这回算是栽在你手里了。”胤鶬搂紧我,愉悦地说道。
我伏在他的肩上轻笑。
我煞费苦心地搞了这么小一个把戏,就是想让大家轻松一下,毕竟今天一整天,大家的神经绷得够紧了。至于十四,他纯粹是自寻死路,这也是他太自以为是的缘故,其实跟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别人都说,性格决定一切,正因为他如此的瞻前不顾后,所以那个皇位始终都离他很远。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珍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胤鶬揽住我轻吟着范仲淹的《御街行》。只是上半阕,他却不往下吟了。下阕的确有些伤感,实在不适合眼前的一片柔情。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我以欧阳修的《秋声赋》相对。词虽不同,却是表达的一种意境。
深秋,初冬的静夜,季节交替,才有如此凄凉,艳美的景色,树叶纷纷坠落,看不清,却听得清,听不见人的声音,却听得到心的低吟。
“绣心,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胤鶬忘情地拥紧我,声音里竟有些唏嘘。世人都错看了他,以为他只是一个依仗祖荫的纨绔子弟。只有我知道,他不是!他有他的才华,有他的抱负。身在皇家,反而还束缚了他。其实他是渴望生在寻常百姓家的,这样更能一展他经商方面的才华。阿哥的身份有助益,却也是一种魔咒。成功了,别人看不见他的努力。失败了,却要背上纨绔子的骂名。所以他对任何人都是漠然以对,好与不好,由人评说。
“胤鶬,你想没想过离开?天大地大,总有一片自己的天空。”我怜惜地说道,一脸的认真。既心疼他受世人所误解,也是一种试探。胤鶬在历史中的记载并不好,甚至英年早逝。我爱着的男人,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说我改变历史也好,自不量力也罢,救他,是我在大清最大的心愿。“谈何容易!”他长吁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眼睛茫然地看向黑夜的深处。看得出来,他并不是舍不下眼前的荣华富贵,他心中似乎还有更深一个层次的牵挂。究竟是什么呢?我疑惑不解。
一声高亢的长啸,在静夜里特别的响亮,胤鶬闻之色变。
“出什么事了吗?”我焦急地问道。
他一言不发地掏出短哨回应了一声。
“出事了!”他扶起我的身子,缓缓地说道,脸上又是一片漠然,“走吧,来福在胡同口等我们。”他的声音平淡,我却隐隐听出了不安。
究竟出什么事了呢?
“绣心,我先送你回泰郡王府吧。”胤鶬故作平静地说道,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焦虑,却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直视着他,一脸正色地问道,声音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他有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要在他的生命中,只做一个快乐的分享者,我不要他的事情,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要知道。
“绣心!”胤鶬急切地轻唤我,欲说还休。
其实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而已。但是,难道他不明白,我不是一个只会躲在男人怀里哭泣的女子。穿越几百年来到大清,我就是来参与他的生命的。否则,我留在这古代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在现代上网,睡觉来得舒坦!
“胤鶬,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或许帮不了你,但我却可以陪着你。你若是了解我,明白我。就应该知道,爱你!就是要甘苦与共地参与你的生活。我不是只能享有你阿哥身份带来的荣耀,我还可以陪你渡过任何的难关。你相信我吗?”我端端地凝视着他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眸,动容地说,倾心地等待着他全新的接纳和信任。
“好吧!”他长吁一口气叹道,“‘怡翠院’出事了。但是,目前我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走吧,来福已经在胡同口等我们了。详细的情况,他会告诉我们的。”胤鶬拉住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着,从他急促而凌乱的步伐里,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心急。
怡翠院到底出什么事了?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嫖客闹事,一般的打架斗殴,妓院里自是有保镖会解决。以胤鶬的声望,敢去闹事的人,也毕竟是少数。必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才会在深夜里惊动胤鶬。那暗夜中的一声长啸,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胤鶬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奴才给爷和格格请安。”来福,恭敬地打欠请安。
“来福,你最好有什么天大的事,否则爷揭了你的皮,什么事那么要紧,居然要动用紧急长啸?今天,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别怪爷狠心了。”胤鶬紧蹙着眉,恶狠狠地说道。一时间,没了往日的冷静和漠然。来福是不会无故乱来的,胤鶬怕是太过焦虑,才会有如此反应吧!
“爷,‘怡翠院’的花若雨姑娘被人给害了!”来福有些心虚地说,垂着头,不敢看向胤鶬。
“什么?”胤鶬发出一声讶然的惊呼,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给爷说清楚,到底怎么了?”胤鶬铁青着脸,厉声问道,声音竟有些颤抖。
霎时间,就克制不住地红了眼眶。眼泪花在眼帘中打着旋,却愣是没流出来。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的伤心。为什么?不是我疑心生暗鬼,看胤鶬的情势,的确不像是一个老板对手下的态度。即使花若雨是一棵摇钱树,也不至于让胤鶬这般模样啊!对于银子,胤鶬是一向都不放在眼里的。